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下了课，步良从停车库里提出自行车，正要去约定的小亭子。走到校门口时——
“哟——”
步良循声看去。一个梳着大背头、身着运动系服装，大概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整体看起来十分干净爽朗的男生朝他走来。
“啊”，步良反应过来，“是梅梓么……”
“直接回家吗？”梅梓热情地跟他搭话，“一起去吃饭吗？我请客。”
梅梓是步良的同班同学，很擅长运动，学习也蛮不错的样子。他应该算是十分外向、健谈的那一类人，刚开学时还邀请步良打篮球。不过当步良想答应的时候，梅梓的同伴似乎都不解人情地将梅梓推搡着走了。步良还是不受人待见。这之后，梅梓也会不时跟他说话，不过每次都有些尴尬。
步良下意识地远离了他一点，因为他始终感觉梅梓与自己不是一类人。
“不了，谢谢。”步良冷淡地说。
“啊，你跟别人有约吗？”梅梓追问，“最近你发呆的时间也比以前更长了，是交到新朋友了吗？”
“为什么你会注意到我发呆时间变长了……”步良心想，“而且是跟以前相比……这家伙——有在观察我吗？”
“你问我交没交到朋友什么的……总感觉很伤人啊。”步良有些不情愿地说，“还有你没事看我干什么。”
“哈哈哈——抱歉抱歉。”梅梓开朗地笑着，“因为步良你太有趣了，所以我有时会忍不住看你。”
“有趣？”步良着实被这样的发言怔住了，“这个词大概不能用来形容我吧？”
“诶——不是的，步良君确实很有趣啊。”梅梓饶有兴致地说着，“平日里一直一个人，行为也很怪癖，经常发呆。最近发呆时间变长了，我想是不是因为交到了新朋友而兴奋不已，连上课都惦记着。”
“喂，不要擅自把别人说得这么可怜！”步良忍不住吐槽道。
“哈哈哈……那你现在是去见朋友吗？”
步良愣了一下，又继续走着。
“没有。”他扔下这两个字，跨上自行车，加速走了。
梅梓远远地目送着步良离开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动身离开了。
步良骑着车很快就到了亭子那里，他把自行车停在了刚才转角处的超市门口后，便慢慢来到亭子前，坐到了石凳上。
夏天近在咫尺了。现在空气的温度，逐渐被烘烤地燥热起来了。不过还没到夏天，还有点清爽的感觉。虽然再往前不远就是马路，空气里却很少掺杂汽油的味道，更多的是野花的芬芳。而且在亭子里，和着竹子的苦涩的气息，确实有一种幽雅的意味了。
步良把书包放到了亭子中央的石桌上，拿出面包，正要吃。
“啊，说起来——”他想到，“这几天中午吃的都是面包啊。”
“事情解决了就去好好地吃一顿吧。”他这样决定着。
“她中午是在哪儿吃的呢？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里？吃的什么？”他无聊地想着，“好闲啊……”
现在他竟然有些期盼她来了。
……
“好慢，就算是在学校里吃，步行来这里也该到了吧。”他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2:20。
“没办法，做点作业吧……”他喃喃道。
“数学真烦啊……”
……
十二点二十五分。步良埋头做着作业。
“啊——你来啦？”林玲霖突然出现在步良的面前。
“啊，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步良有些被吓到了。
林玲霖食指指向东边的超市，“从那里走过来的。”
“……好慢。我十一点五十五就到了。”步良有些不满地说，“你是在学校吃午饭的吗？”
“嗯嗯。”林玲霖认真地答道，“抱歉，平常我也不会这么晚到的，今天稍微耽搁了一会儿。”
“……”
“接下来”，林玲霖稍稍提高了嗓音，“发表第一轮考核的结果。”
“第一轮考核？”步良惊讶道，“说起来好像是有测试这么一回事的……”他突然意识到。
“步良你比我早来了十五分钟，所以，判定结果为——”林玲霖故意拉长了声音，好像在营造揭晓答案时的气氛，可是她毫无变化的表情与平淡的语气使她显得很无力。
“合格！”她很努力地提高了音量。
“哇——”步良发出很敷衍的起哄声，“比起这个，你说我只比你早来十五分钟，那之后你在哪儿呢？”
“我在超市里买了点蛋糕，想回去的时候看见你在亭子里，所以我就躲了起来，边吃边观察你的。”她表现得若无其事。
“你……”步良稍稍有些生气，不过他没办法对林玲霖发脾气。
“因为”，林玲霖看上去有些开心，“你刚才的样子很好玩，一个人都能玩得津津有味，所以我就不由自主地偷看了起来。”
“就像一只好动的猫。”林玲霖轻轻地补充道。
