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自己的梦想吗?

拉麦的梦想,是成为魔法少女。

很可笑。

且不说其幼稚程度,就当它行得通,放在拉麦身上也是十分可笑的幻想。拉麦去年就已经进行了成人礼,自初中以来发育良好的身材使她亭亭玉立,羡煞旁人的同时,也早已与少女一词渐行渐远。

“所以,你已经是一头大龄乳牛了,请不要做那种十五岁以前的白日梦了好吗?”

再言之,拉麦是个在邻居与师长之间,口口相传的“聪明的女孩子”。素来立场明确逻辑清晰,有这样的头脑“未来一定能成为医生或者律师”。也和傻乎乎地相信善良和爱是能改变世界的力量的原则相悖。

“懂了吗?你尽管用这身条件去当模特,去做演员,装作魔法少女的样子好了。再不济做一个医生或者律师,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让你去犯傻!”

被拉麦堵在公园一隅,缩在儿童滑梯底下的路德,全然不耐烦地和眼前这个女人争辩。尽管在刚刚遇到她时,路德还满脑子都是基于荷尔蒙产生的念头。

大美人耶。

这是他首先想到的。

但搞不好是个八婆。

这是其次所想到的,以自己可悲的价值观得出的思考。

穿着本地名校的青色制服,乌黑的头发一直披到腰际,皮肤雪白的拉麦,打开深棕的皮书包,将五颜六色的一摞照片倾泻在蜷缩成一团的路德头上。

“你是个魔法师对吧?”

照片上,各自都有着一个白发少年的身影。

路德的确是被除名的魔法师。因为翘了太多课也可能因为死鱼眼太惹人嫌。在被退学选择出路的时候,路德选择了到没有魔法的这个世界,作为普通人生活,于是被安排到了这个国家的这个角落。但肯定是因为死鱼眼太惹人嫌的缘故,身材矮小,又顶着一团乱糟糟自然卷白发的他,在这个地方过得并不算太好。

能差到哪种地步去呢?他在被拉麦堵截之前,刚刚还被两个流民夺走了身上能翻出来的每一块钱。而对方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的死鱼眼过于惹人嫌了。

原本以为,只是又一次普普通通地被找茬二连击而已,但拉麦将自己逼进死角之后提出的要求,居然那么匪夷所思。

“帮我成为魔法少女吧?”

你脑袋秀逗了吗?路德这样反问,然后被拉麦抬手便打了一记耳光。

但现在她将如此大量有关自己行踪的照片公开出来,并直言知晓他魔法师的身份,路德心底多少也明白这是无法避开的结果了。

自己的出境协议上,明确地写着,不能透露任何关于魔法与另一个世界的消息。违反这一条的话,不仅会被强行带回原来的世界,还会因此身负背叛国家的罪名服刑,大概永远都没法有尊严地生存了。想到这里,路德的死鱼眼变得糟糕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这个女人坏了自己已经千疮百孔的一生。

“乱说话可是会死得很难看的哦?”路德这样威胁,然后被反手又打了一记耳光。

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呀?拉麦打完耳光之后这样挑衅,让路德看上去越来越糟糕的死鱼眼,开始生动地描绘着他对这嘲讽的反应。

这可是你自找的。路德从裤袋里抽出了魔杖,那根一头尖的木棍看上去更像是一支筷子,巧合得是,路德有随身携带一对的习惯。通常来说,威慑用的小型法术根本不需要作为引导器的魔杖就能施放,但路德这次瞪着半吊子的死鱼眼,决定认真地用一个阶位高一点的法术来教训眼前这嚣张的女人。

他抬起魔杖,吟唱起来。

“马尔斯之光,贾斯汀之理。

“下达制裁之人必自裁,

“行施破灭之人必自灭。

“妄佞之火,燃于自业——”

