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世界——这个原本没有多大概念的词语，在此时却变得极为沉重。
我们这所魔导学院的目的只有一个——
将所有被传播在外的“AFD结晶”回收或摧毁……
而我的目的也只有一个——
利用魔导学院、利用整个世界、利用所有人，得到“复活”魔法，最后救回小音。
但是……我们进入这所第一高校，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月。先别说救回小音，就连学院的目的都没有一点进展……关于“AFD结晶”的线索也完全没有找到。
就因为这样，我们这所不超过二十人的魔导学院，整天都在完全听不懂的课程中渡过……至少我是这样。
但庆幸的是……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自称“芥川诚”的白发男，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终于答应我在今天进行一场实力测试。
刺眼的日光毫不留情地映射在我那件白色衬衫上，驱散了冬季的寒冷。而凹凸不平的路面，被一片片凋零的树叶覆盖，我脚下如乘风，走过的地方都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
“……”
过了没多久，我走到了阔别一个月的体育馆……
在这里，我们即将进行一场实力测试。
我缓缓地推开大门。
体育馆中央聚集了很多人，我四处张望，最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粉发少女的身影。
她正沉默地坐在一个高大阶梯下，看到我进来，才缓缓站起身，瞪了我一眼。然后，走到了人群更加稀疏的地方……
从那天以后，我们两个人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她一直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而我也一直被所有人孤立……
她和我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但好像又没有。而且我那天说的话确实有点不负责任，被她讨厌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这样想着，走到了体育馆的中央位置，等待白发男宣布第一轮对战的开始。
第一轮对战的参战人员，第一个人是我，而另一个却是……寒月。
从一个月前，直到现在，寒月一直被默认为“最强”，犹如开挂了一般，强到炸天。
而我这个“最差”在第一次计分测试中就要和她正面交锋，很明显是必输无疑的……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
不能退缩！
如果退缩了，怎么救回小音？
怎么兑现承诺？！
怎么……赎罪？
是的，神让我活下来，也许只是为了让我赎罪，用自己的生命唤回小音。
所以，我要战胜她……
只要战胜她，我就有机会争得第一，然后获得“复活”魔法，救回小音。
我睁开不知何时闭上的眼睛，将视线落向评议台上的身影。
“好了，第一轮模拟对战——雾山羽风VS田中寒月……准备好了吗？”
站在评议台上的白发男说道。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走向寒月。
今天的她，穿的很漂亮，惊艳的天蓝色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完美地凸显出来，上身还披了一件与连衣裙非常搭的白色衬衫。诱人的嘴唇抹了一款淡粉色唇膏，与她白皙的皮肤很搭，可以说站在这里已经是所有人的聚焦点。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停在了与她距离不到十米远的一块空地。
这并不是因为我怯懦了，而是因为……在魔导学院多次的不计分模拟测试中，我以超常的分析能力，摸清了一件连白发男都不清楚的事实。
白发男虽然能教给我们很多具有任何性质的术式和咏唱，但却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攻击术程距离小于或等于十米的情况下，魔法术式是无法成立的……因为对方可以用超越术程的自身速度进行阻止和强行破坏术式。
就因为得到了这个结论，我认为将距离控制到八米左右是最合适的。只要把握住开始的瞬间，并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她的身边，展开这一个月来我唯一能够熟悉运用的简单术式——
震动。
我看向白发男，点了一下头说道：
“请开始吧。”
“那么……开始了。”
白发男说着，已经用食指点向浮在自己面前的“小型WINDOW”。
当然，他的动作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还记得在一个月前的学院角落里，零散着几种机械。其中有一种叫做“假想空间实体化”（莉斯奈儿）的机械。
原本以为这个机械只是为了拍摄影片而研发的，结果在第一次不计分模拟测试中，我才弄明白这个机械的原理。
“莉斯奈儿”是将所有可认知范畴控制在一定区域，用分子论和假想量子论进行假想性制造，将全部输入过的东西进行假想实体化……可是，这些东西毕竟只是输入代码而演变出来的，所以只要把机械电源关掉，就会重新化作量子消散在空气中。
而且，就算在假想空间里进行大肆破坏，也不会真正影响到现实空间……场景也是一样。
莉斯奈儿整体是由四个小型圆盘组成，呈银白色。只要将四个圆盘分散放置在四个点，莉斯奈儿的覆盖范围便会形成。
一般都是四点的方状范围，但有时会形成特殊的圆状范围。
“刺啦～～”
一阵音效声响起，四点的圆盘上方开始呈扇形散射出蓝色光点，然后将划定的区域包围起来……
“刺啦刺啦～”
蓝色光点渐渐凝聚，形成一个个蓝色的不明轮廓。
“啪咔！”
蓝色光晕一同爆裂，不明轮廓化为了很多熟悉的物体……
一片空地，有很多被白雪覆盖的石头和松树，周围没有任何建筑物，而地面有一些落叶悄悄露出，成为白雪的金色点缀。
紧接着，一阵夹带雪花的朔风狠狠地扑过来。我微微眯起双眼，看到了寒月，她就站在我面前。与我不同的是，她没有受到环境的影响，依然傲立在风雪之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她在风与雪的吹打下，粉色长发犹如粉嫩的樱花一般，在风雪之间舞动着。
“叮叮叮……”
预告还剩下一分钟的倒计时响起，我拼命燃烧着脑细胞，分析现在的情况。
整个对战场景都被冰雪覆盖。按照基础课的说法，每种魔法属性在特定的环境下都会获得有利和不利的情况。
而这场模拟测试，很明显是把优势全部放在了寒月那一边……准确来说，这应该是白发男耍的手段，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我取得胜利。
当然，如果我现在喊停，白发男也不会说些什么……只不过……
“怎么能就这么认输！”
我从喉咙中低声挤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铛！”
倒计时结束！
我握紧拳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寒月。
而寒月也将两手交叉在胸前。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放弃的，更不会输！
当我在心中嘶吼着这句话的同时，身体也已经非常逼近寒月了。
只差一步之遥……
“嗖！”
