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七年，十一月十四日，杨子地区，江庭市郊
早晨，似睡未醒的阳光被百叶窗分隔成小块，落在桌上的水仙花旁。唱针在旋转着的黑胶唱片纹道中游走，让留声机发出明快悦耳的乐声。典雅的休闲茶几旁，居住在玻璃花盆中的小叶绿萝也随着微风摆动着翠绿的叶子，看上去就像是随着乐声而扭动着身体的少女。花梨木制成的门扉旋转，挂在门框上的铜铃被触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日本人说茶梗立起来会有好事发生，原来这好事指的是你们吗？”
李梦璃端坐在窗边的休闲茶几旁，白色的陶瓷茶杯中，温热的红茶散发出馥郁的芳香，深蓝中略微带些紫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明艳动人。陶瓷一般白皙光滑的肌肤，柔和匀称的身段，以及衬托出她丰满胸围的酒保服饰，足以让这些来自荒野的男人们疯狂。
“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句：这里的一切——包括我，都是主人的私人财产，现在转头回去，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你们只要再前进一步的话，我可有权利开枪了哦。”
李梦璃轻轻地将茶杯放在托盘里，语气像是男人们的行动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
开枪？
男人们粗犷的笑了，一个弱女子能拿得动什么枪？况且自己这边有二十个人，十来条枪，难道还会怕她一个人吗？城市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喜欢装腔作势，不过只要亮出自己手里的家伙，她们就会跪在地上求饶，任他们摆布。
等到兄弟们享用完之后，就把这个女人杀掉切成块，用盐腌制一下，做成腊肉带回去给孩子们改善一下伙食吧。
男人们想着，亮出藏在破烂衣襟下的土制冲锋枪，领头的人朝天花板连开三枪，大声喊道：“我们可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磨磨唧唧，把所有食物和钱交出来，我就让兄弟们给你个痛快！”
只要一想到还在荒野上流浪的家人们还饿着肚子，随时都有可能休克死去，光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他们拿上冲锋枪摸进城市里铤而走险。绑架、抢劫、杀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只是谋生的一种手段而已。
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真理名言，在城市里拖得越久，就越有可能遭遇到不测。这些荒野上的人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就像是过街老鼠，就连初中生在开学第一课上都要学会“如何对付‘野蛮人’的骚扰”。
当然，他们学到的无非就是逃跑、报警、找大人帮忙之类的老生常谈的技巧。
不过如果真的让维安队到场的话，这些人的命运就已经决定好了：被治安官击毙。治安官可不会像对付城市人一样对付荒野人，没有米兰达警告，也不会鸣枪示警，闻讯赶到的治安官会端着冲锋枪，不由分说地对他们一通扫射——就像处理患有狂犬病的疯狗一样，击毙，拖走，然后扔到屠宰场焚烧室烧掉。
如果荒野人侥幸干掉了治安官，那接下来对付他们的将会是私营军事公司的Autostaco系统小组，面对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杀人不眨眼的她们，这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所以，他们得将“捞一笔就走，不贪也不留”的精神发扬光大。
可是荒野上的家人还等着靠他们抢来的资源维持生计，如果过于谨慎，没有收获的话，就不是被别人戳戳脊梁骨说“这人是个怂货”就能过去的了，搞不好一家人都会饿死病死在荒野上，最后被野狗、乌鸦或是他们的邻居分食，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所以，他们愿意冒着被治安官击毙的风险，偷偷摸进城里打家劫舍，这样的话，就算是死，被子弹打死也比饿死来得痛快。
