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简第二次见到如此齐整的帝国军队了。羲和城一扫过往失败的阴霾。家家张灯结彩,迎接着帝国军队的到来。
严格意义上,简并不是秦国的大臣。然而今天她破例作为守城的功臣被允许站在朝堂之上。而主角自然就是帝国的指挥官,莱茵哈特中将了。
莱茵哈特 刚一进城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以帝国人的审美来看仪表堂堂,而对于几乎没有见过西方人的秦国人,对于这种异域的风貌更凭添了一份兴趣。
帝国军队是在秦国的欢呼声中进入羲和城的。自然,那些坦克部队与火炮部队没有进入城中。整齐的步兵部队成方针在羲和城的大道上前进着。这不但对于这国家是千年来得一次,在整个大陆上也是史无前例的事件。
在万众瞩目中,莱茵哈特进入了大殿中,他得到了秦国的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待遇,不需要面对国王下跪。
太一将他放到了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对待。
“陛下,我谨代表温莎帝国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来到秦国后,最令莱茵哈特惊讶的是,他们的语言同帝国的语言是一致的。不需要任何翻译,莱茵哈特就能毫无障碍地与秦国人交流。
莱茵哈特并不是一个个虔诚的克里格教教徒,但他依稀记得,在克里格教的神话中,神造世人,却又抛弃人。而在神离开人类之前,只教会了人类一种语言。
帝国历史上从未与秦国交流过。莱茵哈特一向认为神只是无稽之谈。但现在看来,两个相隔如此之远的国家竟然使用同种语言,发生这种绝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解释也就只有神了。
“非常感谢温莎帝国对于我国的支持,我国会将这份恩情记在心底。虽然我们两国此前未有任何交流,但希望借由这次契机,能够成为两国友好往来的开端。”
友好的交往自然是不存在的。从进城开始,喧闹的人群中就有人冷静地观察着帝国的军队,衡量着帝国的战力,就像莱茵哈特也在衡量秦国一样。
朝堂渐渐地令人困乏了起来。不论是莱茵哈特还是太一都在说着客套却毫无用处的话语。直至太一看似不经意间问道:“不知帝国军大约来了多少,火力如何,能否请将军示朕,以便我国安排兵力。”
莱茵哈特不是小孩子了,太一的话他自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所谓的了解帝国兵力、火力,恐怕并不是为了对付和之国最准备。太一恐怕已经在设想战争结束后,如何保护本国的安全。
莱茵哈特面不改色:“陛下,既然如此,何不来我军参观一下呢。”
气氛似乎突然紧张了起来。太一紧盯着莱茵哈特,说:“双眼所看远不如主人的讲述来的现实。毕竟我们为的都是国家的和平。”
“是的,陛下,这一点上我们双方的意见是一致的。只不过我军的兵力比较复杂,后续可能会有支援的兵力。而且秦军并不了解我国的火力情况,若想合作,需要相当长时间磨合。而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太一沉默了。莱茵哈特并没有说错。要与帝国的部队进行配合并不是那么单纯的事情。如果双方部队无法很好地协调,甚至秦国部队可能也遭遇帝国到流弹的攻击。
如果真的是“流弹”攻击,那还好。但如果是有心为之——
太一无论如何都不想冒这种风险。
而莱茵哈特也是如此。在他出发前,奥斯本首相曾经对他说过。此去的首要目的是击败和之国的军队,但在胜利之后,帝国必须思考如何处理与秦国的关系。
战时,帝国需要的是伙伴,而战后,帝国需要的是仆人。
所以莱茵哈特绝不会轻易暴露帝国的战力。相反,从在战场上开始,他就已经开始衡量秦国的兵力了。
所以他将军队安置在远离羲和城的方向。若是日后能够战胜和之国,帝国的火力将会毫不留情地覆盖羲和城。
人类就是一种这样的生活。这是一种能够笑着杀死彼此的生活。不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是如此。
简悄悄地溜了出去。她不是秦国的大臣,只是借口鹰巢城的部队有要事处理,就离开了秦国的宫殿。
天气已经回暖,柳树上已经抽出了新芽。简深吸了一口初春新鲜的空气,却仍未觉得心情有些许的轻松。
如今的局势本就不容乐观,人类却还在互相倾轧。太一与莱茵哈特话语中的试探就连她这个政治上的外行人都听得到。
简叹了口气。街上的叫卖声少了很多。她还记得,自己刚到羲和城时,那时的街上挤满了各类小贩,人们的叫卖声从街头可以传到结尾。只要轻轻抽动鼻子,就能闻到扑入鼻子中的包子的香气。
她走进了一家小店,坐了下来。过了很久,才有店小二匆匆忙忙跑过来。
“客人您好,”他看了眼简的相貌,楞了一下,“您……您是从帝国来的贵客吗?”
