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希纳星,是斯凯利威尔星系的第六颗行星,距离恒星9700万公里。

穆希纳星,是斯凯利威尔星系的第七颗行星,距离恒星1亿3200万公里。

这两颗行星的名字,分别是星际俄语中“女人”和“男人”的意思。当年当第一批俄罗斯宇航员到达尚且荒芜的斯凯利威尔星系,发现这两颗行星离得如此近,且一颗由于大气中的甲烷而显出蓝绿色,而另一颗由于土壤中的铁而显出火红色的时候,就为它们取下了这样的名字。这两颗行星离得是这样近,以至于它们时常被看成一个整体:往来于它们之间的航班是斯凯利威尔最早的星际航班,而已经灭亡了的斯凯利威尔第一帝国的首都也是处在两颗行星的引力平衡点上的巨大的悬浮都市,不过它已经陨落了,确切地说,是被炸毁了。那么做的是怀远亲王和已逝去的靖远皇帝的七世祖,斯凯利威尔第二帝国-也就是现在统治着这个星系的政权-的开国皇帝。大和族,平民出身,曾经饱受白人欺压的他最终推翻了俄罗斯人的皇室,然后就用一颗人类引爆过的最大当量的核弹,把那个空中都市连着被留在那里的末代皇帝的遗体一股脑地炸开,烧毁了。流传下来的纪录里记载着当时的盛况,据说当时两颗行星上所有的居民都可以在白天时看到爆炸所产生的巨大橙红色火球,而后坠落到大气层中的残骸碎片则化成了无数的流星,把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现在,那段曾经无比煊赫的历史则已经褪尽了它的光彩,规规矩矩地变成了课本和论文里的几行铅字;开国皇帝的棺杶停在了穆希纳星-也就是第二帝国的首都-多雨的地方的纪念堂里,笼罩在它头上的总是一片阴沉的天空,而棺前摆放着祭奠那位皇帝的后人为他摆上的花束,有时有一两支,有时是三四支,有些还娇艳欲滴,有些却已经枯萎,不过无论是哪样的都不会超过五支就是了。

现在,在斯凯利威尔的新行政区划里,两颗行星被距恒星一亿公里分界线分隔了开来,耶希纳星是水之带的首府,穆希纳星是太阳之带的首府,同时也继续发挥着全国首都的职能。耶希纳星现在是斯凯利威尔的工业中心,由于重工业的发展,其大气层的成分发生了很大的改换,原来表面的蓝色光晕不再明显,然而,即便如此,用着最简单的望远镜也可以从穆希纳星上看到耶希纳星的面容。

