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岙山脚】

打扫着满山的衰败真是让人心累,抹去了已有的既定世界线,所有归于荒芜,然后便是在一片一片地、如同拼拼图一般重新拼好。

“又在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啊呀啊呀,已经好了吗,我这边还得一会。”

“哦。”

“……你这样没事吗。”

“什么?”

“你这样子的话,几天后就会消失的吧。”

“嗯,是这样。”

“那……!”

“原本是这样。”

罪似乎有些动怒,试图拽着我的领子却失败了。

“……”

我将渡特意留下的莲花身递给罪,她看了我一眼。

“就这么把这种重要的东西随手递给别人?”

“你又不是别人。”

罪愣了愣低下头走到一旁, 盘腿坐在一块平滑的石头上,喝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我。

“听。”

“嗯?”

“能看到我的世界线吗。”

“……不能,毕竟我已经失去神格了,不过你应该看得到。”

“……”

“其实谁都看得到世界线,只要有人愿意并且有时间看一个事物从出生到死亡。”

“还得够幸运,恰巧碰到这个事物。”

“啊啊,是啊。”

“……准备怎么办呢。”

“不知道呢,先去看一下还有没有旧友吧。”

“嗯。”

虽然继续着工作,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锁定到她身上,她正紧紧抱着莲花身,小口啜着水。

“……别一直盯着我。”

“啊呀啊呀,只是想知道你一直在喝什么。”

罪白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伤人的话。

“滚。”

【北屿高】

阳光明媚,夏意正浓,满眼绿油油的叶子簌簌落下几片,北屿高涌入了一批又一批的新面孔。先前的绑架未遂事件并不能给这所开明的学校带来多大的影响,仅是事故造成者已被制裁这样的结果是不够的,重新让人们恢复信任的就是校方领导人引咎辞职;警卫能力完备的不成样子这些措施。新生们有的在窗边遥望操场,有的捡定位置和熟人聊天,不少人幻想着和自己的本命相遇、不论男女。

渡和烁捡定位置后发现了一脸萎靡的我,烁的脸上全是一道道黑线,渡则是一脸的平静,不过心里大概是和烁一样的想法吧。

“所以说、您为什么会在这呢,听先生。”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可是有要事才来这的啊!”

面对着渡这家伙只针对我的杀气,我有些心虚的咳了两声,毕竟以前闯祸被渡抓到也是这样的情形。

“……我不知道听先生的意图,但我已经将莲花身给你,算是扯平了你帮助我们吧,还希望您行动的时候多考虑考虑我们。”

“我会注意的啦。”

“但愿您不会出尔反尔。”

留下这么些冷酷的言语后,她便回了头,托着腮看着窗外。她是不是想到操场上玩呢,她是不是在憧憬着什么呢,是否是在想过这样的生活之类的,以前的我不知道,现在的我一样也不知道,以前的我可以帮她挡挡天劫,现在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用做,她已经成长成一个足够优秀的家伙了。

“据说班主任是个超级冷的美女诶。”

“诶诶诶?美女?”

刚走出教室的我就听到了如此庸俗的谈话,我不得不将我豪迈的步伐变得温柔而缓慢。嗯,是时候变得儒雅一点了~

“嗯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云间樱老师,今年负责带我们班的数学。”

“哇靠!血赚啊!啊啊!我要好好学习数学了!”

“哈哈,你数学没及格过的吧?”