路德的嗓音既难听又特别响,吟唱起咒文来像只被撵的鸭子。但咒文行之有效,魔杖的尖端汇聚出了光点,发出红色的柔光。施法成功的话,那个女人身上会着火,虽然无害只是有点烫,但吓唬起人来效果拔群。不过路德大概以后也不会想到,自己把第一句咒语的两个单词当成了人名来念,而火焰又为什么变成无害的了。

哼。

在路德只差说出法术名完成施法之前,拉麦冷笑了一身,一脚踢在了地上。

啊,眼睛!吟唱变成了哀嚎,此处是儿童公园的沙地,拉麦随意踢起的沙尘不偏不倚地飞向了路德的死鱼眼,迫使他随手丢下了魔杖捂脸在地上打滚。

她趁机揪起了路德的衣领,以与外观不符地怪力把他拎起,将娇好的面容凑到路德的臭脸前。

“我赢了,接下来帮我成为魔法少女吧。”

路德眨巴着惹人嫌的死鱼眼,没好气地回答。

“我答应过你什么了吗?”

但拉麦却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抿嘴笑了起来。

“明天的同一时间,在这里会合,我知道你最终会帮忙的。”

矮小的路德被拉麦放回地上,瞠目结舌地目送对方离去,自己一人留在原地发呆,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我要帮你啊?”

他理了理被揪乱的领子,却在上面发现了一些朦胧的香水味。以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路德才终于将鼻子凑到了衣领上。

“这家伙,好臭……”

路德没有如约到场。他在公园外面溜达了两圈,然后买了一瓶一升装的百事可乐,徒步走到三条街外的麦当劳。点了一份小号薯条,要了十几包番茄酱和一整杯的冰块,到角落的位置里坐了两个钟头。

要不要试着抢银行呢?在店员第三次拿着空盘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他忧心忡忡地思考起来这个前人魔法师留下的空缺。在吃下第三根薯条的同时,无处可放的目光注意到了从店外经过的,一个带着齐腰长发的身影。吓得他一哆嗦,把薯条都给抖到了地上。

可喜的是那个身影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路德全然装作没有看到,打开装薯条的纸盒,用番茄酱在铺好的薯条上画了个大便的形状。然后一头埋了进去,把薯条和大便印到了脸上。

路德当然喜欢薯条,也当然不喜欢大便,就算是番茄酱做的。

“真巧啊。”

昨日听闻的梦魇之声响起,一把把他头按进了薯条里的那个女人坐在了他的对面。

“真巧呀,我正想在你的脸上大便。”

说完路德又埋头进了亲爱的薯条里面。

“没想到你为了我在这充体力,但营养是不是单一了点?”

那个女人拿起路德的薯条吃了起来。

“那是我的薯条,你这穿衣服的不要脸的长毛大便!”

“叫我拉麦就好了,类似‘尊敬的’‘发自内心崇拜的’‘大人’之类的修饰词随你兴趣加。”

她拿起薯条在路德的脸上蘸了蘸。

“都说了那是我的薯条,我为什么要叫一头母牛的名字?而且这是我脸上的番茄酱,蘸你自己脸上的去!”

路德气愤地举起了一把番茄酱,然后把头埋进薯条里滚来滚去。

“听着,手下败将……”

拉麦把头发捋到耳后,凑到路德的耳边。

“你要么好好地配合我,要么留在这家店的厨房里当烤肉酱。”

但是意外顽强的路德并没有屈服,他扭过头死死地用死鱼眼瞪着拉麦的脸。

“说得那么好听,当烤肉酱还能卖钱呢!”

“包食宿,本小姐心情好的话兴许还会给你点零花钱?”

“成交。”

坚持着自己的倔强,路德成功地捍卫了自己的尊严。但是路德并没有意识到,这也许只是从普通的流浪汉变成普通的高中生的开始。

“所以说,魔法少女是什么?”

拉麦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你是白痴吧?”