一颗由无数冰晶凝结而成的锋利椎体，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度，经过的范围都被浅蓝色的冰晶所围绕，最锋利的部分也狠狠地撕裂了周围的空气……
冰锥的面积不大，躲开只需要一个转身就够了。可是，如果我这么做了，打败她的机会就减少了一半，但我不这么做，就会被冰锥命中，机会将变得更加渺茫……
到底该怎么办？
我拼命运转着大脑，想要用这一个月学来的知识解决这次的危机。可是，解决危机绝对不是靠知识，而是靠多次的实战经验和死亡经验……
“嗖～”
冰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狠狠击中在我的胸口。
虽然它的威力不是很巨大，但是冲击力却足以让一名成年人跪倒在地。
“呜啊！”
我张开嘴，发出一阵低吼声，单膝跪在雪地里。
“可恶！”
我单手锤向地面，喊道。
此时，我已经没有希望了，这场测试必输无疑。唯一有可能战胜她的策略，已经被打乱了……我错失了一招致胜的机会，不仅如此，我的双脚也因为环境的恶劣而无法行动。
相比之下，寒月就轻松多了，她的属性本身就是寒冰，也因此她非常适应寒冷地带的环境。
不过，寒月在刚刚应该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展开了一个简单术式。而现在，她所剩下的被称作“魔力”的力量，应该还有很多。她完全可以用这些力量，展开自己最强也是最擅长的“冰雾寒域”，来结束战斗。
但是……
她没有这么做，只是站在不远处，用那双比寒冰还要寒冷的眼睛看着我。
但也正是如此，才给了我大量的思考时间——
如今，我所能熟悉运用的只有名叫“震动”的中级特殊术式。而这种术式的统一特点，就是不需要特意去准备术程，减少了大量的时间……不，好像遗漏了什么……
我拼命回想着白发男在课上讲过的话，冰凉的双手也不自觉地抓向地面，紧接着，一把白雪融化在我的手里……
我想到了！
我的嘴角两边微微翘起，右手再次抓了一把雪，并将不均匀的雪块轻轻捻成粉末，让它尽量以粉末的形态保持在手中。
如果我记得没错，初级震动术式与中级震动术式最大的区别就是……
初级只能让金属与其他物体和空气发生强烈的碰撞后才能被动展开，而中级是……只要用具有形态的物体，与除了金属的其他物体空气进行些微的接触，就能自如展开。
这样的话，还有机会……
带着这种想法，我将跪在雪地里的膝盖缓缓支起。
强烈的风寒捶打我的身体，我颤抖地站了起来，一点点地离开那片还残留余温的雪地。
“我……不能输！”
我在心里大声嘶吼着，然后抬起被寒霜覆盖住的头部，双眸下凝结的寒冰被撑开，看到了站在前方的寒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脸上似乎淌流着泪水……可是，为什么？她有什么理由吗？
当我思考这些的同时，一阵剧痛从胸口传来，甚至传入大脑……结束了我的想法。
我忍受着剧痛，看了一眼手中的雪球。它的表面已经被蓝色光点覆盖，可以确定“震动”术式已经覆盖在了雪球上面。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精神提到了100分的状态，然后死死地盯着寒月，想要在她的动作中找到一些破绽……
但很遗憾，遗憾的并不是她没有破绽，而是她破绽百出……全身都是破绽，让我不知从哪里下手。
同时，看到她那种似哭似笑的表情，我的心……
“唔啊！”
我下身一屈，发出一声痛苦的吼叫。
但是……我必须忍受！
我无法无视寒月的眼泪，但也绝对不会因为这种感情，失去对小音的承诺。
我用力咬紧牙根，将手中的雪球以粉末状抛向寒月。
她颤了一下身子，然后把两手交叉在胸前。
一轮非常复杂的术式在胸前凝结、扩散，化成一轮浩大的六芒术式——
由六个圆形花纹，以六芒星的形状分散排列，再由古老的神圣术语在周围进行交接，最后形成六芒术式。
六芒术式被白发男称为A级术式，只有拥有强大魔力的人才有可能发动，而寒月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她能一直蝉联“最强”的原因——
“不要再这样了，求求你，雾山君。”
寒月轻声说出的这句话，只有我能听到。
我看着她，微微一笑。
“对不起，这是我必须做的。”
说着，抛洒出去的雪沫便闪烁起蓝色的光芒，它们飘洒在满是雪花的半空中，就好像银河系中的渺渺星辰，闪耀着自己独有的光。
粉发少女没有再说什么，她胸前的六芒术式瞬间展开。
无数段蓝白色丝绸，夹带着寒气在半空中飘舞，雪沫在它面前，仿佛是星星遇到了太阳，突然失去了之前的光亮——震动术式被抵消了——像是被吞噬了一样！
“呃！”
我急忙向后退，可是已经晚了。
它已经落向地面，形成了一股浅蓝色的冷气，覆盖在雪地上。
紧接着，它轻柔地爬向我的身体，似乎又变成了丝绸……
我用力拉扯它，可是越挣扎，它的束缚力越强，就像是把我绑住了，想要挣脱完全不可能。
这是寒月最强的招式“冰雾寒域”，这种类型的魔法，被白发男称作是A级，但其实它的攻击能力并不高。
如果只说攻击特点……
这个六芒术式就只有封锁住人群的行动，并给予无法抵抗的寒气……
我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脚。发现，之前缠绕的丝绸已经变成了寒冰，将我的双脚牢牢冻住。
但其实，拥有这种性质的魔法并不少见。它被誉为A级，是因为“冰雾寒域”拥有吞噬的特性。
吞噬，根据白发男讲述，是可以轻松吞噬攻击术式在瞬间所散发出的光芒……意思就是，让攻击无效化。
“……”
说真的，我很羡慕她的实力，如果我拥有她这样的力量，一定能够找回小音……
想着这些，突然感觉自己好困……
我闭上了眼睛，不顾地面的寒冷，向前倒去……
而就在那一瞬间，模糊的视野中，我似乎看到了寒月……
她向我冲来，眼里还徘徊着泪光。
而且，原本已经冻僵的身体，不知为什么，缓缓恢复了知觉，甚至还感受到一点温暖……
虽然可能是错觉，但我确实感觉到有人用双臂搂住了我……
就这样，慢慢地，我的意识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
我感觉到自己的右臂有些麻木，微微睁开双眼后，之前存在的冰冷感已经完全退却。
可是右臂却依然无法动弹……
难道是冰寒导致的？
不，这种感觉……
温暖、柔软，像是被某种物体压住，到底是什么呢？
这样想着，我微微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手臂……
一缕樱花色发丝，轻轻绕在上面……
我的视线再次向上移，看到的却是——
寒月，此时的她正用双手紧紧握住我的右手，一半的侧脸靠向我的右臂，让我全身上下都感觉非常温暖。
她的粉色嘴唇微微张合，发出一阵微弱的呼吸声。
看着这样的她，总感觉透出了几分稚气和可爱……看起来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呜呜～”
寒月从嘴里发出一阵呻吟声，然后抬起头，睁开惺忪的双眼。
我和她面面相觑……
紧接着，我尴尬的朝她挥挥手，笑道：
“呦，你醒了啊？”
“呃……是啊……咦？！”
说着，寒月突然站了起来，同时背向我。
“那、那个……寒、寒月……小姐？”
“你、你醒了啊？”
寒月问道。
“嗯……是、是啊。”
说完，我勉强地撑起身体。突然间，一股寒冷袭来……
此刻，我多想对寒月说一句“再搂我一会儿”，但很可惜，我和她的关系只是刚认识的朋友……不，也许只能算是陌生人。
想着这些，我的视线便落向整个房间。
原本以为，我受到这样的重伤，会被送到有强烈刺鼻味道的“全自动化保健室”。
在这一个月里，我可没少往保健室跑，那里可以说都是白色的……
床单、窗帘、医疗设备……各种吧。
只要是保健室里有的东西，绝对是白色的……
不过，这里却不一样。“宽阔”、“温暖”、“舒适”这六个字完全可以将整个房间概括起来。