“看来是不愿意走了呢。”李梦璃自言自语着，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伸展了一下修长匀称的双腿，黑色过膝袜与裙摆底端之间的绝对领域令人着迷，而当事人却并不在意的样子：“这种教科书般的龙套台词无论听多少遍都不会觉得有趣啊。”
“既然如此，也是时候清理垃圾了。”
她拍了拍手，语速不疾不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死娘们别在这打肿脸充胖子，你以为我们没踩过点吗？这个时候治安官的巡逻车根本不会到这里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照老大说的做吧！搞不好我们会把你做得更美味一些哦——当然，是在我们都上过你之后！你们说是不是啊！”领头男人的副手指着李梦璃，大笑着说道。完全不掩盖自己眼中的欲望。
“是！”其他人附和着，又一次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声。
“......真是......吵死了。”
李梦璃看着他们，强忍着反胃感，拈起茶几上的智能手机，修长灵巧的手指在屏幕上蜻蜓点水似的按了三下。
洛可可风格的通柱展开，金属灯饰从穹顶上落下，Micro-Uzi微型冲锋枪从通柱里、吊灯上、壁炉中等等角落里探出枪口，通过监视摄像机确认目标，电动机启动，支架调整俯仰角，锁定目标。
“搜索到二十名未授权目标，是否进行清理？”智能手机的屏幕显示道。
李梦璃毫不犹豫地按下确认键。
Micro-Uzi接收到了指令，电动机扣下扳机，9mmParabellum弹织成一片密集的火网，扑向正忙着哄堂大笑的、毫无防备的男人们，子弹穿透血肉与内脏。狂妄的笑容凝固在他们的脸上，他们甚至还未来得及感受到疼痛，身体就已经被弹雨撕碎，鲜血与碎肉四散飞溅，黏在百叶窗与水仙花叶片之上，留声机奏出的乐声也因唱片沾染上了污秽而变得晦涩难听。
在经过了足足二十秒的扫射之后，李梦璃的耳边终于清静下来了，没有笑声，没有喊话声，甚至连痛苦的呻吟声都不存在。
只是接下来，打扫卫生的工作任务会比较重而已——清理尸体、擦拭血迹、修复弹孔，每一件工作都不是能够轻松完成的。
总之，还是等到喝完早茶在处理吧。
“哎呀，这可不像是一位‘淑女’会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铜质的门铃再度响起，李梦璃抬起头来，视线穿过满地的尸体与染血的门廊，落在来人背光的身影上。
来者看上去是一名黄种人男子，留着卡其色的短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虽然身着便服，但其举止却任然透露出他受过专业的军事训练，在Autostaco系统当道的今天，接受军事训练的男人，要么是指挥官，要么是做黑色生意的家伙。但是无论哪种都得招待好，因为第一种能够成为情报来源，第二种则很有可能成为情报买家。
这是李梦璃在看见他时的本能，十余年的训练让她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并分析目标特征，犹如条件反射一般，不经过大脑就能直接得出结论。
不过在视觉信号到达大脑之后，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家伙又来了”。
男子一边跨过横七竖八瘫倒在地上的尸体，一边整了整衬衫的衣领，向一旁的吧台走去。
“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们才是给你饭碗的人呢，”他揪住倒在吧台前的荒野男人乱糟糟的头发，抬眼看了一眼对方被9mm空尖弹射穿的，血肉模糊的眼眶，暗红色、暗黄色以及乳白色的浓浆从枪口出涌出，一团团地掉在吧台之上，男子只是匆匆扫了几眼，然后便像扔垃圾一样地把他扔在一旁，扭过头对李梦璃说道：“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杀掉，真的没有问题么？”
“照你这个逻辑，是垃圾给了清洁工饭碗，老鼠给了灭鼠公司员工饭碗，难道他们还要对垃圾和老鼠感恩戴德吗？”李梦璃听罢，不由得哂笑出了声。
不过她清楚男子说的并没有错，作为AOASC的Autostaco系统，接到最多的委托就是护送运输车队穿过荒野，通俗点说就是解决所有阻碍车队行进的，不长眼的荒野渣滓们。若是没有这些荒野人的威胁的话，AOASC的市值估计要下降一大半，小一点的私营军事公司恐怕要直接走破产流程。
不过这也不会成为李梦璃放他们一条生路的理由。对于李梦璃来说，私闯这座庄园就已经是死罪了，何况他们还在庄园里大吵大闹，口出狂言。
“对，也是哦。”男子苦笑着，但面部表情的变化却微小到难以察觉。
