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个对待任何事都非常会认真与上心的人,特别是对于我的每件事,他会加倍的认真、拼命、不予苟怠…
正因背负这过于承重的使命与责任的他,始终不愿意让身为弟弟的我分担他的压力…所以让我很讨厌这样逞强的他…
他总是希望我不要像他一样过上这么辛苦与失败的日子,而苦口婆心的说着...
他希望我能离开这里,到海的另一头看看这个世界与发展未来,但却不知晓,他在我的心中并不是那样失败的人物…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他是我的英雄,甚至远超于天上的父亲与母亲、他是我最后的亲人,比谁都还重要;离开他什么的…我做不到…
但如今的我剩下的只有每天对天上父母的埋怨,埋怨他们为什么如此丢下我们兄弟俩…并默默地看着哥哥辛历劳苦地为我的将来被剥削与摧残…
这就是他让我感到讨厌与不公的一面 ———
我在天之灵父母,曾都是游离四海的商人,虽然无法给予我们最美满的一个家,但他们都尽可能的理解我们生活中缺乏的是什么,而为此奔波努力着…
然而,就在一场暴风之后他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据说连他们乘的那只船的一点碎片残渣都找不到。
我还依稀记得…当时我向父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是最后一次出海了吧?记得到时要赶紧回来陪我和哥哥哦!约定好了对吧?”
当时母亲还笑着说道“嗯!到时我们就能和广还有海在这片沙滩上玩堆沙堡和劈西瓜了呢!~”
但…父母他们就这样一去不回地消失在了我与哥哥的生命中,为了担起监护人的责任…哥哥他很小就开始接管这间店铺开始承担了我们的一切经济开销…
一大清早,他都会比我先起身准备接下来一整天的跑腿订单,一到中午他就会飞奔似地去给其他需要供给的店跑腿送货,然后我呢就被吩咐留在店铺里顾店,有时订单多一送就是傍晚…
这就是我们的日常…
依靠着哥哥的肩膀…却要我成为哥哥口中的成功之人,这使我感到无比的矛盾与压力。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何为“成功”是像父母亲那样能够有能力扛起整个家吗?是像哥哥一样负起好几倍的责任来承担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吗?还是…给予将来自己一个交代就行?
从之中做不出选择的我渐渐见证现实告诉我的一个道理,即使能够成为其中一个自己幻想的未来的自己,如今的自己也只还是个在哥哥身边混吃度日子的孩子而已…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越是弱小越是会被欺压得无法发声,就连幻想…都没有资格。
哥哥他…哥哥他一直以来在我的面前都是那么的具有威严,但在面对残酷的现实他也只能默默地忍受…
我知道他不是要将迁怒于我,而是希望我更加成功,代替他抬起头…
但是…代替吗?难道对哥哥来说我只是一个为了代替他成功的存在吗?即使哥哥曾好多次说过“成功的未来虽然无法看见,但我会让你挺过去的…”的话…但…
「所以到底几时要还清欠下来的租金?」
「拜托了,叔叔…就再让我延个几天吧。我保证,我会尽力还清这笔钱的…」
「喂?你不是在耍我吧?我已经延你好久了?你还想要得寸进尺?我看你这小子肯定是认为我们大人很好骗是吧!?」
「抱歉,叔叔…但我们最近的收入真的…」
每一天、每一天的叔叔都会来我们店和我们催“租金”…这样不是什么合法的“收租金”的过程了,更像是迫胁和骚扰我们兄弟俩的生活…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间店铺本来就不是叔叔的…但他却因为烂赌酗酒把我们当成欺榨一般地在不断以“收租金”的方式压榨我们…甚至有时候,还会对哥哥动手…
「!!————」
「哈!?我那天明明都看见了广还做坐在这里吃香喝辣的!你还想骗我!?」
而我却每天、每天被哥哥吩咐只能躲在店铺的隔间内听着外面的吵闹喧哗…在他人看来…我们就因为叔叔的片面之词而被看成是两个骗子…但事实不是这样的…
叔叔他就是个人渣,不仅利用了我父母翻身,还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我向天发誓我一家从未欠过他一点人情!反而是他这种人渣!不仅是他自家里最不受待见的存在,反而还来这里撒野泄愤!…
那天请我吃东西的女人…是因为看见了我差不多要饿昏过去才主动带来了好多好多的食物来给我吃…结果却被他说成是!…
「那个是!…没…没什么…」
而就在我还以为哥哥会为此解释时,他却又像是想隐瞒什么一般地将话语吞隐了起来…