而且，房间的构造也很有趣。
有很多可爱的布偶，多数都摆在了床头，墙面也被铺上了一层近似樱花飞舞的壁纸，床的旁边有一张写字台，整体是蓝色的，台面是粉色，上面还有一盏小兔形状的台灯。
而地面铺的一张樱色地毯，似乎在闪烁着蓝紫色的光晕……
总之，整个房间都散发出一股公主的气息。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天空已经被蓝紫色浸染。
可是，只靠我这位不知昏迷了多久的少年是无法判断，这缕光是属于“晨光”还是“黄昏”的……
“那个……寒月小姐？”
说着，我看向正在用余光偷偷瞥我的寒月。
而她似乎也有些慌张，立刻转过头，说道：
“怎、怎么了？！”
“没、没什么事，我就是想知道现在的时间。”
我笑着挠了挠头发。
“已经是傍晚了……先去随便吃点东西吧。”
寒月说完，便将双手插在胸前，向外走去。
“……傍晚了啊……”
我低声呢喃一句，然后下床，穿上了一双不知哪里来的黑色皮靴……
但没想到还蛮合适的。
“那个……寒月小姐。”
“什么事？”
“……”
我犹豫了几秒，视线也开始游离起来，然后用食指挠了挠脸，继续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想冒昧的问一句，这里是你的房间吗？”
听到这句话，寒月的脖子和耳根微微泛红。可还没等我做任何猜测，她已经转过身，将脸凑向我，大喊一声：
“当然不是啦！”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寒月转回去，低声呢喃道。
“小孩子也不会问这种问题啊！”
我在心里这样说着。
***
蓝紫色的天空渐渐被黑暗笼罩，一轮银白色的明月也伴随着无数星光浮现在夜空之中。
寒月和我，一前一后走在月光铺洒的街道上……
我凝视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心里无比的温暖……是因为孤独的时间太久了吗？
想着这些，街道两旁的白炽灯也亮了起来，昏黄色取代银白色，将凹凸不平的石板地面照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我低下头，紧跟着她的脚步，并肩而行。
虽然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气氛的沉重。反而，单纯从感觉上来说，这种无法用词汇来形容的气氛刚刚好。
“雾山君……”
“嗯？怎么了？”
粉发少女说着，脸颊也微微泛红，将这种氛围变得有点暧昧。
“没有……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
我顿时无语……
刚才好像一直都是你带的路吧，现在反倒问我“想好去哪里了”吗？——
此刻，我多想大声说出这句话。不过，也只能想想了。不然，我要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这么说话。
“……”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环顾了一下周围渐渐亮起的霓虹灯。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里应该是第一高校的商业街，再往前面走，会有不少的餐馆和商店。
第一高校内部，几乎包含了市区内所有的店铺，甚至可以说，这所校园已经比市区还要繁华。
如果要想吃饭，肯定要在一千个店铺中选择一个餐馆。可是……
我们走到了商业街，周围店铺的灯光也已经全部亮起。但每个店铺都不可能有厨师和服务生，因为所有人都消失了……
我这样想着，视线也悄悄移走……
怎么可能会有不需要厨师的餐馆……
紧接着，我的余光就瞟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招牌。
我停下脚步，伸出食指指向那个方位，然后对同样停下脚步的粉发少女说道：
“就选这里吧。”
粉发少女循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用一种冰冷的目光刺向我。
“为什么？”
“……”
见我不说话，粉发少女的视线又增添了几分杀伤性，狠狠地盯着我，重复说道：
“为什么？”
“呃……”
看她的样子，应该早就已经选好了地方，刚才只是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但很可惜，意见不合……
我在心里偷偷地苦笑着。
紧接着，重新看向了我选的这家餐厅。
上面清楚地标示着“自助餐厅”——
很显然，现在的我们只能在有新鲜食材的自助餐厅用餐……
“为什么？”
寒月不依不饶地问道。
“……因为……”
我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什么？”
“因为……呃……”
其实，我选这里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它是距离我们最近的自助餐厅。其二，餐厅的名字很好听，应该会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那个……你不觉得这家餐厅的名字很好听吗？”
“F……FLASH……闪光吗？的确很好听……”
“对、对吧！”
看着那挂满霓虹灯的招牌，我仿佛松了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
“可是，你不觉得那家店的名字也很好听吗？而且装饰也很漂亮。”
寒月说着，视线已经落向门前标有“NIGHTSTAR”的招牌。
确实，“NIGHTSTAR”的装潢很漂亮，时代感十足。只发出海蓝色光晕的霓虹灯散乱排列在玻璃窗附近，凝视着它，仿佛会渐渐进入到深海之中。与之相比，隔壁的“FLASH”就要寒酸很多了。
但像这种漂亮的餐厅，我怎么会没能捕捉到呢？
这样想着，我看向了“NIGHTSTAR”旁边的几行小字——西餐厅！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
“的确，‘NIGHTSTAR’——夜星，这个名字非常好听。只不过……他们应该已经没有厨师了吧，怎么给我们做菜？”
听到这句话，寒月轻轻捂住嘴。
“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啊！”
“额……怎么了？担心这个不对吗？”
“嗯，放心吧，你的理由在这家餐厅不成立。”
寒月强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
看我没有说话，寒月便率先迈开脚步，说道：
“走吧，到了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呃……好吧。”
我紧跟着她。在轻轻推开那扇玻璃门后，一道蓝光便直射入我的眼睛，仿佛整个身体都沉浸于一片陌生的海域当中。
“……唔啊！”
一阵剧痛从我的脚尖传来，粉发少女瞪了我一眼，就提前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踩我，希望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
寒月选的位置很别致，选在了一个靠墙的角落。桌子也与其他海蓝色桌子不同，就像是深海里的珊瑚，草丛里的独秀，微微荡漾着粉色的影子……
“好……漂亮！”
被这恐怖的构造吓到，我的嘴巴已经微微张开。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优雅了，有点不像餐厅。
