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麦的三个月假期马上就将进入尾声。

那一天,她坐车离开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回到了过去曾居住过一段时间的小城镇里。这个城镇在自己离开的短短几年内,有一部分已经完全改变了模样,而另一部分,却像时间静止一般什么变化都没有。

她站在自己过去的住所前,望着烧焦的废墟发呆。

直到将她邀约至此的那个人出现。

那是个和拉麦极为相似的少女,一样高挑的个子,一样乌黑的长发,一样难以轻易接近的气质,一样有着各种不容言说的秘密。她穿着本地学校的制服,肩膀上佩戴者学生会长的袖章,肩上除了书包之外,还扛着一个吉他盒。

“去河边走走吧?”

少女如此对拉麦发出了邀请。

拉麦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河边的风景也是时间禁止的一环,除却河堤之内已经没有开着一家杂货店之外,一切都仿佛和过去一模一样。两人席地而坐,却从不谈及过去的事,只是说着所见的这个城镇的变化,只是说着所闻的那个城市的变化,仿佛各自都没有过去一样,仿佛各自都不在意过去一样。

可终于,总会有人率先触及到那脆弱平衡的边缘,率先提及往事来。

“你过去曾和我说过的吧?”

拉麦开口道。

“魔法世界会不会是一个装在水晶球里的地方。”

她没有看向身边的少女,只是望着眼前的河面。

“你是对的。”

“这样啊,感觉失望吗?”

“没有。”

“那么觉得开心吗?”

“也没有。”

“那就对了。”

少女微笑着,靠到了拉麦的肩上。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没什么可以高兴,也没什么可以悲伤的,情绪这种东西再怎么表达,都不过是一句‘那就得问你自己了’就可以涵盖的东西,无用而且多余。”

拉麦回过头,把手放到了少女的肩上。

“那么梦想呢?”

“那是比情绪更不值钱的,仅仅是情绪在自我消化时的产物,既没有源头,也不存在终点,徒劳伤神,最为无用而且多余的东西。”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这些的吧?”

“我知道得不能更清楚了,你就像条咬了名为梦想的钩的鱼,和放在塑料盒里的娃娃一样任那人摆布,整天张望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却全然不知道自己连起码的自我意识都不具备,如果厌倦了的话就换一个目标,长此以往,从内部就开始腐烂了的东西。”

“哼,真不愧是你啊。”

“真不愧是小麦。”

猜谜一般的对话戛然而止,拉麦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能谈谈我家的事情吗?”

“哪一个?”

“烧焦了的那个。”

“我和你一起种下的苹果树还在哦。”

“那么房子呢?”

“烧焦了。”

“怎么回事?”

“是我干的。”

少女像是回答什么无关痛痒的问题一样随口答道。

“为什么?”

“为了和小麦说再见啊。”

“那么为什么今天还要找我来这里。”

“因为小麦还欠我一个再见呢。”

拉麦耸了耸肩,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指着少女带了的吉他盒。

“那是什么?”

“是我最近的玩具。”

少女打开了吉他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副颇为考究的木吉他。

“音色很不错呢。”

“你会弹吗?”

“声乐部的同学教过我一些。”

她轻轻地咳了两声,然后在吉他的伴奏下演唱起了一度唱过的奇妙的歌谣。

 

因为那肯定是由废铁做成的

被螺丝勉强连接着

会从接缝处开始生锈的东西

不上油的话,轻易就会

“你好,我是一个完美无暇的人偶。”

能可爱地说话聊天

换最漂亮的衣服玩

厌倦了的话,轻易就会

我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而后在半途就停止,熟练地给吉他调好了音,将它递给了拉麦。

“小麦要试试吗?”

“嗯。”

拉麦并没有弹过吉他,她只是随意地将它捧在了怀里,随意地一拨弦,听着吉他发出了清脆的音色。

“很不错呢。”

“是吧。”

“我可以换个用法吗?”

“小麦乐意就好。”

“那可真是多谢了。”

拉麦站了起来,怀里抱着吉他。

而后,她将吉他砸在了少女的头上,吉他的弦在刹那间全部崩裂,发出一阵不和谐的抖音。

“这样用也没关系吗?”

拉麦把手中折断的吉他丢在了一遍,面无表情的问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额头渗出两道红色的浊流,但形势并不汹涌,她依旧面带笑容,温柔的声音不带一些颤抖的回答。

“这就对了。”

拉麦没有道别,独自一人走上了河堤,她看到河堤上有形形色色,穿着同样的制服,肩上都戴着学生会袖章的男女正注视着自己。但他们仅仅只是注视着,没有任何前来阻止的举动。她不再理会这些不知为何而来的人,离开了河堤,离开了这个城镇,在回家的列车上偷偷地哭了一场,最终于当天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回来得这么快啊?”

路德正把一桶AOE48的海报往房间里搬。

“我还没把终端修好呢……”

他一边掩饰着满桌的特典CD,一遍慌慌张张地从自己的皮箱里拿出了几件衣服。

那是拉麦在魔法世界里被破损得不成样子,几经缝补才修饰如初的长裙。以及更多同样拥有着复杂装饰和花边的,不同样式的其它礼服。

“怎么样,你还想做魔法少女吗?”

路德将这些衣服排列在桌上问拉麦。

拉麦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

 

而于此同时,在另一个世界雅金,远冬港纪念碑旁的一块墓碑前,正有人献上一份小小的花束。

“花是献给生者的吗……”

他这么感叹着,长久地伫立在空港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