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森林里失去了它本该拥有的颜色。
卡托莉奴从空无一人的马车内醒来,她呼唤起驾驶马车的管家,可是没有人回应。
自灰蔷薇庄园返回圣都的途中,颠簸的车厢内她不知不觉睡着了,察觉到不对劲的她发现车已经停稳,可窗外的景色却是一片诡异的树林。
从车厢内走了出来,管家已经不见了,更为奇怪的是,马也不见了,束马用的缰绳空荡荡的垂在地上。
高耸的大树遍布视野四周,像是无论走向哪边都永远不会到头,树没有颜色,地上的草也是,头顶被枯成灰色的树叶覆盖,看不见天空。
她胸闷的厉害,有点喘不过气,深呼吸没有用,仿佛这里不存在空气,但她也没有窒息感,是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啊,这一定是梦,卡托莉奴如此想着。
并不是第一次做梦,但她知道,梦境中一旦认知到这是梦之后,无论是怎样的情况都会醒来,但是这次却没有。
浅浅的低洼被腐烂的树叶所铺满,坑里的积水平静得如一面镜子。
低头看去,水面倒映出卡托莉奴的脸,令她引以为豪的金发变成了毫无光泽的惨白,面无表情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血一般的鲜红,这幅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
卡托莉奴扭过头去,不愿再看。
“正值叛逆期吗?”
有谁在她的背后说话。
回头看去,一堵毛茸茸的城墙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顺着向上看去,是一个巨大的猫脸。
灰黑色的花狸猫,那是家猫的蹲坐姿势,尾巴盘在身体的右半边,脸上带着不协调的微笑,俯视着看她。
太过巨大了,卡托莉奴站在它面前就像是个小巧的玩偶,整个人不足它爪子的高度。
还有令人在意的是这只巨猫的头顶戴着一枚璀璨的金色皇冠。
面对这像是从某个童话故事里跑出来的生物,卡托莉奴没有表现出一丝震惊,反而是心情有点放松了下来,能看到这种东西那么就说明真的不是现实,这下安心了许多。
“你不怕我吗?”
巨猫见她毫无反映,疑惑的问。
“我养过很多只猫。”卡托莉奴淡淡的说。“不过它们都死了。”
“你有虐待动物的喜好吗?”巨猫不笑了,显得有些生气的。
“是被别人毒死的。”
以清晰的口吻答道,不太像是伤心,也不太像是无感,语气是如此的令人捉摸不透。
“那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所以我在家里所有仆人的饭里都下了毒。”
“呵呵呵,你还真是疯狂啊,卡托莉奴。”听到这里,巨猫似乎了解了些什么。
“......”
见巨猫唤出了她的名字,卡托莉奴也没有多过问。
“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才被逐出提伦家吗,真是可怜的孩子,明明是那对优秀父母的孩子,却落到如此下场,我开始有些同情你了。”
“不许提他们。”卡托莉奴突然显得有些暴怒。
“怎么了?作为亲生父母当年却没有站出来袒护你让你觉得很失望?”
“不许提他们!”眉头紧皱,卡托莉奴大声的吼了出来。
“做错事全都怪罪在家人的身上,娇惯也要有个限度啊卡托莉奴。”
“闭嘴!”双手堵住耳朵,尽可能的用最大的声音吼出。
这是她三年来,心里唯一的痛楚,仅管会被认作是过于任性,可原本爱着她的父母在那事以后便对她不闻不问了,她是多么想念与家人再次团聚,晚餐的饭桌上爸爸妈妈,伯父,祖父祖母还有曾祖父说说笑笑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
失去了爱的卡托莉奴,内心是不完整的。
“即便是被撵出家门的孩子,你也想变得优秀起来证明给他们看吗?”
“闭嘴闭嘴闭嘴!”死死的堵住耳朵,可声音还是透过皮肤穿进耳鼓膜里。
她在这个梦境像是无法抗拒。
紧咬着锐牙,极为愤怒的卡托莉奴脸上表情拧成一团,本是面无表情的她变的如此暴躁,让巨猫觉得非常有趣。
它好像还并不打算停下,因为激怒卡托莉奴实在太有趣了。
“再多一些!让我看看你生气时会变成什么样!葬食之犬!”
巨猫狞笑着,盘起的尾巴开始摇晃,这是猫兴奋时共有的表现。
“沙拉曼达(Slamander)!!!!!”
驱使火之精灵的攻击魔法,拥有燃起,焚烧,爆裂三种释放形式。
卡托莉奴只学过第二阶段,她以所能咏唱出的极速唤出了这个魔法,暴怒使她失去理智,她握紧瞬间从空气中聚集的火元素向这只巨猫掷去。
焚烧形态学习之后她从来没有使用过,因为威力巨大,第一次学习时就烧光了整个院子的所有树,如今她要将这只激怒她的猫焚烧成灰烬。
飞舞的火花接触到巨猫的毛皮,顷刻间将它点燃,沙拉曼达极为喜爱动物的毛发,火焰顺着巨猫的全身飞速蔓延,它们在巨猫的身上跃起灵动的舞蹈,转眼巨猫的整个身体便被这熊熊燃烧的烈焰所覆盖。
“这是你,自找的...呼...呼,呼.....”
火焰把她脸映得通红,喘着粗气,心脏剧烈地跳动,右手被火焰灼得乌黑也没有察觉。
一直都是这样,她生来便有极强的报复心,所有惹怒卡托莉奴的人从来没有过好下场。
“身处在被众人包围的温室里,一旦遭遇不如意便无法承受吗?”
