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刚闭上眼睛。蚌的肉体上会分泌一种粘液，那是它用来滋养珍珠的汁液。在把这个巨大的蚌改造成自己居所时，颜已经取出了它的珍珠，如今正镶在她的权杖顶端。这种滑腻的粘液会能够改善生物的皮肤，更重要的是，能够使她们对于魔法的感知更加敏感。
沉闷的声音再蚌壳内回响。那不是水流撞击蚌壳的声音，来找颜的人并非塞壬，当然，更不是克里斯蒂安。
她知道是谁来找自己，时间跟她预计的差不多，对方当然会来找自己。她不准备做出任何退让，如果对方有任何期许，说明他根本不了解塞壬一族。
颜打开蚌壳，她坐到了蚌壳上，不远处的地面上站着一个男人，一身古朴的以黑色为主色调的紧身衣。他的头发是一片澄澈的花白，如同冬日里的雪，脸上更是布满了沟壑纵横的皱纹，简直就像常年干旱皲裂的土地一样。但看他的面容，哪怕说他已经风烛残年也不过分。他的腰板挺得笔直，精神矍铄，又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只是微微低头，没有行礼，口称女王，言语中却没有一丝尊敬：“女王大人，我来是因为一个传言。”
他是计划完成必不可少的要素，颜不打算跟他撕破脸：“什么传言，飞燕大人？”
被称为飞燕的男人说道：“老夫听说，大人您的令郎回到了海底？”
“是的，确实如此。”飞燕注视着颜的眼睛，问：“那他是否认为自己是塞壬呢？”
水流仿佛都停止了一样。女王攥紧了手中的权杖，她仰起头，说：“不他认为自己是人类。”
“哦？这就有意思了，”飞燕刻意将尾音拖得很长，他将双手背在身后，全身散发出威逼的气势，“我还听说了另一些有趣的传言。”
颜挖苦他说：“您的耳朵真是灵啊，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这该不会也是因为‘气’吧？”
飞燕没有理会颜的挖苦：“我听说，您想将王位传给克里斯蒂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颜都没有说话。飞燕也不急躁，他将双手附在身后，静静等待着。“这应该不关你的事情吧？”半晌之后，颜说道。
“并非如此，您不会真的想让一个人类来继承塞壬一族的王位吧？女王大人，您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内容吗？”
“当然记得。我很感谢你在这五年间锲而不舍的帮助。”
“帮助，并非无私。您应该很清楚我们想要什么。”
“我当然清楚，也请您相信，我的心中自有分寸。当克里斯蒂安继承王位时，他一定会从身体到心灵都认为自己是塞壬。”
飞燕眯起眼睛，问道：“方法呢，你准备用什么方法来完成这一个‘梦想’？”
他已经不再掩饰言语中的蔑视与无理了。女王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这应该不是你来关心的吧，特使大人？”
飞燕好似根本没有听见颜的话：“洗脑，还是用‘气’直接操控他的精神？不，他是你的儿子，你们塞壬一族当然不会对亲人用这么残酷的方法了。那你准备用什么方法呢？最简单快捷的方法自不必说，只要你用我带来的那种方法，就能——”
飞燕闭上了嘴。水流以他为中心成旋涡状漂浮着。颜的头发漂浮起来，权杖脱离了她的手，在水中旋转着，顶端的珍珠散发出乳白色的光芒。飞燕不会魔法，却能感受到她的身边澎湃的能量。
“你，越界了。”
飞燕打量颜。以他的身手，未必不能从这位年迈的女王身上讨的便宜。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交易，而不是制造冲突。他单膝下跪，低下头，向颜道歉：“女王大人，我向你道歉。我确实多言了。”
权杖飞回到了颜的手中，旋涡被海水冲散了。颜缓和了语气：“请相信我，特使大人。我们交易的内容不会变化，两个月后，您会如愿以偿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飞燕起身，他走出几步，然后回过头，说道：“女王大人，我也算是粗通医术的人，如果您的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欢迎来找我咨询。毕竟，您可是我们的将军完成大业必不可少的力量。”
“谢谢，我会记住的。”颜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看着飞燕离开后，她将手放到了自己的右胸前，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跳动。
这颗心脏已经跳动了有三十年那么久了。在塞壬爱上一个人之前，她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而现在，让她心脏跳动的那个男人，想要她的命。
