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不还钱,在这里闲逛!」
挑染混混猛力一掌,推得安内斯失去重心,使他东歪西倒地倒进整齐摆放的货物堆中。
尽管货物受到猛烈冲击而震出贯耳声响,但外头喧闹的声音盖过在后场卸货区中所发生的一切。
「你欠我们老大的,什么时候还啊!」
好不容易在撞得七零八落的货物堆中扶稳,安内斯冷汗狂冒,挤弄眉眼,摆出营业用的假笑来回应挑染混混。
「再过几天,再过几天我就还了......」
「啊,再过几天?当初来借钱的时候,又哭又闹,说什么有个得了重病的妹妹,急着要钱来救命!我们老大见你可怜,就借你多一点,结果好了,你这小子,借了之后就玩消失,连个人影都找不着,是不是想赖帐啊!」
怒火再不按耐不住,连同暴跳的青筋一同迸发,挑染混混猛力地将吃剩的鸡骨头飞甩出去,掷到安内斯的脸上,摧毁那呕心的假笑。
「大哥不要这么火嘛,伤了身体就不好了,等下小弟给你找个女人泻泻火啊。」
在一边的刺头混混深蹲着,懒洋洋地点算钞票。
「找什么女人啊!你个鸟样,叫你收那么一点钱都收不到,还要我亲自出马!」
挑染混混的怒火蔓延到刺头混混身上,一手抢过刺头混混手中的钞票。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我搞定他!」
刺头混混撇开视线,咂了咂嘴,一脸没意思地站起身,舒展一下蹲得有些麻痹的双腿,缓缓地走到安内斯面前。
「我大哥叫你还钱,听到没有啊——!」
双手猛地执扯安内斯的衣领,将他从货物堆中抽起,刺头混混大瞪眼睛,朝他喷垃圾话。
「大哥......再多宽限几天吧......」
「叫我宽限你,那谁来宽限我!你这小子脸长得那么贱,是不是欠打呀!」
「下手轻一点,不要往死里打,人死了就收不到钱。」
挑染混混找了张椅子坐下,跷起两郎腿,打火点根烟,并吐出一卷卷的薄雾,淡然地补充。
「是的,大哥。」
刺头混混马上发力,把安内斯推撞到旁边直放着的厚实木板。
呯的一声,安内斯后背硬生生地遭受碰击,痛楚极速闪至全身,肺部一时备受挤压而有所抽搐,抽得一时间接不上气。
「哇恶......」
安内斯身子一震,好像震出了些什么东西掉到地下。
刺头混混低头一看,发现有一个轻巧的小布袋。
刺头混混松开双手,安内斯便贴着木板顺滑下来坐倒在地,痛得眼角皱起细纹,咬实牙关紧抓胸口。
「这是什么?」
「等一下,那是——」
安内斯伸手想要制止刺头混混,但却提不上气,发不出声音。
「不会是钱袋吧!」
捡起地上的小布袋后,刺头混混野蛮地扒开束口,一手钻进袋里不停翻弄。
「硬的?」
坚硬的触感碰及掌心,刺头混混立刻收缩五指捉紧硬物,拎出一看,发现是一颗鲜艳夺目的红色宝石。
「哦~」
宝石椭圆形的表层如少女肌肤一样柔滑亮泽。
不带一点杂质的内核,像凝聚了一股混沌不明的能量,使人心感灸热。
但包裹内核的外核却像果冻一般呈半固体状,传递出冰凉的感温。
刺头混混把宝石举高,放到灯光之下,认真打量一番。
光晕醉人,洒落在宝石表面,刺头混混来回转动手腕,以不同角度,去观察宝石的变化。
「大哥你看,好像有好东西!」
刺头混混回头看着挑染混混,咧嘴灿烂地笑着。
「哦?」
挑染混混慢悠悠地起身插着裤袋走近。
「看上去还挺值钱的嘛,就拿来当利息好了。」
「你这小子,竟然藏着这种好东西,早点拿出来就不用受罪了嘛。」
挑染混混蹲下来轻轻地拍打安内斯那又呆又惊的脸。
「这…...什么会…...」
眼睛不敢相信地晃动,安内斯嘴巴大张,直勾勾地看着刺头混混手中的红色宝石。
「再给我找找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大哥。」
挑染混混站起身,把红色宝石拿过来,跟之前刺头混混一样放在灯光下仔细鉴赏。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
一道蕴藏怒火的可人声线突然杀出,挑染混混好奇地拧头一看,见到一个穿着一身火红衣装的棕发少女横眉竖目,表情强硬地紧盯自己。
刺头混混停下动作,放下高举的拳头,转身望向声音来方。