也就正因为这样…不明事的人认为我们是骗子一样,躲我们躲得远远的…真正了解的,却又爱莫能助,什么也帮不了…
只能任由这个疯子人渣每天来我的店里闹。
「你去死吧你!没父没母的孤儿!」
「啪!!————」
已经失去理智的叔叔对始终站在那里不敢还手的哥哥持续拳打脚踢,甚至还将他推倒在了一旁的货箱堆里不愿意停下他的施暴。
「哥哥!」
再也看不下去的我直接冲出了隔间上前制止了叔叔的一切不合理行为,但却被他一手推开。
「滚开!」
「别再打哥哥了!」
「小孩子别插手大人的事情!」
我不断地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拉开叔叔、保护哥哥,但却始终不敌叔叔的力量以及不明白为什么哥哥不还手…
终于再也忍无可忍的我,用尽声嘶力竭的力气对他喊出了那句话 ———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人!这就是你们大人的处事风格吗!?」
听见我口中这番话的叔叔终于停下了动作,转过了头用那种极度恐怖的眼神望住了我。
「啊!?你这小毛孩现在不当骗子了还想顶撞我!?去死吧!你们这俩乞丐孤儿!」
我有那么一瞬间被吓住了,但我从未胆怯或退后过一步,站在那里用死狠狠地眼神瞪着朝我走来的他。
就在他真的对我出手相向时!…
「!!———」
「广!…」
哥哥朝我这个方向扑了过来,抱着我保护了差点就被那个恶魔揍的我。
他一边想扯开哥哥揍被抱在里头保护的我,一边放狠话说道。
「你别忘了!要不是!我让你们待在这里!你们!还能!活到今天吗!」
然而听着他那一堆堆根本胡说八道的话语以及不断看见哥哥被他狠打脚踹时,我最终还是咽不下那口气不断想他咆哮道!
「你才是!要不是当初爸爸妈妈让你留下来有饭吃!你怎么可能活到今天!现在反过来想抢父母唯一留下来给我们的店铺!你这个人渣!」
「广!别说了!」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当初爸爸妈妈!…」
「够了!…」
哥哥终于向我哭泣的吼着,那一刻,我已经渐渐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难道为了保护哥哥而说出口的现实是错的吗?难道叔叔口中所说出口的一切才有能让众人都相信的说服力吗?
难道只因为我还只是个“孩子”所以没有力量与之抗争吗?
「!!…!!…!!——」
望着被不断殴打却始终保护着自己的哥哥以及不断施暴于哥哥和我的不相干之人…还有被打碎在地面上的一切货品和站在外面看却始终不敢上前阻止的路人,我对现实感到绝望。
在店里被哥哥用力的抱着,却始终做不了什么的我很不甘心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毫无理由扭曲现实的叔叔!还是袖手旁观的他们都是 —— 恶魔!
这就是我几乎每一天看见的景象。
……
事后,坐在烛光台前的哥哥在为我稍微擦伤的伤口清洗和照料。
「你没事吧…广?」
他细心的询问,让我不禁想问出早上未曾问出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刚刚不说是惠姐姐给我带来的食物…」
他沉默的一会儿,随后带着无奈但平和的语气说道…
「…因为,惠姐姐是叔叔的女儿…要是让他知道了惠姐姐有在帮助我们的话…那他就会打惠姐姐…」
小时候,惠姐姐就非常照顾和保护我们,她是个会为了保护其他人而破例规矩的人…就算长大这一点也始终不曾变过…她会为了保护人,而舍弃一切对自己有益的选择…但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哥哥才不愿意让她知道真相…
她不知道叔叔每天都会这样来骚扰我们的生活,哥哥也因为不想给她添麻烦地将一切藏在心里不敢让她知道…
虽然偶尔会与惠姐姐见面,但哥哥总是刻意不提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因为他说过“他喜欢看见惠姐姐脸上露出的笑容”所以…他不愿意将惠姐姐拖入这宛如地狱的现实之中。
看着眼前的哥哥,我发现自己所能理解的与他站得越来越远…我不禁用颤抖的双眼望着他始终避开我的眼神发问。
「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嗯…」
「即使我们曾经也帮助过他?…」
「嗯…所以哥哥我才没说出口…因为…只要我来承担一切就够了,你和惠姐姐都不需要…知道了吗?」
我听不下去的转过身表示。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自私,还是对他人的自私…难道哥哥他真的是一个可以为了他人的幸福而牺牲掉自己的…疯子吗?
