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房里只剩安内斯一人,他背靠墙壁,双手抱胸,静静地等待海莉回来。
一想到等会要重操旧业,安内斯心有不安,抬头仰望天花板,轻叹一声。
「过了这么多年,有没有生疏呢⋯⋯」
为免等会出现错漏,安内斯闭上眼睛,回想铸剑的步骤。
铮铮锤声在耳边响起,脑里映射出的不是铸剑步骤,而是八岁的自己。
那是自己人生至今最辉煌的时刻,『神童』安内斯,『天才小子』,每个人都对他的铸剑技术赞口不绝。
更有人预言自己会成为赛兰特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铁匠,总有一天要为菲利斯大公铸剑。
本以为这一生会像爸爸那样,做一辈子的铁匠,铸一辈子的剑。
但没想到一场战争,就让所有东西破灭。
什么『神童』,什么为菲利斯大公铸剑,一切便如梦幻泡影,尽数爆破。
如今自己沦为一个普通人,为了生活,竟然走去做骗子。
什么为了妹妹药费,不得已才这么做,都是狗屁!
就算怕火而无法铸剑,还是可以去做采购材材,武器设计,武器销售等其他相关工作。
明明赚钱的路子多的是,自己偏偏走这种歪门邪道。
可能是逃避巅峰的岁月,逃避过去的辉煌,才编出这种理由,让失去光芒的自己,心里好过点吧。
想到这里,安内斯又再叹一口气,叹出百分无奈,千分苦涩,万分失意。
看着空气中的一口薄烟,安内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景况,自己还会不会拾起这份荣耀呢?
但还未想出答案,海莉便回来了。
海莉脚步急赶,双手提着一台魔导火炉回来。
「安内斯,这就是魔导火炉!」
海莉叫了一声,双手一抽,抽高魔导火炉给安内斯。
魔导火炉黑色一个,呈长方体状,宽度有一双成年人大腿那么宽,长度则有一只成年人手臂那么长。
前端有一四方形的开口,可让钢材放进去。
炉里中空,内壁是一层层的四方形金属,金属上有一个个细小的孔洞,似是可以喷射火焰。
尾端则有一些插口,用来接驳能源。
安内斯单闭左眼,横举右姆指,一节姆指一节姆指地沿着外壁横移,测量边长。
「长两尺八吗⋯⋯看来只能做单手剑了⋯⋯」
测量完毕,安内斯睁开左眼,心中有数。
海莉双手一垂,纤腰一弯,将火炉放到地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本小手册。
「安内斯,这本是说明书。」
安内斯接过说明书,坐下来,按照指引接驳好能源线。
海莉则是去调较冷冻机,让冷气充斥整个机房。
接驳好能源线后,安内斯便即开炉,随后魔导火炉内的层层四方形金属便喷出火焰。
操作仪在炉身左侧,安内斯按照说明书所指,将温度调升至五百度。
炉内火光渐猛,由温红,灼红,变得烈红。
热力也随火势变改,逐渐飙升。
不到一会,火炉便达至五百度高温。
火光熊熊,热力逼人,使炉口前的空气扭曲。
安内斯心中一凛,伸手一探炉口温度。
怎知一点也不觉得热,安内斯咦的一声,又惊又喜。
安内斯索性将火力调至千度,然后伸手再探,可感受到的热力远远低于实际温度。
炉内当然是千度高温,但因为炉外充满冷气,冷热相抵,使安内斯感受到的热力远低于实际温度。
这一来要归功于冷冻机,二来因为这魔导火炉的隔热效果出众。
「不热,一点都不热,这冷冻机好厉害啊!」
安内斯跳了起来,大声呼叫。
海莉看他开心得像个小孩一样,不禁噗嗤一笑。
「那真是太好了!你需要什么,我找人偷偷运进来,我们就在这里铸剑。」
「我要⋯⋯」
铸剑所需器材和物料全旧铁匠铺都有,安内斯一一告诉海莉,让她找人帮忙搬过来。