在花了三十秒扫视了吧台里洋酒立柜上的存货之后，男子把其他倒在吧台椅边的尸体挪开，细心地用手帕将吧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才坐上椅子，翘起二郎腿，摆出了一副静候佳音的姿态。
“来两杯香槟鸡尾酒吧，梦璃姐。”
“对不起，现在还是早茶时间，我并不建议你选择含有酒精的饮料。”李梦璃再次端起茶杯，小小地啜饮了一口，说道：“过度饮酒会对肝脏、心脏、大脑、皮肤及生殖器官等有不良影响。”
“你说话越来越像医生了。”男子笑着：“总是说什么‘过度饮酒会怎么怎么样’、‘睡眠不足会怎么怎么样’，简直像老妈子一样婆婆妈妈。”
李梦璃耸耸肩，也懒得去反驳什么。
“哦对了，梦璃姐有看新闻吗？”男子仿佛是只要不说话就觉得浑身难受似的，又换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没有，情报工作现在不归我管，我也没有看电视的闲情雅致——这个庄园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卫生工作需要我解决。偶尔还要伺候跑来问各种各样奇怪问题的客户。除了这些之外，我还要保养医生留在这里的庞大武器库——从博福斯40mm防空炮到FGM-148‘标枪’反坦克导弹，我都要保证它们随时都处于备战状态——无论是打扫卫生、接待客户还是保养武器，都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解决的工作。”李梦璃轻轻叹了一口气，白皙的手指把玩着自己浅色的长发：“时运不济的时候甚至还有爬进家里的臭虫需要处理掉，对付它们已经让我心力交瘁了，哪里还能关注这个荒唐的世界又发生了什么荒唐的事情。”
她指了指倒在地上凉透了的‘臭虫’们，语气中隐隐有些抱怨的味道。
“嗯哼？意思是你还不知道啰？”男子挑起眉来，显然是提起了兴趣。
“知道什么？”李梦璃皱了皱眉，隐隐嗅到了男子话里的阴谋味道。
“想要知道吗？”男子微微笑道：“可是在这之前，要知道君子善成人之美哦。”
“哎。”李梦璃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她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拍了拍短裙，整理了衣服上的褶皱，缓步走到吧台里，看了看放满洋酒的立柜，无论是金酒，龙舌兰，朗姆酒还是伏特加，都整齐地排列在立柜中，玻璃酒瓶中灌满浓郁芳香的酒浆们在射灯的照耀下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香槟鸡尾酒，对吗？卯月理？”李梦璃用发带将浅色的长发扎起，打理头发时的姿态凸显出她丰满的身材，再加上能勾勒出少女身体动人曲线的酒保服饰，使得她全身上下都在释放着诱人的性感气息。
“没错，谢谢。”被称为卯月理的男子微笑着，换了个姿势，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之上，表情甚是舒适惬意。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李梦璃从立柜里取出白兰地、香槟和菲奈特布兰卡苦酒，又从橱柜里取出一盒方糖，放在桌上，看向卯月理，问道。
香槟鸡尾酒只有在特殊的日子和庆祝宴会上才会用的到，卯月理不会不清楚，既然他指名点了香槟鸡尾酒的话，必定在暗示些什么。
况且他还点了两杯。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有着卡其色短发的男子眨了眨眼，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不出眼瞳中隐藏着的神色：“梦璃姐，投影仪的遥控在哪里呢？”
“……你要投影仪干什么？”李梦璃皱了皱眉，充满疑惑地看了卯月理一眼，才从胸前的口袋中抽出她的手机，递给了他：“投影仪是声控的，对它下命令就好了――你的声纹也保存在里面。”
“哦？是吗？”卯月理接过手机，微笑着接过李梦璃递来的手机：“这么看得起我的吗？”
“是啊，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这么看重你。”
李梦璃从杯架上取下两只香槟杯，将其擦拭干净，之后再放入方糖，倒入白兰地和菲奈特布兰卡苦酒，接着再倒入冰香槟，调制均匀，接着转过身去，拉开了冰箱门。
“啊，柠檬就不用啦！”卯月理挥了挥手，连忙说道。