不过，她刚才所谓的“放心”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家餐厅的厨师还在工作？
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坐到了寒月的对面，问道：
“你刚才说的‘放心’是什么意思？”
“……”
寒月没有立刻回答问题，而是用左手，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样，不停地向桌子底下摸索。同时，她还在低声嘟囔着几句话：
“咦……奇怪，我记得是在这里啊……还是说……”
说着，她换用右手，向桌子侧面摸索。
“啊！找到了！”
“……”
突然，一阵风铃声传来——“小型WINDOW”的启动声音，紧接着，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NIGHTSTAR,LINKSTART！
叮叮叮叮！
深海主题，启动！”
“这是什么？”
听到这阵有些幼稚的声音，我讶异地看向寒月，但她并没有很吃惊，而是冷静地伸出食指，一边划着“小型WINDOW”，一边说道：
“不用在意声音，先想想吃什么吧……”
“说起来，这里有厨师吗？”
“嗯？没有啊。”
“……呃。”
“不用担心啦，你就先期待一下好了！那么，你想好吃什么了吗？”
“嗯……”
我犹豫了一会儿，紧接着摆了摆手，笑道：
“就有田中大小姐来决定吧！”
“嗯，也好，毕竟你没有菜单。”
“哈哈……”
面对她的挖苦，我只能尴尬一笑。
不知过了几秒钟，寒月迅速点了几下“小型WINDOW”的神秘界面。紧接着，一阵类似于“假想编程”的声音响起……
“刺啦～刺刺～啦～”
声音是从前方的餐桌上传来的，而且，毫无疑问，这种音效完全与“假想空间实体化”构成场景的时候相同……不过，一家普通的西餐厅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装置？
我并不认为，餐厅里会配备被誉为最高科技的“实体化装置”。不过，我也确实看到了类似于“莉斯奈儿”才能呈现的现象——
无数道六菱形光束，呈蓝紫色逐渐从半空中浮现出来，不规则地排列在空间当中……是的，这是在构造假想空间时必要的一个步骤，也是“莉斯奈儿”的特征所在。
不过，“莉斯奈儿”的假想构造是在一个空间内进行，有很强烈视觉效果和感官控制，也因此，我在之前的对战中才会感受到寒冷。而且，“莉斯奈儿”的假想构造具有极强的排列性，绝不会是不规则的非自然物体。
但这家西餐厅的蓝紫色光束，也并非是毫无规律的。它们与场景的构造不一样，蓝紫色光束并不会超过最开始浮现的区域……或者说，它们的排列是在某片限定区域中形成的。
在形成一个大致轮廓后，蓝紫色光束才会开始大范围凝聚，将整个轮廓填满后，“刺啦”的声音才会消失。
“刺啦……”
终于，声音消失，奇怪的现象也随之停止了。我看向餐桌，意外的是，之前还模糊不清的光束，在此时，已经完整凝聚成了一个形状……
像是……杯子？
可是，这终究只是一抹莫名的蓝光……
看着眼前被“具象化”的蓝光，我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
“你试一下就知道了。”
寒月将自己的食指点向半空，最终停在蓝光附近，然后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点一下。”
“……咕噜！”
我带着一种近似于冒险的心理，拿手指小心地试探，缓缓靠近那片不停闪动的蓝光。
“啪嗒！”
手指只是轻轻触碰到蓝光，一阵碎裂声便从中响起。虚无却又耀眼的光束也化成粉末，迸散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空间中的粉末已经彻底消失，而之前的光束也变成了一杯黑咖啡，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刚才的现象，简直像是二十一世纪初期就已经遭到淘汰的“魔术表演”。
或者说是“莉斯奈儿”的杰作……不，这个假设应该能够完全否定。“莉斯奈儿”——“假想空间实体化”，虽然可以随机制造任何物体和场景，但却不可能会有高级终端进行控制或指定物体的生成……更不要说是类似于食物这种充满气味和热量的物体了……
“我猜……”
寒月说着，点向了面前的蓝光。紧接着，出现了一杯和我那杯咖啡一样的黑咖啡。然后，她用食指轻轻抚摸着圆形的杯口，沿着杯口，一点一点地抚摸：
“你肯定是想问，‘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咖啡’之类的问题，对吗？”
“额……嗯。”
我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清楚‘假想空间实体化’这个装置的基本原理吧。”
“嗯……还算清楚……唔！”
可能是因为喉咙太干了，让我的声音有些变调……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先尝一口比较好。”
寒月摆出一个“请用”的手势，说道。
……
原本想要等到寒月给出答案之后，再去考虑是否要喝这杯咖啡……可是……
我死死盯着这杯可疑的咖啡，说道：
“真的没问题吗？”
“嗯……应该没问题。”
“应该……吗？”
听到她这句话，让我更加怀疑咖啡的可食用性了……
“快点吧。”
寒月说着，也拿起自己的咖啡，优雅地喝了一口。看她若无其事地喝下去，我的手也缓缓靠近杯子，轻轻端起，意外发现还蛮有分量的。
“咕噜……”
我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杯口慢慢靠近嘴唇，眉毛也微微皱起。
虽然很嫌弃，但最终还是喝了下去。
当黑色的液体滑入我的咽喉时，一股浓郁的醇香也侵蚀了我的味蕾。先是一种难以忘怀的苦味，接下来一种香味便侵入我的身体，最后苦味中的香甜也瞬间爆发，将我的舌头彻底征服了。
“好、好喝！”
我大声喊着，屈下的身子猛然坐直，而手中的咖啡却被我举的很高……
“噗嗤！真是的，我说……羽风君啊……嗯……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嗯，请便。”
我依然在盯着不可思议的咖啡。
不过，我倒是认为，直接用名字称呼比较好。但是现在的我也只能这么回答了，不管怎么说，我们两个人仅仅认识了一个月，还没有熟络到能够直接称呼名字的地步。
更何况，这一次是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仅凭这一点，我就不敢再奢求什么了……
我偷偷呼出一口气。
而粉发少女则是盯着我，用一种半是严肃，半是捉弄的语气说道：
“你还记得……我跟你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吗？”
“嗯……是在那家咖啡厅。”
“当时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依稀记得。”
说着，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睛不停地向其他地方瞥。紧接着，寒月便跆起脚，狠狠地踩在了我的脚面上。
“疼疼疼！”
我轻声呜咽着，双脚缩回椅子底下，然后，将双手举向半空，说道。
“……我记得很清楚。”
“那就好……这杯黑咖啡从本质上来讲，和我当天喝的咖啡是一个口味……”
“是、是吗……难怪那么好喝！”
最终，我的视线落在了镶着星点花纹的白瓷杯上面。但马上，我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转眼与寒月凝视，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起请我喝咖啡？”