现在,穆希纳星上住着凛,不谙世事的少女,人造人,铭远亲王的女儿。而耶希纳星上,那片凛所凝视着的光芒之中,住着那她虽未曾谋面,却被她引为最好的朋友的人。

现在,凛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有些茫然地伸展着四肢,瘫软在床上。包裹着她身躯的被子被汗水浸湿,粘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觉得有些难受。刚刚从梦魇中将自己的精神解放出来的她还是无比疲倦,不愿睁开她那仿佛重逾千钧的眼睑。但是,尽管闭着眼睛,她仍然知道,自己周围的一切还是如往常一样。斜摆着的椅子,已经破旧,上面有凛小时候刻上去的图案,但现在已经被杂乱地散着的纸张覆盖的课桌,还没有盖上盖子的几支笔,摊开的笔记本,以及摆在桌角的,吃了一半的蛋糕-所有的这些,都还以凛所熟悉的方式的存在着。那袋蛋糕是早些时候,铭远亲王给了她钱,让她去买的,但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早些的时候,铭远亲王在进了门,略微地回应了凛的招呼之后,就在屋子里巡视了起来。在走进画室的时候,便理所当然地发现了凛放在那里,还未及拿走的蜡烛以及流了一桌子的蜡泪。本来在那时,凛已经低下头来,等待着接受父亲的斥责。然而父亲只是转过头去,并没有正眼看凛,视线顺着凛的两肩略了过去,看向了挂在画室后面的几幅名贵的画作。“啊,还好那画没有被损坏,嗯。啊,没事,你做什么都没所谓的,不用在那里站着了,没有烧坏那画就没事了,出去一下吧,喏,钱给你,随便做点什么都行,把房子腾空一下吧,我要想点事,需要安静。”铭远亲王这么说着,从兜里拿出了50斯凯利威尔克朗,交给了凛,之后用着虽然不算很大,但是绝对能从中觉出强迫的力量把凛拉到了门厅,把一套衣服甩在了沙发上,就自顾自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凛站在那里,无所适从了很久,父亲一反常态的态度让她有些焦虑。然而最后,在预感到如果父亲出来后看到她还在这里的时候一定会发火之后,她还是勉强地出了门去。在走在道路上的时候,她一直琢磨着父亲当时的反应的意思。“他只是太忙了?不是,应该是太生气了表达不出来,还不对,应该还是已经放弃了我了吧…”这么想着的时候,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她已经不知不觉地把双手揣进了衣兜里。由于很久没有出门了,她感觉阳光有些眩目,就避开了主路,转身走到了树林下的阴影里。但是在她路过路口的蛋糕店,看到了门口宣传画上的,涂抹着草莓和蓝莓果酱的双色蛋糕的时候,就暂时抛开了纷乱的思绪,花掉了那张钞票买上了两斤那蛋糕。然而在咬上了一小口之后,凛便后悔了。蛋糕上涂抹着的奶油和果酱粘稠得在口中无法化开,粘附在口腔上,甜腻得让人难受。这过分纯粹的糖分让凛觉得身体有些燥热,而她便复又想起来了方才父亲冷淡的态度,以及他那紧紧抓住自己的胳膊的,有些冰冷的手。这两种相反的感觉在凛的内心重叠,使得她留下了泪水来。

自己所为之伤心的并不是父亲对自己的态度,这点凛心里是清楚的。她与父亲之间的关系一直平淡如水,虽然有时会互相冲突,但谁也没有把对方视作刻骨铭心的存在。此时弥漫在凛心中的更多地是一种悲愤之感。“为什么不能好好把话说清楚啊?要是不想理我就直说,要是愤怒的话就打我啊,只是那么漠视,然后留下我不安,这算怎么回事?”在凛的内心这么呐喊的时候,又有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溶解凛一点粘在她嘴角的奶油后流入了她的口中。那种又咸又甜的滋味差点让凛吐了出来。在勉强止住了恶心的感觉后,凛便觉得身体酸痛,乏力无比。于是她就也失去了在外面游荡的兴趣,便溜回家去,从后门直接进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在并不深沉的睡梦中,凛总觉得自己的身边有鬼魂,而在梦境里她走在街灯昏暗的小巷里,不断地和一个看不清面孔,周身被黑烟笼罩,显得狰狞的人擦肩而过。最后,虽然她的精神勉强从这梦境里挣脱了出来,但是身体仍然瘫软在床上。只是在微风把她房间的窗帘吹起,夜空里的星光照到了她的床边的时候,她才微微地睁开了眼睛。星光是唯一能在一定程度上唤醒凛心中的热情的东西,在她眼里,夜空中的闪烁的群星就好像她那被人打碎的对于明天的希望所遗留下来的碎片一样。于是,凛稍稍直起了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了她的望远镜,对着星空看了起来。

“今天的天空很晴,深蓝色的夜空在星辰的点缀下更显得疏朗,而当我把望远镜对准那片有些朦胧的星辰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见耶希纳星的面容,大气层里翻卷着的层云在光影之间显出了生动的形状,看起来仿佛一个轻轻将裙摆撑开的少女一样。”凛躺在床上,拿着自己那镶嵌着深紫色玻璃和金边,和星空有着相似的配色的望远镜,观望着远方,在心底记录下了这样的话语。在凛的头顶点着一盏淡粉色的床头灯,正发出着如棉花糖般的朦胧光线。这些光晕对凛的视野有一定的影响,然而她却不以为意,在这柔光的点缀下,望远镜中耶希纳星的身影更显得柔和与可爱,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位摆出了款款的身姿的少女。