在故事开始之前先澄清一下。

路德过去并不是尼特族,他在刚来到地面时也被安排到过一份名为程序员,实际上就是按照上司的需求用电脑将字串组合的工作。因为没有兴趣,每天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别人的指示,最后月结的薪水却连房租也付不起。这结果让路德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白痴。

之后,路德去了离住所比较近的工地搬砖,这倒是很轻松的一个活计,只要用个简单的漂浮术他一天就能完成整个工程队的定额,按量领取的薪水曾经有一块砖那么厚。再然后,因为频繁的使用禁忌,他被地面监事局的人请去喝了杯茶,再次变成了无业游民。

两次失败的工作的遭遇,让路德产生了工作本身就是蠢货才会选择的失败道路的想法,仗着搬砖留下的不菲的存款,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尼特族。接着在两个月后,成功进化成穷困潦倒的尼特族。

但遗憾的是,虽然路德成了尼特族,但他却理解不了这个世界的娱乐。本身就是失业魔法师的他无法从常人着迷的虚假的电子游戏中获得乐趣。因为受过详实的始业教育,在失业群体中盛行的动画小说漫画之流也让路德感受不到任何的刺激,甚至因为在一些无聊的咖啡厅里和一个肥宅因为魔法的能量到底是不是爱而大打出手。

因为被监事局重点照顾,路德不能在公共场合使用魔法,他被那个肥宅压在了屁股下面,用恶心的语调唱完了某个兄妹不伦恋的动画片尾曲。这直接导致了他和尼特族的大群体断绝了往来,剩下的,只有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窝在出租屋里,把几个游戏反反复复地通关了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地舔舐少女偶像组合AOE48的海报。

至于这期间又为什么开始崇拜偶像,这又是另一个漫长的话题了,暂且放下不谈。

归根结底,在这里占用了这么大块版面只是想说明,路德并不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是魔法少女。

拉麦当然也不信,因为路德很明显在尼特族的前提下还是个死宅,而且是被家人厌恶,自我抛弃在社会边缘,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的类别。不过对拉麦而言,不要说是死宅,就算路德是杀人犯也不要紧,只要他是魔法师就足够了。

长大以后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呀?

拉麦的父亲曾这么问她。

“要做圣少女。”

拉麦不暇思索地回答出一个当时正热播的少儿动画名词。

父亲像个孩子一样笑得很天真,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回答得有多认真。认真到拒绝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而将一个没出息的魔法师骗到了自己家中实施虐待。

可能说得拉麦多少有些邪恶,但其实只是路德提出,要用拉麦房里那台超大尺寸的电视机播放AOE48的夏日特辑而被教训了。

“我需要我的工具,不让我看的话我就不去拿过来。”

路德尝试着抗争一下,但早预料到这一手的拉麦将一个旅行箱丢在了他面前,那正是路德自打开后就没整理过的旅行箱。拉麦花了一点小钱雇了个附近的混混伪装成债主,很轻易地就让房东打开了路德的房门。也是用同样的手法,在约定的那天找人跟踪了路德。

“你这家伙对违法就没有一点概念吗?”

热爱社会公义的路德愤愤不平,但拉麦满不在乎地撩了撩刘海。

“你现在报警的话,进单人包间的那个可不会是我。”

拉麦是个美人,这个一开始就说过。她具备了东方女人传统的神韵和西方女人前卫的性感,同时依仗着青春的力量,从头到脚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这样的女人和路德这样的男人独处一室,她说路德做过什么都会有人相信。路德在某方面确实是个十足的蠢货,但他也着实不敢冒风险再让自己被抓起来一次了。

“总之,你就是要穿着绮拉绮拉的不知羞耻的衣服摆出那种讨人喜欢的不知羞耻的姿势用莫名其妙的不知羞耻的武器打败那些恶贯满盈的不知羞耻的敌人当一个人人爱戴的不知羞耻的不知羞耻的公众人物对吧?”