“……”步良有点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赶快进行接下来的考核吧，时间不早了，我还想再睡会儿觉。”
“还有”，步良补充道，“说我像猫太失礼了，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匹狼啊。”
“色狼么？”林玲霖歪下头看着趴在桌子上的步良。
“……”步良有些无语，“你还要说这个梗啊。”
“因为”，林玲霖慢慢地坐到了步良的对面，好像有些俏皮的样子，“你之前……”
“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吧。”步良慌张地打断了她。
林玲霖朝着步良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看了一眼，说：“今天也是骑自行车来的吗？”
“嗯。因为住的公寓到学校毕竟有些距离，骑车的话会快一点。”
“你呢？”他反问道，“你家到学校的距离，用走的话，也有点远吧，不累吗？”
“早上时间有点紧，会有些累；中午要好一点。不过这些习惯了就好了。”林玲霖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早上的话来不及吃早饭吧？”步良微微向林玲霖瞥了一眼，“六点三十要到班呢。”
“嗯……”
“不会的，我五点半就会起床，然后做点早饭给姑父姑姑和自己吃；不过也就是简单的粥或者面，有时煎几个蛋，热一点牛奶……”
“嗯……时间允许的话，我喜欢在这个亭子里吃早饭。”
“她住在姑父姑姑家啊。”步良心想。不过为了上学住到离学校近一点的亲戚家也是常有的事，于是他就没有多问。
“欸——”他叹道，“你还为他们做早饭啊。”
“嗯。”她认真地答到，“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
步良听后，在内心里感叹她的懂事，而自己却已经对她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唉——”先前的罪恶感又浮现在脑海里。
“这样你的睡眠时间够吗？”步良疑问道，“起这么早睡这么晚的话。”
“六个小时够啦。”她睁着澄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这一瞬，步良竟有想上去抚摸她的头的冲动，他也不知为何会这样。
这时，步良的视线又落在了林玲霖的长发上，那长过肩好几公分的清丽、乌黑的头发。
“从一开始就觉得了，你长发的样子真美。”本是在心底说的，步良却不小心直接说出来了。意识到这点的他，立即用手捂住了嘴，脸上泛起了红晕。
林玲霖也立即惊了一下，随后把脸转向右侧，脸好像也红了起来，不过步良看不到。她用食指绕住右侧的一撮头发，不知所措地绕着圈儿。
“她乖巧得像一只小猫。”看着这样的她，步良情不自禁地想着。
“还说我呢，你明明更像一只猫。”步良放下捂住嘴的手说。
“……”林玲霖没有转过脸来，“现在发表第二轮考核的结果！”
“啊？——”步良感觉很奇怪，“第二轮……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二轮考核你的交际能力。步良你一开始表现良好，勉强达标，但是最后对考核官进行性骚扰，所以判为不合格。”
“啊？”步良或许不是因为不合格而吃惊，而是因为林玲霖竟然还懂“性骚扰”这个词。
“咳咳……”林玲霖转过来，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由于第一轮表现出色，得满分20分，第二轮态度恶劣，不得分而且要倒扣20分。”
“所以步良同学现在总得分为0。”
“这还要算分数的啊，你之前也没告诉我啊……”
“还有你太不讲理了。”步良窃窃地说。
“不过不要灰心”，林玲霖似乎在安慰他，“最后一轮考核分值60分，你还是有及格的机会的。”
“……60分算及格么。”步良用小眼神看着她。
……
“现在”，林玲霖走到步良面前，“考核开始。”
步良正盯着林玲霖，林玲霖突然双手推开步良的肩膀，步良因为没有丝毫的准备便倒了下去，而此时，林玲霖很快坐在了他的身上。她双手放到步良的腰带上，似乎想要解开它。
“你——”步良瞬间提高了音量，“你这要干什么？！”
林玲霖仍在琢磨该如何解开腰带。她很轻，步良应该很容易就能推开她，不过此时的步良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挣脱她——
“这个……”她终于不好意思地开口了，“这个要怎么解开啊？”
步良被她的蠢所击败:“所以说，你要……”
