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残夏的气息最终还是消散了，感受着秋意渐渐变得浓郁，榛濑店里的聚会不知不觉也变成了一周前的事情。
「都怪你，我变成撒谎的孩子了。」
阳人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旁突然传来了斥责声。
转头看去，情报贩子小姐正手捧着高脚杯，轻推着无框眼镜递来不满的视线。
「听上去鼻子会变得很长的样子。」
因为清楚那份不满只是刻意装出来的，所以用玩笑话回应了。
不过情报贩子小姐会说出这种话也是事出有因。
晚会开始的前一天晚上，当阳人赶到旧城区邀请榛濑的父母前来参加聚会的时候，他将大部分的事情告知了他们——当然，幽灵林郁这件事除外——而在那之后，柚婷为了不让榛濑父母担心而一直以来隐瞒的事情似乎也顺势暴露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毕竟那边也不用当究极笨蛋了。」
昨天店里进行了半天的休业，原因是榛濑家和柚婷家一起去了附近的海水渔场钓鱼聚餐，对两家来说这似乎是很久未有的聚会活动，柚婷发的合照上不只有榛濑柚婷和她们的父母，那位在购物中心开店的店长小姐也在，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非常开心的样子，这也证明了柚婷的隐瞒行径暴露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顺带一提，昨天还看到了榛濑钓到大鱼，结果反倒差点被拖到水里去的相片，说不定正是因此，店里今日特供的的鱼料理里总感觉包含着女仆小姐的恨意。
「嗯，说得也是。」
看到阳人毫不在意地夹起鱼肉放到嘴里的样子，柚婷刻意摆上脸的不满也随之笑容，她附和了一句，沾着盐粒的高脚杯贴上桃色的嘴唇。
「说起来阳人，你还记得当时林郁的幽灵吧？」
「……您不会以为人类的记忆只有一周的时长吧？」
不止记得，连他在那天晚上过后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的事也知道。
「关于他，我有一个推论。」
「什么？」
被阳人反问的同时，柚婷稍稍侧过头看向了靠窗的座位，此时榛濑正在那里和第一次到店里来的客人交谈，似乎是在用手机记录客人所点的才的样子。
「那个林郁，说不定并不是林郁……」
「啊？」
听到情报贩子小姐的话，阳人停下了夹起鱼肉的动作。
「如果林郁不是林郁的话那会是谁？」
「是你，当然也有可能是我。」
她的目光指了过来，阳人指着自己困惑地皱起了眉。
「或者是榛濑姐也说不定」
「原来我们已经死了啊。」
已经被绕晕了。
「你是蠢吗？当然不是说那个林郁是我们的幽灵。」
「那是？」
「我的意思是，那个林郁并不是林郁的幽灵，而是我们三个人对他的认知的集合体……我是这么认为的。」
「原来如此啊。」
阳人虽然这么嘴上附和了一句，但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听懂，他向柚婷投去视线，意思是让她继续说下去。
「最奇怪的点就在于他不仅知道那之前榛濑姐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连灰子和作战都知道，抛开本人那个什么英灵召唤之类的完全就是瞎掰的理由，把这些事情都当作一条条的情报的话，能够同时掌握所有这些情报，而又和榛濑姐的事有直接相关的——」
「就只剩下本大爷，柚婷你，还有榛濑学姐本人了对吧。」
「没错，而且我们三个还有另外一个共通点。」
「都是人类？」
冰冷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看样子情报贩子小姐并不喜欢有人在她说话的时候抖机灵。
「……是能力的事吗？」
被柚婷的视线直视许久，阳人才想起什么般开口，情报贩子小姐点头肯定了。
在遇见林郁幽灵的前一天和当天，阳人的确分别对榛濑和柚婷都使用过能力。
「阳人，你对你自己的超能力的效果是怎么想的？」
「把自己的感官投影到别人身上，还有最近变得能把自己的感官和别人共享吧。」
「你说的这两样，如果用把自己的感官『替换』到别人身上的表述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即便是超能力本身的持有者阳人，面对情报贩子小姐的追问也一时答不上来。
「如果说是替换的话，那原本的感官去哪了呢？是和堆叠东西的时候一样到了底层……」
她将手正对着阳人叠起，而后又缓缓移动手掌——
「还是说……是被『夺走』了呢？」
——做了个拔出手指的小魔术。
「……」
「我认为阳人你在使用能力的时候，说不定从我们这里夺走了部分关于林郁的认知，所以才能构造出那样的林郁。」
沉默的空气似乎凭空多出了几分粘滞感，柚婷的视线有种瘆人的压迫感。
现实的社会并不是漫画里那样有着遍地的超能力者，当然也不会有超能力的研究机构，无论是阳人、徐沢，还是莱奇，都只是在数次的使用之中逐渐总结出了自己能力的倾向和范围。也就是说，除了自己实际使用积攒下来的经验以外，对于自身超能力的事情——来源也好，原理也好，是否还有着三人使用经验以外的作用也好——三人几乎完全不知道。
所以，即便是柚婷那种几乎完全都是想象的推论，阳人也无法予以否定。
「嗯……毕竟只是个推论而已。」
似乎是察觉了阳人表情的变化，柚婷突然扬起了微笑，身上的压迫感也随着消失不见。
「也不排除真的是林郁本人的幽灵的可能性呢……谁知道呢？」
她以同往常无异的暧昧笑容说出了经典的台词，就在阳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口袋里传来了震动。
顺带一提，因为好好开了静音模式所以没有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阳人拿起手机的时候，一旁的情报贩子小姐也同时点亮了手机屏幕，彼此间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两人心底都滋生出不好的预感。
同样地打开了邮箱。
同样地接收到了新邮件。
并且，发件人的邮箱也是一致的——都是一通乱码。
「这个该不会是……」
邮件打开之后同样是充斥着大量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奇怪符号，但却时不时会夹杂进被拆分了笔画的汉字，将它们组合起来之后——
『说晚了，二位辛苦。』
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这个是林郁发来的吧？」——本想这么问的，回过头却发现柚婷手里的高脚杯正在不断地颤抖着。
「柚婷啊……」
当时看到她在林郁面前一副慌张得不行的样子就想问了。
「难道说……你怕幽灵一类的东西吗？」
并不是嘲笑，反倒还觉得情报贩子小姐作为女孩子来说有这样的一面非常正常，但似乎被她误会了。
她颤抖的身体突然猛地止住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她像是恐怖游戏里的玩偶一般以极慢的速度转过头，盯住了阳人。
「阳人。」
「怎、怎么了？」
「你知道吗，有证据表明远古时期的人类先民曾经与外星人接触，并从它们那里得到了名为『失忆光线枪』的武器，你知道那个是怎么使用的吗？」
「有这事？不知道欸……」
「只要像我这样拿住操纵柄。」
她将手伸向了旁边的高脚椅，握住了其中的一只椅子腿。
「然后用力朝对方砸下去就可以了。」
「那不是物理攻击吗啊喂！」
万幸的是，在阳人遭受失忆光线（物理）的攻击之前，店门上的铃铛就急促地响了起来，吸引住了情报贩子小姐的注意力。
「榛濑学姐！店里可以带狗进来吗！」
于将近打烊的时间点猛然推开咖啡馆大门的徐沢先生，如是说出了令人费解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