「这是哪来的小姐姐啊~」
灯光闪烁,刺头混混眯起眼睛,从希维亚精致的脸蛋开始,一路往下,直至裙下那双充满青春气息的净白长腿。
「大哥,你说那腿能玩几年?」
「唔……玩到你死那一年吧…...」
挑染混混以另一只手摸摸下巴,对希维亚的诱人长腿投出满满的猥䙝。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要过来,很危——」
瞄到希维亚走近的安内斯想要大声制止,但被刺头混混一脚踢中气门,痛得瞳孔猛地紧缩,呕出一口白沫。
「哇恶——!」
「怪不得没钱还,原来去找女人了。」
长舌滑过油腻的嘴唇,刺头混混舔干净嘴巴,情色地歪眼偷窥希维亚红裙下的大腿内档。
「喂,你们怎么打人了!」
「小姐姐,这不关你事,你最好不要插只脚过来。」
挑染混混双手插紧裤袋,冷峻地警告希维亚。
「开什么玩笑,难道你要我看不见吗!」
「小姐姐,我好心劝过你啰,等下要是发生什么,我可不管。」
挑染混混按压双拳,发出喀喀的骨头声。
「大哥,我可以上了她吗!」
刺头混混澎湃地张弄双手,快要失控似的大喊。
「把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扒了,剩下的,随你喜欢吧。」
「多谢大哥!」
刺头混混像只脱缰野马,血脉贲张地抢闸猛冲。
「你们这些混蛋…...」
希维亚手臂僵硬,紧握拳头。
「小姐姐,我来教你怎么做人吧!」
面对刺头混混凶猛袭来,希维亚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低声自语。
「四方八面,集结攀登最上荣耀的无缺之道…...」
希维亚缓缓吐出意思不明的言语,接着便一股温红气流在缠绕着她。
「哈哈哈,怎么不动啊,是怕了吗,是怕了吗!」
希维亚无视对方,继续低头自语。
「四相元素,抛开彼此芥蒂共冶一炉。」
温红气流逐渐转虚为实,化作一个正方,悬浮在希维亚胸前。
「放心吧,我会让你爽到飞天的!」
刺头混混大步一跨,一下突破安全距离,左手贸然从正方的中空处闯进,朝希维亚的胸部发起猛袭。
额头冒出热汗,身体蒸出热气,刺头混混激奋地大张手爪,马上就要擒拿希维亚。
「千锤百炼,锻造无尽辉凰!」
悬浮的正方,四边迸发出高浓的能量,从四个角落朝正中心激出光束,互相交垂。
「喂,这是什么鬼东西!」
刺头混混突然感到肌肉紧绷,不论怎么发力,手爪都无法再进一寸,死死地被射线卡住。
「这是,幻金术——」
伏在地上的安内斯眼睛大凸,仰望希维亚胸前那火红的正方,瞳孔不可置信地晃动。
「淬火!!」
希维亚高声一呼,火红的正方𣊬刻升华,激爆出灼热的火花,急冒出蒸腾的热气。
正方的中心飞射出一股红光,像烈火般迅猛地扩散,并将刺头混混一举炸飞。
火焰般爆烈的红光急剧收束,汇聚成一把通红剑身,希维亚起手一握,通红的表层立刻破碎,露出藏在底里的亮白剑刃。
希维亚直挥宝剑,剑指眼前两个混混。
「甚甚甚,什么鬼啊!」
剑刃尖锐锋利,刺头混混被凭空变出来的长剑吓得手抖脚震,脸青口唇白。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
挑染混混惊得目无表情,下颚像崩塌一样垮了下来,唇边的烟头也去失去承托后掉到地下。
「还不快滚!」
希维亚眉头一皱,目露凶光,发出严厉警告。
「快跑啊!」
「等我啊大哥!」
二人手忙脚乱丢掉从安内斯身上抢来的东西,像是见鬼一样,连爬带滚地怆惶逃跑。
逃亡的身影渐渐远去,希维亚手中的长剑化作光粒消却散尽,接着卸下紧绷的肩膀,徐徐地走近安内斯,稍为弯下腰,露出柔和的微笑。
「你没事吧。」
借着希维亚伸出的援手站了起来,不管胸口的疼痛,不管身上的泥土,安内斯双手扣住希维亚的肩头,对她大吼一通。
「你没听见我叫你不要过来吗,你怎么还要过来!还好你会幻金术,要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强烈的谴责掀起一股劲风,吹得希维亚头发乱了。
「你吼我干什么!还不是担心你吗,我看你上厕所这么久都还没有回来,怕你有什么事嘛......」
