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苏跟随张道人已经十几年,目睹过上一代掌门的去世,见过福利院的几个孩子长大的全过程。山上虽然清净,却不会太平。最近的香火钱骤然增多了,但是心也悬了起来,只是一种错觉吧,他这样劝慰自己。风小师妹最近经常发呆,道人打趣说,“妮子是想秋晚了。”风小师妹愣了愣,大哭起来,吓得道人直接去给她买了车票。

很奇怪的事,风小师妹一走,黎苏的心平静了许多,或许可能要出事的,是秋晚……?平静的风里蕴含的戾气似乎消失了一样,黎苏也不再多想,一如既往地过日子,晨练,吃饭,打水,诵经。

这一日,又是五个长老和道人去后山秉烛夜谈的日子。燥热夏风里的肃杀之气再也掩盖不住。不能安睡的黎苏走出厢房,正好看到许多人翻墙而进,而且,面前站着不下几百的陌生人——这几天频繁到来的香客!地上躺着的是不少已被打昏的同门。心里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拼命抵抗逃到正殿,道人和五老以及一部分同门正在激斗。

黎苏大喊。

“道人!厢房都是敌人!”

“废话,整个山上全是敌人。”

“黎苏,你带所有人从密道走,直接去云南。我们掩护。”

五老和道人分散站围成半圆,将后生护住后如磐石般站定不动,黎苏所有的同门没有动的意思。

黎苏大喝。

“随我走!不要成为道人他们的负担!”

一众人心有不甘地随着黎苏离开,六个老者用脚从地上踮起剑,一脸的淡然。

“不知道掌门武艺是不是退步了。”

张道人随手一个剑花。

“能教出秋晚这样的徒弟,师傅能差到哪去。”

“不过,我们的目的可不是死在这。”

“……真特么晦气。”

“争取一刻钟就够了,黎苏知道和接头人联络的暗号,他们可以弄到去云南的车。而我们,则是……”

银芒闪烁,风归于静,血不沾剑。面前人却直接倒了下去。

“竟然破戒了。”

张道人冷冷地注视着包围过来的人。

“嘁,对面竟然是练家子。”

“老东西们悠着点。”

六个老者做御剑式,原本有些凹陷的眼此时却十分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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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道人,还活着不。”

“去尼玛的,不就是手上被划了几刀吗,死不了。争取天明之前到北屿!我现在忽然发觉风妮子也有些不对劲。”

“特么的,敢对风妮子下手!”

“秋晚……别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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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受不了风雨柔粘着我,总觉得她怪怪的,所以今天就出门散心。北屿夏天的气温高的离谱,为了躲避晒疼皮肤的阳光只能不断穿梭在树荫下,打开手机一看,室外温度都已经有35℃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鸟叫,仔细一听才知道是鹧鸪的叫声。

寻声找去竟然是在假山旁边的公厕里发出的声音。不会……

我挨个寻找着,一无所获,走到最后一间时,关闭的门忽然打开,一只手把我拽了进去。

“……师傅,我知道是你。”

“那你还一间间找!?没看见只有最后一个禁闭着了吗!”

“……不明白你的思路。”

“……风妮子找到你了?”

“嗯,在家里。”

“你就不能放过妮子吗?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

我转身就走。

“停下!年轻人咋这么急躁!接下来才是要说的正事!说一个没监视器的地方。”

“……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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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老在一旁休息,师傅和我盘腿而坐。

“山上被不知道什么人袭击,我们六人来找你。一部分人我让黎苏带去云南,还有一部分没来得及救出来,不过那群人似乎没把他们怎么样。”

如果不是师傅亲口说,我真的不会相信那片土地会被袭击。没有菜圃,没有水井,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山,到底图什么?

“还有,风妮子有问题。可能被催眠了。”

我疑惑地看着师傅。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或许得先牺牲一下妮子,当下首要的任务是如何处理山上的事情。”

“袭击的动机呢。”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想不出。”

“既然想不出那就先解决小柔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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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柔,还记得这个吗?”

我拿出怀表,有些年头的外观,这里面的照片据说是风雨柔的父母。而这个怀表是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交给我的。

“呀哈?记得啊,我交给你的嘛。”

风雨柔歪着头,觉得我挡着她看电视了吗?

我开始怀疑师傅是不是多心了。

“来玩催眠游戏吗?”

“呀哈,秋哥竟然对这个感兴趣了,不过催眠术对我无效哦。我先还是你先呢?”

“石头剪子布。”

我出了剪刀,风雨柔出的是布。

“那就秋哥先开始吧。”

拿着怀表,在她的眼前不断晃过,节奏保持一致。然而这个不可能对没有进行过暗示的人生效,也不可能对精力旺盛的人生效。

这个游戏能生效的对象,只有已被催眠的人。

因为他们会迷惘。

当风雨柔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呆滞,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庆幸发现,还是该悲伤对于催眠束手无策。

这时候大长老从窗外翻身跃入。

“这里是三楼。”

“三楼很高吗?你太小看我们了。”

“而且是学校。”

“我知道啊。”

“如果你不想被抓到警局去就好好从正门进来。”

“……我会注意的。已经确认了?”