“不行，柠檬富含维生素C，有益于身体健康。”李梦璃说罢，还是从冰箱里拿出了一颗柠檬，将柠檬皮削下，切下一小片放在高脚杯里，再将螺旋状的柠檬皮平铺在液面上，当作点缀：“而且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调酒也是一样。”李梦璃说着，微微躬身，将盛满酒浆的高脚杯轻轻放在卯月理的面前，方糖在酒浆中冒着气泡，琥珀色的液面荡出几圈涟漪，杯中少女面容的倒影也随之波动，变得模糊起来：“给，你要的香槟鸡尾酒。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了吧？”
“当然，我可是说话算话。”卯月理盯着杯中的柠檬，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但还是命令投影仪开始工作。
银幕放下，投影仪的镜头中散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在银幕上投下一片片光怪陆离的色块，随着镜头不断的聚焦，银幕上的影像也逐渐清晰起来。
银幕上显示的是不知哪个频道播出的新闻，主持人正坐在镜头前念着早已准备好的稿子，语气与他身着的西装一样沉闷死板，没有活力：
“十一月五日，永夏滨海区音乐广场发生严重枪击案，至少七十三人遭到枪击，其中十一人伤势较重，五人死亡。伤者现已在医院救治。嫌疑人在犯案之后驾车试图逃离，但最终被维安队与AOASC携手截获，最终畏罪自杀。目前现场已清理完毕，可以确认没有其他枪手。治安官正在搜查嫌疑人租住的房间，以确认嫌疑人的身份与作案动机。”
画面切换，摄像机的镜头跟随着摄像师进入了一间颇为宽敞的酒店套间之中，永夏维安队对Autostaco系统犯罪调查科的治安官与ASA的调查官正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寻找可能揭示嫌疑人行为动机的线索，带有多波段光源的微型刑侦机器人一寸寸地搜索着地面与墙面，但从两手空空的治安官们愁眉苦脸的表情与工具箱中一个也没有用的证物袋来看，恐怕他们在这里是毫无收获了。
“你给我看这种东西做什么？” 李梦璃不解，于是便开口问道：“像这种事情地球上每天都在发生，只是这次发生的地点离我们稍微近了那么一点儿而已，而且永夏的事，我们也抢不到生意。”
“别不耐烦嘛，太急躁可不是‘淑女’该有的表现哦。”卯月理端起酒杯，不急不慢地抿了一口。
“油嘴滑舌......”李梦璃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随口嘟囔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落在了屏幕上。
“根据永夏维安队所公开的最新情报，我们已经得知了犯罪嫌疑人在作案当天的行动轨迹：上午九时左右，嫌疑人携带至少五只自动枪械与一套Autostaco系统从租住地出发，沿环岛南路前往音乐广场，大约十时二十分，犯罪嫌疑人到达音乐广场，十时三十三分，嫌疑人与其所携带的Autostaco系统使用自动枪械向人群开火，两分钟后，嫌疑人与维安队交火，双方均未出现人员伤亡，仅维安队损失一套Autostaco系统，十时三十八分，AOASC与其他私营军事公司的快速反应部队到达现场，在短暂交火之后，嫌疑人驱车向新建沿海高架方向逃窜，维安队集中力量展开追捕，最终于十时五十分将嫌疑人车辆截获，嫌疑人随即引爆车上的铝热剂燃烧弹自杀。”
“还挺能打的嘛，AOASC的人都逮不住，”李梦璃托着腮，逐渐来了兴致：“那些家伙可是一闻到铜臭味就不要命的恶狗，而且一来就是一群。这都让他们跑掉了。”
“哈哈哈。”卯月理苦笑几声，决定还是不提醒李梦璃她自己就是属于AOASC的雇员这件事情了：“接下来才是重点哦。”
“哦？是吗？”李梦璃听罢，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银幕上。
银幕上正放映着不知从哪获得的维安队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分辨率很低，而且杂音很多。高亢的发动机咆哮声，杂乱无章的枪声，令人牙酸的、尖利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不断摇晃着的模糊画面，统统夹杂在一起，像是一部劣质的低成本电影一般让人不忍直视，唯一清晰可辨的，是录像左下角显示的录制时间。
尽管如此，李梦璃仍然发现了卯月理所说的“重点”。
——那是一辆银白色的玛莎拉蒂。在蓝白配色的巡逻车与正在燃烧的黑色布加迪之间，它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李梦璃对那辆车可是了如指掌——从发动机到车轴，再到装载XM556的伸缩机枪架，都是她一点点地改装升级的，所以她才能在这种分辨率奇低的影像中一眼认出它来。
