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
11月22日，AM-10:31，距离“白雾事件”发生的日期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月。如果再精确一些，应该是两个月零三个小时。
而在这仅仅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有部分势力在东京崛起，到现在，他们已经成长为一股庞大的势力。
作为这股势力的代表就是站在第一高校的评议台，正在进行演讲的白发男人……
虽然是满头白发，但他绝不是什么老年人，而且他的皮肤也是纯白色的，简直就像白茉莉一般，柔嫩又不失铿锵。
不过，他刚才那一句突如其来又显得非常刺耳的“死亡”，却让原本非常喧哗的体育馆陷入一片寂静。
甚至连我……这个很早就下定决心的人，心里也犹豫了两秒钟……
死亡？如果死了倒还好，不用去承担、不用去苦恼、不用每时每刻地直面死亡。
但我不能这么做，我还要让小音回到我身边，这是我必须做到的事情。
心中这样想着，我用力攥紧了拳头。
然后，不知不觉地看向了站在一边，和我一同前来的寒月。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她有自己的目标，她也在为某个人而努力着，她活着也许只是为了与一个人的承诺。
即使这个承诺很渺小，但对于她来讲，很可能是整个世界，就像那家咖啡厅，对她来说是最珍贵的。
看着这样的她，我不禁有些心动。
但她……现在到底是在想什么？
还在我思考这些事的时候，白发男子就已经对“死亡”这两个字进行了解释。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们加入这个团队，就要死亡一次。”
白发男子的声音很弱，而且听他的声音，每个人都会觉得他是认真的。
但这对我来说，早就已经无所谓了，无论是与否，我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只不过，我是这样想的……其他人并不是。
如果对白发男子这句话直接进行说明，其实就是在非常直白地问我们：
“有胆量，你们就来，没有胆量，趁早离开这里！”
结果，经过他一番婉转的措辞，再加上语言的刺激性，听起来就和字面意思差不多。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真的有危险性，还是说在进行筛选。
的确，不管怎么看，现在这个体育馆中的人都太多了，原本承载不了一千人的小广场，却硬生生地挤进了一千多的人。
如果需要人进行管理，肯定需要不少资源来分配，可问题就是，现在的日本已经没有什么资源可言了……
“开什么玩笑！”
一名中年男子大喊一声，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其他人也一样。
陆续的，整个体育馆内都响起了一阵阵抗议声，叫骂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视线偏偏只看向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寒月。此时的她，依然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她低下头，额发遮住了她的表情，身体任由密集的人流碰撞，最终被挤到了临近出口的地方。
可就在她的身体快要出去的时候，脚跟就像突然站住了一样，不再随着大群的人移动，而是用纤细的肩膀与他们进行碰撞，阻止自己被挤出去。
为什么……你没有必要待在这里啊！
仅仅只是一位刚认识不久的女孩，我却在心底为她发出了嘶吼……不，不对，就是因为刚认识不久，所以我才不认为她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终于，粉发少女已经抵挡不住人群的撞击，最后倒在了地板上。
唔！
我在心底里发出一阵呻吟声，差不多是同一时刻，我的身体也穿过了正在进行走动的人群，冲到了少女的身边。
我把手伸向她，笑着问道：
“没事吧？”
寒月看着我，有些诧异，就在我担心她还会像之前一样将我的手拍回来时，却看到一只修长的手放在了我的面前，就像英国贵族等待平民亲吻的礼仪。
我有些不知所措，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秒后，才用自己的手轻轻托住她，苦笑道：
“你到底是哪家的大小姐啊？”
“田中家的。”
马上，我就将她扶起，当然那个礼仪我们并没有进行。在她站起来后，她又轻轻地将沾在连衣裙上的土拍掉。而我自然也没有一直盯着寒月，毕竟，不管怎么说，总是看一个女生是很没有礼貌的。
我环视了一下周围，一点不意外的是，体育馆里的一千多人已经快走光了，仔细算过来，整个体育馆加上我也只有十一人……不，如果加上站在我旁边的寒月，应该就有十二人了……只是……
我真的很不希望寒月加入这个团队，即使不是出于朋友的考虑，我作为一个陌生人，也绝对不希望寒月没有任何理由地站在这里！
“我说……寒月小姐，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不知道。”
