……
浙江,杭州,千岛湖。
千岛湖之中的岛屿大都相隔不远,但在靠近湖中心的区域有那么几个小岛,它们的距离相对周围的岛屿要远不少,尤其是湖中心的中心岛,站在中心岛上,你完全看不到周围岛屿的影子。
而此刻,在千岛湖中心岛上的一个中式木结构凉亭中,一名身着黑色贴身蕾丝花边长裙的高挑女人正款款而立,她踩着十厘米高的黑色Burberry高跟鞋,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环洁白的手环,手环边缘的每一寸都镶着一颗精巧的小钻石,钻石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细细七彩光线,手环的内侧刻有一串细小的商标名:Van Cleef & Arpels。
女人看向远处,在那个方向,一艘棕黄色的小木船正乘着平静的水波徐徐移来,仿佛冰面上优雅滑行的溜冰鞋。小船上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尽管阳光并不强烈,但她仍打着一把遮阳伞,将自己白纸般的苍白皮肤笼罩在阴影下。女孩看上去不过16岁左右的年纪,但冷淡的双眸和目空一切的神情却与她的外表年龄并不搭调。
小船在岸边停下,女孩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瞳孔深处隐匿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红色光忙。女孩平静地起身,船身略有摇晃,但她的身形并未因此而乱了半分,她优雅地提起裙子并抬起腿,右脚踏在坚实的地面,随后左脚跟上。
“欢迎光临,巴托丽小姐,”女人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需要我现在就把我们旗下产业的资产评估报告做整理汇总后交给您吗?还是等到了规定时间统一交给共济会?”
“不需要。还是照例就行,”女孩冷冷地说,“还有,叫我尤丽就可以了。乌夜啼是共济会的朋友,我们没有必要如此生疏。”
是么……
女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你那张扑克脸还不够生的么……
“啊,对了,这是您头一次来千岛湖吧?我在清宁岛上有一个私人spa会所,如果您有需要的话……”
“我不需要,”女孩张口道,似乎是意识到或许有些失礼,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女人又一次感到不快,她知道,一般这种贵族出身的人是不会如此直接的拒绝别人的,就算不愿意,也是会礼貌地婉拒而非直接甩出来一句“我不需要”,她会这么说只能是出于一种原因:
她看不起自己。
女人在心底叹息,她心里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的确只是共济会和巴托利家族的一条狗,虽说巴托利家族与共济会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差不多,但哪怕主人和仆人之间地位相差再大,狗还是狗,谁都可以鄙视它。
她经营了十几年的乌夜啼,在别人眼里或许只是个玩具……她知道这很悲哀,但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你长达数年的奋斗、你自认为的呕心沥血、挥汗如雨在别人眼里可能就是个笑话,因为你们的起点不一样,人家的起点,没准比你的终点还高。
比如眼前这个女孩,起点就比自己高了十倍。
“说明一下,”女孩朱唇微启,“转播装置的建造情况。”
女孩转过身,冰冷如同玉琢冰雕一般的双眸直直地指向黑衣女人,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目前除了南极洲和少数无人区之外,共济会在全球划分的三千七百六十二个区域内,还剩五十七个区域尚未部署完毕,其中有三十五个区域处于正在部署状态,剩下二十二个区域中有十九个区域正在预备修建,全球还剩三个区域是完全没有任何动静的,其中就包括你的辖区。”
“我需要一个解释,家族需要一个解释,元老院也需要一个解释。希望你能给予我们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女人挂在脸上的职业性笑容终于彻底凝固了。
果然,这件事还是没办法回避的……
“我原本把这片辖区的部署工作交给了黄沩虬先生处理,奈何他突然暴毙,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计划不能有任何理由被搁置,”女孩说道,“当卡扎菲阻挡在我们的道路前方时,我们毫不犹豫地铲除了他。没有什么能够阻拦我们前进的步伐。”
这个自称尤丽的女孩瞳孔深处的红色光芒再次闪烁,这一刻,女人是真的感到害怕了,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一头嗜血的巨兽。
她知道,眼前这个小女孩看似好像还未成年,但她的手中拿捏着的又何止她一个人的性命?女人毫不怀疑,只要这个女孩一句话,她和乌夜啼就会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元老院决定的天启之日就快到来了,希望你能够在那之前为天启的顺利执行铺平道路,”女孩冰冷的声音中传递着不容质疑的命令,“记住,我们不需要任何障碍,如果你认为有人妨碍了我们,请你尽全力摧毁他们。不要为此吝惜任何人的性命,否则,你也会被共济会和元老院的长老们视作敌人。”
“明白。”
女人微微颔首,她怀着压抑的心情看着她重新踏上了船。
明明那个女孩对自己也没说很多的话,可她仍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毕竟,她传递的,可是共济会长老们的意思。元老院就是这个世界的皇帝,而那个女孩就是皇帝的监察御史,她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决定整个乌夜啼的生死。
她只是个小小的人类,这些大人物,她得罪不起。
“血族……”
看着女孩渐渐消失的背影,回忆着巴托利家族成员双眸中特有的红色,喃喃道。
……
清明节,我和妹妹前往城郊的香石竹公墓,在那里,有爸妈的墓碑。
虽然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我和妹妹并不是他们的亲生血脉,但是,我依然将他们视作我们最亲的亲人。
自打我们有记忆一来,我们身边的每个人看爸妈的眼神中无不带有敬意,爸妈原本是本地的生意人,靠着过人的才能、辛勤的付出和敏锐的洞察力才开创了如今的事业,对于他们,我更多的,还是歉疚。
“爸,妈,对不起,”我站在灰黑色的沉重墓碑前,心中溢满悲伤,“我让家族的产业沦入外人之手,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我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但我发誓,该属于你们的东西我一定会、一定会替你们夺回来的。”
周云依轻轻倚在我的身边,她白皙的面颊划过丝丝泪痕:
“爸爸,妈妈,云依好想你们。”
她啜泣着,喃喃道:
“还记得以前,妈妈和我一起练琴,妈妈还经常和我比试谁谈得更好,结果我每次都比不过……”
“爸爸……爸爸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以前我睡不着,爸爸就给我读故事哄我睡觉,哪怕有工作、也会立刻放下工作来陪我,我好想、好像再听见你们的声音……”
今年清明节的空气,意外的干燥,这几天一直没有落下过一滴雨,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冷,我和周云依一起,把新买的花圈放了上去。
生死乃人之常情,话虽这么说,但眼看着原本熟悉的人忽然从身边消失,世间之大悲,也不过如此了吧?
原本深深烙印在脑海里的音容笑貌,却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假若死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那每时每刻,又有多少人备受煎熬?
“哥。”周云依抬起头,澄澈的眸子里清水朦胧。
“走吧。”我拍拍她的后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