“不,您误会了,我是鹰巢城的战士。”
“这样,鹰巢城的是=战士吗?抱歉,我不该用这种语气说话,”小二深深鞠了一躬,“无论是鹰巢城的人还是帝国的人,你们都是来拯救秦国的,我们必须对你们致以感谢。”
没等简说话,他有些扭捏地说:“只不过……只不过如今本店已经不营业了,店里没有任何食物,实在没办法招待贵客了。”
店内的确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别说店内,就连街道上都没走几个人。简缓缓地说:“我记得这家店之前应该是门庭若市的。”
“如果是战争刚开始的时候,的确是门庭若市,”小二叹了口气,“只不过战事陷入焦灼,就连皇帝陛下都吃不上山珍海味了,我们这些黎明百姓能够填饱肚子就好了。说不定过几天我们就得去挖土吃了,又到哪里去买食材做饭菜呢。”
简站起身,说:“十分抱歉,打扰了。”
在简离开前,小二叫住了简:“贵客,实在很抱歉。你们来帮助我们,我们应该好好招待你的。只不过现在……这场战争胜利后,我们一定会用最热烈的仪式来招待你们的。”
简忍不住问:“你认为这场战争一定会胜利吗?”
“当然啦,”小二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我们会克服所有困难,活下去,人类不就是一路这么度过的吗?更何况,这次还有你们来帮助我们。”
小二并不懂,那些想要帮助他们的人,未必是发自真心。人类甚至不如那些怪物们团结。简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走出了这家小店。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仿佛压着什么东西,就像自己的背上突然背负了数十万条,数百万条,数千万条性命一样。
她抬起头,天空碧蓝如洗,却听不见一丝鸟鸣。
简回到了位于羲和城外山坡上的鹰巢城营地中。如今的鹰巢城营地显得有些萧条,他们就想被人遗忘在山坡上一样。羲和城的将士们正在紧锣密鼓地与帝国军合作。简可以看到,羲和城的城头上已经架设起了帝国的大炮。同时,帝国的军营就驻扎在羲和城外,士兵们在营地外筑起了一道长枪,坦克的隆隆声即便是在这里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不需要我们了吗?”鹰巢城的士兵摸着手中的枪,感觉有些失神。
简敲了敲他的头,说:“这是好事。如果不用我们牺牲就能赢得这场战争,那我们真是求之不得。”
事情似乎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就连敌军也颇为忌惮地没有发动任何攻击。自从帝国军来到以后,已经接连数日都没有攻击的发生了。就连鹰巢城的战士们也多多少少松懈了下来。
“让大伙多休息一下吧,”简对身边的士兵下令,“正好这几天没有战事。趁这个当口,大家都充分休息一下。”
士兵点了点头。他突然问简:“我们能够胜利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士兵向四周看去。如今的山坡顶端只有他与简两人,他稚嫩地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情:“我……我梦到我的妈妈了。”
简突然意识到,他只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孩子。她无言的拥抱了士兵,眼泪从士兵的眼中流了下来:“那……那些怪物,它们死不了,哪怕打断它们的手脚都不会停下来。面对着这样的怪物,我们……我们真的能赢吗?”
“我们——”简原本想说,我们一定能赢。然而那个稚气未脱的脸,让她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说出这句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
“我们必须赢。”
简猛地抬起头,杨峰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和的眼中却有着坚毅的眼神。
“而且,我们也一定会赢。”
天空中布满了繁星。在山坡的顶端,杨峰席地而坐。他在等待,等待着日出的时刻。
石子跳跃到了他的手旁。杨峰朝旁边看去,简坐到了他的身边:“打扰到你了吗?”杨峰摇了摇头。简抱起双腿,抬头看向头顶的的天空。
“怎么会想突然来秦国?”