寒月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非常认真地说道：
“你确定要我说？”
“嗯。”
我点了点头，非常笃定地说道：
“请你告诉我。”
“不要后悔哦！”
“当然不会。”
“那就好……”
“……”
“你听好了……”
寒月小姐深吸一口气，然后摆出一副厌恶的表情快速说道：
“谁让你在咖啡厅一直盯着我的黑咖啡……所以，在选择饮料和主菜的时候，虽然还是迟疑了一小会儿，但为了不让你紧盯着我的食物不放，我就自作主张地全部点了一样的。”
“……”
听她说完这句话，总感觉，我受到了10000000点的精神伤害。甚至，我那好久没有过血色的脸，竟然会瞬间变得通红……
等到晕红色稍微褪去后，我又干咳了一声，说道：
“所以，听你的意思，好像不仅仅是只点了咖啡的样子。”
“没错，还有很多菜，足够我们两个人吃的。”
“足够啊……可别浪费啊，现在的资源很紧张的。”
嘀咕着这句话，我又一次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小口。
“放心，不会浪费资源的。”
当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有樱花点缀过的餐桌上方又接连出现了几片规则不匀称的蓝紫色光芒……似乎是她点的几道主菜。
“刺啦啦～刺啦～刺啦～”
类似编程的声音不断响起，大概过了五分钟，声音才停下。
田中家的大小姐做了个手势，看着我。
“请吧。”
“嗯。”
我发誓，原本我是想在解开所有疑惑再去点开蓝光的，但好奇心实在是太大了……没错，纯属好奇心……也有可能是因为肚子饿了……但大部分是好奇心……
像这样的安慰，我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当小音消失时……
在自己放弃希望后……
当我找到唯一的光，却无法循着光出发时……
在寒月彻底击败我，让我无法获得“复活”魔法的时候……
任何情况下，任何时候，我都在安慰自己……但今天晚上，我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不会有什么烦恼、没有什么承诺、世界不存在魔法，还是像以前那样……然后与刚认识一个月的女生一起吃饭，只要今天晚上就好，不去思考任何事情、像正常人一样……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开一片蓝光——
蓝紫色的光芒逐渐从我触碰到的区域碎裂开来，一道道裂纹向周围散开，紧接着……
“啪咔！”
光芒幻化成无数光点飞散在空气当中，然后逐渐藏匿起来。我想，如果是在漆黑的房间中，这种景象应该会和星辰散落一样美丽。
而伴随着光点一起散开的还有一股诱人的气味，里面四溢着浓香，表面则是被一层金色粉末包围住，像是一枚香气炸弹，不停徘徊在空气当中，侵蚀着我的身体。
而且，被香气包围的食物是一块牛排，它的表面有一层金黄色的蛋黄，似乎是被卷了起来，周围摆着几束紫色的小花和几滴漂亮的棕色茨汁，光是看着，就有种垂涎欲滴的冲动。
看着眼前的牛排，我下意识地将不小心分泌出来的唾液咽了回去，然后盯着寒月说道：
“这是……惠灵顿牛排？”
“嗯，是啊……”
说完，寒月便用食指点向了另一片蓝光……
虽然那片蓝光的大小和牛排的差了好几倍，但美丽的蓝光却依然美丽……
当然，我也不可能会呆呆地看着她自己去点。
“……”
在犹豫了两秒钟后，我的双手也终于跟随视线行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将所有菜都点了出来。
……
“没想到还挺累的！”
我擦了擦额头，感觉有点虚脱。
粉发少女有点嫌弃地看着我。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我为什么不累呢？”
“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你没发现我们的对话很容易引起误会吗？”
“那就闭嘴！”
粉发少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
我有些不适地看向餐桌，然后问出了我在之前就发现的一个问题。
“那、那个……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我和你的主菜是一样的？”
“咦？不是你让我做主的吗？”
“呃……的确是这样……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
寒月看着我，拿起刀叉，划开一小块牛肉，放入了嘴中。她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为了不让你紧盯着我的食物不放，我就自作主张地全部点了一样的’，你忘了？”
“有这么说过吗？哈哈哈。。。”
真的是苦不堪言……
我竟然又一次回到了这个尴尬的话题。
“……谁让你总是盯着人家的咖啡，我自然而然会将所有的主菜都点成了双份的。”
“……好、好吧，不过，你能确定这两道菜的口感吗？”
看着另外两道菜，我有点不太能接受。
整个餐桌上，目前只有六盘菜，其中有两盘主菜Wellington（惠灵顿牛排）和两盘前菜Frenchquick-frozen（法式速冻）以及两碗cornsoup（玉米浓汤），后面也只有两杯CappuccinoCoffee（卡布奇诺）。
而我说的另外两道菜当然就是Frenchquick-frozen和cornsoup，虽然这两道都是有名的西式菜品，但我真的不是很喜欢，第一道可能还能硬生生地咽下去，可第二道……
我以前去过一家西餐厅，那里的cornsoup，简直了，味道特别浓，喝一口就有了想吐的冲动。差一点，我就去医院洗胃了……
所以，我至今对cornsoup有着天生的抵触感。
寒月看着我，然后拿起了一个小铁勺，舀了一勺cornsoup，小抿了两口说道：
“嗯，我认为味道还是不错的。”
“真、真的吗？”
“不信？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唔……”
我轻声呻吟着，同时，盯着那碗浓郁的汤底……
它散发出来的香气仿佛毒素一般，在空气里游走，慢慢侵入我的身体。
“我想……还是算了……”
说着，cornsoup已经被我推到了一边，而寒月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好吧。”
我重新拿起cornsoup，然后吞了一口唾液，说道：
“就喝一口啊。”
但其实，我的内心是一口都不想喝的，可是，这碗cornsoup无论如何也勉强算得上寒月的盛情款待……
所以……喝一口，只喝一口就好。
“咕噜……”
我慢慢地……真的是慢到极点地，拿起一把闪着银白色哑光的汤匙，然后轻轻舀起一匙浓稠的黄色液体，心怀各种不安地放入嘴中……
“唔！好喝！”
仿佛已经忘却了刚才的胆怯，我瞬间瞪大了双眼，然后用力坐直身子。看向汤匙里面残留的液体，大声喊道。
一缕散发出浓郁腻香的液体，缓缓淌入我的口腔，而且意外的没有涌现出那股恶心油腻的感觉。甚至说，cornsoup的汤汁里还微微泛出一丝清甜的味道。
“对吧。”
寒月用一只右手托住自己的下巴，笑着说道。
“不过……这是为什么？竟然没有那种油腻的感觉。”
“这个嘛……”
她一边低声呢喃着，一边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合并起来，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个类似于“小型WINDOW”的菜单浮现出来。