路德回忆起了肥宅对自己的侮辱,记仇的他也想趁此侮辱一下他人,但他很快被更为记仇的拉麦吊在了厕所里,半个头泡在马桶里面。

“这是我和家人的约定与赌局,我要成为魔法少女,而且我也会成为魔法少女的。”

拉麦把手按在冲水钮上对,恳切地对路德说。

“对对对你会成为魔法少女的而且噗呜呜呜呜呜呜——”

她不暇思索地按了下去,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路德这次并没有在胡说八道。

“啊……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冲洗结束之后,她把路德从倒吊的状态放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脸。路德发白的脸被跑得有些浮肿,他吐出了几口水,把死鱼眼聚焦到了相当诡异的状态,一字一句地用母语回答。

“YOUDAMNIT****!”

在这之后,路德一直昏迷到了第二天中午才醒。

醒来的路德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中性的装饰让他很难理出有关房间主人的头绪。如果作为一个女性的房间,墙边的影碟架未免太过巨大了一些;可如果这时候男性的房间,那么床头的一侧,那一只戴着兔子耳朵的熊布偶又该如何解释?

可当路德确认了影碟架上的全是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魔法少女题材的动画后,他深切地认识到了自己对性别与兴趣的误解。以及,从床上爬下后,就一直很在意的一件事。

他的身上现在只有一条裤衩,而且是一条崭新的刚换上的裤衩。

如果没有了那套随身携带施法道具的衣服,路德的战斗力甚至不如一个三年不上课不工作窝在家里对着个人电脑制造餐巾纸团的两脚猪。

正如你所见,路德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而他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被一个女人怎么样了。对他来说,女人区别于男人的只是少了个把儿的同一种猴子而已,不过那些猴子还会挂着两团丑陋而碍事的脂肪堆积物。她们会利用身体结构和男性地不同来卖弄自己的肉体,通过卑鄙下贱的手段任性地榨取主要劳力的男性创造的资源,为整个物种群体所做的贡献却仅仅是生产数个后代——

“偏偏这么要紧的事情却是吃白食的女性才能做的,这完全就不公平。”

之所以会这么说,原因当然是路德生来就是个白痴。

“那么AOE48也是女生呀?”

突然出现在房里的拉麦问路德。

“蠢货,奈奈酱她们怎么可能是可怜肮脏的人类呢!”

路德愤怒地斥责问出了这种愚蠢问题的拉麦。

拉麦翻了个白眼。

“偶像当然也是人啦,会喜怒哀乐也会吃喝拉撒,会在台上惺惺作态也会在台下和两层赘肉的制作人潜规则……”

“闭嘴,你这种只会想到脱掉衣服在舞台后面卖弄风骚的母狗甚至没有资格来评价奈奈酱神圣的排泄物!你压根就是因为比不上她们高贵的小便在嫉妒而已!”

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即使拉麦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眼睁睁看着一个曾经为人的生物堕落成这番模样,还是让她有些反胃。

“这是我过去的房间,你就先住在这儿吧。午饭已经做好了,衣服也帮你放在浴室里,所以你是要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嘛,算了。”

放弃了约定俗成的段子,拉麦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虽然名义上是午饭,但等路德磨磨蹭蹭吃完冷掉的外卖后,时间已经是傍晚了。

“那么,首先是最基本的。”

路德打开了他的旅行箱,从堆成一团的衣服中间抽出了一个银色的火箭弹似的金属装置——圆滑的周身有四个对称的菱状凸起,顶端有一截看上去像个LED灯的尖——将弹头朝上,像放个摆件一样安置在了预备给他使用的房间里。

“连接魔网的信号基站。”

他点开了自己的手机上一个陌生的应用,然后将之对准那个倒置的火箭弹。弹头忽然发出“滴”的一声,顶端的LED灯的有节奏地发出柔和的绿光来。侧身的四块菱形与本体脱离,悬浮在了装置的周遭,按照绿光闪烁的节奏,缓慢地围绕着装置静静旋转。

“只要用个人端连接上魔网,就可以管理那一边的账户,还有简单的物资交换……嗯,你需要法杖吗?”

