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毫发无损地潜入了这个乌托邦的阵地,真是感谢啊。永别了,乌托邦的研究者。”

那声音,那容颜,仿佛死神。

她的手刀,代表着死。

锐利,麻利,爽快,不留余地。

以骨为钢,以身为剑,以手杀敌。

「异能者,一定要杀死才行,一定要全部杀死才行,一定要利落地用手刀斩落头颅才行,一定要爽快地剜出心脏才行。」

那有着艺术家气质的长发的研究者的背脊,在阿娜的手前仿佛是纸片一样脆弱的存在,被阿娜一瞬之间剜出了心脏。

但是,异变也随之而起。

深红色交错着黑色的冰裂纹,从阿娜伸入那名研究者的躯体的手的部分开始向阿娜的全身扩散。

“……万魔尽破不起作用?这应该是能够针对的污染系异能才对。”

而那研究者本应是心脏的地方,却只给阿娜以冰冷的感觉。

那不是人的躯体,绝不是,阿娜可以这么断定。

她将手连同那“心脏”从那身体之中取出。

带着鲜红的,像是血液的液体,那个“心脏”的正体被暴露在了阿娜的眼前。

——是『核(Core)』。像是心脏,却又不是心脏的东西,似乎是用于替代心脏的下级替换品一样。混杂着齿轮和生物组织的奇怪结合物,但是,似乎在被挖出之前都是在好好运行着的。以某种令人难以理解的方式运行着。

尽管令人作呕,但是对这东西,阿娜并不是毫无印象。

在圣药的索菲娜的研究室里,她也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所以她才会称呼这个东西为核。将生命与机械交互融合,她没想到,这样会遇到忒休斯之船的悖论的尚且被国际之间作为禁忌的科学,在乌托邦竟然有如此高的完成度。

她用手捏碎了那个核心的生物部分,恶心的液体从中溅射而出,落在了地面之上。

“这样就杀死了一个……”

她将上衣口袋之中的某个小小的玻璃瓶拿出,拧开盖子,将里面的透明色液体洒在了那被黑红色冰裂纹所污染的手上。

这是目录的使徒——圣祈的紫苑所制作的圣水,对于死灵系异能具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对于污染系的异能也应该能起到很好的驱逐作用。

果然,阿娜手上的污染的扩散被那无色的液体所控制,没有继续扩散开。

这个污染似乎并不是那么的严重,并不是那么强力的异能。虽然万魔尽破这个加护没能起到作用这件事让阿娜很疑惑,可敌人轻易地就被她杀死这一件事也稍稍降低了她的警戒心。

她将那瓶子收起,观察起眼前的研究所来。

这个研究所看起来和索菲娜的研究所有少许的接近。

昏暗的光线,闪烁着的老旧白炽灯,使得这个研究所透露着更加神秘的气息。

地上散落着的紫水晶碎片没能阻碍阿娜探索的脚步。她一边警惕着是否会有其他敌人,一边悄悄地沿着墙沿前进。

在研究所的手术台一样的担架床上,她发现了从气息上和刚才杀死的研究者极为相近的东西。

——是『人偶(Doll)』。

不如说,只能被称为人偶。

这具人偶没有科幻小说里的仿生人那么逼真,缺少着关键的类似人的皮肤,脸以及身体的细节。在人偶的身旁,散落着齿轮和一些螺丝刀之类的工具。宛如人体器官一样的装置也在一旁零散地堆着,同样是生物组织与齿轮的交织物。

刚才的那个异能者就是由这样的存在演变而来的吗?