凛微闭着双眼,仔细地品味着这种感觉。床头灯还有发出熏香的功能,于是很快地,凛就陶醉在了那被香气包裹着的自己的幻景之中。这么做的时候,她似乎感到群星的光芒顺着窗子一直照到了她的心扉之中,让她觉得内心纯净且静谧了起来。她那在单侧的光的烘托下更显得白皙的脸上便漾起了笑容,她抚平了衣服的褶皱,走下床来,环绕着屋子毫无目的地快步走了几圈。待到微微喘着气的时候,她顺势坐在了桌前,翻出了那本平日里用来写作文的本子,在最后的一页上重复地画起了一个明显是在卖萌的幽灵头像。这个简笔画是torikago教给她的,只用六笔就能画成,但是画出的小幽灵却极尽俏皮与淘气之感。在学会了这个之后,凛常常会在笔记本的扉页和末尾不断地画着它,一画就是半个小时,把整张纸画得密密麻麻的。这是只属于她的表达感情的方式,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凛也会有很多心事,也会想要倾诉,但是因为不太会写长文段,无法通过记日记来满足自己,所以大多时候她就只能将心中无比复杂的感情诉诸于这画着小画的笔头了。

即使已经画满了半张纸,但是凛此时却觉得心中的兴奋有增无减。无论如何,她现在想要和人说话。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从床下拿出了手机,发消息给torikago。在早些时间,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流泪的时候,torikago的身影和她所说过的话语就已经不断地在凛的脑海中浮现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现实中并不相识,以及互相隔着屏幕的缘故,但是总觉得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好好说话的人。”凛这么想着的时候,在手机上敲下了讯息。

“你是否站立在那片光芒之中?”她向torikago发去了这有些没来由的问候。不过她相信,对方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可以觉察到自己话语中的柔情。

“哈哈,当然了,我就在那里。”本来凛还担心对方是否已经入睡,不过很快地,她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如凛所预料一样,她的话语带着轻快的语气。

“虽然没有意义,但还是要问你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想多闲聊几句的凛有些没话找话地这样问道。

“因为我也在看着穆希纳星啊!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在我的眼里穆希纳星也是一样的耀眼,仿佛是一颗红宝石一样。我一直在想,要是把这颗宝石从夜空中剜下来,做成吊饰,挂在你的胸前,会是怎么样的…”

“啊,那还真是宏大的幻想。我受不起的。不过你也无法想象出来吧,毕竟我们连一面都没见过。”

“是的。”

“也不知道将来能否见上…”凛正打着这样的文字,就被对方打断了。“喂喂,趁着现在天色正好,气氛绝佳,要不要来玩降灵游戏?”torikago发出了这样热情的邀约。

“抱歉,我爸还醒着,会被发现的。”凛刚刚这样说完,之前一直在她的门外,顺着铭远亲王的房门的门框照出来,仿佛一把插进黑暗中的尖刀一样的梯形光线就晃动了一下,铭远亲王那有些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过,接着厨房的灯亮了起来,流水声响起。之后,在水声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铭远亲王就又走回了房间里,点击鼠标的细碎声音响了起来。

说完这句话后,对方沉默了一段时间。

“喂,菲利克斯。”

“嗯,怎么了?”

“能告诉我你的真名是什么么?”

