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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世界这一概念,你最先会想到些什么呢?
是身边的森罗万象?
是自己的小小的人际圈?
还是仅仅自己那一亩二分地的小小领地?
但这些仅仅是这个词汇的不同解释罢了,考虑这些对于一位正在苦恼当中青年也不会有多大的意义。
与其思考什么是大千世界,不如思考自己的小小世界是什么样的,更不如思考一下自己眼前所遇到的种种难题。
——是该买心仪的游戏还是这个月吃顿好的呢?
——但《百合公主》出新刊了,最近也有回归本心的趋势,也想要买来收藏一下。
——《TopStar》的主cp花恋X暗真的好有爱,闹钟女士好可怜,好想要写一些关于她们的同人文!可……但……已经对支持我的人夸下海口说“在更了”,呜呜。
——啊啊啊啊,还有上学期挂掉的科目,重修需要耗费整个学期的周末,好想翘掉啊!
…………
他在脑内列出这无数选项并为之纠结着。他很恐慌,惊慌失措,甚至在空调房中汗流浃背,但却迟迟无法做出决定,宝贵的时间就这么被他空耗着。
很明显,他患有选择恐惧症。
这种症状也称作选择困难症。患上这种病的人面对选择时往往会异常艰难,无法正常做出自己满意的选择,是一种不自信和逃避责任的心理,缺乏自立意识,换而言之,是典型的人生失败者的心理。
但这并不能怨他,金钱,时间,人际关系等等,生活中需要做出选择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酿成大错,造成人生轨迹的严重偏离。又有谁能一直有自信去在这无数的选项中找出通向人生happyending的道路呢?
即便他将大多数选择题通通避开,将社交程度减少到仅仅用指头就能数过来的程度,却依旧连最后在休学宅家还是努力奋斗间都无法做出选择。畏惧失败,却又招致失败,可悲的失败者。
失败者的身份是大学生,年龄早已脱离可以被称作少年了,是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不识趣的小孩子称作“叔叔”的年龄。
虽然失败者唯唯诺诺,害羞怕生,但他却因为“如果早死了几年就看不了更多的新番了”这种荒唐的理由而希望长寿,因而他并不缺乏锻炼,甚至在短跑与耐力跑上还颇为自豪却又在臂力上比不过一个小学生。
他是一个做什么都做不好,虽为废柴却又废的不彻底,做什么都是半桶水的程度,是一个与“自信”极度无缘的生物。
可是,即便是如此半吊子的失败者也有那么几个能够立刻做出回答的选项。
比如,若是你问他,“你觉得自己长相如何?”
他一定会如此诚实地回答你“大约只有爱我的父母会夸奖。”
又比如,若是有人在同学会上问他“啊良,还记得我们班去美国的‘苏苏’吗,当时一直相传你们有“奸情”,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嘛~”
他一定会会斩钉截铁地回答“呵呵,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我这种废物,我才不会被你们骗呢。”
毕竟,即便他是个失败者,他也认为自己自知之明,即便他是个失败者,他也认为自己可以为自己的三观端正与自知之明而感到自豪。
那么,当他被问到与他自身甚至与他日常生活以及以后生活都无关的问题时,他会如何回答能?
比如说,【无能的您为何一直甘于处在如此________的世界之中呢?】这样超级荒唐的、无聊并且让人火大的问题呢。
一般人都会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人一定脑子有病吧,正常人都不会理会这种问题吧,一百个人里有95个人都会无视这种比问卷调查还愚蠢的涉及私人隐私的问题,另外的5人中3则会拳脚相加,可能会有一人会胡乱填来满足自己那卑劣的以给他人添麻烦为乐的肮脏心理。
【灰色】
但失败者认真回答了,他还仔细地用羽毛笔将两个词端端正正地写在了刚收到的信纸上。
而后,季良羽本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2
缓慢睁开双眼,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眼前是纯白,是空无一物的颜色,也是起始并产生一切的颜色。但也并非一切都是完全均匀的死寂,白中有深浅之分,仿佛云朵一般翻滚着,而地面则像镜面一般照应出映出一望无际的“天空”直至那天际线。
季良羽虽有着无数的疑惑,但身心却有种深深的解放感——暂时从“新学期”选择地狱中逃离出来。
喜爱做计划的他每到此时都会面临无数难以抉择的选项,虽然往往因为过于优柔寡断而造成大部分的计划付之东流,但他依旧认为没有条理会造成更严重的恶果。
而此刻,被莫名卷入突发的事件中,尽管依旧会面临新的选择并且旧的选择也一般不会因此而消失,但他还是为暂时的逃避而感到安心,真是一位不折不扣、天地少有的“废人”。
季良羽揉揉眼睛,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左手紧紧地握着一支羽毛。羽毛呈与这个房间相似的纯白色,顺滑油亮,转动时不时可以看到它泛着虹光。摸上去有些凉飕飕,若雪又若那蒲公英的绒毛,惹人怜爱并感到无比的安心感。
羽毛他的手大上许多,仅能握住其羽根,仿佛是来自从比成年人大上许多的生物,而据他所知那么大的纯白色鸟类也只有区区数种。但它们的羽毛是这样的吗?季良羽并不知道。
季良羽站起来,将羽毛小心地放入白色大衣的口袋中后仔细地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并非被什么人施暴后才昏迷失意,反而有种出乎意料的轻快感与活力,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他将手臂向外扩张做着伸展运动,紧接着是阔胸运动,再之后是放松双腿的踢腿运动,反正附近也看不到什么人,体内似乎充满用不完的活力的他做起了久违的广播体操。
全身上下充斥着许久未有的清新感,不仅仅感到身体里继续多年的“废物”仿佛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个空间空气也比记忆中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新的多,每一个细胞似乎都仿佛“活”过来一样,每一次呼吸都感受到无比的爽快感。但总而言之,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完全不在意,反而相比平常要自在许多。
秘境、异世界、还是某种神秘企业制造的奇异空间呢?季良羽心中有着许许多多的猜想,但无论哪种他都觉得能够开心地将其接受。毕竟……
“原来世界并非那么的无聊啊!”