场面仿似哥哥训斥妹妹一般,希维亚被这股强大的哥哥气场压得垂下头来,反驳越来越弱。
看见希维亚像妹妹一样示弱,安内斯就再也没办法说出狠话来。
「算了,算了,没事就好......」
安内斯投降一样叹一口气,松开希维亚,转身去捡地上的红色宝石,顺便转移话题,缓和这紧张的气氛。
「那个......你在老太婆那里玩了几局啊,都赢了些什么?」
【奇怪,怎么会是一颗石头,里面明明装的是钱啊。 】
迷之红色宝石既圆且滚,安内斯背对着希维亚,皱起眉头,满脸疑惑地仔细观看。
「玩了大概有十几二十局吧......我用你教的方法赢了不少奖品!中了几只安归鸟啦,欠打鸭啦,还有肝爆鸡呢! 」
想不到有比红色宝石更令人疑惑的事,安内斯回身一转,一脸错愕地求问。
「欠打鸭,什么东西?」
「就是一只长得很欠打的鸭公仔。」
「肝爆鸡呢?」
「就是每天熬夜,肝都爆掉的鸡公仔。」
「那公仔呢,在哪里?」
「因为赢太多,手不够拿,所以我就把它们全都送人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服了你...... 」
看着希维亚纯真喜悦的样子,安内斯不禁扶着太阳穴,又是头痛又是佩服,傻痴痴地干笑着。
「刚才那两个家伙,他们是什么人啊?」
但一想到自己只是骗她钱的坏人,心,便总有点揪住揪住。
「为什么他们长得那么奇怪,头发都这样,那样地竖起来,不会捅到人吗?」
希维亚举高手指比作尖刺,放在头上模仿刺头混混尖端的发型。
货物散在地上,如同安内斯的心一样,乱成一团。
『......不准做骗人的事情,知道吗? 』
「我知道......姐,我知道......」
角落里的纸皮箱仿似心扉,打开半面迎接天降的温柔月光。
「希......维亚......」
「咦,我的发夹呢?」
希维亚比着比着,发现头上好像少了些什么。
「我......」
「咦咦咦,我的发夹怎么不见了!」
一摸到侧额少了个发夹,希维亚便顿时失去刚才那份喜悦,换上一张慌张嘴脸。
「我的发夹怎么不见了,安内斯你有没有见过啊!」
「......没有。」
「怎么不见了呢,刚刚明明还在啊!」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怎么办,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夜空飘过一片密云,阻挡月光洒照大地,只剩孤高的灯柱,为夜市后场提供光明。
希维亚在货物堆中四处乱翻,又是翻飞废纸,又是翻飞纸箱,就是翻不出『回忆的发夹』。
「你,你冷静一点,仔细想想发夹几时不见的。」
安内斯急步上前拉住希维亚,直视她那失魂的眼睛。
「我记得,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发夹还在,你仔细想想,在我离开之后,去过些什么地方,碰过些什么人?对了,你不是说把那些奖品全都送人了吗,是送给什么人?」
经过安内斯一翻梳理,希维亚数度支吾后,好像有点头绪。
「我,我送给刚刚那些表演的小孩......」
「你送给那帮小鬼了!」
「是啊,他们见我一个人赢了这么多公仔,就围住我说能不能给他们一个,他们围在我身边团团转,转得我头都晕了,我看他们很想要的样子,就全送给他们了......」
答案并没有偏离太多,反而正中预想。
「肯定是那帮小鬼了,快,现在可能还追得上他们!」
「不,不会吧,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行家的直觉!」
得出结论后,安内斯马上起步,在无人的步道上疾走奔驰。
是什么让安内斯如此心急,是什么让安内斯如此焦虑,是什么让安内斯如此感触。
是孤独的明月,还是折断的枝叶?是远方的挂念,还是眼前的援手?
但现在并不是寻找答案的时候,深受困扰的安内斯一心只想——
【不能带她去『完全的彼岸』,至少要帮她拿回『回忆的发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