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记忆是种暧昧又极端的不行的东西,它总是悄无声息地美化着丑恶着记得的东西。
它会将判定为美好的一面无限美化,将判定为丑恶的东西无限丑恶化。并且,随着记忆的暧昧化,语言成为粉饰的工具,让本来的面目也变得难以想起。
“云间,该休息了喔。”
妈妈半开门缝,微笑看向我,我慌张地将日记合上。妈妈递来了一杯热牛奶。
“我……我也准备要睡了呢……”
“……啊呀啊呀,”妈妈顺了顺我翘起的头发,“云间也到了有小秘密的年龄了呢~”
“没……不……!”
唔哇……咬到舌头了……
母亲贴近我,我看见她有些疲惫的眼睛,一时有点说不出话。她将我的头环抱着贴近肚子,很温暖,很温暖。所以,孤单的寒冷、风言风语的寒冷……一并被埋藏了起来
“学校生活还好吗?”
“嗯,很好。”
母亲放开了我,用额头贴着我的额头,仿佛知道了什么一般。
“……要开心哦。”
“嗯嗯。”
来到中国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的我一直被同班级的人用冷暴力对待,因为我的祖籍,因为我的国家曾经侵略过我现如今居住过的国家,因为我知道了曾经的先人的所作所为……
头隐隐作痛,眼前闪过公祭馆里触目惊心的遗迹,那些公祭板上刻着的鲜红的数字和名字……明明只是白骨黄土和苍白的数字,却让我只剩下了愧疚,什么都没有做却负罪的愧疚……
“……早点休息,新学期也要加油。”
“嗯,欧亚斯密。”
“欧亚斯密。”
母亲似乎是欲言又止,但一句话也未说,为我关上了门。我捧着恰到好处温度的牛奶,是和那时那个男孩的手心一样的温度。
“……!”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自己倒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大概,早就忘记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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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发现自己身处清河县的小学门前,不远处的小亭里的那两个人竟然是就是那时的男孩和……小时候的我……!?
从相识相遇的牛奶和饼干到分离时仅有的言语,全部让我又回忆了一遍。
分别时,小时候的我除了逞强的笑,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明明他一直帮助着我。
我走到男孩的身旁坐下,他仍然是盘腿靠着栏杆、后仰着头看着天。我也学着,像他一样,这动作有什么深意呢?这仅仅让自己很难受而已……么……?
侧过头看向男孩,赫然发现身旁的男孩成了另一个少年,虽然瘦削了许多,头发也蓬乱着,但我看到那双什么感情都没有的眼睛就知道是他,只是他的眼睛里为什么……都是泪水呢……
难道这个姿势只是为了……
他忽然转过了头,两行泪从他的脸颊滑下,我们互相看着彼此,沉默了许久,他忽然淡淡笑了笑。
“好久不见了……”
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因为摇晃,眼前的景色不断模糊着……
“小姐,小姐……”
原来是管家安藤姐把我摇醒的啊……
“呣……安藤姐……?”
“呼……终于醒了……”
“……!?难道说……?”
“没错喔……还有15分钟就迟到了……”
“呜……!?”
飞速地穿上衣服、刷完牙洗完脸便坐上了车,看了一下表,还有10分钟,来得及……吧……?
安藤姐盯着我看了很久,甚至开始托腮思考了,今天的我到底有多糟糕啊……
“那个、安藤姐……”
“嗯?小姐有何吩咐?”
“我、很糟糕么……?”
安藤姐愣了愣。
“你怎么会这么想?哦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啊。”
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她掏出镜子递给我,我从镜子中看到看到头的中心有一些头发翘了起来。纵然我拼命压它们也没有用……
“呣……”
“哈哈,可不是嘲笑小姐哦,而是觉得今天的小姐意外的有萌点呢。”
“安藤姐……”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羞人了吧……
车平稳地停了下,安藤姐将菠萝包牛奶和便当通通包装了好递给我。
“那么,小姐今天也要加油哦。”
“嗯~”
与安藤姐告别后,我还需要徒步前行一段距离才能到达学校,安藤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大概是为了照顾我所以每次都没有让司机开车到校门。这样,大概看我的眼神大概才不会很奇怪吧。
校门口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许多人分散着。校门并没有开,大家议论纷纷。
我走进时,发现校内两个保安正在和一个穿着西装的人对峙着,似乎是被抓住了空隙,胖保安被穿西装的人手中的包虚晃了一下,后退了一步。穿西装的人立刻奔着瘦保安冲去。
瘦保安虽然立马反应了过来,抽出警棍格挡,但被奇怪的冲击力撞到,警棍也飞向一旁。
令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穿西装的人抓起了瘦保安的一只手,不顾胖保安的拉扯,啃咬起瘦保安的手臂。
“唔啊!你属狗的嘛!淦!胖子,快把他拉开!”