……

“呐呐,看到那两个还在为止上的新生了嘛,男的长得真不错,女生虽然和云间樱一样但是……~”

我骄傲地笑了笑,也不看看是谁的杰作~

“那个日本女人?她到底好在哪里啊,一直冷冰冰的,还经常发呆骗取男生的同情,呵呵。不过那个女生也真冷淡呢,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这点倒是和那个老师一样。”

“大概是想吸引那个小哥的注意吧。”

“是呢是呢~我觉得就是这样~”

所有人都在愉快地和彼此交谈着,除了他们两个、不、只有我们三个“人”格格不入。或许是因为和我这个阴沉的人说话了,导致烁和渡没有及时融入到其他的小团体,所以这一个起身,一堵崭新的墙赫然出现在眼前——喧闹的教室外和寂静的教室。

瞥到渡偷偷看了一会热闹的教室外,不动声色地朝桌子上趴了下去,她侧着头,右手下意识想抚摸腰间的剑,然后手僵直在半空,悄无声息地、又缩了回去。

原来如此,即便这么多年了,孩子终归是孩子……

有一名女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戳了戳睡着的烁。

“烁同学……烁同学……”

烁抬起特意理得学生头,用平行的视线看着那名女生,那名女生不禁后退了好几步……

喂喂烁……你这家伙的眼神真是差劲爆了啊……

“……有什么事吗。”

“啊、那个……云间老师找你有事……”

“哦,我不知道办公室在哪,可以麻烦你带我去吗?”

“……可、可以!”

喂喂喂……那女孩都快吓哭了吧……

看着两人离开了教室,我决定等待烁,在等待这种漫长的活动进行时,习惯于找寻着什么解脱,于是就翻起了课本。

嘛……比以前用破渔网做的好多了、不过这股臭味真是让人受不了。

诶诶诶……我好像、大概、可能算是人吧?

【走廊】

走廊可以更好的看一个班级的内部情况,可能就是因为位于旁观者的原因吧,大概这条法则不管对于哪里都可以适用。

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时,烁双手插裤袋,满脸乌云地走回座位。我不由自主笑出了声,渡不再望着窗外,冷冷看了我眼。

 “怎么了?”

“被质问是不是伪造了学籍”

渡托腮沉思了片刻

“大概消息又泄露了。争取早点完成任务然后脱身。”

我打住了两人。

“……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啊。”

渡十分不满地看着我,擅自打扰或插入别人的谈话我十分抱歉,话说回来,这家伙也太护短了吧……

“听先生,有人教育过你,插嘴是很没礼貌的吗。”

“啊抱歉抱歉,但我觉得烁同学是因为样貌才被怀疑的哦。”

渡看我的眼神愈加冷淡,眼里那抹尖锐仿佛在警告我,这家伙太护短了吧!可也不能改变烁着急的脸啊。

“打扰你们的谈话太不好意思,可以问个问题吗?”

渡一边摸着大受打击的烁一边回应。

“算不上谈话,不过是他自言自语,您有事请说”

“啊,那个,等会报道结束后要一起去参加聚会吗?都是一个班的,大家认识一下会更好吧。”

我兴奋举起渡和烁的手。

“当然,我们去!咳……”

渡朝我肚角冷不防打了一拳,我朝着苦笑着的同学笑一下然后痛苦地捂着被击打处。

“哈....那先这样。”

那位同学还未走远,渡就用充满嫌弃的眼神和冷冰冷冰的话语一个个刺向我“脆弱”的心。

“你是白痴吗你!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

“啊呀啊呀,这可是融入到新集体的好机会。小渡也希望能融入集体的吧?”

渡的嘴角扬起半抹嘲意的笑容。

“啊呀啊呀,难道说听先生,能够平静地看着凡人被杀死的听先生,其实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不,家伙吗。”

“喂喂喂,很过分诶—”

我将目光瞥向烁,烁装作没看见将头转向一旁。

这家伙......

由于渡无休止带刺的话语,虽然这种被称为毒舌的属性也很可爱就是了,但我的心灵可还是玻璃心啊……

为了防止必死之矛戳烂我的玻璃心,我只得出去闲逛着看风景,也是十分碰巧的和罪碰了个照面,她精致的脸上飘过刹那的不解,然后拽着我到了角落。在看去时,那张脸上全是冰霜。对上她两道凌厉的目光我瞬间起了逃走的心思,尽管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走。

“低头。”

我战战兢兢地摇了摇头。

“你肯定会把我的头拧下来。”

罪拉着我的校服领子至她身前,虽然有了实体后就有了痛感,但这种被盯着看的情形让我麻木了。

“你不说要去找老朋友么?来这干什么?”