“是像那根筷子一样的东西吗?”

拉麦提起了路德随身携带的魔杖,那确实是用筷子做的,但他却得意洋洋地摇头。

“不不不,不是那种小东西,是真正的魔导器。”

他在手机上菜单上寻找了半天,然后对着那个信号基站按下了一个图形,画面上便出现了一个进度条。原本柔和的呼吸灯忽然持续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四个悬浮的配件尖也闪烁着光芒,加速旋转了起来。从几个不同的点散射出的光线在空中交会,互相冲撞抵消,呈现出了一个闪耀的轮廓。那是一根有一米多长的棍状物,通体都有着繁杂的装饰,在似乎是顶端的一头更是复杂得无法辨认。

进度条滴地一声读满,光芒也在这一瞬间强烈到无法直视。一瞬的光之后,那个原本只是在半空中闪耀的轮廓变成了实物,不可思议地被下方而来的光线支撑着浮在半空。

“本来,每个书院的毕业生都会有一根法杖作为纪念品。他们不给,我就自个儿掏钱定做了一个,未公开限定版,全球唯一!”

那是一根主体由金属制成,通体都缠绕着花藤一般的绿色矿质,直到顶端如花萼一样展开,晶莹剔透的红色矿质层层叠加在一起,镶嵌在绿莹莹的花萼之上。

花萼的中心,由红色的矿物构成的,是一个类似麦克风一样的东西。

路德伸出手去抓住了半空的法杖,支撑着它的光线在这同时消散,如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的瑰丽长杖被他竖立着高高举起。

“虽说是法杖,但也能真的当做麦克风使用哦。”

将法杖握在手中,路德恶心的嗓音在整个房间里扩散。

“生命符文矿石和血岩制成,十一次重铸过的铭文枪身,标准级的枪击也无法造成任何磨损,看上去没有什么刃口,但如果把下半部挥动起来……”

路德信手地将法杖倒着对身边的床铺挥舞,伴随一道破空声,床单被强劲的气流割裂成两截。

“也能造成点小破坏……总之,其实法杖在这个时代已经被淘汰了,不过拿来装装样子的话,我想应该绰绰有余了。”

“新床单由你自己负责。”

交代完最关键的问题后,拉麦便一手托着胸,一言不发地咬着指甲,皱眉凝视着这根造型绚丽的法杖。

魔法并不是需要法杖之类的才能施法,熟练的法师可以用手指划出轨迹来代替姿势,伟大的法师甚至只需要冥想和呼吸就可以完成施法。

路德随身携带的魔杖,主要是为了帮助施法者能更清晰地看到自己划出的姿势是否规范,和最后准确地引导魔力的流向,主要起了“辅助”和“导向”的作用。

而体积庞大,施法动作异化的法杖,则利用了可以选择更多的优质材料和能在杖上篆刻铭文的优势,它更像是一根枪管。将原始的魔力从一端注入,在枪膛里不断加速、预热,最后在脱膛而出时拥有远比原本强大的破坏力。除了基础的“辅助”和“导向”功能之外,它首先更是一件“增幅器”。

但是对于没有任何施法基础的拉麦来说,那两根魔杖还能当筷子使,而这个看上去笨重的魔杖,就真的只是一个拿来挥舞的武器而已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想着能成为挥动法杖的魔法少女,但如今真的把一根法杖放在自己的眼前,她却犹豫了起来。

“没有爱心和彩色缎带呀?”

“什么?”

“而且那么大一根丑死了,我才不要。”

“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已经比旭日之心好看很多了!”

“这种一看上去就像是烂掉的百合花茎一样的东西根本没脸拿出去好吧?”

“这可是七十七奈奈奈的角色曲《TheFallingDown》PV里使用的麦克的1:1高仿品,而且还附带货真价实的施法功能,你这个不识货的笨蛋!”

脾气臭不说又特别幼稚的路德举着花束般的法杖逼近了拉麦质问。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哇?”