看到她的问题,凛愣了一下。一直以来,在和torikago对话的时候,凛从来没有感觉到有必要互相以真名称呼,因为这样会让她觉出一种令人不适的严肃感。不过既然对方问到了,她便也没有迟疑。“凛”,凛在屏幕上打出了那个她最为熟悉的字眼。

“哦,你是大和族啊。”

“是啊。”

“之前我一直觉得你是俄罗斯人的。”

“诶,为什么啊?”这种印象倒是令凛觉得十分奇怪。

“因为,我感觉你的心中有着冰雪,你仿佛是来自什么被寒冷锁住,看不见太阳的地方。”毫无征兆地,torikago又开始说起了莫名其妙的话。

“嗯?”

“就是说,我感觉你的心底有着什么和冰雪一般寒冷的东西。即使你自然地说着话,甚至说着欢快的事情,寒气也会不由控制地从你呼出的气息里流出。真的,即使隔着屏幕,我也能感到你藏在心底的寒冷。就像刚才,在你说出“我们从未见过”的那句话时,我就有着这样的感觉。”

凛看着屏幕上torikago有些突兀地说出的严肃话语,说不出话来。已经干涸的泪水重新在她的眼眶里打起了转来。她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哭,于是只是简单地抹了抹眼睛,让视线清晰了起来。

“你是生气了么?”凛这样试探到。

“不是。”

还没等凛高兴起来,对方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只是有时,在看着天空的时候,我会想,我们这样真的好么?”

“怎样?”

“你看,现在繁星正布满没有遮拦的天空,有时我看着它们的时候就会想,真奇妙啊。即使是最远处,如灰尘般的一个小亮点,都可能是数百亿乃至数千亿生命的中心。真的,我不喜欢未知和局限,在看到星星,想到那里有我从未见过的风景时,我就想搭上宇宙船,从束缚着我的鸟笼里飞出去,真的,现在就想。然而你知道,咱俩终究还是被限制住了自由的人,只能靠着那些想象出来的东西聊以自慰,你也是,明明心中有着悲伤,却没人去帮你抚平,你也无法说出来。所以,你觉得这样好么?”

看到了她的话,凛感到心中有点激动,一股血潮在她有些脆弱的心脏中涌动着。也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被torikago的话语激起的昂扬的斗志,还是因为愤怒。她的手上渗出来些许的汗水,使得手机屏幕变得有些粘。即使这样,她还是快速地打着字。

“你不是告诉我灵魂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的么?”

“近来我越发地怀疑这我曾经坚信的事情了。”

“为什么啊?”

“如果真的人人都有灵魂的话,那为什么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冷酷了呢?”

“但是,就算那些东西真的是幻想,但在你脑中的,远处星星上的风景不也是幻想么?也许那里只有一片荒芜呢。而且,人类从进入工业文明以来用了1500年才探索了银河系的一半,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即使你能得到自由,也是无法实现的吧。”凛不甘心地反驳到。她终于觉出,自己是有些愤怒了,虽然这种感情对于平时生活中只有短暂的喜悦和长期的伤感的她来说是罕见的。这是一种不和谐感,一直以来的torikago不是这样的人,原来的她虽然也不乐观,但是却始终有着对一切泰然处之的心态,这也是凛为什么在面对自己无力对抗的生活时选择和她走得很紧。不过今天,她似乎一直在呐喊,如果凛能看见的她,一定会看到她面红耳赤,头发凌乱的样子。

“唉,凛啊。”

紧接着对方顿了顿。

“你真的,没有什么渴望么?”

这句话早些的时候torikago对凛说过,而现在它在凛的心中激起了和那时一样的波澜。说实在的,那时在听完了torikago的发言后,凛在一瞬间内是有憧憬过她所描绘的场景的。那时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肩臂暖暖的,那并非取暖器和空调风营造出的燥热,而是柔滑的,有些湿润的,和肌肤的触感相同的温暖。不过很快地,那时还没停下的雨送来了一阵冷风,吹散了凛的幻想。现在凛已经平静了下来,在看着灯光下铭远亲王的有些扭曲的身影,在想到这个影子将一直存在于自己的房屋和生活的一角的时候,凛便觉得自由对自己来说过于奢侈。

“没有,生活虽然令人沮丧,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是个没有野心的人,一个几近于孑然一身的女孩。我又能追求些什么呢?”