我…到底该…怎么做?或者说能做些什么?我感受到一股比自己内心还要强烈的痛苦盘旋在哥哥的心坎上,但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作为。
「那来吧,今天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哥哥他经过了一小会儿的沉默伸手拿过了我的功课,打开细心检查着我做过的每一道题。
「有一些题,不怎么会解…」
「来吧,让我来教你…」
哥哥他太温柔了,无论是用心用力尽自己的方式来教不怎么擅长学习的我、还是就算忙到三更半夜都不会先比我入睡的他、不会让我卷入风波的他、不会牵我于情绪之中的他、又或者会在无时无刻关心我需要的他…正因为他太温柔了,所以他才会那么痛苦。
从父母离开的那一刻就再也没见到过他脸上轻松又纯朴的笑容…
「对不起…广…我不是故意的。但有些事情能只用“忍过去”的方式为我们带来一丝生存下去的机会,我都会低头忍过去的…」
每当假装入睡的我听着从他口中所说出口的低语,最后留给我的都只有最后那么一丝感想,我想要帮助哥哥、并且将他从这痛苦的深渊拯救他出来…但该怎么做?
缺乏安全感的我,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掏出困乏之地…但这样的噩梦都在那一刻真正的彻底结束…
「唷 ~」
突然闯入自己宁静的这个男的有着一股于我同样向往得到什么的气息,他的自有自在于喜乐不是自己的,而更像是被什么改变出来的…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被某些契机改变的话…我会变得和他一样拥有自由自在的喜乐吗?
「这三罐吧。」
虽说早上他就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更准确的来说是他的所作所为吸引到了我…
突然,结完帐之后,他靠在柜台前擅自打开了一罐饮料自顾自的喝了起来。那样简单、直率的举动,就像是找到了同样性格的人相处在一起的一样畅快,好久没遇到会停留在店铺前落脚的客人了。
然后,他突然又把刚刚他那从自己这里买的一罐饮料拿给了自己说道。
「呐,请你喝。」
这男子无论是什么举动都让我很惊讶,猜不透他的意图,更不了解这家伙是为了什么而和自己套近乎,虽然对男的感到很好奇,但我什么都没说还是给他找回了钱。
「唔?」
「要喝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喝…」
我这么说着,而他却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很疑惑。
「哈哈哈哈哈,你说话真有趣呢,也对毕竟是小店长嘛。那么为什么早上只在旁边看呢?难道说店里忙吗?」
「……」
不知道为何我从这男的身上能感受到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见我没回答,他又将手中的另一罐饮料放到了我面前…
我终于无可奈何地向眼前这莫名其妙的男的说道。
「我都说了,要喝我会自己…」
「这意义是不同的。别人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不能够作为等价的对比。不是吗?」
他一句话触及我内心,使我沉默了。
“别人的心意和自己的心意…不能够作为等价的对比”是吧?
似乎终于有些打破了什么束缚的我默默的打开了饮料不自觉的喝了起来,然后…突然想毫无顾虑的打开心扉就这么向眼前的这男的宣泄道。
「那是因为..我害怕哥哥自己一个人顾店会很辛苦也很孤单,所以…」
「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吗?…要是有爸爸妈妈的话…我和哥哥会落得这样的处境吗?要是有爸爸妈妈的话?想必我就像早上的那群孩子一样,在和这家伙一起无忧无虑的玩在一块儿了吧?
「……」
「抱歉,是我多嘴了。」
「没什么,小时候我也经常这么问哥哥。“爸爸妈妈一直都在天上眷顾着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更努力不让爸爸妈妈失望才行”。」
「看起来,你的哥哥是个很努力上进的人呢?」
「太过认真有时真的很让人讨厌。」
他突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往手中的汽水看去…对我说道。
「就像汽水一样对吧?太多气泡又会很烦人,没有气泡喝着又不过瘾。」
这是哥哥和我说过的话…哥哥他总爱用周围的一切食物给我做比喻,因为他说过“世间万物都紧紧有联系…所以生活就是其它事物的一面镜子…当过得不痛快就转转注意力,看看美好的事物…”当时的他还是笑着和我说这些…不知如今的他还记得这句话吗?
回过头来,这家伙为何与哥哥如此相似?让我很意外…
「你这种话哥哥也经常会对我说…每次都拿些周遭的事物给我举例子,激励我什么的…听了都烦。」
虽然把哥哥说得一文不值,但我的脸上或许早已写满了对当初快乐时光中的哥哥的各种向往…
「好了啦,滚开滚开。没有什么事的话哥哥回来我们就要关店了,拿去。」
气氛很宁静,我催促了这莫名其妙的家伙离开后,那股认定他不一般的思绪始终不得散去…
或许这样的他…能够帮助自己改变什么也说不定?…毕竟救命的解药永远不止一种…这一刻的曙光不能够就此错过…若他能说出与哥哥同样的话、让我产生些许期望的话…或许就会理解我们…我是那么相信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