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这个憔悴少女将怀孕的肚子展现在莱斯眼前的时候，他一下子懵住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第一步要做些什么？
驱胎魔的步骤和驱除普通恶魔的步骤一样吗？
种种问题接踵而至，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少女依旧笑盈盈看着他……自己拿出绘画工具准备驱魔，难不成被她当成笑话看了吗？
莱斯咽了口唾沫，将自己的视线从少女的美丽脸庞上移开，转移到鼓起的孕肚上。现在，这里头有一只恶魔胎儿，自己要竭尽全力去把它驱除掉……
做不到的。然而自己必须试试，检验一下自己现在是什么水平，极限到底在哪儿。
莱斯一下握紧了手中的画笔。
“能请你……把手贴到我的腿上吗？”病床刚好在他大腿这么高，病床上的少女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的腿。莱斯此时需要少女与自己形成联系，简单的身体触碰就可以了。
少女听完他支支吾吾的请求，又咯咯咯露出了笑颜，不假思索地将盖在被子里的瘦弱的手伸出棉被。莱斯感觉到自己牛仔裤上多了片温热的地方，少女手心的温度开始向他体内传输。
自己的脸好像又发烫了……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自己要赶紧行动起来！
莱斯确认了一下挂在面前的画布与手里画笔的位置，闭上眼睛。蒙眼作画这种常人看起来难以做到的事情对他这个从小开始跟着圣血画师学绘画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蒙眼作画是圣血画师的必修技能，并且得掌握得极其熟练。
然而，莱斯最后依旧没有成为一名合格的圣血画师，甚至都没有达到勉强合格的标准。于是，他自己从师傅那里逃出来了，窝在家里啃老、吃喝玩乐直到现在，站在了通灵大会新人赛驱魔组的比赛舞台上。
通过与怀孕少女的联系，莱斯开始感受少女“哔哔”中孕育着的胎魔的情况。
……莱斯眼前的景象起初是昏暗的，接着，暗红色的肉块、血块便开始浮现并蠕动。他也看见了红色、蓝色的管子，管子里流动着鲜红与暗红。透明、浅白的液体有的稀，有的粘稠，挂在、黏在粉红的肉壁上。先前灌入皮埃尔丰城堡长廊的穿堂风莱斯已经感觉不到了，他反而觉得自己全身都热乎乎的，肌肤上也有黏糊糊的感觉，就像……
在母亲的“哔哔”中……
好吧，接着让自己来找找那个胎魔……潜藏在黑暗中、还未浮现在自己眼前的胎魔。
莱斯手中的画笔始终没有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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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你看清莱斯画的什么了吗？”身旁的安妮向他问起。
路易斯的视线越过莱斯那微微侧弯的脊背（看来这个沃尔特家的年轻人有点脊柱弯曲的畸形病症，平时的坐姿估计不太正常），来到了挂在其面前的画布之上。
“他下笔的速度太快了……一块块红的、黑的、粉色的东西……我也不好说他画的是什么，毕竟他才刚涂了半张画布，等到他把整张画布都涂满的时候，我们大概就能知道他画的是什么了。”路易斯如实叙述道，所见即所说。
“莱斯是闭着眼睛画的……”威廉这时候在旁边轻轻提醒了一句。
“嗯？他现在闭着眼睛？”安妮叫了一声。
“别大惊小怪的啦，安妮……圣血画师会蒙眼作画不是很正常吗？”琳赛又补充道。
“大概……我和安妮坐的这个位置不好。从我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莱斯刚好正背对着我们，完全看不到他的面部，所以我俩才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睁着眼睛。”
“是这个原因……毕竟我和琳赛坐在评审席的两边，能稍微瞥到些莱斯的侧脸……路易斯，你对莱斯现在的行为怎么看？”威廉捋了捋下巴上刮短了的小胡子。
“什么怎么看？哦，对……虽然我对画画一窍不通，但是对莱斯的这种绘画驱魔我还是蛮感兴趣的。琳赛你之前说起过的圣血画师，我其实也有所耳闻，不过……莱斯他也是一名圣血画师？”
“可以这么说吧……我问别人问来的结果是，莱斯·沃尔特曾经在我那个圣血画师朋友的门下当学徒。”琳赛回答道。
“你的圣血画师朋友？谁啊？”
“‘猩红小姐’*呀！”
（*注：有关圣血画的详细资料请见第0卷：普通人要如何像路易斯·枫丹和他的小伙伴们那样驱魔中的第二集：对传说中的圣血画像的调查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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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这片温暖潮湿的黑森林，去寻找森林里头孕育着的那只魔兽……
莱斯有些奇怪，为什么突然间自己竟会想出如此有诗意、又有些h的句子呢？
不过，此时的莱斯确实已经进入了怀孕少女的……当然，他并没有与少女进行亲密的肉体接触，只是让少女的手摆在他的大腿上罢了。
莱斯的思想在少女的“哔哔”中畅游，寻找着她孕育的胎魔。他很快就找到了，毫不费力，胎魔确实就沉睡在少女子宫里头。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在莱斯他自己的预料与掌控之中……