虽然手指有些颤抖,但是凛还是一口气敲下了这些字。

“那你的生活,你认为自己可以平稳度过的生活,又是怎么样的呢?”对方似乎不再是那个善解人意的torikago了,而是变成了一个毫不为凛的言语所动的,深刻而又冷酷的人。

“既然你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在27岁之前,也就是成年之前,我将基本足不出户,接受父亲安排给我的教育,虽然我不喜欢它,但是因为别无他法,所以靠着强迫自己,我会完成这些教育。之后我也会听从父亲的安排,在他的推荐下前去地球留学,去莫斯科大学,东京大学或者萨拉曼卡大学,随便地读个文学或者古典学的学位,被磨去我现在本来就不多的棱角,成为别人眼里恬静而贤淑的女人,之后根据父亲的安排,远嫁到别的家族,无法继承他的任何荣誉与财富,在他死后也会因为飞船的票钱太贵而不回去奔丧,之后一直在星系的一隅活到150岁,简单地终老。就这么简单,我知道自己不喜欢它,但是我早就认清了靠自己的实力无法选择更好的这点事实,所以,我早已决定就这样了。“在打下了这一大段字之后,凛纤细的手指有些灼热的痛感,她将指尖放到嘴里吮了一口,之后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想要看torikago会怎么回复她。

”不,这不对。只要你不喜欢,那又怎么能是对的呢?”对方对她的长篇大论,只是回以了最简单的否定。那句话被包在了看起来有些寒冷的深蓝色会话气泡中,仿佛是突然结出的一截冰凌,令凛躁动的情绪略有缓解。

“你既然读过那么多的历史,又怎么能不理解自由对于个人和社会的意义啊。喂,我的朋友,连前13世纪,5000年前的希伯莱奴隶都知道自由的可贵,都会把自己的希望遥寄于传说中的先知,之后锐意进取。你又怎能一直只用一句“自己没有野心”去逃避自己的真心呢?”

“好啊,既然你这么渴望自由,那你自己就去争取啊!”凛刚刚有些褪去的火气又被对方那带着令人不适的悲天悯人的口气的话语煽动了起来。只靠打字已经无法抒发凛的情绪了,她直接按下了语音录制键,大喊了起来。“马上啊,三天后就是国庆节,那会咱们和耶利哥会办联合军演,我爸爸说了,到时候镇守耶希纳星的“兰斯洛特”号会去参演,而地面部队三分之二的士兵也会参加。你不是在耶希纳星上么?那就趁那个机会逃出来啊,来这里,反正这么短的路机票也不贵,来这里找我啊!你要是真的追求自由,就别在这里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自己去追求啊!”凛一口气地喊出了心中所想,之后发送了过去,然而在发送的那一刻她就傻眼了。刚才她想录语音,但一不小心点了旁边的录制视频键,由于屏幕没有变化,她就也没注意。现在她刚才尽失仪态的样子已经被手机顶端的针孔摄像头照了下来,发了过去。她连忙想撤回,然而coelum是不能撤回视频的。于是她只能呆呆地等着对方的反应了。

torikago那边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但凛刚才的骚动却惊动了铭远亲王,他在刚才为止还一直在电脑上不厌其烦地审阅着斯凯利威尔六艘宇宙堡垒的各项参数,并与已经探到的耶利哥宇宙堡垒的数据进行对比,好最终决定派哪两艘去参加军演。在自己的工作被打扰了之后,他本来想走出门呵斥凛,让她闭嘴,但就在这时,电脑上的来件显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打开看时,一封邮件躺在他的邮箱里,虽然是匿名的,但是在看到发自阿朱尔星之后,铭远亲王就也大概明白发信的是谁了。

