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一天的食材。回到家后给春香,春香便行云流水地开始准备中餐。菜单在买食材时问过她,今天中午似乎吃咖喱。
我依然靠着床边坐在矮桌前,这次并没有看小说。或许是因为没有想看的想法吧,我看向阳台外并不辽阔的天空。
那个女警察姑且为了我能够尽快回复她而给了我电话号码,我也在出了凭明高中之后发短信告诉了她结果。随后便没有见她回复。或许是一开始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吧。
“肆君——今天又发生什么了?”
因为是用咖喱块做的咖喱,很快就做好了,接下来只是等电饭锅的饭做好。于是春香便趁着空闲和我说话。
“认识的人死了,被割喉。”
我以平淡的、像是在叙述什么情节一样的语气说道。
某人死了。将这种话说出来的我犹如置身于完全旁观的视角、宛若融入那些完全无关的人——似乎,逃避着什么。
“只是认识的人吗?”
“不知道。”
“不,你知道哦。只是在自己骗自己而已。明明有着自觉,却欺骗自己以至于没有自觉。真不愧是你呢,肆君。”
春香这么说着,正坐在矮桌的对面,挺直了腰,将丰满的胸部形状完全地展现。
“肆君你真的很喜欢将自己置身于旁观者的位置呢——对残忍的事也好、悲伤的事也好、快乐的事也好、让人愤恨的事也好、充满正义感的事也好;哪怕是厌恶得无以复加的讨厌的事,或者是喜爱却认为不应该喜爱的喜欢的事,又或者是自我欺骗也想要坚守的无聊的事。哪怕是自己的事。”
——肆君你都很喜欢旁观呢。
她这么说道。
“但是,任何事都会有极端哦。而且有时还会在极端之后往正好相反的方向发展。肆君你旁观得太久了,一旦干涉了你所旁观的事,就会瞬间被物语里的角色和物语所牵制哦。但是其实到这里也并没有什么错误出现,不如说根本就不会发生什么巨大的影响。可是——可是肆君你却连干涉了物语的自身都要保持旁观呢。这样的话就会失控了哦。”
“极端调控……”
我想起那个神秘兮兮的男人所对我说的话。仍在持续的物语,已经开始的极端调控,无法停息亦无法抑制。
“没错,果然肆君你还是有那一点自觉的嘛。”她带着微笑说道。“这怎么说呢……只能说是因为你的扭曲性格吧?明明自身也是物语中的角色,却保持着旁观者的态度,无视自己的角色所应该解决的问题,也就是肆君擅长的无所作为。肆君你每次离开家都是有人打电话找你,要么就是因为别人送过来的情书,不是吗?你主动和他人交流过吗?”
“有……”
随后我将找明果的事,以及对紫木式未的欺言告诉了春香。明明没有告诉的必要,却不知不觉地这么做了,回过神时已经把全部都告诉她了。
真是——拥有着无穷无尽的手段干涉物语的可怕女人。
“——肆君,你下意识的谎言,已经干涉了物语的角色和物语本身哦。你下意识地夸大了事实,让那个对伪物比较敏感的孩子产生了巨大的恶心感,再加上其本身可能已经积攒许久的无力感——她说不定已经完全被你影响以至于变成了一个不稳定角色了呢。”
“不稳定角色?”
“可能做坏事,也可能做好事。可能会把事情引导至最坏的结果,也可能引导至最好的结果,又或者直接从中途开始让物语终结——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
“还有一个呢。你把欺凌的恶循环告诉了那个叫做紫木式未的孩子,可是那也是你下意识的谎言。你根本没有见过那个自杀的少女——不仅如此连声音都不曾听到过。你是这么说的吧?可是你却还是撒谎说自己和她说过话,撒谎说存在着这样一个不确定的循环——总之就是下意识地撒谎了。这个谎言也同样会影响物语中的角色哦,那孩子肯定会相信你说的话,进而认为应该破坏掉这一不存在相关解释的恶循环。这是矛盾啊,如果谎言使角色出现矛盾的话,角色就会使物语失控的哦。”
“……。”
“你并不具备因为干涉物语而导致所有事情失控这种体质。你具备的,不过是扭曲的性格和半桶水的特殊体质罢了。只是干涉的话还不会有事呢,即使你在干涉物语和其角色之后也不会使物语中的角色以及物语失控。但是你却在干涉之后无所作为。你说那天是第二个人死之前的事对吧?也就是暑假第二天。那之后呢?肆君,那之后你又以旁观者的态度,无所作为了吧?不去解决已经牵扯到你的问题,任凭着物语的自我发展,只是自顾自地融入人群。这才是问题所在哦,肆君。”
“……”
——要负起责任才行啊,尸位之肆。
——又开始了呢,极端调控。
——我只是作为你的抑制力罢了。
“肆君你最喜欢伪物了,喜欢伪物却不想说谎,又因为自己挫伤的认知,最终导致下意识地捏造假相。这样的你却又喜欢对事物采取旁观态度,甚至对自己都采取旁观态度。因此,那种扭曲的性格才会以这种方法影响他人哦。”
她走到我旁边,将我的头温柔地抱入怀中。
“会下意识地通过捏造伪物干涉物语,却又喜欢对物语进行旁观,进而无所作为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不参与物语。正是因为你那矛盾的,矛盾得像是悖论一样的扭曲性格,才会变成这样呢——才会不断地有人死去,不断地接近你的身边,让你不断地见到死亡。”
她上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脸颊,脖子。
“不过不用担心哦,只要你重新主动去干涉物语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以现有的状况持续到物语的结束。虽然已经失控了,但是至少能以现在的程度失控下去嘛——至少,不会失控到严重的地步。”
“春香——物语,到底是什么?”