颜回到了蚌壳中。她侧身卧着，闭上眼睛，四下寂静无声，她听到了心跳声撞击鼓膜的声音。
她默默地想，这颗心脏还能跳动多久呢。
飞燕缓缓地朝自己居所行走。时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塞壬已经回到了自己家。那些留下的塞壬也下意识躲着他。她们惧怕他。
但有一个人不是这样的。他看到了那个男孩等在自己的房屋前，朝自己兴奋地挥着手，喊道：“师傅，您终于回来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师傅。我已经将‘气’的使用方法教给你们了，剩下的就要靠你们自己领悟了。”
男孩知道，飞燕说的并非是真心话。每次自己来，他都这么说，却从来没有将自己赶走。“但是，您却可以让我少走很多弯路呀。”
“今天你又遇到了什么问题，叶？”叫做“叶”的男孩，是跟自己学习“气”的混血种中唯一在课程结束后仍然坚持学习的人。他是一个有天赋的苗子，飞燕也乐于亲自教导他。
“是，师傅，请你看这一招。”叶举着匕首，演练着自己的招式。飞燕教给了其他人“气”的使用方法，对于叶，他还交给了他自己家乡的一些招式，甚至一些技能。
他心不在焉地纠正着叶的动作。他还在想如何阻止克里斯蒂安登上王位。叶努力练习着飞燕教给他的招式。飞燕将他的手抬高了一些：“你现在只是在拙劣地模仿我的动作，你要加入自己的理解。水无常形，招无常式。我教给你的，是一种思想，而不是一种僵化的招式。”
叶答应着，他的动作果然不再那么僵硬了。在练习中，他无意地提到：“说起来师傅您知道吗，那个新来的人人类，克里斯蒂安，竟然差点打败我的姐姐呢。”
“你的姐姐很厉害吗？”飞燕随口问道。
“那当然，我之前还专门去找克里斯蒂安比试过，但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
“说起来，你的姐姐是谁？”
“赤。”叶回答说。
飞燕的手一颤抖，险些被匕首划伤：“你的姐姐是赤？”
叶点了点头：“是啊。”
“说道赤，我记得她是女王派去教克里斯蒂安魔法的教官，”飞燕思索了片刻。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颜，可别以为威胁就能阻止我行动，”他在心里默默念道，“克里斯蒂安绝对不会成为塞壬一族的王。”
克里斯蒂安默默跟在赤的身后。他们几乎从城市的中央，一直走到了薄膜的边缘。“我们还要去哪？”克里斯蒂安询问。
“我要带你，去看一个塞壬的末路。”
“什么意思？”
“到了你就知道了。”
克里斯蒂安不再多问。在薄膜的边缘，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塞壬，全部是纯种、拥有鱼尾的塞壬。她们围成了一个圈。赤将自己的双腿化成了鱼尾。她游到了众人面前，小声说道：“请问我是否可以送别心中有爱之人。”
“自然，自然。”其中有人说道，“大海不会拒绝一位信徒的祈祷。”
赤示意克里斯蒂安留在原地。克里斯蒂安终于看清了圆圈的中心。一个老妇人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身上穿着人类的服饰，头发花白，老态龙钟，双手交叠着放在胸前，双脚直挺挺伸着。她死了，脸色苍白，安稳地像是睡着了一样。
塞壬们手拉手，将老妇人包围在圈中心。她们低声吟诵着悼亡者之歌。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老妇人的身躯被水流托举出来，接触到薄膜上，然后掉落到海洋中。克里斯蒂安看着她
的身体沿着水流的流向向着海洋的深处流动。塞壬们继续低声吟诵：“生以元素之体，归以人类之躯。愿大海接纳每一个迷途的孩子。”
做完这一切后，塞壬们又低声吟唱着歌曲。克里斯蒂安听不清歌词，但那歌声却足以让人感受到她们的哀伤。
当悼亡者之曲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后，塞壬们互相点头示意，然后朝四方游去。赤游回到了克里斯蒂安面前，露出了自己的双腿。“这是塞壬一族的葬礼吗？”克里斯蒂安问，在得到赤肯定的回答后，他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对人类用这种葬礼？”
“人类？”赤古怪地笑着，“你觉得，这是人类的葬礼？”
“难道不是吗？”
“那位死去的妇人，是塞壬。”
“不可能。”克里斯蒂安脱口而出，他有无数种理由可以辩驳，“她可是有双腿。”
“我也有。”
“她太老了，塞壬从来不会老。”
“这只是你们人类的观念罢了，别忘了，你见到的女王，也就是你的母亲，也不再年轻了。”