像是人,又与人有着微妙的差距,是所谓的『恐怖谷效应』。

想到这个的阿娜感到一阵恶心,没有继续在人偶的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她把目光移向了这个担架床旁边的一台电脑。

这台电脑应该是这个研究所里唯一一台的电脑。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有着很重要的线索才对。

乌托邦的研究……自己的父亲的研究成果……脑科学……崭新的存在……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定有能够和她的目标有所关联的东西。

但是那台电脑似乎是待机的状态,再次唤醒也需要密码。

只不过比起那一次在紫石英的房间里的输入密码的界面,屏幕下面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叹号。

“Password(密码)的提醒……?真是少见的设置。”

她将键鼠移向了那个叹号,随即弹出了一个提示窗口。

「米歇尔·傅柯的最具有价值的一部作品名。」

米歇尔·傅柯……?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米歇尔·傅柯是法国在20世纪最著名的思想家和哲学家,社会学家。出生于那个冯·诺依曼的家庭的她不会漏看这个名字。

而且,阿娜似乎在不久之前见过这个名字。

是在她这一次见到紫石英之后,她想起的,她在紫石英的家中的书房调查时所看到的书架上,就摆放着米歇尔·傅柯的书。如果那是神的告示的话,就绝不会出错。

但是,想起这个的阿娜同样迎来了问题。

米歇尔·傅柯的作品很多,虽然紫石英的家中就只有两本——《疯癫与文明》、《规则与惩罚》,但是同样著名的还有《性史》,《知识考古学》,《词与物》等等。

如果假设乌托邦之中,这名研究者和紫石英对于傅柯的评价相同的话,那么至少也会面临前两本之中的选择。

想到这里的阿娜,按下了键盘上的某两个键。

但是,那屏幕上显示的东西再度让阿娜察觉到了违和感。

米歇尔·傅柯毫无疑问是法国人。如果要正确地回答那个问题的话,他的作品的名字就应该用法文来写。

但是,将他的作品真正推广出去的,还是英译本。

比如《疯癫与文明》,傅柯的初版的名字是《疯癫与非理智:古典时期的疯癫史》,而英译本的名字才是《疯癫与文明:理性时代的疯癫史》。

而《规则与惩罚》则同理。最初的法文本是《监视与惩罚》而后来的英译本才是《规则与惩罚:监狱的诞生》。

如果要写法文本的名字的话,想到这里,她试着切换了一下输入法。

果然,这个输入密码的界面只有一个英文的输入法可选。而打出这两本书的法文全名都必须要用到法文输入法才行。所以从根本上就排除了这样的可能。

那么,试着使用英文版本作为答案如何呢?

她试着将Discipline and Punish或者是Madness and Civilization不带空格地输入进去,都提示了输入错误。

并且,这个输入密码的界面弹出了一个警告,如果再输错一次的话就将要触发这台电脑内置的预警程序,其中的数据内容都会被销毁。

束手无策了吗?

难道说,在最开始的前提,自己就想错了吗?

联系一下这台电脑的主人的身份吧。联想一下如果自己是设下这个问题的人吧。这个思考绝不会没有意义。

回想起那份紫石英家中的文件上的内容。

阿娜想起了米歇尔·福柯的某一部作品。

那部作品不经常被人提及,介绍米歇尔·傅柯的时候应该也会一带而过。

但是,那部作品的名字,具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异常者》(中译:不正常的人)(TheAbnormals)。

将这串英文输入进密码栏,阿娜按下了回车键。

电脑的锁被打开了。研究所里响起了电脑被唤醒发出的系统音。

成功了。她成功地解锁了敌人的电脑。

显示在阿娜面前的是很普通的系统默认的空荡荡的桌面。没有多余的个人用软件,没有能够覆盖桌面背景的繁多的文件夹。

阿娜,作为冯·诺依曼的后人,不可能不懂电脑。

她立刻调查了最近被打开过的文件夹,并且遵循着那个文件夹的使用的痕迹找到了潜藏在硬盘里的被设置为隐藏显示的名为“实验报告”的文件夹。

如果只是翻看硬盘的话或许是找不到这个的。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所幸的是,那个文件夹的阅览不需要再输入什么密码,省去了阿娜的功夫。

她把那个文件夹中的文件按照最后修改时间排列,并且快速地翻看着。

被标记为实验的文件数量很多,文件的种类也很多,从表格到图片,到word文档。使得阿娜的阅览出现了一丝困难。她几乎是一目十行地观看着。试着把那些内容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然后同时做出分析。