“这个还不能告诉你哦,这是我的秘密——是浅朝春香姐姐连肆君也不能告诉的秘密呢。果然这样说你还是不懂吧?”
我用右手用力抓住春香的一只手,用头顶盯着她的锁骨尽全力让她倒在榻榻米上。
“哎呀哎呀——肆君,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回答。
左手用力甩开了所有绑带和夹板到旁边的床上,手腕的伤根本无关痛痒。从口袋中拿出了从来没有拿来开过锁的开锁工具。但是在掏出来的一瞬间,春香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我的手臂。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没有让我感到疼痛却也没有让我的左手可以动弹。
我迅速放开右手抓住她的颈部。
“讨厌我了吗?肆君?”
她泰然自若地说道。我的左手臂仍然无法动弹一丝一毫,开锁工具就这么定格在拿出口袋的那个瞬间一般。
“……我一直都讨厌你。”
“这样吗?我还以为都是谎言呢。”
“全都是实话。”
“嗯——那,动手吧。”
她放开了我的左手,两只手也迅速掐住了我的脖子。
“人在承受剧烈的痛楚时,可是会发挥出巨大的力量哦。肆君,考虑好了吗?”
我没有回答,反手拿着那个折叠的开锁工具,对准了她的颈动脉。抬高——
刺下。
下一瞬间,她的手放开了我的脖子。
开锁工具尖锐的那头,只刺中了她的头发。
“……”
“你还没法杀掉我嘛……”她的脸上泛起一丝柔软的笑意。“从结果上看,去干涉什么之后就不会再主动参与,又因此造成他人以及他人组成的物语失控。并不是‘连旁观都会诱发破坏’而是‘只有旁观才会诱发破坏’。明明差别如此之大,对于你来说却没有区别呢。”
我跨坐在她的身上,双手握住她的颈部。
“你就这么讨厌说谎吗?啊…不是嘛……你是在讨厌我学你那么做吗?”
我没有回答。
“讨厌和你一样的伪物和你一样说谎?”
“……那都不过是说谎吧?将他人的情绪变化归罪于我的身上,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有所改变吗?”
我的双手渐渐施压,缓慢地压迫她的气管。
“哎呀,目的被看破了呢。至于是不是虚谬的话语……我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哦。”她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丝毫不在意渐渐被压迫的气管,伸出一只手触摸我的脸颊。“被肆君杀死的话,也无所谓吧?可以哦,如果是你的话。”
既然如此——
既然这么想要去死。
既然你说可以。
既然你已经准许。
既然你觉得无所谓。
好吧。
我来杀掉好了。
用这双手,掐住白皙的颈部,双手拇指松开重新放在一条直线上。
描着下颚下来的一条直线。
渐渐施压。
然后——
“……算了。”我松开双手。“饭好了吧?去看一下。”
站起身,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忘记掉春香说的谎言。
“哎呀哎呀,我还真的以为要被肆君杀掉了呢。”春香坐起身来。“不过肆君,稍微主动一下比较好哦。我也说过了吧?希望你能主动抱一下我。”
“不要。”
“稍微主动一些更受女孩子欢迎哦。”
“那种事是谎言。”
“你要是主动去试着解决问题的话……给你什么奖励好呢?”她平躺在我的旁边,但是没有转向我。“这样吧。如果你主动去解决了问题的话,每天早晨都可以给你一个早安之吻哦。”
“才不要那种东西。”
我转过身,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