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毫无任何指导就将手无寸铁的学生们丢在这片渺无人烟的森林里!学生不仅学习不到任何有用的技能,而且承担着随时会受伤的危险!作为一位老师,这是你的失职!”
眉角的鳞片遍布两颊,黑发的斑里蜥族少年搀扶着一位同族,向卡曼拉指责道。
“少主,没关系的,我只是摔了一跤而已......”
“我会陪你离开的。”
另一位斑里蜥族的少年一脸憔悴的扶着他,好像站不稳似的半屈着身体。
“说完了吗?”卡曼拉拿出名单的记录薄。“塔克力亚.卡隆,达利艾.奇拉,你们两个,零分。”
“喂!”斑里蜥少年提高了嗓音。“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对着老师大吼大叫的学生是什么样的家庭里教出来的?”卡曼拉低声说道,像是一头隐怒的雄狮般瞪着他。
绝对无法反抗的威严,这个高大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这种气场。
本想着如何用语言来辩驳,可当塔克力亚被这视线盯上时,他就像被抽走了魂魄,四肢和身体无法动弹的被定格在原地,像个布偶。
潜意识告诉他,只要稍微的动一下,这只雄狮就会如闪电般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
“首先我没有任何种族歧视,甚至还很敬佩北陆那些勇敢的战士,但你们应该觉得很丢脸才对,体能高于人类数倍的北陆半兽人,居然混杂着你们这些无能懦夫!”
卡曼拉视线在记录薄上一扫而过。
“这次进行生存课实践的学生总共是九十二人,除去开始离开的,是七十七人,在这些人中还有着十一个女孩子。从课程开始到现在,放弃的只有你们两个而已。”
碎开的玻璃瓶上面还残留着些许颜料,漫不经心的雨滴溅在上面,升起小片的彩烟。
呆望着这小小的彩烟在雨中消散,斑里蜥族的两位少年一时间说不出话。
“就因为摔了一跤而爬不起来就两个人一起放弃的话,那今后的课程大概会要了你们的命,所以我建议......”
攥写着符形咒文的白皮布料整齐包裹着筷子似的小木棍,这种是仅供一人使用的便携传送卷轴,卡曼拉从口袋里取出两个丢在他们面前。
“你们以后就别来我的课上丢人了。”
短哨鸣起,卡曼拉踏上伞骨翼龙的背,消失在空中。
意想不到,第一个出局的居然是来自北陆的学生,本以为体能出众的他们可以多撑些时日,没想到第一天天还没黑就在一处森丘高坡看见了他们的求救信号。
两个脸角带鳞像是蜥蜴人的学生,其中一位好像是从高坡上跌下,摔伤了脚,他的另一位同伴不知该怎么救助,就把信号雾打开了。
卡曼拉曾在北陆参加过佣兵团,与半兽人队友们在‘翠渊’中猎杀魔物。
他们围剿盔蚺的巢穴时,在巨型藤条上守有将近一个星期,食物只够几天,他们在饥饿与煎熬中度过,最后终于将最后一条幼盔蚺焚烧致死。
他的印象中,半兽人们尽是些性格豪爽,身体强壮,具有坚毅精神,是值得尊敬的伙伴。
如今他看到的这两个简直是耻辱般的存在,尽管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概而论。
但这次课程的所有学生中,十一名女生里都还没有一人出局,相较而言,他们两个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我觉得也是喉~”
突然凭空出现一位披着兜帽斗篷的女士坐在翼龙的脖子上。
“你偷听这个也没用啊。”
她那身可与周围融为一色的斗篷具有隐身的能力,她出现在任何地方卡曼拉都不觉得奇怪。
“虽然你的课我不该插嘴,但我还是觉得那个蜥蜴小孩说的没错。”
“指什么?”
“其实去年刚调职过来我就想问你的,你什么都不教就把人丢在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所以我说你这新来的剑术老师来我这瞎搀和什么,从放低招生条件开始我就已经很不满意了,要不是那老头一再要求,我当时都想把这些物资捐给离弃儿童收养所的。”
卡曼拉不好气的说。
“你要求就这么严格嘛,去年不是听说有很多人通过了。”
“上届学生和这届贵族姥爷们不一样,招生条件和科目选举的条件都不一样,其实就上届那样,已经算得上是很照顾学生了,你知道我当时还在这个学校上学的时候,第一堂生存课是什么情形吗?”
“嗯?”
“什么都不给,什么都不教,传送门开在洞窟的天花板上,你一步踏进去,空降进地下河。”
想起那副场景的卡曼拉不禁抿了抿嘴。
“从河里游很久才能上岸,而且河里好像什么怪物都有,上岸以后你要想尽一切办法逃出洞窟回到地面生存,一边与怪物战斗一边逃命,我杀掉多少只鳄鼠我都记不清了。”
“鳄...鳄鼠?那个能一口咬碎花岗岩的......”
“不过,这些都没什么,我只想知道是谁在那地下河里放了那几排绞钉,把我的头发......”
兜帽斗篷的女人看了看卡曼拉那稀疏的毛发。
“噗哈哈哈哈!!!!!”她毫无礼节的捧腹大笑。
“再笑我就把你的头发变成我这样。”
“咕~抱歉......诶,你看你看,第二个人出现了。”
她指着远处树林上方升起的那片彩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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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地藏蛛????怎么全死了????”
“刚刚看见烟雾的是这里没错吧?”