寒月看了我一眼，然后轻轻点了几下菜单，让它稍微向我的视线靠近一些后，又继续说道：
“你竟然清楚‘莉斯奈儿’的基本原理，那应该会比较容易理解。”
“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和‘莉斯奈儿’有什么关系？”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大脑也开始运转起来。
“莉斯奈儿”应该只能实行制造Imaginaryspace（假想空间），然后用Thehypotheticalquantum（假想量子）进行空间内物体的integration（整合），完善人在空间内的五感。
简单来说，就是将所想构造的空间进行密字输入，机器就会自动识别，然后在假想空间里生成实物，最后完善五感。
只不过，这些只是在网上浏览的皮毛……剩余的一些，因为我大部分都没有看懂，所以就自动忽略了。
想着这些，寒月也在喝了一口CappuccinoCoffee（卡布奇诺）后，说道：
“对，整体来说和‘莉斯奈儿’很像，或者说就是这一切都是‘莉斯奈儿’的杰作。”
“什么意思？”
“额……”
寒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点向“小型WINDOW”的菜单……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终于离开了“菜单”，后背用力倚向蓝色的椅背，轻轻耸了耸肩说道：
“找不到……算了，直接说吧。”
“找不到……什么？”
虽然我低声问了这么一句，但她却好像完全没听见似的，小抿了一口快要凉了的CappuccinoCoffee（卡布奇诺）。
“……”
我们之间沉默了良久……
突然，她似乎是组织好了措辞一样，说道：
“总之……就是‘莉斯奈儿’这个装置，如果与Quantumintegrator（量子整合机）一起使用，还有另一种操作。”
“Quan……tum……是什么？”
“这个不重要。”
“不重要啊……”
我有点无奈地笑道。
“简单来说，就是用Quantumintegrator（量子整合机），进行假想空间内的量子转换，并把所有物体的硬度、味道和感觉以密字输入进去。而这道cornsoup仅仅只是填了一个番茄的密字而已……毕竟，我也不喜欢在傍晚吃很油腻的菜。”
“……这、这样啊，赶快吃吧，都凉了。”
说着，我拿起一副刀叉，率先吃了起来。
不过，这并不是因为我饿了，而是因为寒月已经把我讲懵了……瞬间感觉又上了一堂数学课。
当然，我的理由也很务实，没能让寒月有还嘴的机会。
***
总的来说，这顿不知是怎么生成的饭菜还是挺好吃的。
油腻却又很松软的Wellington（惠灵顿牛排），具有清甜口味的cornsoup（玉米浓汤），再加上拥有层层韵味的Frenchquick-frozen（法式速冻），真的可以说，今天是我这三个月以来，吃得最美味的一次饭菜了。
“啊……真想有时间再来一次啊！”
我用左手轻轻拍了两下已经鼓起的肚子，同时叹出一口气。
紧接着，我再次打起精神，拿起了银色的刀叉，将他们纵交在一起，对准刚刚才显现出来的甜点——“BlueberryTart”（蓝莓挞），切开一小块，放入嘴中。
“……”
一股香甜的奶香直冲我的味蕾，舌头仿佛都卷了起来。
“好吃……这家餐厅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我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说道。
而寒月也没有因为我的话受到感触，依然像高雅的女士一样，慢慢地用餐。然后，她用毛巾擦了两下嘴唇，说道：
“这还用说吗？不过，你刚才说的‘真想有时间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你很忙吗？”
听到她这句话，我轻轻抬起双眸，看向寒月……
“……”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又耸了耸瞬间僵硬起来的肩膀，装作“没什么大不了”一样的表情，笑着说道：
“倒也不是。因为我必须抓紧时间提升魔法术式的熟练度，你也看到了，我这么弱。”
“……”
寒月的嘴唇微微张开，如同飞舞的樱花瓣一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
“咔啦～”
玻璃门那边发出了一道短促的声响，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对话。
“哎呀，今天真是精彩啊！”
一道懒散的声音传来。
“怎么说？”
另一道声音好奇地问道。
“你想啊，今天的模拟测试不是很精彩吗？‘最强’竟然为了‘最差’放弃比赛！”
听到他这句话，我立刻转头看向了寒月。
“……”
我们面面相觑，心里也很清楚，他们所说的“最强”和“最差”分别是寒月和我，可是“最强”为了“最差”放弃比赛是怎么回事……
“他们在说什么？”
近乎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
“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就是不知道。”
“……算了。”
说着，我将双手拍在餐桌上，站起身，打断了这段对话，同时转过身，看向玻璃门的方向。
意外的是，站在那里的是一位我并不熟悉却又不陌生的男孩——结城洛。
他跟我没有太大的交集……或者说，在我受到一些人的排挤时，他都会保持沉默。但就算是这样，我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平常我都会用耍帅少年来称呼他……虽然压根就没说过话。
“喂，耍帅少年。”
“嗯？干嘛？”
他看向我，吐出了短短两个后，便拉着身边的两个人坐到了我们桌位的对面……
虽然很不愿意挨他这么近，但也没办法。我保持着平常心，继续说道：
“刚才那句话是怎么回事？”
“哪句话？”
“就是那句啊！”
“我不知道，不是我说的。”
“……”
听他这么说，刚才的声音仔细回忆一下，也的确和他的声音不像。
马上，我的视线便落向了另外两位少年身上，从我一开始现身到现在，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说话……
“喂，你们两个，刚才的话是你们说的吧！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了！”
我大声嘶吼着。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让他们老实交代。
结果，是我太天真了。
听到我这么说话，两人反而更嚣张了，他们捧着肚子，仿佛快要摔倒一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就差趴在地上打滚了……
“你、你们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蠢’啊！”
“什么？！”
我的怒火顿时就上来了。
可是，寒月用纤细的手掌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摇了摇头。
而那两个人却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可能是因为自己跟在耍帅少年的后面，所以就认为一直跟在主角后面的人，就算是路人，也是男二号吧……对于他们的想法，我从来没能参透过。
而且，对于这两个人我一直都很记恨。