“一定要站在这里吗……”
“一定要……”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
寒月看着我，嘴唇微微翕动。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应该站在这里的。”
“不用你管。”
“……”
我看到她的脸上抹出一丝笑容，也许……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那头如同樱花般的长发，被两条深蓝色的发带绑住，并且毫不吝啬地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而她的皮肤也没有一点瑕疵，简直就像刚落下的雪花，透出一脸可人的面容。
不止如此，那双长睫毛下的虹膜中，也闪烁着一双比宝石更加明亮的粉色眼瞳。
之前用“超漂亮”来形容她，简直是污蔑了她的面容，应该说，她的面容已经超过人类所能认知的范畴了。更加准确地说，就是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了。
如果在两个月前，她毫无疑问就是我所仰慕的对象……
在不正经的想法弹出大脑前，我已经轻轻摇头，摆出一脸微微担忧地表情，说出了那句迟到五秒的担心：
“真的没关系吗？”
“嗯。”
她点了点头。
“……”
看到她这样，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因为这是她自己的人生，我来做决定可能有点太过分了。
我笑了笑，然后再次看回所有人身上，这才发现，剩下的所有人，年纪都超不过二十岁，甚至有好多人和我的年纪差不多。
而在一边看着我们的白发男子，已经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指，然后对着我们轻轻点了一下，用有些许沙哑的声音说道：
“十二人吗……比我想象的要多啊。”
他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都紧张了起来……甚至说，现在的气氛要比刚才一千多人突然寂静的氛围更加的凝重。
更加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后背已经在不知觉的情况下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但马上，白发男子又说了一句话，让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接下来要进行下一层筛选……”
说着，他已经拿出十多串挂有紫色水晶的项链。
这条项链……感觉为什么那么熟悉？
就像……某个人、某个地方、某种心情……某个记忆……
就在我这样疑惑的同时，白发男子再次举起项链，说道：
“这条项链……怎么说呢？属于AFD的结晶……这么说也许比较好。”
AFD？又是AFD！不管是二十年前的“AFD事件”，还是两个月前的“白雾事件”，更甚至刚刚ID为结城枫的加密文件，都和AFD有关。
AFD……到底隐藏着什么？
但他口中所说的结晶又是怎么回事？
白发男子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便立刻转变成类似教师的口吻快速说道：
“总之，这条项链可以引发出你身体中隐藏的能力……不对……准确来说是魔法。”
魔法这种具有魔幻色彩的词语，我还是第一次听人类在现实中以正经的口吻说出来……不过，这句话听起来也许是真的……不，是我希望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因为……如果是魔法的话，或许会存在一些复活之类的东西……大概。
“那么……你所说的筛选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循着声音，看向了一位拥有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少年。但由于他在我的前面站着，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过，从语气就可以听出个大概……一定是个面容凶恶，却又非常爱装酷的男生。
关于他爱装酷，一看着装就能知道了，全身上下穿着一身时尚的红黑色风衣，再加上特意与风衣搭配的长裤和衬衫，简直就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跟他比起来，我这个路人就显得非常不起眼了。那身黑色带些白色条纹的连帽衫，就已经足够拉低我和他之间的档次了。
这种男生如果是放在两个月前，一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但在这种情况下就不得而知了……
内心的吐槽还没结束，白发男就将举着大串项链的手自然垂下，继续说道：
“根据这一个月来的调查，我们发现只有一部分人拥有这种能力……当然，这部分大概占了总人数的九点五成……”
“也就是说，还有零点五成是不具有魔法的人类吗？”