当然，他从未有幸见到过真正的胎魔，所以当这只胎魔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确实被一下震住了。
莱斯先前预估的是，少女体内的胎魔顶多才和人类胎儿三四个月这么大，虽然没有完全成型，但也有个人的样子了。然而，眼前的胎魔和他预计中的出入很大……
已经完全长成了个恶魔的样子了！但是……其实恶魔婴儿看起来就像只小奶猫。
莱斯现在看到的则是一只纯黑色皮毛的小奶猫。当然，它现在还睁不开小眼睛，所以莱斯不清楚它的眼珠子是怎样的。漆黑的细长尾巴微微飘荡在身后，浸润在“哔哔”内的液体中。并且，小奶猫的两只手和两只jio都是肉乎乎的，莱斯这个时候真想上去……
他注意到了那只小东西头上的两根突起。这两根突起很短，并不是很起眼，但是一下子就让莱斯清醒过来了。
两根漆黑的恶魔之角。
看来，自己眼前可爱的小奶猫其实并不是什么小奶猫，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小恶魔。
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觉得一个恶魔会长得像一只小猫的……
先不管了，既然自己已经看清了胎魔的全貌，那么接下来就是展现自己驱魔技艺的时候了。
闭着眼的莱斯嘴角显露微微笑意，手里的画笔猛然加快了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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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莱斯把整张画布都涂满了吧？”路易斯推了推身边的威廉问道。
“没错，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确实是红红一片……”
“那他现在在干嘛呀？！怎么手还没停下来？！”
“还在画呢！只不过画在画布中间，你这个角度看不见而已……”
“他又画了个什么？！”路易斯挠挠头皮。台上的这个年轻人要是再画下去不做正事，自己就要取消他的比赛资格，赶他下台了。
“莱斯他补充了点东西上去。一团漆黑的东西……”琳赛喃喃道。
“一团漆黑……他该不会把海伦肚子里的胎魔给画上去了吧？！”路易斯惊叫道。当然，他立马压低了声音，这句话似乎没有传入台上认真作画的莱斯的耳朵。
“我觉得是这样……你也知道我的视力很好，路易斯。我现在看到他新画上去了一个……有手有脚又有尾巴的小东西。”威廉这么回答道。
“那错不了了。我安置在海伦体内的胎魔就是会长成这个样子的！”
“我好奇的是，莱斯他把这些东西画出来是要做什么？”安妮紧接着发问道。
“当然是为了驱魔了！我们这可是驱魔组的比赛呀！”
“我【哔——】当然知道他是为了驱魔！我想问的其实是……他要如何用画作驱魔？”安妮说着摆了摆两只手。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稍微有了点思路，刚刚试着猜了猜莱斯接下来可能会做的驱魔步骤。”
“他会怎么做？”
“点石成金……不对，用这个词来形容并不是很合适……置换……没错，按照我多年的驱魔经验推断，莱斯接下来会将画作上的这只胎魔与海伦肚子里的胎魔移形换位。”
路易斯说完拧开了摆在桌上的矿泉水瓶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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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做的到吗？”莱斯心里在打鼓，“将少女体内孕育着的胎魔通过圣血画直接拽到外头来……”
应该是做不到的吧……莱斯清楚自己的实力，要是当初有幸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圣血画师，到如今应该也只是个半吊子，更别说自己现在正妄图使用这只有像自己师父那样强大的圣血画师才能用出来的法术了。
但是……试试吧。他不清楚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自己鼓励自己了，好像从一大早起床开始，自己就一直在心里这么为自己鼓劲：试试吧，试试而已，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现在自己已经站在了比赛台上，并且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要是这时候选择放弃，可就功亏一篑了！
不过，看着画布上自己的画作，莱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违和。
似乎有哪里自己画的不对……对了！
脐带！胎魔和人类胎儿一样，也是通过脐带与母体连接的，自己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也确实看到了胎魔肚子下端的一根漆黑的带子。
在自己进行虚空的拉拽之前，必须将胎魔与孕育它的母体之间的联系完全切断。
于是，莱斯又闭上双眼，在画布的漆黑肉团上绘上了一根黑色的、中间断裂的带子，断掉那头的尾端连在背景的红色肉块上。
这下就全部搞定了！
莱斯睁开眼睛，放下手中的调色盘与画笔。接着他又弯下腰去，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把小刀。
直接隔开自己的左手的手掌，底下的一小片人群发出惊呼。