有些时候，虽然我被孤立了，但还是会有一两个人对我表示出友好。可他们却联合其他修课的学生，对他们和我一同进行排挤，以促进我的长期孤立……就像现在这样。
“呦，‘最强’和‘最差’都在啊！”
“这是在干什么？搞暧昧？还是撒狗粮？”
“……”
我和寒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不对劲。脸到耳根瞬间变得滚热，握在一起的手也立刻松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挺害羞的！”
两人还在继续，而旁边的结城洛只是默默地启动菜单，点了几下后，便拿起一杯酒盅，喝起了浮现在餐桌上的朗姆酒。
寒月被羞辱地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急了，立刻拿起桌子上的白瓷碟，摔向地面。
“不要太过分！我正在问你们正事！快说，那句话什么意思？！”
白瓷碟碎了，然后化为蓝色光点消失了。
但两人并没有因为我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害怕，而是继续用挑逗的语气说道：
“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你连累了‘最强’，结果让她放弃了比赛。”
“……连累了……”
我再次看向身后的寒月，结果她只是摇摇头。
“没有。”
“……”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们重新坐下，而那两个人也坐到了耍帅少年的对面。
当我刚拿起刀叉，继续吃BlueberryTart（蓝莓挞）的时候，那两个人的嘴巴却又闲不住了。
他们一唱一和地说着。
“喂喂喂，你知道吗？‘最差’输给‘最强’的事？”
“这不是当然的吗？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了。”
“不过嘛，那也是曾经的‘最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结城洛依然没有说话，可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抬起头，用一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盯着他们看……像是捕猎的老虎一样，死死不放。
“……”
他们好像也意识到了耍帅少年的愤怒，笑声瞬间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
咔啦咔啦……
钟表的声音和刀叉碰撞的声音组合在一起，宛如一首沉闷的交响乐曲……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小块BlueberryTart（蓝莓挞）终于塞进了嘴里。
与此同时，之前好不容易消停些的两个人却再次开口，低声讨论着坐在我对面的寒月……
虽然说是低声讨论，但其实声音一点也不小，只不过听起来比刚才讽刺我的音量小一些。
原本我是决定，把他们说过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可是，他们太过分了……
“喂，你知道为什么‘最强’会放弃对决吗？”
“呃……不是因为‘最差’受重伤，继续治疗吗？”
路人一号虽然迟疑了一会儿，但马上就反问道。
路人二号则是故意打了个响指：
“Bingo！基本上来说是没错……但其实，只是因为她总和‘最差’待在一起，结果，让自己的实力也变弱了……”
“唔！”
听到这句话，我猛然站起身，朝他们走去。
我承认，我被他们激怒了。
但说实话，他们怎么嘲笑我都可以，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可以忍……
忍一次、两次、三次，甚至永远，反正我一直都是这样活过来的。
可是，他们却侮辱了寒月。不论我和她的关系怎么样，她终究是照顾了我一天。而他们却利用我的话题诋毁她……这是我不能忍受的。
“喂，别说了！”
耍帅少年终于开口，怒吼一句。
“你们……”
我刚想说些什么，粉发少女却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
“可是……”
“听我的，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你……”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寒月就用力扯住我的衣袖，低着头，急匆匆地离开这家餐厅。
而就在那一瞬间，摆在餐桌上的碟子慢慢地化为蓝紫色光点，消失了。
与此同时，拉住我擅自离开餐厅的田中寒月也终于松开了我的衣袖，并把双手轻轻按放在胸口处，像是屏住了很久的呼吸一样，轻轻呼出来。
“呼呜……”
紧接着，她又迈着看起来很轻松的步伐，走向一张暗棕色长椅上，坐了下来。
当然，我也没有傻到让自己呆站在原地，等待着她的指示。
我紧跟在她的身后，同样坐在了那张被昏黄色路灯映射的长椅上。
“好美啊！”
粉发少女仰着头，深蓝色的眼睛看向夜空，嘴唇也抹出了一道漂亮的弧度。
看着这样的寒月，我突然觉得，让她在这个物是人非的世界生活，有点可惜。
可是我能怎么做呢？
连自己的麻烦都还没解决呢……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是啊，好美啊！”
说着，我的视线也落向了微微闪烁着星光的夜空，嘴角悄悄抹出一丝弧度。
“……”
过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点点寒星。
“呃……”
突然，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
寒月看向我。
“呃……”
反而更紧张了。
原本在这种浪漫的场景下，我应该耍帅地说一句“多谢你的美味饭菜”之类的话，借此来提升氛围……但是，有一句话我认为不得不说。
我用力将身体坐直，摆出一脸很认真的表情，看着寒月。
“唔……”
“唔……”
“唔……”
僵持了很久，寒月率先别过头，举起双手，做了个“不要”的手势后，说道：
“等等，我拒绝。”
“拒绝？拒绝什么？”
听到她的话，我瞬间就懵了。
“拒绝你的求婚。”
“呃……你在说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向你求婚？”
我猛然觉得自己的体温上升了。
“咦？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
“抱歉，对你刚才的那种动作和表情有些敏感。”
“随便啦！”
大声喊着，我重新直起身子，郑重地说道：
“对不起……”
“啊……为什么？”
她讶异地看着我。
不过，我也猜到了她可能会这么反问，于是继续说道：
“因为……我害得你被他们说了一些不该说的闲话。”
“……这件事啊……”
说着，她微微眯起漂亮的双眸。一边看向那片被点点寒星点缀过的夜空，一边摇了摇被粉色长发包裹的头部，用极其轻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跟你没有多大关系。我是自愿的，所以你我不用向我道歉。”
“怎么会？！我……”
“好了。”
她用力合上手掌，这段对话也因为她的起身而结束。她迈着碎步跑到昏黄路灯的下方，然后将双手背在后背，轻松转过身，笑道：
“那么……明天见。”
“呃……嗯，明天见……”
我轻轻挥手，嘴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想说的话终究没能说出来。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我没有勇气去追随……