“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听他们说完，我不禁有些慌张。
没有魔法……我会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吗？
“那这种人类岂不属于稀有物种了？”
就在我担心的同时，一道非常活泼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朵。
我将视线落向说出“稀有物种”这种比较有趣的词汇的人身上。但这并不是因为我感觉“稀有物种”有趣，而是因为从那个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表面上很活泼，但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微的颤抖……也许是在害怕。
但没想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一个小女孩，她有拥有着一头水蓝色的短发，而从我这个方向看，也只能看到她的侧脸，所以无法看清她整体的面容。可是看她娇小的体型，年纪应该不大，大概十二三岁。
而且从侧脸看到的长睫毛，以及吹弹可破的白皙脸庞真的彻底征服了我的眼睛，但我要事先声明一下，我绝对不是萝莉控。
“嗯，你说的也没错。”
白发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但真正的‘稀有物种’并不是他们，而是他们之中的某些人。根据我们进一步调查，已经确定，在零点五成不拥有魔法的人之中，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会出现一个获得其他特殊能力的人。”
“也就是说，整个日本只有五个人会有特殊能力？”
在这里，我的思路终于跟了上来，大喊着问道。
“没错，但这只是一种概率。”
“概率吗？”
我轻声呢喃道。
脆弱的心几乎被一层灰尘填满，绝望慢慢地侵蚀我。
我知道，我所想要寻找的复活能力，绝对是在特殊人群当中才会存在的。可是整个日本虽然在世界中属于小国，但地区却也不少于两百个。如果真让我自己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放弃，为了救小音，哪怕是跟神作对，我也不会放弃！
多希望自己就是那个会特殊能力的“稀有物种”。
“但其实……”
白发男微微低下头，让人感觉好像有点无奈，过了好久，才抬起头，说道：
“我就是那五个人中的一个。”
“什么？！”
不只是我，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了这声惊呼，对我来说，这简直是Lucky！
日本唯有五人的特殊能力者，现在就有一位站在我面前，原本我还想问一句“是什么能力”时，白发男就轻声说道：
“我的能力是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可以形容为决定性的一环。”
虽然不知道他所讲的非常重要是有多重要，但我认为“决定性”这三个字眼，已经足够将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进行大量的猜测。
紧接着，白发男毫无感情地举起项链，说道：
“那么……进行筛选吧，但如果你们当中有人没能通过，记得把项链放回来。”
说完，他就走下台，把项链一个一个发给我们，到我这里是最后一条。
当我把那块稍显沉重的紫色菱形水晶握在手中时，感觉其中注满了一种感受不到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这种东西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甚至说完全不清楚该怎样去描述它。是该说有沉甸甸的记忆好，还是说有五味杂陈的感情好呢……渐渐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消失了。
白发男走回了台上，指着自己的胸口对我们说道：
“那么，请你们把项链戴到脖子上，然后跟着感觉做就好了。”
我一边重复着他所说的话，一边按照他给出的指示行动：
“把项链……戴到脖子上，然后……跟着感觉做。”
“跟着感觉做！”
我大喊一声。
虽然刚才拿到项链时，的确有种神奇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已经消失了！
我非常不理解白发男所说的话，紧接着，又看向了旁边的寒月。此时的她，表情很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平静。轻轻合上双眸的寒月就像祈祷祝福的修女，美丽高雅。
“……”
我想要对她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就在我想要像寒月一样，闭上眼睛时，一名完全没有存在感和特点的少年突然喊了一声：
“成功了！”
所有的视线全部都聚集在他一人身上，然后我们看到了，如果是在前一秒钟绝对不会相信的现象……不，无论现在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惊讶了。