他还没说完，林玲霖的脸便凑到他脸的上方，她背后的长发落在了步良的肩和脸的两侧。他们两人的脸十分靠近，彼此的眼睛对视着。
“……”
“你要做什么啊？”步良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现在要强暴你。”林玲霖很认真地说。
“啊？我可是男……”步良感觉摸不着头脑。
“那就把自己想象成女生”，她接着说，“如果是女生的话，你会怎么做？”
“啊？不懂你的意思。”步良想起身，但被林玲霖制止住了。
“如果你是女生，我是男生的话，你会怎么做？”林玲霖的眼神十分专注而澄澈，让人无法逃脱。
现在，四周的声音仿佛都突然消失了，时间也变慢了起来。此刻只留下了亭子里的两个青年，和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步良知道逃不过了:“你是认真的吗？……”
“嗯嗯。”的确是很认真的双眸。
“如果是这样的话”，步良的目光黯淡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选择不去制止。”
“为什么？”
“……像我这样的人渣，不会有人喜欢的。就这样被伤害了也好，至少证明我还是被需要的，即使是以这种形式。”步良说完，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不过这些确实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唔……”林玲霖有些歉意地看着步良的脸，“你是这样想的嘛……”她说得非常小声。
……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
“已经行了吧。”步良终于打破沉默，并慢慢起身，林玲霖也不再阻拦，从他身上让开。
“怎么样？”步良看着她，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现在发表第三轮考核结果”，林玲霖顿了一下，“0分。”她看着步良，想着什么。
“抱歉。”步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道歉。
“那你是怎么想的？”步良也忍不住问出来。他之前就很想知道林玲霖是怎么想的，这种事情是不是对她造成了很深的伤害。他很在意，这也源于他的罪恶感。
“嗯……我果然也是个怪人呢。”
“嗯？”
林玲霖长舒了一口气:“但是由于你最后的态度很好，不像之前那么粗暴，所以破例让你及格。”
“你合格了。”她似乎又微笑了。
“……不打算告诉我她的想法么？”步良心想。
“嘛……”不过步良还是松了一口气，“那——”
“不过作为交换，你要接受惩罚。”林玲霖一本正经地说。
“啊？”
“惩罚是——以后有时间的时候，来这里找我聊天。”
“啊——这次还要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他吐槽道。
“不公平——”步良拿起书包，就要离开——
“我会在这里等你。”林玲霖注视着步良。
“又用这样的眼神……”
“既然合格了就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我要走了。”
林玲霖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纸条，示意联系方式就在这上面。步良拿到后，便转身走向自己的自行车。
“晚上，我会联系你的。明天我会尽量把那个买来，到时候还会联系你。”步良边走边说着。林玲霖安静地目送着他。
一点三十分。
晚上，步良回到家，躺在床上。他拿出林玲霖给的小纸条，上面写着她的QQ和电话号码。
“这么晚才要到她的联系方式，明明昨天告诉我就行了。”他想着，“费我这么多工夫。”
他也转念一想，“其实如果没出什么问题的话，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没必要要她的联系方式了；要找她的话，像今天这样在亭子里碰面就是了。”
“如果出问题了的话……”步良叹息到。
……
他侧过身，眼前空空如也。
“她虽然嘴上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其实内心已经受到了很深的创伤了吧。因为我的错。”
寂静。不过小区的池塘里，渐渐有蛙鸣了。
“马上也会听到蝉的声音吧。”步良举起纸条，凝视着，想着一些很遥远的东西。
五月底，夏天的脚步声近了。
Boy chats with girl.
“快点解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