“因为我需要收集情——”
“骗子,”简突然对杨峰说,“尤利娅也见过白狐,你完全可以从她的记忆中见到白狐。”
杨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瞒不过简。但他仍在嘴硬:“记忆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如果你不承认,我也没办法逼你说。只不过,你也可以选择将实情告诉我。或者继续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孤独地看着头顶上的星空。”
简在沉默中等待,她没有等多久,杨峰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珍妮特她……嫁给了另一个人。”
“……这样啊。”
“那是一个无比合理的选择。她也嫁给了一个再正确不过的人。她的选择拯救了帝国,拯救了帝国的百姓。”
“这样啊。”
“只是……”
“只是?”
“为什么我第一次讨厌正确的选择呢?”
杨峰从未做过不正确的选择。
他就像一台机器,坚定地执行着正确的指令。那些过去学过的知识,经历过的事情都储存在他的大脑里。不论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做出作为正确的决定,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收益。
这就是他的处事方式,若是为了就一万人要牺牲一人,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一人。而若必须为了救一人而牺牲一万人,他也会面不改色地杀死那一万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我啊,从被收养开始,就过着正确的人生。我憎恨战争,却又利用战争,因为与战争比起来,我更怕的是,失去。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了,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失去了自己的母亲。而我最不在意,最不在乎的自己的生命,却仍好好地在自己的身上。这是神对我的惩罚。我发誓,我要保护鹰巢城,保护我的家。我不想再失去自己的第二个家了。我的一生都是为此奋斗。为了这个扭曲的梦,我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我抛弃了自己。不,我已经抛弃了自己。”
杨峰的声音在无边的星空下游荡。简突然发现,两人为青梅竹马,自己却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我的一切都不是属于我的。一切都只是天平上的砝码。我将一切都放到了天平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能压过天平的另一端,那名为‘保护’的畸形的梦。”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他捏紧了胸口的衣服,像是在问简,又像是在询问天空上的星辰,“究竟为何我会如此厌恶这个正确的选择呢?”
星辰并没有给他答案。星辰只会忠实的记录,记录这个大地上发生的一切,每个画面,每句话,然后得出推演的结果。
能够给出解答的,只有人。
“你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简看着杨峰,曾经的爱意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悲哀,“你一直活在当初来带鹰巢城前的那个夜晚。”
那个深邃的夜晚,看不见星辰的夜晚,他的母亲带着他奔跑,骑着马的士兵追了上去,挥舞着手中的刀,将他的母亲砍倒在血泊中。
那个可怜的女人缓缓倒下的身影,已经不会出现在他的眼瞳中了,却永远地留在了他的心中。
他从来没有长大过,他一直是哪个在黑夜里瑟瑟发抖的小孩,时刻提防着可能到来的追兵。
他从未拥有过自己的人生。
简向着山下走去,忍不住回头看向山顶的杨峰。他的背影就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动也不动。
即使已经知道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却不会改变,仍然朝着那个注定带来破灭的方向前进。
简的心中一阵剧痛,如果自己能够在他来鹰巢城的第一天就发现这件事,能否纠正这个人错误的人生呢?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阳光的时候,杨峰找到了他在寻找的那颗星。
启明星的星光映进了他的眼瞳。杨峰闭上了双眼,将那束星光留在了自己的眼睛中。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早已不再是羲和城外的景象。
这是星辰所记录下来的,独属于白狐的记忆。
杨峰皱起了眉头。四周都是参天大树,他甚至能够看到树上身下的露珠。空气湿度似乎很高,只不过他没办法亲自感受。四周没有任何声音,这是极其不寻常的情况。
过往,在他用星辰窥探其他人的过去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看不见人的情况。星辰只会注视人的存在,而其余周围景象则是因人而记录。但放眼四周,他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
轻微的机扩声从身后响起。杨峰没有闪避,弓箭穿过了他的身体,没有留下任何伤痕,径自射到了树干上。
他终于知道为何周围没有人了。并非没有人,而是人将自己隐藏了起来。隐藏的方法很精妙,能够骗过一般人类的双眼,却骗不过头顶上的星辰。
眼前被射中的树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树皮退了下来,露出了隐藏在其中的女人。杨峰倒吸了一口气。女人拥有天神一般美丽的容貌。看着那张脸,杨峰险些忘记了呼吸。他用力摇晃着头,将自己的神智重新唤了回来。
这里只是记忆时间,女人并非实际站在自己面前,但即便如此,那种美貌还是对自己的精神造成了冲击。
他注意到了,女人头顶上翘起的耳朵,同时,九束毛茸茸的尾巴在女人的身后展开。她不是人类,而是异族。那这种摄人心魄的美貌就能解释了。女人的确很美,但还没到能够令人一眼望去,终生难忘,惟愿以死相许的地步。
她自带有魅惑的魔法。
从树后,一直隐藏着身形的男人走了出来。他有着与白狐类似的脸,只不过,他的脸还没有那么病态,身体也很强壮,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虽然微弱,但杨峰能够感受到环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气”。
“不论多少次我都无法击中你,”男人叹了口气,“果然气天生就比不上魔法吗?”