克里斯蒂安被说的哑口无言。其实他最想说的理由没有说出口。但是赤帮他说了：“她太脆弱了，不像一个塞壬，对吗？在你们人类的心中，塞壬是那种拥有强大魔力的巫女。你们从来没有想过，塞壬死的时候，也像你们人类一样，脆弱的像一根芦苇，对吗？”
克里斯蒂安沉默无言，默认了赤的话。
“你们根本不了解塞壬，”赤说，“也不懂塞壬为了爱会放弃什么。”
克里斯蒂安脑子一热，他讥讽着：“你不会是说放弃了你们美丽的鱼尾吧？”
“不，”赤平静地说，“我们放弃的，是我们的生命。”
克里斯蒂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他躺在床上，静静思索着赤对自己说过的话。
——塞壬为了爱会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的的意思，并非是塞壬爱上一个人就会死。更准确的说，塞壬会为了爱放弃自己的寿命。
在帝国人的眼中，塞壬的寿命相当之长，那些百年前在典籍上出现过的塞壬，在百年后还会被人观察到。赤证实了克里斯蒂安的猜想。不过她说的更加离谱。
塞壬是不会自然死亡的。一个塞壬，在正常的情况下，她的寿命是无限。不仅如此，她们也不会老。塞壬门就像是会活动、能够思考的不朽的雕像。
让塞壬自然死亡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塞壬爱上一个人。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神奇的现象。纯种的的塞壬是高密度魔力元素的聚合体，一旦爱上一个人，她们的身体就会转变成类似人类肉体的形式。她们的心脏开始跳动，细胞开始新陈代新。她们会开始衰老，开始感受到死亡的临近。这就是赤所说话的意义。
爱，对于塞壬来说就是一切。每一个爱上别人的塞壬，都是赌上了自己的一生。一旦她们被辜负，这份热烈的爱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极致的恨。
现在回想起赤所说的话，克里斯蒂安仍然会不寒而栗。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阻止你去撩拨那个女孩了吗？”赤说，“如果她真爱上你，而你只是随口一说的话，你会被她追杀到天涯海角的。哪怕是女王大人也无法阻止她。你们之间只有一个能活下来。”
塞壬真傻啊，克里斯蒂安想到，无限的寿命，不老的面容，这应该是每个人类的梦想吧。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长生不老抛妻弃子。别说只需要保持不爱人就能长生不老，哪怕让他们牺牲掉身边每一个人，他们也乐意之至。
然而这些塞壬却并非如此。从城内混血种的数量来看，自愿放弃无限寿命的塞壬有相当的人数。克里斯蒂安开始扪心自问，如果是他，又会作何选择呢。
他是否愿意为了乔维娜，放弃一切，只为了享受几十年的欢愉呢？
在沉思中，克里斯蒂安心事重重地睡了过去。
颜浮出了水面。她深吸了一口空气。海面上的空气跟海底的氧气完全不同。经过镀膜过滤后的气体总会带给身体一种疲倦感，海面上的空气则截然不同。清新、舒适，就像穿在身上的轻飘飘的薄纱一样。
“女王大人。”飞燕早就已经等候多时了。
颜握紧了手中的权杖。她劈开波浪，鱼尾化成了人类的双腿。她赤裸着双脚，走在沙滩上，一直走到了守卫们的面前。“我来，是想看看那些士兵训练的结果如何了。”
“王，您会看到的。”一名守卫说，“只是不知道您想采用什么样的测试手段？”
颜用权杖朝地上杵了一下。片刻之后，海浪又一次被劈开。赤有些狼狈地从海浪中走出来。她全身像是被雨淋了一样，走路踉跄，手臂上还带着骇人的伤口，从手臂的上端一直拉到了手腕处，鲜血直流，不一会就在沙滩上汇成了一个小水滩，
飞燕问道：“这是？”
颜用权杖指向赤的伤口，一束水流覆盖住了伤痕。水流褪去后，伤口处已经开始结疤了。“谢谢你，女王大人。”赤低声说道。
“你已经把我们的宠物请来了吗？”
赤苦笑着说：“‘请’这个字眼实在是太温柔了，远远不能形容我们困难的捕捉过程。为了把那个大家伙绑过来，我们可是足足损失了三个同胞。”
飞燕好奇地问：“你们绑来了什么？”
“一会你会看到的，赤，为了抓住它，你用了多少人手？”
赤略加思考，回答说：“纯种塞壬三人，混血种十人。”
颜点点头，转头面对飞燕：“你也听到了，那么你们派出十个人应该就可以了吧。”
飞燕摇了摇头。
“怎么，对你的士兵这么没有信心吗？”
“不，恰恰相反。只需要5个人就可以了。”
“哈。”赤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受伤的左臂还垂在一侧，“恕我直言，我很佩服你们的工作成功。不过考虑到这是士兵的首秀，还是不要出糗比较好吧？你可知道我们费了多大的劲才抓住那个大家伙。”