卡曼拉四下环视,除了树下那堆碎玻璃瓶升起的信号雾,周围找不到一个学生的踪影。
“这些地藏蛛全都被什么东西撕裂了一样,不是刀刃的整齐切口而是爪印,好像有什么更凶猛的怪物杀了它们。”
兜帽斗篷的女人注意到了地上那不同于这些地藏蛛绿体液的鲜红血迹,她走了过去,沾了些在大拇指与食指上搓了两下,放在鼻前嗅了嗅。
血迹的位置非常奇怪,像是有人躺在地上留下的,又像是有人站着留下的。
她突然眉头一紧。
“血是人类的没错,而且不止一个人。”
地上有成堆的地藏蛛尸体,而且尸体上有很深的抓痕,甲壳都裂开了。
同时在地上还有不止一个人的血迹,信号雾在升起,但人却不见了。
这代表着......
“不可能吧,信号雾里有皇鲟的血,这种魔物血统可以压得住羽鲸啊,按道理来说可以吓走这树海里所有怪物才对。”卡曼拉突然慌神起来。
“也许还在被那个怪物追逐着,那个学生可能正在逃命也说不定。”
这是最好的打算,但也可能只是为了安慰他。
放着不管肯定要出事,但目前的情况是没法让卡曼拉放着不管了。
“所以我才会烦这些不让人省心的贵族姥爷们!”卡曼拉一口吐沫狠狠的啐在地上。“你坐着狄修在半径五百米的上空寻找!我在地面搜索!血还有温度,说明还没跑远!快!”
把短哨丢给她后,卡曼拉顺着直觉的方向扭头扎进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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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随着天空颜色的加深而越下越大。
临近夜晚了,这雨看来是不打算停下它的演出,小提琴声被钢琴的重奏压过,尖声细语完全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畅快淋漓大开大合的高音。
音乐会在继续。
雨水顺着树叶急促的流淌,好像是被这茂盛树海遮挡没法尽快落入地面而感到焦躁,小个的植物都被压弯了腰杆,那窄窄的叶子都经不住这猛烈的冲击,纷纷折断垂下。
低地势的区域,地面积水已经快要淹过小腿肚。
卡托莉奴尽可能的快速移动着,腹部和大腿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被雨水浸湿的衣服沾着伤口还是会有点隐隐的痛。
暴雨中的树海,喧闹得不停,显得格外可怕。
雨中你听不到周围的动静,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你根本不知道周围潜伏着什么东西。
如果没有雨声的掩盖,地面石子或落叶的兮簇声可以让你有所警惕。
但现在,你几乎是丧失了听觉。
暴雨冲刷着万物,还有着视线上的阻碍,没有佩戴雨具的人在雨中也是恨难看清周围。
所以在这陌生的森林里,雨中行走是一种极危险的行为。
但是卡托莉奴并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不能就此停下脚步,继续走肯定是没有错。
天已经快要黑了,如果再不找到可以避雨的休息场所,可能会被雨水带走大量体温而患上低温症。
她开始担心起帕露蒂。
娜娜那个自来熟一样的角色卡托莉奴起初并没有想拜托她的意思,她不愿一上来就和这种人表示亲近,因为很麻烦,这种人你一旦向她示好她就会一直来给你添麻烦。
以前那个被她打断肋骨的堂弟一样,知道了你可以相处以后就什么都不会见外,因此而把她心爱的画集弄坏了。
卡托莉奴想要变强,想要尝试着自己能不能办到这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深深的愧疚。
帕露蒂因为自己都没去参加开学典礼,如今还把她托付给别人,不能在她身边陪伴着。
可能这个行为会惹帕露蒂讨厌吧。
卡托莉奴在温室中沐浴着爱成长,但却没有造就她善良和温和的性格。
虽举止如教养良好的大小姐般,若是惹怒了她,下一秒她则会拿出剑将你的手脚砍下。
提伦家的女性无一例外尽是如此。
这样的卡托莉奴不知为何唯独不想让帕露蒂讨厌她,这种莫名的亲近感,她无法理解。
就像故事中那黑猫与画家,每天绘画着黑猫的姿态,厚厚的画集里,布满了黑色的线条,一张都卖不出去的画家最终饿死了,但画家就是如此的执着,他信任着猫。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黑猫还是画家,但她信任着帕露蒂。
想要待在她身边,静静的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
卡托莉奴看见了那个矮小的屋篷,不知是谁搭的,木板架在矮树的枝干上,堵住缝隙的树叶全被雨水冲掉了。
雨水正哗啦哗啦的往里灌着。
卡托莉奴缓缓的走上屋篷前的台坡,探头朝里张望。
一个浑身被淋的透湿的少女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水流恰到好处的朝她的头顶灌着,溅出不对称的菇形,她低着头,怀里是一个用空罐头做花盆栽着一棵小血岩草。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屋篷里雨好像更大。
但这个少女是为了保护这盆血岩草才不得已这样待在篷子里让自己被雨一直淋着。
紫发被雨浸湿了,额头的刘海散乱着披在脸上,麻花辫还是一如既往的捆在左手,那左边戴着布的眼镜在仅有的右边镜片蒙上一层水珠。
此时她在想什么呢?
卡托莉奴一点儿都猜不透,也许只是困了,年幼的孩子此时还正是发育期,长身体的时候总是会犯困,看她随着呼吸还在起伏着身体。
是啊,她怀里捧着血岩草,头顶着“瀑布”睡着了。
梦境中,她见到了妈妈,还是那副一脸担心的唠叨个不停。
‘见到凯瑟琳了吗?’妈妈这么问道。
————
“凯瑟琳!”
帕露蒂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看了看外面,天已经黑透了,雨还在下,哗啦哗啦得喧个不停。
头顶已经没有水再漏了,好像又被什么堵上了。
难道是娜娜回来了?
她把怀里的血岩草放在地上,想要走出篷子看看。
弯着腰走到屋篷门口时,她发现一个还没开封的肉制压缩罐头放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