海莉细心聆听,不住点头,将安内斯提及的事物一一记在心中。
「好,我尽快找人搬回来,你再熟悉一下怎么控制这台机器吧。」
「好。」
「那我走了。」
海莉转身就走,到生产车间找工人帮忙。
工人们见海莉态度诚恳,加上又是厂长的女儿,于是卖个人情给她,答案帮她搬东西。
就这样,海莉带着四五个工人前往旧铁匠铺,利用运货马车,将安内斯所提到的工具和材料,全都运回机房,前后花了不到一个小时。
安内斯先用一个两尺高的直立钢架垫高魔导火炉,以迁就自身高度。
再来在机房中间放置一个小木箱,并在小木箱上放置一座打铁台。
跟着在打铁台左边摆一张四方木桌,上面用来放一些设计图,锤子钢钳,以及其他用具。
自己则是站在风口下,戴上手套,一切准备就绪。
开始前,安内斯让海莉出去帮忙把风,以免被高文发现。
寒风凛凛,烈火熊熊,冷冻机和魔导火炉均热机完毕,运行情况良好。
安内斯站在工作桌前,闭着眼睛,心里向逝去的父亲祈祷。
「爸⋯⋯请你保佑我⋯⋯」
之后安内斯睁开眼睛,左手拿起钢钳,夹起一根钢条,转身放进背后的火炉里燃烧。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根本看不出有近十年的空窗期。
钢在火烧中,劈里啪啦响。
安内斯见烧得差不多,便快手夹出钢条。
一夹出来,整根钢条变得炽热,通红,软软的。
安内斯趁钢条还保持炽红,右手马上拿起工作桌上的大铁锤,一锤击下去。
铮的一声,安内斯一锤将便钢条击凹。
锤声响亮,传遍整个机房,更在安内斯的耳边回荡。
安内斯一听这当当响的锤声,熟悉无比,不禁想起从前。
还记得那是初次学习打铁,那时爸爸在自己身旁,一步一步示范该怎样铸剑。
『将钢材烧热之后,就可以取出来锤打,这个过程叫锻打,知道了吗?』
艾伯特右手拿着大锤,猛力一击,铮的一声,打得红彤彤的钢条凹了下去。
『看见没有,就是这样打。』
『知道了。』
小安内斯站在身后,看着爸爸又再锤打钢条,每击一次,钢条便多凹一分,经过多次锻打,钢条终于变得又扁又平。
看着爸爸不到一会的功夫,便将钢条打造成形,小安内斯心里十分自豪。
铮的一声,又再铮的一声,安内斯连打两锤,打得钢条凹了。
可这还未够,安内斯右手快锤几下,将其余部分锤扁。
打铁声铮铮不绝,同时击出火花。
火花一溅,又让安内斯想起当时情景。
『你一定要好好记住,打造跟做人一样,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锻造出无尽辉煌⋯⋯』
艾伯特说完便把成形的剑插进水槽里淬火。
唦的一声,水槽里的水登时激出无数气泡。
小安内斯看在眼里,无比神往。
铮的一声,将回忆的气泡击破。
安内斯猛然一醒,竟大力过头,一锤敲断剑身。
当啷两声响,断剑陡地掉到地上。
「啧,这温度也降得太快了吧!」
皆因冷气作用下,除了使机房气温下降,更充当了淬火的功能。
由于冻却速度加快,使得剑身又硬又跪,一不小心,便将剑身打断。
安内斯嗤的一声,没想到冷冻机除了帮助自己克服怕火的障碍外,还加金属快冻却的速度。
【糟糕,先前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
安内斯暗叫不妙,但现在形势紧追,不容许他磨磨蹭蹭,唯有硬着头皮,再去夹一根钢条,塞进炉里加热。
由于冷气的关系,安内斯被迫锤打剑身几下,便要将其回炉加热,以免又再打断。
就这样循环往复,安内斯不停回炉加热,回炉越多身体便觉得越热,身体越热便越要调低温度。
安内斯只顾着敲打剑身,都不知道调到几多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