烁与渡绕山前行,烁一路上看着晚霞从身边远去,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总觉得四周不太对劲……?
渡拉了拉烁的衣摆,随手抓了把灵子,放到他面前。
“搞什么……随手一抓就这么多……?还都是温和的灵子?”
“……那边的结界。”
烁顺着渡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陈家岙。
“……渡,在这等我下!”
渡点点头,随便找了块平滑的大岩石坐了上去,从行囊里拿出饼干津津有味吃着。她侧着头想了想,将饼干又放回了行囊里追了上去。
烁赶到时,陈家岙的结界石已被破坏,村子的每个地方都布着血,鲜血聚集到低洼处,又蜿蜒的流向山下。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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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瘫坐在地上,四周全是支离破碎的躯干与无边无际的红色,这几十年来……不、自有生以来便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胃里早已没有可以吐的东西,只不过还是在干呕着。身旁那个比我还大20岁的家伙早已口吐白沫混了过去。我看向黄狗,她仍是那副冷漠的表情盯着我。
“不是说只要杀掉你的仇人吗,为什么……”
“烁……烁师傅……?”
“白痴吧你……”突然出现的烁师傅大口喘着气,“呼……竟然为了妖魔把结界打开……”
烁师傅双手做了个很古怪的姿势,然后猛地一拍地面,地下忽然突起许多土柱将黄狗和黑气击飞,黄狗的模样很快就被打散,也变成了黑气的样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
“比起小命,更愿意刨根究底么。”
烁师傅连踏罡步、凌空而起直逼两个黑影,留下地面上错愕的我和老人。
“……你被骗了。”
渡师傅一边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甩手刮起肉眼可见的冲击支援着烁师傅,被挡回来的余震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口子,她的脸上什么感情都没有,如同风刃打到地上。
“可是……那个样子确实是它……”
“它已经死了,这点毋庸置疑。至于为什么会在这,大概是执念或者被人控制了。”
半空中三道黑影激烈地争斗着,,最后两个黑影奋力一击将烁师傅逼退了几步,随着那一击散开的除了余波之外,还有无数的暗黑色小颗粒。周遭许多东西都消失了,或者是失去了生命活力。烁师傅用风刃快速地驱走颗粒物后,在我和老人所在的地上画好了结界。
“……待在里面。”
说完,她移步至远处,准备前去帮助烁师傅。黑色的颗粒慢慢朝我们聚拢了起来,只不过刚一碰到结界就被弹了回去,结界的四周闪烁着忽暗忽明的涟漪。
渡师傅用缠满绢布的剑作格挡姿势挡住两道黑影的气刃攻击,绢布一丝未损,然后便是一记反击扫向高空。这一击让两旁还存活的树被连根拔起飞向高空,激斗中的黑影和烁师傅互吃了对方一招,却也在第一时间就躲闪开。
……而我们的结界在那瞬间就已经破碎了个干净,所幸的是这些黑色的颗粒也被一扫而空。
烁:“……”
黑影:“……”
烁师傅和两道黑影一样,看了眼渡师傅,却都没有说什么,渡师傅用飘着红霞的脸,迅速地又在我们身旁放置了两张符后瞪了三个家伙一眼。
“呵呵,没想到竟然会被剑灵干扰,不,应该说是秩序人么。”
“……因为你,杀生了。”
“这点的话,你守护的人类屠戮的人更多吧?”
渡师傅似乎觉得谈判已经破裂,抽出剑扫向天际。两道黑影被一剑劈成无数黑粒,四散开来,逐渐包围了烁师傅和渡师傅。
“好了,这两个碍事的暂时不会出来捣乱了,轮到我们之间算账了。”
黑影破开了浅浅的护罩,满脸笑意地看着我们。
“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吗!”
“不不不,还有一个关键的家伙没有杀呢,就是因为他,才有现在那么多事的哦。”
“啊呀啊呀,他说的没错。”
“!?”
我惊讶地看向四周,这并不是两道黑影的声音,而黑影似乎也没有听到这个声音,走到我跟前拽着我的衣领拎起了我。
“多少岁了?”
“七十二,要杀就杀,人恶自有天收!”
“哈哈哈,臭老头,我们可不是人,不过70岁的老东西吃起来可没有一点嚼劲,所以,滚到一边玩泥巴去吧!”
黑影将我随手甩了出去,所幸坠落处有个仅剩的草垛,但多少还是受了点伤,一条腿似乎因为崴到了难以动弹。
可恶……这两个家伙的观念里到底什么才算是久呢……
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走到了九旬老人面前,其中一道黑影不知为何又渐渐凝形化成了我熟悉的黄狗,她一只前蹄踩在老人不断朝后挪动的腿上,老人的脸立马痛苦无比,变得狰狞起来。
“别过来!野狗快滚!滚啊!”
“呵呵……垂死前的挣扎会让肉质更加鲜美。来,开动吧。”
她嗅了嗅老人,然后张开了嘴,一点一点从九旬老人的脚开始吃起,老人看着自己的腿逐渐变成骨架,不停嚎叫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呦,好久不见了,罪。”
黑影警觉地躲开坐在渡师傅剑上的男人的攻击,说是攻击倒不如说是恶作剧,因为青衣男人扔出的仅仅是一块石子,但这一下却让黑影的真身现了出来——一个浑身都是黑气笼罩着的少女。
“……原来如此,果然你不会就那么死掉。”
“啊呀啊呀……真的死了哦,身体都是勉强维持着的。”
“等我忙完和我去喝一杯?”