想说“再陪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流泪……
因为在寒月身上，我看到了，看到了小音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确实很像。
“小音……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我握紧拳头，低声呢喃道。
在目送粉发少女的背影在这条街道渐渐消失，藏匿在夜空与寒星交汇起来的黑夜后，我才用冰冷的双手撑起身体，独自走回第一高校——同时，也是魔导学院分配给我的房间。
虽然在以前，我对这所被称作第一高校的东京名校略有耳闻，但只有自己真正在这里上课时，才会明白“东京名校”的强大。可以说，第一高校整体都是由最新科技的装置配备而成，设备也特别齐全……不管是餐厅，还是宿舍都可以称作“社会中的独秀”……更详细一点地讲，宿舍应该和豪华旅馆的级别一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银白色的月光如同丝绸一样，缠绕在宿舍锂子门上。
锂，二十一世纪初期，被用于名为“cellphone”的整体电流装置，而通过数十年的研究，锂也被研发为可以制造家具的一种金属元素。而且听说，这所第一高校，所有家具都是由锂子制造。
我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附着在墙上的透明开关。
“刺啦刺啦~”
声响过后，锂子门便消失了。
我走进去。
“叮！”
锂子门“认证成功”的声音响起，我没有在意，毕竟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多多少少都习惯了一些。
“……啪嗒！”
我顺手按向了房间内侧的开关。
“刺啦刺啦~”
消失的门应该又出现了……不过，现在的我可没有心情去查证这种事情。换句话说，此时的我，更急于去验证自己的魔法能力是否又缺失了。
为什么这么想？
那当然是有原因的。
自从那天用超常能力救了魔导学院的现任校长——霞林雨汐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展开过像那样强力的术式……不，应该说，是每进行一次实战模拟，我的魔法能力就会变弱一次。
像是被削减了一样，渐渐的，慢慢的，消失了。
“可恶！”
我大声喊着，手掌朝向宿舍的墙壁，一轮青色的术式在空中浮现，突然，一团绿光伴随着微风向墙壁撞去。
“啪！”
一小道裂痕永远地刻在了这面墙壁。
“可恶！”
接连发出第二发、第三发……
“啪啪！”
裂痕从左至右逐渐变小。
“可恶！”
脑袋伴随着哭喊声埋进了床里，眼泪也浸湿了被子，一点一点地浸湿。
“……”
等心情平静下来后，我才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另一面被天蓝色遮布遮住的墙壁。
我抬起右手，靠近遮布的一角。
“……”
迟疑了几秒后，我拽住遮布，狠狠拉下。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洒落在那面墙上。
数十道明显的裂痕从墙壁的一头到另一头，依次排列。每一道裂痕从左到右一点点地减小……直至消失，或者说只有一些微妙的摩擦。
一般看起来，这种有规律的裂痕，像是故意做的。但很可惜，我每一次展开术式，都用尽了全力——
也就是说，我的魔力正在一点点地消耗殆尽。
而我跟寒月所说的“没时间”，原因就是这个……
“可恶！”
嘶吼的同时，我将遮布狠狠摔向地面，然后猛地抬起右手，像以前一样凝聚课上所讲述的“最简单术程”。
一轮散发着翠绿色光晕的术式渐渐显现出来，映入我的眼底。
术式表面也逐渐变得清晰，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是我多次展开术式的过程中，第一次这么成功，颜色第一次这么清晰。
“刺啦~”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让我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情，再次警惕起来。
“刺啦~”
又一声。
“刺~啦~”
声音开始连续发出。
“……”
声音消失了，同时，之前光亮还很强烈的术式，已经变得昏暗起来。昏暗的青黑色表面残留着无数道裂痕，看样子像是只要再碰一下就会碎掉。
看到这幅画面，我的眼睛猛地瞪大，一种绝望涌上心头，脸上的表情也好似扭曲了一般，变得僵硬。
“啪嗒！”
还没等我发出呜咽声，术式就已经化为六菱形碎片，然后形成无数光点，漂浮在空气当中，渐渐消失。
“唔！”
之前还很耀眼的术式，仿佛是火焰被飞蛾扑灭了，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一边发出这种极其沙哑的呻吟声，一边看向不停颤抖的右手。
视野渐渐模糊了，两边的眼眶也不知为何变得滚热。
忽然，两行热泪悄悄划过。
“……为什么？”
说着，我的身体便随着重力趴向柔软却又冰冷的床褥上。
“我……”
嘴角含着泪水微微翘起，抹出一丝弧度，继续说道：
“完全成了一个爱哭鬼啊！”
说完这句话，我终于忍不住了，笑容被眼泪代替，泪水不禁向下流，嘴巴大张着，脸被深深埋进冰冷的床里，深深地，将我的视野完全被隔绝，然后发出了痛苦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啊！”
可又不知为什么，每当我想起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弱，无法让小音回到我的身边时……寒月的出现，总会让我不再那么痛苦。但这也仅仅只是获得了一种安慰，无法完全治愈我的创伤。
而且，当我再次孤独一人时，那份愧疚和其他莫名的感情就会再次涌上心头。
而这次，我终于忍不住了。在看到自己已经无法展开术式的瞬间，我的胸口就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甚至于，让心脏停止了跳动——一秒钟，也许很短暂。
但在这一秒钟里，我想了很多事情——
救回小音，这个约定是否永远无法实现？
我是否要放弃？
难道我的能力仅仅只是这样？
这些问题，我在最后也没能思考出真正的答案。只是恍惚听见一个人说：
“加油，我的能力就是你的能力，我会尊重你所有的选择。”
***
被昏黄灯光照亮的左侧街道，一道身影独自摇曳着——看起来很轻松。
寒月的粉色长发微微晃动，脸上也露出了一种非常满足的笑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黑发少年——雾山羽风，和他共进晚餐的结果……虽然她自己不会承认这个事实。
寒月很清楚，她在几个小时前，与羽风君对决的时候，内心其实是非常挣扎的……甚至，眼角默默地闪烁起了星点泪光。
她结束了那段回忆……不，应该是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僵住了一直向前迈进的脚步，整张脸明明是在寒冷的夜风中，却总感觉变得有些滚烫，就连笑容都被一种微妙的表情取代了。
“难、难道……我喜欢他吗？”
寒月自言自语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但马上，又摇了摇头安慰自己。
“不，不可能，怎么会呢？”
说完，她的脚再次迈出，只不过，之前还很轻松的步伐突然变得僵硬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