拉麦向着路德的膝盖踹出一脚让他先进入了五体投地的姿态,然后不紧不慢地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卡片护身符。上面赫然镶着一张拳拳到肉的亲子动画里的满是艳丽色调和可爱长裙的魔法少女插画。

“你是小孩子吗还会相信这种东西!居然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不怕被别人揪着头发笑话吗?”

“你是对光之美少女有什么成见咯?”

拉麦一脚踏在路德头上,耐心地询问。

“别说什么傻话了,魔法就是科学,那种和四处溜达的小畜生随随便便胡说个什么契约就又是爱心又是灵魂的魔法乱七八糟的恶心人的东西根本只有脑子被冰箱门夹了的蠢货才会信吧!住手,就算拿门夹我我也不会堕落成你这种蠢样的!”

“我不管你觉得这东西有多不现实……”

一把揪着路德的头发把他的头拎了起来,拉麦附身在路德的耳边,温柔地说。

“我小时候看的魔法少女甚至连真正的魔法都没有,就算如此违背常理也能漂漂亮亮地惩罚坏人。而且,如果标准魔法师要是都是你这个凄惨可怜的样子的话,这个常理根本就没必要遵循不是吗?”

然后,拉麦把路德的头轻轻地按向地板,发出了响亮的“咚”的一声。

“武器就姑且如此了,明天再详谈服装设计吧,你最好先有点想法……今天晚上不要替我忙碌得太晚,好好休息,还有得你忙的。”

本着不好好让路德睡觉的心,拉麦丢下这句话便走出了房间。

可是理所当然,路德绝不是就这样老老实实就范的人。

第二天早上,拉麦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了黑着眼圈的路德虚弱地走出了房间。

“你怎么了?”

拉麦问。

“复习了一下《AOE48inArena恋色の花園》。”

“复习了一夜?”

“天亮了吗?”

路德打着哈欠的反问不负众望。虽然有所期待,结果如此却也没让拉麦觉得有多意外。她背着双手,抬头看着天花板问。

“那你饿了吗?”

路德有些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

“又是快餐店味道的嘛?”

但拉麦只是扭过头看了另一边。

“你刷牙了没有?”

可路德忍受不了这样没完没了地卖关子下去,好了伤疤忘了疼地信口抱怨起来。

“你很啰嗦耶,八婆。”

这随性的台词换来了拉麦一个恶狠狠的白眼,她弯下腰,把头放得比路德还低,微笑着挑起了眉。

“你最好把嘴张大一点。”

“要你管啊,八噗呜呜呜呜——!”

路德刚说到八字,嘴巴张得正开之时,拉麦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忽然抽了出来。一手掐住了路德的喉咙,另一手举着一罐透明的液体,爽快地将其灌进了路德散发着恶臭的嘴里。

“噗哈……喝下去了啊喂!你给我嘴里灌了什么恶心的的东西啊混蛋!”

“漱口水。”

表情明显轻松了许多的拉麦走到水槽边上洗杯子,留下了刚洗过嘴巴,散发着清新口气的路德在原地吐出秽物。在诸如“婊子”、“他妈的”,“我肏”的快速攻击中,拉麦一脸满足地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碗炒饭。

“请吧?”

“有没有搞错,这根本一盘黑色的饭而已。”

路德这回没有胡说,拉麦端上桌的,是一盘除了酱油以外,似乎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的酱油炒饭。

“我可是怕你营养不良,特地下厨做的这个。”

“营养不良也比食物中毒好啊?”

“你会心怀感激地吃下去的……吧?”

“这种东西怎么可能……等等,你拿刀干嘛?”

“嗯……给你切点葱花?”

“荣耀归于父,及子,及圣灵,从今日到永远,世世无尽……”

咚!

拉麦把一个装着红色稠液的玻璃罐放在了桌上,打断了路德装模作样的祷告。

“要不要放点辣酱?”