青衣男人满脸问号:“忙啥呢你,我剑灵都给你困着了。”
“喏,眼前不就是忙的事。”
“哦哦……?狗,不对……灵体吃人?有意思……”
黑影抱着一马平川的胸看着男人:“收起你管事的想法。”
“啊呀啊呀,我克制不住我自己的管事之魂了……!”
黑影服了扶额,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自顾自喝着什么。青衣男子走到老人和狗旁边,黄狗抬起咀嚼着骨头的头看着他,然后冲着他咬去。
“哇靠。救命啊救命啊,喂,罪!快来帮忙!”
“才不要。”黑影中的少女继续喝着手中的东西,“进食中的灵体也敢碰,多管闲事也要有个限度。”
青衣男人忽然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我可以隐约听到少女微笑的声音。黄狗咬了几口青衣男人都咬了个空,青衣男子发现了这件事,忽然挺直了腰。
“啊呀啊呀,陪你玩玩而已,现在开始审判!”
青衣男人将黄狗一掌拍回老人身边,然后掐诀将老人身边弄了层结界,周遭的空气十分的压抑,遁入黑影中的少女不知何时嘴角挂着一道血痕,冷冷地瞪了眼男人,青衣男人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女,却被少女阻止了。
“罪……抱歉……”
“……滚。”
“……啊啊啊,气死我了,哪个蠢货规定的审判一定要强制发动结界啊。”青衣男人挠挠头,“黄狗,你破坏三界准则,屠戮人类,是也不是!”
黄狗点了点头。
“很诚实,那么,根据三界令,判你灵魂永消。”男人没有征求谁的意见,在那边自言自语一般随意决定着别人的命运,“老头,你几十年前偷此狗,它含泪求你放过肚中孩子,是也不是。”
我错愕地看着黄狗,她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我没有。”
老人如此说,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血中倒映着什么,我仰着脖子,终于看到了——那是一个人偷狗时的情景,那条狗是我的黄狗,也就是如今巍然不动的她。
“啊呀啊呀,结界里面可是不能不说实话呢。”
“……我偷了,那又怎样?要我赔几十块钱给那个家伙吗?”
青衣男人笑了笑:“那么,你也就是承认之后的罪行咯?”
老人猛地将椅子扔向渡师傅所在的黑气团。
“啊呀啊呀,”青衣男人将椅子扔了回去,远远的一掌将老人拍回椅子上,老人的五官都流出了血,“不仁不义,大言不惭,知错不改。也罢,我就亲自送你上路罢。”
渡师傅挣脱了黑雾,见到了挡在身前的青衣男人,两人都是一愣,青衣男人的嘴角那抹虚伪的笑终于淡去,他抱住了渡师傅,渡师傅呆呆地看着远方,眼角滑下了清泪,微闭上了眼,突然间,她推开了男人。
“你是谁。”
男人替渡师傅擦掉了泪水,渡师傅打掉了他的手,纵身到老人身边,持剑看着男人,男人又将苦笑挂上了嘴角。
“……啊呀啊呀,我是执法人。”
“我才是三界执法人。你没有权利对老人动手。”
“为什么?”
“现在推行的是法治……”
“不要忘记你执法人的身份哦。”
渡师傅难得的声音大了起来。
“正是因为我觉得当今人界的法律是合适的。”
青衣男子想揉了揉渡师傅的头,渡师傅惊恐地后退着,脸上布着红晕。
“可我不觉得合适哦。你的这番话,说明现在的你,代表的仅是人界的执法人而已。啊呀,差点忘了正事……”
青衣男人信手掐诀,指尖正对老人。
“诸法因缘灭。释……”
然而渡师傅挡在老人面前,青衣男人猛然收手。
“啊呀啊呀……失策……”
“……将这件事予我处理,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件事。”
“呼,固执又可爱的家伙。不过,这次就答应了吧。”
黑影中的少女咳出了几口鲜血瘫倒在地,青衣男人来不及去照看她,就看见凌空着一条腿的老人拿着一支注射用针筒抵着渡的脖子。
“自言自语够了么!一群神经病!快放我走!你敢动手她就完了。”
黑影中的少女笑了笑。
“最好相信哦,这种毒连祖龙都能毒死。”
渡师傅刚欲摆手阻止,青衣男人已然将张开的五指并拢,双掌合掌,淡然地看着老人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中。两道黑影也从我们眼前一点点分解,少女还冷笑了一声。
渡师傅低着头,垂下的青丝遮住了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散发出的无尽的寒气。
“……不是说好了交给我么!”
“啊呀啊呀……别生气嘛……”
渡师傅抬起精致的脸,上面挂满了泪珠。
“为什么……”
青衣男人愣在了原地。
“对不起,因为我是执法者。”
“哼……”
从黑雾里挣脱出来的烁师傅和青衣男人对视了一眼,带走了渡师傅。两个人互视了一眼,沉默不语。
“渡,走了。”
青衣男人看着两人不断的远去,自顾自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她您是因为担心她才出的手呢?”
“……啊呀啊呀,还有空担心我呢。大限到了哦。”
“哈……”我这才发现撕心裂肺地痛感传遍了全身,“保重哦……”
头一次轻松了下来,感到自己不断不断从身体中剥离出来,看着肉身倒了下去。而远处,她,竟然在那端坐着等着我。
青衣男人朝我挥了挥手。
啊,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