“这就是神的旨意,”女人笑嘻嘻地说,“气只是你们用来自保的能力,而魔法可是神赐予我们的礼物。”
男人懊恼地摇了摇头,坐到了一旁的石头上:“这就是所谓的偏心吗?”
女人紧紧挨着男人坐了下来。杨峰注意到,男人没有对女人排斥,更没有畏惧。相反,他们倒像是一对情侣。
人类与异族,情侣?
他们的举动越来越像一对情侣了。女人抬起手,男人脸颊上的汗珠顺着她的指尖飞了出来,拉成了一道长链,钻到了地底。男人转过头看着女人,歪了下头,问:“小白,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你真的爱我吗?”
被称为白的女人做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杨峰饶有兴趣地看着女人的表情。她先是感到了愤怒,随后若有所思,最后没有生气,而是握住了男人的手,柔和地说:“是因为诸神的诅咒,对吗?”
男人点了点头。白捧着男人的脸,咯咯地笑起来:“别担心。我爱的是你,这一点毋庸置疑。”
男人往后退了一下,固执地摇了摇头:“但,也有可能,你的这份情感是神强行添加给你的。毕竟,我们从来不知道,九尾狐族渴求人类的什么。”
白将手放到了自己的胸口,像是发誓一样说:“相信我,狐,我的心只属于你一个人。”
被称为“狐”的男人看向了天空,说:“若是你是因为神的诅咒才爱上我,爱上人类,那爱我的究竟是你,还是神呢?”
白沉默了。狐站起身,他走出几步,然后回过头,声音中充满了哽咽:“我……我要走了。如果——算了。我走了。”
他的手被白拉住了。“我告诉你,”白轻轻地说,“我们九尾狐族,渴望的是人类族群的男人。”
“男人?”
“是的,男人。任何男人也可以,我们渴求男人全身的任何一个角落,他们的皮肤,他们的脏器,他们的肢体,但唯有一样东西,我们不感兴趣。”
“是什么?”
“男人的心,而我,”她紧紧握住了狐的双手,“希望得到你的心。”
周围的景象突然坍塌了。在新的景象重组完成前,杨峰思考着两个人的名字。
男人,名叫狐,而女人,叫白。这两人的名字合起来,才是杨峰所熟知的白狐。但他们两人中任何一人,都不是白狐。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只是相貌上与白狐有相似之处,然而细究细节,却又不同。这份不同远不是时间可以弥补的。
但他所看到的,分明应该是白狐的记忆。人会骗人,但星辰不会骗人。
在杨峰思考出结果来之前,下一段记忆又涌现了上来。
场景变成了一座古朴的村庄。狐半跪在地上,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他面前,颤颤巍巍地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狐低下头,说:“是的,族长,我用性命发誓,我所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你真的确定,九尾狐族不渴求人类的性命吗?”
狐抬起头,杨峰能够看得出他一瞬的动摇,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确定,九尾狐族渴求的仅仅是观察人类,而非接近人类。村子中男人的失踪,与九尾狐族没有任何关系。”
老者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去接近九尾狐族吧。如果你们真的能诞下孩子就好了。再过十几年,你们的孩子还会生下更多的孩子。我们的部落实在太弱小了。现在希望全在你的身上了,狐。你生下的孩子越多,我们能够拥有一支使用魔法军队的时间也就越短。”
“是,族长。”狐低下了头,杨峰看不清他的表情。
场景变换。
白依偎着狐,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腹部,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吗?”
狐摇了摇头,他似乎有些茫然,心不在焉。白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你有心事,狐。”
他勉强地笑了笑:“我只是在想,以后我们要去哪生存。你的族群肯定容不下你,要不要来我们人类的族群生活?”
“可以啊。”
白的回答似乎让狐有些惊讶:“你真的愿意跟我回人类的部落?”