最上这么问着,但那一罐辣酱在这同时已经消失了一半转移到某人的盘子里了。

“我可没说过要啊!”

“没关系的来试一下,闭着眼吃下去就对了。”

“然后就睁不开了好不好,你当我傻的吗这么老的梗我还会万分愉快地配合下去!”

“你不吃我就去把你箱子里那套live的BD五十块挂到淘宝上去。”

“喔哦哦哦哦,这辣酱是什么啊,太他妈好吃了!That'sfuckingcrazy!”

按照喜闻乐见的常规,这个时候应该画面一转拉到室外然后直线向上,下一个镜头路德就已经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但拿那种过时的日式段子评价这个国家的调味品实在有失公允,在这个素有“一辣解百馋”进食传统的国度中,辣酱——尤其是一种被称为老干妈的辣酱可以算得上是本土调味料中的至尊。虽然过量食用绝对不会有好处,但对于身为初次品尝者的路德来说,绝对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享受。

好吃归好吃,但路德这惊叹根本就无关拉麦的手艺,并不能使我们的大小姐心情好多少起来。甚至可以说,原本有所期冀的好心情这下子彻底急转直落变成即将碾压过华北平原的沙黄天空了。

“所以,你受雇的第一天就全花在舔那群骚货的大腿上了?”

“你再从那张喷粪的嘴里多说一个该死的类似的词信不信我把饭扣你脸上。”

路德激动地挥舞着饭勺指指点点,拉麦布满阴霾的脸却忽然有了一丝神采。

“喜欢这个吗?”

她摇了摇辣酱罐子示意。

“喜欢喜欢喜欢,这东西简直……”

噗噜噜。

整罐的辣酱被倾倒在了路德的脑门上之后,拉麦将空罐扣在了路德的头上,宣读了两个决断。

“送给你了。”

和,

“你被解雇了。”

她解下了腰间的围裙随手甩在了饭桌上,大步地走向客房,打算把路德的行李丢出去。

接着她呆愣在原地,和路德预想的一样。房门甚至没有合上,和路德预想的一样。里面简直一团糟,和路德预想的一样。一条鲜活如大簇的蔷薇般的连衣裙挂在颜色黯淡的墙上闪闪发光,没关上的笔记本电脑传出盗摄视频带着噪点的咿咿呀呀的歌声,脏乱的地板上满是被裁剪过的鲜亮布料和金灿灿的线团。

预料之外。

一脸狼狈的路德在此刻忽然出现在了拉麦身后。

预料之外。

他伸出了手,从身后抓向了拉麦的双肩。

预料之外。

自上而下,关节突出的手指抚摸过拉麦的前胸与腰肢,从臀部直接滑向大腿。

预料之外。

然后他放开了手,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差不多挺合身的。”

然后已经顺道完成一次性骚扰的他挠了挠满是辣酱的乱糟糟的自然卷,没精打采地说。

“这个都已经做完了,好歹把用料的钱付了吧?”

呼。

拉麦长长地吸了口气,左手猛地揪住了路德满是辣酱的头发,把他的头从胳膊底下拽了过来,把原本干净的制服衬衫染成了肮脏的杂色,右手指着突兀地挂在墙上的色彩艳丽的长裙。

“这是什么?”

“奈奈酱在‘恋色花园’里穿的蔷薇长裙DIY同款啦……刺上了暗色符文序列的双色铭文线织布,不仅不会有传送褶皱,还可以调换出一千六百万种配色。这东西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那边的微商手上买来的,他要是知道我刷的是黑卡非打死我几十回不可。”

路德卖力地从拉麦的挟持中挣脱出来。

“听好了,我做这个,只是因为对奈奈酱纯洁的信仰而已,你要知道你这头乳牛穿这个风格可能会很蹩脚……”

但拉麦把路德的头按了下去。

“那个叫奈奈的女人的团体叫什么来的?”