包裹在巨猫身上的火焰散去了,沐浴了烈焰后它仍安然无恙,脸上依旧挂着那渗人的狞笑。
感到诧异的瞬间,卡托莉奴才反映过来这是梦镜。
巨猫伸出那巨大的猫爪,爪尖上,还有一小团火焰未能散去。
“你看呐,这火焰,你曾用它伤害过多少人?”
“.......闭嘴....”
卡托莉奴抱着头瘫坐在地上。
“你没法命令我。”
巨猫将爪尖的火焰按灭,发出威慑的声音。
“你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戴着皇冠的巨猫站了起来,其硕大的身躯,像是一面高耸的城墙,它围着坐在地上的卡托莉奴来回走动着观察起她来。
“世人称我为暴天大喰之猫,是吞噬万物的存在。”
巨猫说出了卡托莉奴从未听过的称谓。
周围的景色骤变,无数道闪电顺着巨猫的走动而落下,黄金长矛一般的光束将地面的石头击得粉碎,周围的落叶瞬间被烧成灰尘,露出焦黑的土壤。
“瞧见这落雷了吗?这是我咀嚼天空的碎片,我动身之迹,世间万物皆为我所变,所经之处,必显天灾异象,正因我是这样的存在,所以神明将我封印在了这不见天日的幻境。”
听着巨猫夸张的言语,卡托莉奴惊愕失色的说不出话。
“我并不是想要伤害你,只是初次见面,你这样的性格让我非常不爽而已,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着我叫嚣。”
巨猫又再次走到卡托莉奴的面前蹲下。“你不必紧张,像开始那样的自然就好,我想和你聊聊。”
即便巨猫如此的说,被惊吓到的卡托莉奴也没法一时半会就平静下来,她吞了口吐沫,闭上眼睛后又睁开,环抱膝盖平稳的坐着。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意外的有些事可以勉强让自己做到。
“曾经有一位善良的公主,也像你一样误入了这儿,她和我聊了很久,觉得我非常可怜,答应说要带着我去她的国家旅行,而且还把他父王的王冠偷来了给我当作约定之物,可是后来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你从没见过我都知道我的事,那位公主后来怎么样了你不知道吗...”盯着它头上的皇冠,卡托莉奴问。
“她大概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因为,人类的寿命是有限的。”
“......”
“......”见卡托莉奴沉默着,巨猫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所以,卡托莉奴,你能帮我完成心愿吗?”
巨猫说道,青色的竖瞳认真的盯着她。
“你是指什么?”
“我被封印在这幻境里独自存活了太久,整日被孤独寂寞包围还无法自然死去,因为我不与人结契就无法离开这里,所以我想寻找个可以带我离开这里的人,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你会给外界带来灾难的吧,我没法答应你。”卡托莉奴立即回应道。
“可以算作是交易,你不是想成为优秀的人让家人们刮目相看吗?我可以帮你办到。”
“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做到。”
“就算是被我威胁?”巨猫突然提高了音调。
交谈失去了公平性,卡托莉奴认为已经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
她故意慢了一拍再做出反映,缓缓地说。
“公主的故事是编的吧,就算是劝诱人类把灵魂贩卖出去的恶魔,也不会拿这么蠢的故事去骗人吧?那顶王冠是吃掉某个国王后所获吗?还是说,你把一个国家的人全都吃掉了?。”
巨猫愣了一下,饶有兴趣的弯起了嘴角。
青色的竖瞳逐渐染成血色,身上的灰黑色毛发开始与周围融为一体。
“真是有趣。”
巨猫从肉球里伸出勾爪抓起她衣服的后领,像是拎起准备玩弄的老鼠一样把她提到自己脸前。
庞大得宛如城门般的猫脸上,两个如风车轮一样的眼睛紧盯着卡托莉奴。
“你真的不害怕吗?”
巨猫的嘴角开到耳根,刀刃般的锯齿一排排的生长在它的嘴里,猩红舌头上的倒刺似乎能刮穿钢铁。
它狰狞的笑容,像是个从地狱里跑出来的生物。
“希里芙(Sylph)之刃!!!”
风精灵快速的凝聚成风暴开始了高速旋转,碎裂的刀刃暴风自巨猫的脸上炸开,卡托莉奴抽出一柄握在手上狠狠的刺进了它的爪子里。
可她的衣服被牢牢的抓着,双脚离地,没法脱身。
狠下心从下摆撕开整件上衣,落地的卡托莉奴打了个滚。
“露出肌肤的你,上当了哦。”
原地消失的巨猫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刚转过头,她便被一爪按在了地上。
力道大得无法形容,卡托莉奴像只幼鼠,被这巨大的爪子死死地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你要做什么?!”她感受到了背后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好像是刚刚用风刃刺进它爪子时造成的伤口。
“以吾血结契......”
卡托莉奴突然意识到不对。
“住手!”
卡托莉奴突然间醒了过来,冷汗遍布全身。
她正坐在马车的车厢里。
衣服完好无损,马车也是正在行驶的路上,颠簸的车厢内,她好像刚刚睡着了。
“威利斯。”
“大小姐请问有什么事么?”
“哦,没事......”
听见管家的回应她才松了口气。
管家正在车厢外牵着马车缰绳的样子。
一切都是如原来一样,看来是真的做了个奇怪的梦。
她视线转向了座椅的对面,看到那个物体的一时间,卡托莉奴甚至忘记了呼吸。
一轮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金色王冠放在座位的正中。
一只小巧的灰黑色花狸猫盘曲着卧在其中,诡异的青色竖瞳,正盯着她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