白点了点头:“当然了,毕竟,你根本没将我们九尾狐族渴望人类男人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同族,不是吗?”
“你知道了?”
占星术,杨峰认出了白施加在狐身上的魔法。能够使用占星术的只有龙族的分支,看来这支早已灭绝的九尾狐族曾经的身上也有龙的血液。
“你会生气吗?”
“不,我没有任何对你隐瞒的事情。”狐拉着白的手,轻轻按压在自己的胸口:“我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从我的身体到我的心灵,我不会对你隐瞒任何事情。”
白开心地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承诺了。你在的寿命将近之前,我都会扮演人类的身份,陪伴你度过你的人生。”
他们深深拥吻在了一起,在这一长吻中,杨峰一直看到了他们的孩子诞生。
“不许跑,大武,小武!”白对着调皮的孩子说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狐狸一般的双耳与身后的九条尾巴已经消失了。从外表看,她与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狐远远地看着他的孩子与妻子,脸上露出了餍足的笑容。而当白发苍苍的老者来到时,他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狐,你确定你们的孩子不能使用魔法吗?”
狐低下头:“是的,族长,我们的孩子不能使用魔法。”
“的确,这种状况在其他种族里也曾发生过。哎,难道我族就要这样在异族的进攻中灭绝了吗?”
“族长,我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罢了,罢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狐神色复杂地看着族长渐渐远去。当太阳落山之后,他坐在床边,心事重重地看着烛火映在墙上的舞动的影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搂住了他,轻轻呢喃着,“就由我来教我们的孩子魔法吧。”
狐的全身颤抖着:“但是……他们的敌人,会是你的同族。”
“没有关系,”白温柔地说,“我的眼里如今只有你。我们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心中的理性远远抵不过如火的爱欲。为了这份爱,我可以放弃一切,抛弃一切。但你不同。你是人类,没办法做到像我这般纯粹。既然如此,就由我来迁就你吧。”
狐紧紧地抱住了白。但他心中的不安与焦虑却没有随之减少。杨峰看向了他的手指。搂着白肩膀的手指仍在微微颤抖着。
杨峰看向了床上的他的孩子们。那两个小家伙一男一女,躺在床上,匀称地呼吸着。在他们的小世界里,还不知道自己将遭遇何种的命运。
他们只有七八岁,如今却要承担一族的人类的期望。这种命运就连杨峰都觉得残忍。
这之后的记忆呈现了碎片状的特点。时间在碎片化的图像中快速流失。他看到了白与狐的孩子一点点长大,他们对于魔法的掌握越来越纯熟。这支村子虽然未必能抵御得住成群的异族,却能挡得住觊觎着村庄的人类。偶尔会有零散的几只异族发现这个村落。杨峰有些惊诧于九尾狐族的魔法。即便是两个孩子,凭借他们并不纯熟的魔法,仍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击败那些异族。
就算是现今的眼光来看,那些魔法都可以算是惊为天人。杨峰静静地看了下去。看着那两个孩子慢慢长大,看着狐逐渐衰老。只有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时间留下的痕迹。
一直到他们的孩子大约二十多岁的时候,杨峰都没有发现任何白狐的踪影。他看着白与狐的记忆,哪怕不是亲自生活,仍能感受到其中的那份温暖。它们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家庭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子里似乎很久没有外地入侵了。杨峰不明白为何星辰会让他看如此多重复而又无意义的画面。
他看到炊烟袅袅升起,看到狐举着猎物回到村子里。看到村子里的人跟狐打着热情的招呼。看着已经一表人才的白与狐的孩子与年轻人闹在一起。这就像是最普通的人过得生活,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然后,璀璨的白光夺去了他的视力。
杨峰用手遮住了双眼。本来在记忆中,“光线”本应是模拟而出的“画面”才对,是不会对人的双眼产生刺激的。然而这道白光却令杨峰不得不闭上自己的双眼。
他睁开自己的眼睛,看到了终生难忘的画面。
太阳裂成了两半。
仔细看去,他才发现,那不是太阳裂成了两半。而是太阳被黑色轨迹隔开。杨峰看不清,在轨迹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随机太阳恢复了原样。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痛袭击了他。
杨峰紧紧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村子里的人的反应比他还剧烈,人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地隆隆震动起来,天空被乌云遮盖,却没有下雨。雷声宛如翻滚的游龙,在云间发出骇人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