“关于和耶利哥的军演,我建议派兰斯洛特级的两艘,“兰斯洛特”号和“高文”号去参加。”如往常一样,来信的内容十分简洁。

“虽然现在我不想和你讨论军事,而只想把你从玄夜幕里揪出来。”铭远亲王毫不客气地这样写到,“但还是请你告诉我你要派这两艘的理由吧。耶利哥那两艘破宇宙堡垒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水平,“玛尔斯”,“扫罗”甚至“蚩尤”号都能完全压制它们。还有,要不是你跟那作妖,我都不用派两艘过去,就靠被你扣下的“库库尔坎”一艘就能把它们打得落花流水。”这么写完并发送了邮件之后,铭远亲王并没有切换回原来的界面,他知道虽然平时神出鬼没,但归远亲王那家伙在说正事的时候是会迅速回复的。

“我只说一句,不要低估耶利哥的军力。而且这次军演你也是想向外面昭示我们的实力,那何不直接派出王牌呢?”果然,很快地,铭远亲王就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不得不说,对方的想法和自己是一致的。但是就在此时,铭远亲王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你说的对,但我还是警告你,别想趁着这个当口把你女儿从我们这弄走。她在这边没受亏待,而且我明确告诉你,要不是因为现在你女儿还作为把柄在我们这里,以及我为你求情,怀远和志远他们早就派兵直接打到你那去了。要是你女儿真回去了,那咱们就真没的可谈了。这可是为你好。”

“你以为我会害怕他们,或者从你们那里来的任何军队么?还有,你就对你们自己维持治安的能力这么没信心么?光是调走一个星球的部分守军就会留出空档让一个被你们严加看管的人质逃跑,我在这边也关注新闻,听说你们那里军队有腐化的趋势,但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吧。”铭远亲王好心的劝告却收到了对方无情的嘲笑。但铭远亲王却一点也不生气,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家伙能说这么多情绪化的话,就说明谈话还处在互相信任的氛围之中。

“到底腐不腐化,有本事你试试啊,明天就挑个事,看看就凭你那的几百万军队能不能打过我们。”铭远亲王反唇相讥到,“算了,你还是别逞强了。我会参考你的意见,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吧。最后我再劝你一句,我不知道你在搞什么,但是搞完了后还是赶紧出来吧,这么耗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铭远亲王在发出了这封邮件后等了三分钟,在仍然没有收到归远亲王的回信后就知道他已经下线了。于是他便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工作上。

“虽然其实没必要当真,但那家伙所在的地方毕竟离耶利哥比较近,万一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呢,防人之心还是有点比较好,尤其对方是耶利哥…”铭远亲王这么想着的时候,重新调出了“蚩尤”和“玛尔斯”两座堡垒的数据和“兰斯洛特”号的数据做对比。“嗯...这么看确实并非完美。蚩尤号真的是各方面都太旧了,航速太慢,而且装甲虽然设计的时候没问题,但过了这么久确实也因为暴露在宇宙中而变薄弱不少,然后中央控制电脑的调动能力也不够,死机的次数比较多。嗯…质量确实大,但是在面对耶利哥那两艘相对敏捷的船反倒不占优势,玛尔斯号也差不多了,等难近母号入列就让它们其中的一艘退役好了。扫罗号肯定得派,速度够快,火力够足。然后,嗯...这么说,果然还是把兰斯洛特号派去吧。兰斯洛特虽然也重,但是航速总比蚩尤快,而且火力可以全方位覆盖,射程也远,电磁炮和激光护盾都是刚更新过的,而且兰斯洛特号是怀远亲王的禁卫舰,官兵是怀远亲自训练出来的,想必素质也是更高的。那就这样吧,蚩尤号就算了,就派扫罗和兰斯洛特两艘。好,就这么决定吧,睡觉去吧,明天把命令发了就行…”在经过一番对比之后,铭远亲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之后直接按上了房间灯的总开关,没等眼睛适应黑暗,也没脱衣服,直接躺倒在了床上。