莱斯就这样在原地伫立着、等待着，直到伤口缓慢涌出的鲜血的量多到足以将他的整只左手浸满。他用右手缓缓将血涂开，于是两只血手摆在了画布前。
要开始了，通过圣血画驱魔的最后、最关键一步，也是唯一一步……
莱斯深呼吸一口气，将两只手臂抬起并前伸。两手的指尖很快便触及到了画布的表面，指甲与画在上头的血团肉团接触在了一起。
还要再深入进去！莱斯咬紧了牙关，将指尖一点一点前戳。
画布表面突然变得就像一潭水般通透，莱斯的指关节瞬间陷进去一截，他心里一喜：“已经成功一半了！”
莱斯将自己的手掌往画作里头伸的同时，还将两只手慢慢往画作中间——自己画出来的那只漆黑、带尾巴的肉团——胎魔靠拢。他在心里不断重复、不断提醒着自己，要一下抓取成功，接着直接把它从画里头拽出来。
这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在动手前，好像忘了提醒躺在病床上、此时正聚精会神看着他驱魔的少女，这个过程可能会给她的“哔哔”带来阵痛了……
现在当然已经来不及了，自己必须抛弃大脑中的杂念，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两只手上！事后再好好道歉吧……
近了，更近了！莱斯甚至已经感觉到自己指尖触碰到了滑腻腻的、又带点绒毛的东西——胎魔的皮肤！
旁边病床上少女突然的一声惊叫并没有打断莱斯的动作，正将心力完全集中的他甚至已经听不到一点声音了。他将自己的两只手掌用力合拢，如果一切顺利，他将抱住一只有心跳的漆黑小奶猫。
两只手扑了个空。两只手的中间是一团空气，而指尖滑腻腻的触感却依旧留存。
画布像活物一样将莱斯伸进去的两只手掌吐了出来。画作中心的肉团似乎眨了眨它的眼睛，莱斯瞥见胎魔的眼珠是明黄色的，瞳孔则是漆黑的长条状。
这个小家伙，应该是在嘲讽自己吧……嘲笑自己的弱小无力，连它这个还没出生的恶魔胎儿都驱除不了……
失败了，自己还是失败了……一如自己一开始猜想的那样，自己完不成这次艰难的驱魔。
虽然莱斯听见了身后、观众席传来的掌声，但此时的他心里依旧有点难受。他懊恼地用一只手扯下挂在画架上的画布，空着的另一只手在空中无力地甩了两圈，血滴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差点飞进眼睛里。
“你好像很丧气的样子，莱斯·沃尔特……”这时候，莱斯才注意到，路易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比赛台，站到了自己身边。
“没错，枫丹评审……您刚刚在评审席上也看到了吧，我的驱魔失败了……”莱斯只看了路易斯一眼，就垂下眼帘低下头，开始整理起绘画工具来。
“但你给我和另外几个评审，还有全场的观众们带来了一次别开生面的驱魔仪式，莱斯……在今天之前、从业的这二十年来我从没见过有任何人像你一样通过圣血画驱魔！”路易斯说着拍了拍他低下去的肩膀。
这句话是他对莱斯的真心赞赏。
“谢谢枫丹评审的肯定，但是……失败了就是失败了，幸亏这是在驱魔组的比赛台上，要是在外头，可能就没人救得了这位小姐了……”莱斯指了指病床上的海伦叹息道。
路易斯听得出来莱斯现在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个年轻人是真的为这次驱魔失败而感到伤心难过。
“等今天驱魔组全部参赛人员的比赛一结束，我和另外三位评审会把你们几个叫到一起，给予你们一点指导、给出一些意见、建议甚至批评。到时候我会与你好好谈谈你所使用的这个新奇的驱魔方式的。至于现在……你的手还在流血，你自己难道没注意到吗？！一点都不痛？！快点去后面的医务室里去，让医生好好给你看看治治，整理物品的工作就让呆在后台玩手机的工作人员们来吧！”路易斯说着说着注意到了莱斯满是鲜血的双手，赶忙责骂并催促道。
“这……”
莱斯还想拒绝，却在半推半搡中被路易斯推下了比赛台。不得已，他只好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通过员工通道走向长廊的另一头。观众席的掌声始终伴随着他，他也只好一路微微点头致意，并露出苦涩的笑容。
“快点清理好比赛台，让下一个选手能上来！”路易斯回头对着位于幕布背后的后台喊了一句。
闲着的工作人员行动了起来，而路易斯则来到了海伦身边。
“刚刚莱斯驱魔的时候，你突然叫了一声，怎么了？”他关切的询问道。
“那时候下面有点疼，而且……肚子里的那个小怪物好像还踢了我一下！明明从外面看，我的肚子不怎么大的……里头的家伙感觉却不小！”海伦边吐槽边捂着下身。
“唔，让我看看……好了，把衣服放下去吧。没什么大碍，莱斯的驱魔对你和你肚子里的胎魔没造成一点影响。真是可惜了……”
“可惜了？！你还想让我出点事吗大叔？！”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莱斯这次驱魔可惜了，差一点就成功了。要是他回去之后再精进十年，用他这个方式驱这个胎魔简直是轻而易举！”
“我反正不懂……才应付完第一个上台的选手，我觉得我要在这儿躺到半夜了！”
“驱魔组的比赛本来就是持久战，每次都举行到晚上很迟的时间，这很正常，我也没办法……好好在床上躺着吧，我甚至觉得你可以打会盹、睡一觉！”
路易斯揉了揉、捏了捏海伦的脸蛋儿，又径直从台上走下回到了评审席中。比赛台已经被工作人员整理干净了，下一位参赛选手即将上台。
“二号选手，米兰达·格兰蒂请上台！”
工作人员的话音刚落，与此同时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气的路易斯就听到身边的安妮嘀咕了一句：
“梦女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