季良羽开心地大声说道,仿佛要将内心的喜悦传递到空间的每一处一样,即便已经早已脱离中二年龄,但他的内心依旧对着奇异、特别、浪漫的事物充满了憧憬。光是观看大型水族馆游弋的鲸鲨都能让他激动的睡不着觉,何况是这样的奇遇。
当然,如果这种状况下持续太久他依旧会有性命上的危险,也会给爱他的父母造成各种悲伤以及麻烦,甚至可能会造成各种社会问题。但这些并不是能够让他放弃这奇遇,虽然拥有它称不上人生无憾但也能紧紧地排在性命与至亲之后。
他继续着确认身体状态的广播体操,直到全身运动时,眼眸中却映出一位不速之客。
年纪顶多十四岁,细嫩肌肤呈粉红稍白却又十分健康,是位面容刚刚脱离稚嫩略显中性的少年。
他纯黑的双眸中充满着求知欲,一样乌黑、刚过眉的刘海之上戴着棕色皮革边的护目镜。
他穿着蓝色衬衫并套着像是研究员那样的大衣,身下穿着棕色格子条纹的短裤。这是典型的、让人联想到未离开父母怀抱的小孩子所穿的套装,却又有种希望装作成熟的矫揉造作感,取代研究用钢笔的是一根巨大的羽毛别再胸口的口袋之中。
季良羽与少年对视着,沉默夹杂在两者间,粉红渐渐染上脸颊,让人忍不住想要揉捏并调戏一番。
“哇啊啊啊啊啊啊!”
季良羽叫出声,双颊热的如同发烧一般,他捂住脸蹲防,似乎即便附近没有人也依旧感到无地自容。
少年也一同蹲了下来,全身发抖着。
很显然,少年是季良羽的镜像。
虽然先前他是有注意到身体有所变化,但真正亲眼所见后与其说是让他大吃一惊不如说让他有些无法接受,不仅仅由于年轻了超乎想象的岁数更由于某个实在的原因。
“戴着护、护目镜是主角什么的…很帅气什么的…那个白大褂啊啊啊,”季良羽不断地碎碎念,挠着头发“……啊啊,真希望打一顿过去的我。”
他经历着重回中二时代,而那期间画的黑历史设定被人同时挖掘出来展览一般“绝望”,而且那个黑历史还是直接套用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心灵冲击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更何况是像这么一个废柴青年,不,现在应该称作懦弱少年的他能够承受的了。
正常来说,年轻了好几岁对于任何人都是不可多得的,这意味着可以将好几年的错误选项清零,可以享受更多的青春时光,而且这也是可以算的上是“奇遇”这一范围内排名前几的好事,既不危险也百利无一害。
可这些也仅仅是对那些能够决定自己命运的人来说。
对于季良羽来说这只能意味着无数的选择要再度重新来过,要再度经历昏暗的初三以及高中生涯,当然,这些也是在他能够回归正常生活中才要考虑的事情。而最不堪回首的黑历史设定被套用在自己身上这种事情,无论接下来要到什么地方都会地在他的心中不停地补刀。
“啊啊啊,按照普遍的设定来说现在应该会有人来给我解惑吧,”季良羽暂时无视浑身的黑历史,扶着下巴思考着。“但!这是不可能的。”
存活在世将近20年的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主角”的命运,而且也不希望有这种命运,若拿rpg比喻,他只希望能够快快乐乐地当个偷偷跟在主角身后,赚主角的钱的旅行商人,既有丰富多彩的生活又没有无数需要烦恼的选项,作为观察者活跃在幕后。
“那么,出发去寻找主角吧。”
将一切希望寄托于他人,季良羽行走在这个漫无边际的纯白色的世界中,本性依旧。
季良羽凭借着感觉跑着,走着、爬着、趴着,但附近除了一望无际的白色就只有无尽的镜像,并非是水却不可思议地随着触碰泛着波纹,似乎还能留下浅浅、稍纵即逝的波纹。
趴在地上的季良羽并无饥饿感与劳累感,但当奇遇的兴奋逐渐淡化至无聊时,他便如此放弃了继续前行。
他这才着手思考现状,这个空间非同寻常,不仅仅在于无尽的“白云”与镜像地面,在他先前行走时身体似乎完全没有感到步伐的重量,即便年轻了好几岁也是异常状况,如此的轻盈要么是重力造成的,要么是……
“这会是梦吗?”
不希望,真的不希望,这是他一直逃避着不愿去尝试的事情,如此真实的“奇遇”是一场梦的话,那么生活还真是一场噩梦。可如果继续这么一筹莫展,继续这场梦也一定是个噩梦吧。二选一,尝试与否。无论选选哪个都会得到“噩梦”这一结果,无非是得出结论的时间的长短罢了。
他战战兢兢地讲双指置于脸颊,犹豫着,希冀着,实质上他还是希望这里是真实的,他认为只要在这里等着,终究会有人来打破这一困境也比一切都是梦好。
许久,许久,指尖缓慢靠近,最后一触,用力捏住向外拉去。
“痛、呼……原来不是梦。”
“是梦哦~恭候多时了,The last Star。”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言语,若那温煦的和风,他的眼前浮现意想不到的人,她是“女主角”吗?
不是,绝无可能,但他知道她是谁。
她。
是自己亲手杀害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