而就在这时,一阵沉默之后,凛也收到了torikago的消息。“凛,我想见你。”对方先这么说着,不过紧接着就撤回了这条消息。过了十几秒后,一长句话发了过来。

“凛,我喜欢你两侧的锁骨,尤其是在灯光下,真好看,足够饱满,曲线分明,看起来就像张开的弓一样。”对方显然看了凛的视频,这样评价到。

一如往常,是没来由的,有些突兀的话语。但却不再那样的令人不安。凛甚至感觉自己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就好像刚洗完热水澡一样。

“多希望搭在那张弓上的,你的脑中的灵魂,也是如箭矢一般锐利的,可以划破一切的啊。”她显然还是顺着刚才的话题在说着,凛没有回话,因为她感觉到对方还有话没说完。

“呐,凛。你刚才说了,让我逃走,来到你的身边。如果我真的那么做的话,你愿意暂时收留我,之后我们一起出去,去更远的地方,你愿意这么做么?”

“更远的地方,你想去哪里啊?难道你还在想着远方的星星么?”凛此时已经不再生torikago的气了,相反,现在她觉得对方认真得可爱。

“我们去寻找鬼魂吧。我也不是对脸面完全不在乎的,之前跟你说我现在有时会觉得灵异的世界是虚幻的,结果被你笑了。现在我收回这句话,我一定要带你找到真实的鬼魂,不论走多远。”对方认真地这样说着。

“嗯,好。”凛回答到。也许是受到了今天torikago说的话的感召,凛没有搪塞过去对方的要求,而是真的开始考虑起来了这个有些疯狂的计划。自然,在她那还没彻底成熟的大脑之中,这种事情都是借着父亲睡觉或者出去的时间稍微想想就能想出方案的。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torikago在回复完后发来了一个一如既往地可爱的ok的表情。紧接着,她又说到:“对了,今天既然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我也告诉你我的吧。其实啊,我也是大和族人。我叫堇,很简单的三个音,su-mi-re,只要抿着你的嘴唇,之后抬起舌尖就能发出来哦。”

“晚安,小堇。”

“晚安。”

于是这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于是之后的三个白天和两个黑夜就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凛的心中开始多了一份期待,她开始在下午放风的时间出远门去,去熟悉从家里到宇宙港的路线,看看要倒几班公交,坐多久地铁,又要花多少钱,以及宇宙港的入口和出口在哪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快速进出的通道,尽管被门口的保安赶走了好几次,但是凛最终还是大概摸清了情况。她把藏在桌子犄角旮旯里的零钱都翻了出来,之后在网上看用这些钱可以买到去那里的宇宙船票,自然,不能完全参照这个价钱,因为未成年的她注定是不能通过正规渠道买票,而只能在路边的票贩子那里买的。她也开始收拾起了东西,趁着夜阑人静的时候,偷偷把放在床底的行李箱拿出来,往里面装入今天想起来要带的东西,之后再放回去,从旁边的角落里捏几把灰尘撒开,以免别人看出箱子被动过了。她先是往箱子里放入了自己的望远镜,笔记本和一些她当成宝物的东西。之后又放了两针万灵药营养剂和一瓶水-她记得这些东西可以支撑自己的身体很久的。而之后,她又放了几件她认为漂亮的衣服,自此之后她就认为已经准备万全了,便开始满怀着憧憬,一分一秒地等待着国庆日的到来。

而在此同时,参加军演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护送着铭远亲王的御驾抵达到耶利哥星系的边境,联合军演的举办地了。耶利哥总统热烈地欢迎了铭远亲王,奏两国国歌时发出的声音连住在广场旁的居民都能听见,而摆在迎宾广场上的,属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遗留物的21门铜质礼炮也发出了震天的轰鸣声,尔后蓝灰色的硝烟和火药的香味久久没有散去。在此同时,耶利哥总统就已经亲切地挽着铭远亲王的手臂,两人一起走下迎宾台,在分手后各回各的办公室,开始做军演前最后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