“我是否夸大其词，一试便知，王，请定夺吧。”
“不必了，就按照你说的做吧，用5个士兵，来对抗我们穷尽了十三个塞壬才能对付的敌人。”
飞燕做了一个手势，五个人走了上来。他们都是人类的外形，动作整齐划一，抬着头，昂着胸。“这就是士兵？”赤走上前，打量着这些人。这五个人眼睛目视前方，完全无视了赤。赤敲了敲他们的胸膛，他们也置之不理。“你觉得凭这些人，我们就能重返陆地吗？”在赤的眼中，这些人唯一独特之处就在于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
“请让我纠正你一点，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塞壬’。”
赤反驳：“只是自以为是‘塞壬’。”
“好了，”颜说道，“他们究竟够不够资格成为士兵，一试便知。我们不就是已为此而来的吗。开始吧，赤。”
赤冷哼了一声。她解除了魔法。短暂的平静后，海底传来了隆隆的声响，简直就像海中响起了巨雷。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汹涌起来，大量的白色泡沫在海面上泛起。海水被挤向了两侧。巨大的蛇头浮现出来。
先是青色的鳞片，然后是狭长的双眼，紧接着是吐出的蛇信，在那庞大的蛇头之下，是更为巨大的布满了鳞片的身体，自脊柱中段向两侧分出了两扇“翅膀”，实际上是巨蛇的鳍。在巨蛇身体的边缘，都分布有锯齿状的鳍，赤手臂上的伤就是拜之所赐。
“利维坦，”飞燕说出了巨蛇的名字，“的确是一个好的测试对象。”
利维坦突然向前一冲，它几乎就要冲出海面了，海上突然浮现出两条波浪拧成的链条，牢牢拉住了它两侧的鳍，利维坦只有头坠落到海滩上，身体的部分还浸泡在海水中。它的眼睛斜视着众人，不断从口中吐出蛇信。“不要逞能哦，”赤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解开束缚吧，”飞燕说，“不然我的士兵怎么大显身手呢。”
赤看了眼颜，后者点了点头。她挥手解除了魔法。在锁链消失的瞬间，利维坦已经扬起了它的头。它张开嘴，吐出蛇信，喉咙里发出了瘆人的尖叫声，就像临死前人类的哀嚎一样。它突然朝着颜冲过去。
蛇在短短的数秒内就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发动多次进攻。这头利维坦足足有十几米高，庞大的身躯似乎对它没有任何影响。它进攻的速度跟陆地娇小的蛇类别无二致，甚至更快。它张开嘴，朝着颜咬了过去。
颜没有躲开，她斜视着利维坦，看着尖利的毒牙几乎要触及到自己的肌肤，她已经可以闻到对方牙齿上的臭味了。
利维坦的头偏向了一旁，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哪怕是海底的混血种使用“气”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如此巨大的庞然大物抛到地上。刚才那五名士兵没有经过任何交流，配合地却默契无间。他们分别跑到了利维坦身体薄弱的五个部位，同时用力，一人扯住它的鳞片，一人抓住它的尾巴，两人分别拉住它的鳍，剩下的一个人扭动它的头，将利维坦摔到了地上。
飞燕在一旁解释说：“这种士兵最大的好处就是，他们都会听从一个人的命令。我们在药物中混入了王蜂族一族的血。这样，觉醒后的混血种就会产生群体意识，他们会听从族群中‘蜂后’的命令，此刻是我，而之后，将是您，女王大人。”
利维坦张开血盆大口，空气中魔力元素被压缩，大量的水汽凝成了水球状。利维坦将水球推了出去。高密度的魔力让海滩上的沙子都纷飞了起来。
三人的头顶上生成了透明的墙。水球撞到墙上发出了宛如爆炸的轰鸣声。水球炸开，天空中下起了雨，水滴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看来效果不错。”颜抬起头，看着天空，利维坦仿佛不相信自己的招式被防御了下来。它接连不断地吐出水球。结合五名士兵的魔力生成的墙连一道裂纹都没有出现，水流沿着墙壁的边缘向下滑成了一道道瀑布。
“不知道他们的水战能力又如何呢？”
五人在颜发令的同时行动了了起来。两人率先跳入了海中，他们朝远方游去，同时不断使用水流击打利维坦。利维坦终于注意到了这两个漏网之鱼。它似乎在犹豫，不知道该袭击哪里的人。最终，它还是选择了海中的两人。在利维坦重新潜入海底后，剩余的三人也一起跳下。
“利维坦是属于大海的怪物，海底下的它可没那么好对付。”等说完后，赤才察觉自己竟然隐隐约约希望利维坦获胜。
“自然如此，但是结果不会改变，”飞燕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我们静观其变吧。”