她突然这么发问原本憎恶之事。路德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拉麦,半晌才作出回答。

“A……AOE48……”

“这个啊喔呃四十八挺不错的嘛!”

拉麦忽然笑着把路德的头提了起来,将他推到了抵到墙面的门板上,另一只手撑在了路德的脑袋边。

拉麦的手按到门上时,干净的木板发出了清脆的咚的一声。

但是拉麦接下去什么都没做,只是用看上去欣喜若狂的复杂眼神,死死地盯着浑身都感到不适的路德。两个人这么维持了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一刻钟,辣酱失去了水分在路德的额头上结成了伤疤似的一块。

路德终于喃喃地说出了一句话。

“你耳朵白长的吗?是AOE48……”

拉麦并没有在听,她此刻已经在策划好了什么,即将实施。

长大之后想要做什么?

幼儿园、学前班、小学一年级、三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初中一年级、三年级;高中一年级,二年级。

拉麦被郑重其事地提问了十遍这样的问题,工整地写下了八篇平均不少于四百字的作文而且一概被判不及格。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分得清现实和虚构的关系。”

上身西装笔挺但是却穿着褪色运动裤的语文教师苦口婆心地和拉麦说。

“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在天上飞来飞去然后凭空变出东西来?”

拉麦对于这正面挑衅似的问话感到舒适而满足,自豪地抬头挺胸回答。

“我相信魔法少女是存在的,人类可以挥挥魔杖就换一套衣服,跳起来就能在空中漂浮,招手就可以发射出爱心组成的光线……”

“别开玩笑了!”

语文教师突然打断了拉麦。

“不要以为你的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整个语文组都知道你向麦田大小姐的大名了,多厉害啊你,所有的问答都不会超过两句话,作文从来没拿过四十分以上。”

这直白的职责并没有让拉麦感到难堪,反而让她自信的身躯显得更加雄伟。

“我并没有感觉自己在这门学科上有什么不足,我所有问题上面的答案都是仔细思考之后才写下的,没有得到满分的问题不在于我,只是老师您觉得不合适,因为参考答案和这个不一样。老师你希望我能按照考试标准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每一个问题的所有方面,而固执地不肯接受我的答案,哪怕我就是按照题面所回答的。对吗?”

“你就是这么和老师说话的!?”

“我不认为我的态度有哪里不对,我的确不喜欢,不,我的确很讨厌老师你。但我也知道‘尊师重教’四个字怎么写,所以在你对我的梦想大发厥词的时候,没有直接把你那颗生锈了的脑袋按到你面前的玻璃盖板上,让被你压在下面的年终工资条贴到你的脑门……”

“够了!”

语文教师暴跳如雷地咆哮着,抬起右手扇向了拉麦的左脸,但却被躲开了。

“老师,这未免有些不冷静了。”

“你给我闭嘴!”

“请问你还记得在本校就读的,休病假在家疗养的,受教育部长宠爱的,学校的明星,亦是我的好友的,理事长的女儿吗?”

拉麦一连说出了一长串前缀,让仍在气头上的语文教师愈发地狂躁。

“知道啊!怎么啦?”

“她正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

“你……”

这一天,作为给拉麦的补偿,她获得了为期三个月的休假。来路断然不正,不过拉麦也因此谅解了语文教师的无礼。合作的过程有时候很愉快,自然也有时候会令人焦躁不安。

就结果而言,拉麦很满意。

当拉麦把为期九十天的奇妙假条摆在路德眼前的时候,这个死鱼眼天然卷浑身散发着失败者气息的小伙计足足呆了两分钟来思考这其中的奥妙,最后放弃了。

“为什么要这么拼呀你?”

“这是和我爷爷的约定。”

拉麦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老人家高寿了?”

“去世五年了。”

路德在此翻了个白眼。

“人都死了五年了,你还有什么约定可遵守的?”

然后死死地护住了头。

不过拉麦却意外地没有追究,反而坐了下来,给路德讲述了关于他爷爷的天方奇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