“淦你妹的!这家伙力气怎么那么大!”
“警察呢,怎么还没来啊!”
“不知道,大概也快了,你还能不能撑一会?”
“淦!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保安交谈的声音远远传来,校门外细碎的声音不间断传出……
“喂……有没有搞错!那是丧尸吧!就是电影里面那种只会咬人和传染的东西!”
“卧槽,真的假的!?”
“不行了……!我先回家了!”
在所有人都惴惴不安逃离时,我也四处张望着,人愈来愈少,对于这种情形束手无策的我们只能选择远远观望以及希望警察能早点到来。
左顾右盼时,忽然发现远处一个便服的少年缓缓走来,他不时地看着手中的文件夹中,他的样子……和梦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淦!胖子,快救我!我感觉肉快被……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看到校园内的情形,立马将手中的文件夹用石头压在一旁的花圃旁。后退了两步,依靠助跑腾身进了校园里。
两保安愣了愣,随机呵斥到:“你小子怎么进来的!?快出去!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得了狂犬病!”
“……得病的可能性很小,大概是吃了什么药物。”
“淦!你说你个衰命仔过来趟什么浑水啊!”
“……我只是感冒了而已。”
少年用十分低沉地声音地回应,穿西装的人甩开了瘦保安的手,转过身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瘦保安痛苦地叫了一声,满地打着滚。胖保安面前被虚晃了一下,穿西装的人连踏两步跃到他身后,一记扫腿踢到他的膝盖后窝,出人意料地是200多斤胖保安竟然被放倒了。
少年捂嘴咳了两声,似乎有些疲惫,穿西装的人一记直拳打向少年,少年侧过身,只退两步就稳住了身形。那人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在半空中便改变了攻击的方向,瞬间打向少年。少年顺势贴着他,然后一个后仰将那人扔了出去,那人重重的摔倒在草坪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少年跪坐在地上不断咳嗽着。
看样子,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大概。警察似乎也来了,四处弥漫着警笛声。
保安搀扶着站了起来,仿佛还没有缓过神。
“卧槽,豆芽菜,挺行的啊!”
少年苦笑看了眼两人,穿西装的人趴在草上,转过了头。
“喂,学过武吗?”
“姑、咳咳咳咳咳……姑且学过……”
“难怪。”
“咳咳……咳咳咳、我没力气了,你随意……”
“你在逗我吗,我可是脸朝地摔下来的,肋骨大概也断了几根。”
“抱歉……”
“哈?这时候说抱歉?”
“毕竟警车来了,有些话再不问可能就没机会了。”
“问问题?呵呵、先说好,我的学历可只有初中。”
“我之前一直没有念过书,不过和这些问题无关。”
“哦?”
“你……,”他们对话的声音太小,我在校门外根本听不见,何况,大队的警察翻墙而入,持枪对着两人,少年问了句“对吧?”
两人陷入了沉默,穿西装的人忽然笑了笑,然后说了什么。
少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这一场“闹剧”最终得到了终结,而学校里……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拿着手机照相的学生和保安,连老师的踪迹也没有。
直到十点五十分,离报道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两个小时,才陆续有人来到了学校。
报道不出意料地在十一点半前结束,值得庆幸得是,似乎所有都没有改变。无论是本应该频繁调换的任课老师还是班级,在我们这个班里都没有发生。
所以,老师照旧,同学照旧,人际关系也是照旧,我将依旧继续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活,早餐午餐、上学放学之类的。
我,都是一个人。
放学时,等到所有人都蜂蛹离开了教室,我一个人开始吃起午餐。用手机给安藤姐一如既往发了句对于便当的赞美之外,手机便没有了用处,它静静地躺在抽屉里。
饭后,我一个人走向教学楼的天台,将早就准备好的午睡工具拿出。
首先铺好在底层用防尘膜覆盖的毛毯于平滑的木板上,然后再拿出睡袋放置在毯子上,接着钻进睡袋,枕好U型枕,设好闹钟就完美了。
这种时候,大概还要再说一句“世界,晚安”才应景吧?虽然有些傻乎乎的~
脑中闪过了上午零星的记忆碎片,在困意面前转瞬即逝。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那个像他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