海面风平浪静，不起波澜，让人完全想象不到水下正在进行着一场恶斗。女王背对大海，问飞燕：“这些人的力量哪怕是混血种——不，纯种的塞壬也比不上。这可真是奇怪了，他们血统中的塞壬血脉应该被稀释到了相当的程度，他们为什么能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力量？”
“女王大人，请先让我纠正你一个误区。‘气’的强弱，与异——塞壬的血统无关。这是人类自身的力量，只不过，大部分人类都意识不到罢了。”
海面突然炸开。一团黑影飞了过来。颜没有动，水流却自动飞出，挡住了黑影——那是一块巨大的、坚硬的鳞片。“真是不可思议，”颜赞叹道，“人类这么弱小的身体，竟然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飞燕巧妙地回答：“人类是很强大的，所以我们才能面对面，站在同等的地位上交易，不是吗，女王大人？”
颜脸色一变：“既然你们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又何必来窃取我们异族的魔力呢？”
飞燕谨慎地说：“大人，我对于历史了解的不多。”
颜没再过多追究，她挥了挥手，水流将那块鳞片重新丢到了海里：“说会正题，那些士兵们对于魔法的掌握也令人赞叹，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对于魔法元素的感知如此敏锐的？”
飞燕卖弄一样的掏出了一个小瓶，瓶子中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这个嘛，就得说回到我们的药物了。您听说过西西弗斯一族吗？”
颜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像是狗一样的族群，与其说是一族不如说是怪物，四腿着地，只是有人类的头，头上吊着一块石头，跟个灯笼鱼一样，一生之中都在追逐自己头上追不到的石头，简直就跟疯子一样。”
“这个药物里面混进了西西弗斯一族的血液。”
颜的表情简直就像立刻把这个瓶子抢过来摔掉一样。
飞燕继续说：“不论是任何生物，它们的身体内都有一道安全的阀门。受伤了会痛，累了会睡。但是西西弗斯不同，它们的神经系统与其他生物不同。他们不知疲倦，更不会疼痛。因此它们能发挥出远超生物体本身的能力。”
赤插嘴说：“但是，还是有代价的。”
飞燕点头：“是的，代价就是，他们的身体会损坏的非常快。这些士兵的保质期，可能只有一年。”
颜皱起了眉头：“一年？那一年之后呢，我们该怎么做。”
“这个嘛——”话音未落，海面又一次炸开。这次飞出的是巨蛇的头颅。与此同时，海水渐渐被血染红，一大团血污付出海面。五名士兵从海水中沐血而出，鲜血从他们的头发里一直滑到了脸颊上，这五人始终是同样的表情，好像流在他们脸上的不是血而是水一样。
赤捂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地说：“这毕竟也是我们费尽心思才抓住的海怪，就这么杀掉真的好吗？”
“这不是更能体现出士兵们的力量吗？言归正传。保质期的问题你们大可不必担心，药物现在已经成熟。只需要把这小瓶里的液体给人类灌下去，拥有异族血统的人类就会觉醒，成为只听从您一人命令的忠实的士兵。”
赤带着疑窦问道：“可是，我们去哪找这么多拥有异族血统的人类？”
颜与飞燕齐刷刷看向赤，他们看赤的眼神带着惊诧，就像在看一个孩子一样。赤往后退了一步，说：“怎……怎么了吗？”
飞燕说：“我们不需要找，只要占据了人类的地盘，自然而然就会有大批拥有异族血统的人。”
赤皱起眉头：“但是筛选一个人是否具有异族的血统的步骤非常繁琐，常常要耗时数月的时间。我们可等不起。”
飞燕的回答让赤更迷惑了：“我们不需要等。”
“那你准备怎么——”
颜将手轻轻放到了赤的肩膀上：“赤，我们不需要进行筛选，我们只需要将人类聚集起来，然后把药物给他们灌下去就好了。”
“但是……但是这样没有异族血统的人，不就死了吗？”赤面对着颜，大声抗诉说，“女王大人，请你想清楚。我们重返陆地，是为了给每一个塞壬姐妹爱上一个人的机会，如果你将占领土地上的人类全部杀光，她们难道要和鬼魂相爱吗？”
“非常时期，非常政策，等我们占领了陆地，占领了这个国家，我们是会给人类留有生存空间的，你说呢，飞燕？”颜看向飞燕，询问道。
可悲的种族，异族都以自己的感性为标榜，真是可悲，难怪会被人类赶到这种蛮荒之地。就因为你们是这么一群靠着情感驱使的生物，才会被我们利用——飞燕自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口。他之时低下头，恭敬地说：“当然，女王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