“是唐奕那个家伙，他不是去阿瓦隆尼亚出差去了么——和朝仓织她们一起。”李梦璃望向卯月理，不解道：“距离合同到期还有一个月，他回来干嘛？还有，他是怎么拿到的跨区域人员调动申请许可的？阿瓦隆尼亚分部的老古董可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他放走。”
“我又怎么知道？医生一向行踪不定，就连去阿瓦隆尼亚出差这件事，都是他心血来潮决定的。”卯月理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你自己问他不就好了？这是一周前的新闻，去AOASC总部报道，提交申请，等待审核，这些程序浪费掉的时间，加上半天车程，再加上他在路上玩掉的时间，我想他今天应该能够到这儿了。”
话音未落，两人耳畔便传来了门扉转动的声音。
“哎呀哎呀，谁把我家弄得这么脏啊。”清脆的铜铃声再次响起，李梦璃还未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对方充满着玩笑气息的话语就已经昭示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不过我刚刚还在和梦璃姐推算你差不多也该到这了。”卯月理朝李梦璃眨了眨眼，丝毫不掩饰自己得意的神色，然后才将两杯香槟鸡尾酒端在手上，转身向门口走去。
“比起你来，我更希望是梦璃姐来迎接我呢。”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子将挡在自己路上的尸体挪开，接着弹了弹帽檐，似乎想将旅途中的疲劳一并弹走：“毕竟梦璃姐可比你养眼多了。”
在他身后，玛莎拉蒂银白色的车身反射着晨光，少女们陆续从车上下来，按部就班的开始分配工作：搬运行李、保养车辆、维护装备，每一项任务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只有留着乱糟糟的金色中长发、嘴里叼着不知什么口味的棒棒糖的少女像是见光死一般，离开了队伍，飞也似的窜到唐奕身后，想要挤进门去。
“请让一让，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房间去了。”少女试图用着平静的语气来表达自己的需求，但躲藏在厚厚的防辐射眼镜镜片之后的碧绿眼瞳中闪烁着的，不安而惊恐的光芒出卖了她。
“啊，挡着你了吗？伯莱塔？”唐奕转过头去，看着伯莱塔因害怕而微微战栗着的身躯，连忙让出一条路出来。
“......”金发少女话也不说，也未对陈尸在在地上的荒野男人们表现出惊讶，只是匆匆扫了卯月理与李梦璃一眼，便头也不回地钻进走廊一旁的房间中去了。
“哈哈哈，别这么说嘛。”卯月理见对话因伯莱塔的打断而变得有些尴尬，便将话题揽了回去，同时伸出左手，将剩下的那杯酒递给了唐奕：“虽然是实话没错，可还是很伤我的心啊。”
“我说话一向这样。”唐奕耸耸肩，接过卯月理递过来的高脚酒杯，在仔细端详了杯中还在冒着泡的琥珀色液体之后，开口向卯月理问道：“香槟鸡尾酒？怎么？你结婚了？还是有女朋友了？要用香槟鸡尾酒庆祝？”
“怎么可能，我也想要女朋友啊！可是没人看得上我啊。”卯月理笑了起来，双眼又眯成了一条线：“这是给你准备的——庆祝你从阿瓦隆尼亚平安归来。”
唐奕先是露出了不解的神情，直到他看到了投影仪银幕上暂停着的影像，于是就明白了卯月理是怎样掌握自己的回归时间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原本还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没想到还是失策了，早知道当时就应该偷偷删掉这些录像，省得被这些记者拿去。上了电视不说，还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唐奕举起杯来，向卯月理示意。
“别嘛，又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提升了知名度啊。”卯月理笑着，也端起酒杯来，轻轻地碰了一下唐奕手中举起的酒杯。
“欢迎回来，医生，这座庄园又迎回了自己的主人了。”
“忘了‘医生’这个称呼吧，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两个人笑着，缓缓地将杯中的酒浆饮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