“嗯。”

“去门口守着吧,接下来是我的舞台。”

“……拜托了。”

等待是对人最大的惩罚,在这一段时间,悔恨被无限放大,希望被不断消去,忧虑不断涌现,这种糟糕的感觉会持续到希望彻底消失,亦或者是等待的彻底结束。

我靠着宿舍的门口,像个流浪者,害怕着失去,不管是云间樱还是风雨柔,无论是山上哪一个同门,我都不愿失去。可能脸上的表情太少,语言太贫瘠,我们之间缺少表达。但我。

“喂,秋晚,好了。”

我急忙打开门。

“怎么样……!?”

“我说你能不能相信其他人一点。”

我点点头。

会的,一定会的。

“不过需要几分钟调整一下。先不要打扰她。”

“……明白。”

但话音刚落,房间里面就传来风雨柔的哭声。

“呜——!秋哥!我要秋哥!”

刚打开门冲进去,寒芒就划过我的胳膊,似乎这一击用尽了风雨柔最后的力气,顷刻,这个花一般的女孩就倒了下去。我浑身颤抖,不敢触碰她,大长老摸了风雨柔的脉搏。

“没事,昏过去了。刚才应该是催眠者设下的最后的防御。”

我慢慢向后挪着步,我是不是就该就此停手?我真的还能够如此冒险的继续吗?下次,说不定就不只是划伤我,更包括她自己——

“秋晚。怎么还愣着?”

“喂,秋晚!愣着干啥?”

“对不起……我出去一下……”

“喂!这孩子怎么了……”

几乎是逃着出了寝室,让我恐惧的是责任,我无法保证自己的计划能够完美实行,我无法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我选择逃避。

迎面的阳光不能驱散身上的寒意,我只是一个劲低头走着。手上忽然多了温暖,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云间樱。她的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坚冰逐渐融化……

“秋晚……”

“……早安。”

“我们到那边的长椅坐着说吧。”

“我……”

云间樱微微笑了笑,被她拉着坐到了长椅后,我揪在一起的心稍微有些放松。

“呐,看着我的手。听林语说这样能疏解烦恼。”

“你还和她保持联系……”

我们双眼凝视,她的手在我面前一挥。

“呼呼~烦恼飞走!”

她的脸红的很彻底,蔓延到了脖颈,耳根也红透了。

“感觉很羞耻……”

我笑了笑。

“那些人都被你迷住了。”

“……”

云间樱深呼吸一口气,默默把头埋了下去。我问。

“云间……遇到关乎他人生命的问题,果然还是逃避好吧。”

云间樱抬起头,脸上泛起的红晕慢慢褪去,细长的马尾被风吹起,她额前的散刘海也被吹起。

“只要你做了决定,只要是你做的决定,我都会支持。因为秋晚做的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相信。如果是我有生命危险……”

“我一定不会逃避,而是站在你身边。”

云间樱莞尔一笑,脸上掠过两片红霞。

“谢谢……”

我们异口同声说出这两个字。

“是我该谢谢你。”

我在心里又说了一遍。

云间樱看了看我胳膊上被划开的档地方。

“当你想说时,可以把所有告诉我吗……我不想只是单方面被你照顾着……”

云间樱摆弄衣角,忽然站起了身。

“我我我……我还有似……再非吧……”

喂……咬舌头了吗……

我,并没有单方面救助你,我一直在被你拯救着啊。

……既然已经消除了顾虑,那么就好好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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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掌门回来了。秋晚怎么了。”

“只是压力太大了,没事。而且这家伙还有那么漂亮的妮子安慰。”

“下一步该怎么做,小柔已经醒了。”

我推门而入,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问小柔被催眠前见过了谁。”

我虽然已经有了推断,但是还是不能够断言。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太过牵强但在某种程度上又十分合理。师傅拍了拍我的肩膀。

“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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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

“小柔,好点了吗。”

“秋哥,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

“那人我可能认识是吗。”

风雨柔沉默了。

“而且我和她关系不一般。”

我拿出和风雨柔的合影,这是几年前的照片,还是路人帮忙拍的。

风雨柔看到照片似乎很是吃惊。

“长得很像,但应该不是一个人。记忆中的人年纪要大一些,是一身办公室职业装……好像是开学那些天来山上的香客……”

我扶住风雨柔。

“好了,我已经知道了,不要在强迫自己回忆了。”

“可我……”

风雨柔攥着被她划破的衣角。

“没事哦。”

微笑着看着她,这已经很好了。

……这笔账还是要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