少年举起双手斜对着我们，似乎是想让我们都能看到他手中神奇的现象。
他的手掌上方涌现出一道光斑，渐渐的，凝聚成了一轮散发出明亮火焰的圆形花纹，缓慢地旋转着。
可是，总感觉这轮花纹虽然散发出光亮，但没有特别的显著，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更准确一点地说，是有一种要消失的感觉。
“唔！”
忽然，那名少年手中的圆形花纹停止了旋转，表面散发的光亮也逐渐消失，甚至一点点地浮现出裂痕。紧接着，一道迸裂声传来：
“刺啦！”
圆形花纹碎裂成无数菱状碎片，消失在空气中，残余的光犹如羽毛一般缓缓飘落。
失败了？但是不要紧，只是这一次失败了，他还有机会……
“你……淘汰。”
“……”
白发男说了这么一句，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为、为什么！”
少年似乎有些不甘心，大声咆哮着。但在我看来，他没被选中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因为谁都不知道以后这个团队将面临着什么，就连我也是迫不得已加入这个团队。所以我认为少年是在赌气。
白发男也没有想要跟他争辩什么，而是直入主题地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
“再给我一次机会。”
少年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可能有人会认为像这种第一次就失败的人，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也不可能成功。
但我的观点恰恰相反。
少年的回答很明显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如果他在第一次已经掌握了诀窍，那么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应该可以让刚才的现象完美地重现……或者说，会做得更好。可是，白发男的回答却让少年以及我都陷入了绝望。
“机会吗……不可能。”
“不可能……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你烦不烦啊。”
“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
少年突然吼了起来。
而白发男看了看他……低下头愣了两秒钟之后，再次抬起头来，说道：
“你们别把这件事当成扮演英雄的游戏！我先问你，你认为自己在与一名手持枪支的犯人进行对峙的时候，他会站在那等你所说的‘机会’吗？不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射击你的要害，你会直接死亡，在这个已经死了的地球。”
“……”
少年沉默了，我们所有人都沉默着。或许，不是因为他说出事情的严重性，而是因为他说话的语气变了，原本一直都是一种冷淡的口吻，可从他的这句话中，我们听到了愤怒。
而且，正如他所说，如果这个团队的指挥者目的是防止罪犯，那么像一些携带枪支的人也不会不存在。也就是说，掌握不好他所讲的能力，离死亡就不远了。
“更何况，现在何止是普通的枪械战……”
话说到一半，他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瞬间哽咽了起来。
而少年却完全听不进去，依然不依不饶地问道：
“那、就算你是代表，又有什么权利判断我的能力！”
从他的话里，我似乎听到了“死是由我自己来决定的，你凭什么管我”这样的反驳。
“权利吗？”
说着，白发男已经缓缓走下评议台，一步一步地走向少年。
“的确，能力的话……也就是魔法，我没有，但是……”
白发男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向少年贴近，继续说道：
“我知道所有魔法的种类，以及发动方法，甚至是怎么才能让它们发出最大效果……这些，你知道吗？”
少年有些害怕地向后退，同时用扭曲的目光盯着白发男，但这次他没能反驳。
我想，就算他这次再想反驳，也无法如愿以偿了。因为，白发男刚才所说的“知道所有魔法种类以及发动方法”这句话可能就是他所拥有的特殊能力。换个角度思考一下，如果我们一定要跟着他进行魔法的学习，就不得不承认他的权利。
在我做出这样的判断后，白发男再次说道：
“这个权利你认为怎么样？”
“……”
少年不再说话了，他深沉地低下头，然后把那条不属于自己的项链摘了下来，走出了这所“第一高校”。
我看着他那有些失落的背影，悄悄攥紧了那双已经被冷汗浸湿的手掌。
没错，现在这种情况完全与入学第一天的“选拔考试”一样，只不过，在这里的“选拔考试”，如果你没有通过，就回被勒令退学。而且他所考的内容也是与曾经截然不同的学科——魔法。
现在的我……必须通过这个测验，要以超常的能力进入这所学校……要让小音回到我的身边，要成为一个遵守诺言的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