实验的报告人,无一例外写了“米若”这两个字,联想到紫石英做出的关于异常者的报告后面的署名,这个署名应该也是真实的,所以米若应该就是这个研究者的名字。

时间上看,从2005年起这个研究所似乎就已经开始投入使用。那个时期开始的实验,大多是对于动物的验证性实验。阿娜判断这些实验与她的目的,她的父亲的研究没有太大关系,就略过没有太多的翻看。

而这些实验随着时间推进,变得逐渐复杂了起来。最后逐渐把实验对象从动物,移动到了与人相近的动物,猩猩上,最后,在2011年,实验终于在人的身上实施。

最初的受验者,名叫寒河江零子(Sagae Zeroko),是一个尚且只有12岁的小女孩,是出身涉谷的一个孤儿,被神崎乐园领养后培养,最后用作实验材料。

对她进行的实验很多,不得不说这些实验实施在人的身上太过惨无人道。但是阿娜还是忍下同情心继续看了下去。

在那段时间的文件的最后一个中,她看到了某段总结性的文字。

「通过对其的五感进行封闭实验,对其进行情感上的刺激,对其进行电刺激引诱其绝望的感情的发生,最终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可以说理想的实验结果。但是,由于那个受验者太过难以控制,最终选择对其进行永久性封闭处理——报告者,谷天宇」

“谷天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其他人的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阿娜微妙地有着印象。

她的父母都是脑科学的专家,她自然对于脑科学的领域也有着一定的关注。

这个谷天宇,是这个姬丘市的姬之丘大学的博士、教授,同时也和诸多三甲医院有着不浅的联系。

他的研究致力于开发人脑,刺激脑的某些部分来达到治疗身体的疾病的目的。

这和在梵蒂冈教国的时候,教皇约翰娜所说过的,阿娜的父亲的研究有着那么一丝相像。

但是,那个谷天宇博士,似乎在三年前就已经遭受车祸身亡了。当时在圈内似乎还是个很大的新闻。国内外的很多学者都表示哀悼,因为他的研究是具有前瞻性的研究,失去他无异于失去一个大科学家。

没想到那样的科学家都会和乌托邦产生联系。还是做这种违背了人道主义的实验。

阿娜继续看了下去。

接下来是米若自己的研究。

乌托邦的研究所对于超能力者的脑波图和正常人的脑波图作了对比。

这里必须说到一个医学上的概念——异常波。

如其字面意思,医学上把脑电图中的有异常的波段称之为异常波。最典型的脑电图异常波的例子便是癫痫。在癫痫的发作间期,病人的脑电图不管是频率或者振幅都会较常人有别。

而异能者的脑电图,综合数据来看,有种趋向于异常波的趋势,但是尚且在正常人的脑波范围之内,唯独某两个异能者的情况有些例外。

也就是乌托邦组织序号56号,以及乌托邦组织序号9号的两位。

她们在接受了脑波的调查之后,体现出了异于常人也异于病患的表现。

——其结果不光是出现了全局性的δ波,同时β波也较常人缓慢了50%。

她们并非拥有着脑部疾病或者是精神上的疾患,也并非是受到了什么的刺激。但是,她们拥有着同一种特征——拥有其他时间线上的记忆。

这个时间点之后的实验报告中,关于“拥有其他时间线上的记忆”的报告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

并且,“异常者”这个词被作为新的概念而提出。

一直到了2012年的12月,这些报告才逐渐减少。

“为什么是在这个时间点上减少的……很值得思考。也许是乌托邦又一次把研究重点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但是……仔细想想的话……”

她回想起了因“神启”而获得的记忆之中,那段关于里世界的文件中的描述。

「另外……关于里世界的更多实验。由于【数据删除】而无法继续进行。」

异常者和里世界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也许,那一段时间关于异常者的实验减少的根本原因,就是这里被数据删除的部分。至于数据删除的部分到底是什么,从这些实验的报告上,暂时还判断不出来。

这之后的研究,零散而不成体系,让人抓不住重点。即使是翻阅完这些报告阿娜也没有得出乌托邦最近的动向指向的结论。

但是,要说的话,有一点很让阿娜在意。

就是这个研究所现在所研究的东西,那担架床上所放的人偶一样的东西。在那些实验报告里丝毫都没有提到过。

是放到了更深处的文件夹里了吗?