我挠挠头,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罪呢……

“啊呀~北城同学,果然是你~”

罪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缓缓放开了我。声音的源头是一个少女,扎着单马尾,比罪矮了半个头,娇小的身子,没有穿着校服。

“宫希老师,请问找我什么事?”

哈?这家伙是老师?

“啊呀、嘛……啊嘞——?”随着一串语气的弹出,这个所谓的宫希老师“嗯”了大半天,然后猛地一击掌,对罪说道, “想起来了,云间老师找你哦~”

“这就去。”

罪向不知名的地方冲去,宫希对着她的背影大声问道:“诶—!那这位同学怎么办?”

“交给你了”

我满脸黑线的看着罪消失的方向,低下头看着这位小个子少女,少女抬起头朝着我嘿嘿笑着。

“你叫什么呀?”

“听,听见的听。”

“听同学嘛?我记住了!听同学的班级是几班呢?”

“啊呀!忘记了—”

我挠挠头,然后我们相视一笑,互相说起话来。

“哈哈哈,听同学是个笨蛋啊。”

“啊哈哈,宫希老师也是个笨蛋啊。”

“你说什么!白痴茄子!”

“哈!笨蛋冬瓜!”

“你懂什么,我这可是浓缩的精华!笨蛋茄子!”

“哈~!”

“哈~!”

“喂,你们两个—”我们的肩都被人拍了下。

“干嘛!”

我们一齐回头吼道,看到了一位地中海老人,仔细观察了五秒后,我不再牵制着宫希,一直敲着宫希的手也停了下来。宫希也不再死死捂着我的鼻子和拽着我的耳朵,我们都讪讪地笑着。

“诶、嘿嘿嘿......”

“你们两个,到我的办公室来。哦!先去和你们班主任打声招呼。”老人开口道

宫希举起了手,哦哦!这个高度已经到我的胸口了呢。

“那个……校长……我是老师哦。”

被称为校长的地中海老人愣了愣,用眼神询问了一番早已围满四周的学生,学生们都点点头。老头看着我们点了点头,宫希得意地挺起了自己的“搓衣板”,我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嘛,那更好,从你开始吧,有必要整理一下林老头的学校了”

“诶……诶诶诶……!”

目睹完搓衣板两泪汪汪的景象后,我靠着回来的罪终于找到了班级。

“谣,那……”

话没再说下去,低头看罪时,她的眼里是我许久未见到的迷惘。

“谣?”

一道拳风刮伤了我的面部,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不准叫我名字”

“叫一下名字怎么了?以前不是天天叫来着?等一下!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我不可以!”

罪又是一记直拳,尽管我知道她身子弱的很,但我还是认了怂。

“不叫就不叫吧!”我说。

“随你便,不过……”

我愣了愣,瞥向她,她淡然地看着我,眸子里没有一点情感。

“……别露出那种流浪狗一样的表情了。”

我推开一半门,阳光和风刹那间如海水一般涌来,却没有海水那么冰冷,有的只是近在咫尺的温柔,北域瑶,这个名字和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可以”二字,几乎将心唤醒,她绑着发的皮筋被风开,如瀑的青丝倾泻下去,青丝遮住了她的脸庞,发下微红的脸时隐时现。

“啊,那——”

“……只能叫我的姓。”

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她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等着我,而是微微前倾着,温柔的像猫一样——可爱的不成样子。我弯腰捡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头绳,将她的长发一缕缕绑起来,终于看到了她的被头发遮住的表情......她的眼里全是晶莹的泪,我伸着的想去摸她脸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

那双眼必定有着什么隐藏着,只要触碰,便会深陷其中…… 谣逃开了,我被突然出现的校长叫去了办公室。

她眼里的泪便是我的罪—— 强迫别人接受自己无聊意愿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