阿娜正准备做这方面的寻找的时候,研究所里响起了某人拍手的声音。

“真是精彩。竟然能从我们乌托邦近期的研究联想那个密码,随后不留余地地阅览我们乌托邦的研究报告……真不愧是目录的超人。让我这个MadScientist也不由得感到倾叹!啊啊啊,真是太美妙了!我都忍不住去想象,想象你的『人偶』完成的那一瞬间!”

从研究所的无光的阴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的,是有着和先前阿娜杀死的研究者一样的外貌的人。

他留着修长的,却乱糟糟的,像是艺术家那样的飘逸长发,带着小而薄的圆片眼镜,穿着有着夸张长度的敞开着的白大褂,里面则穿着看上去有些脏的衬衫和腰带绑得高高的长裤。

“果然……刚才杀死的那个,是替身一样的东西吗?”

阿娜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他而感到丝毫的惊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如果就这么结束了反而奇怪,敌人是在乌托邦拥有着一席之地的研究者,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让自己杀死。

但是,她也同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既然敌人并没有真正死亡,那么为何不趁着她还没破解密码的时候就出来阻拦?

“哦,看起来你很懂啊,但是,我和外面的那些杂碎不一样,我可不会做出自报编号或者是能力这样的蠢事。毕竟,我是乌托邦组织序号前10里面最弱的一个呢。”

那个疯狂的研究者仰着头,一只手掩着自己的脸,一只手朝向阿娜所在的方向伸出。做出了一个极为中二的姿势。

“侵蚀吧!『噬身之蛇·乌洛波罗斯』!”

阿娜几乎是和那个研究者念出这样的句子的同时,朝着他的方向飞驰而去。

异能者,一定要杀死才行。

不论用怎样肮脏的方法,不论需要杀死多少次,她都一定会执行这一指令。

如果这个男人能无限地重生的话,她就无限地奉陪下去。直到对手的替身消耗殆尽为止。

——她是如此所想的,但是却无法如此做到。

她挥出去的手刀,仿佛收到了什么阻碍一样停留在了半空之中。

“哼……噬身之蛇已经起到了作用吗?”

“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阿娜想要移动她的身体,进行攻击或者逃避,但是她仿佛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支配权一样,无法动弹,只有大脑能够进行思考,只有五感能够进行探知。

而她也是在这时发现,那右手之上的黑红色的冰裂纹,已经像是爆发一样扩散到了自己的全身。

“哼哼哼哈哈哈,圣水……那种低层次的东西也想解开神崎乐园大人赐给我的噬身之蛇?如果是使徒本身到来的话那当然另当别论了,但是,光凭圣水的洗涤就想解开它的寄生,你也太过天真。”

研究者从他的身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把小小的手术刀,在停下了身体的动作的阿娜的衣服上轻轻地划着。

只是几道划痕,就使得阿娜上身的衣服和下身的裙子都被划破,露出了阿娜那充满着女性美感的胴体。

“哦哦哦!这真是美到了极致。不愧是经过目录的改造的超人,身体也保养地如此地好,目录全部是你这样的吗?那我不由得有一种投敌的欲望了。”

他的指尖轻轻地触摸着阿娜的皮肤,仿佛在感受着阿娜的肌肤的质感。

而阿娜,除了恶心地想吐,除了想立刻杀死眼前的人或者自杀以外没有别的想法。

现在的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变……态。”

除了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两个骂人的字眼,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你该庆幸遇到的是对那方面没有需求的我,否则的话你应该已经贞操不保了。”

阿娜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研究者,如果目光真的能杀人的话,恐怕眼前的研究者已经又死了几次了。

就在眼前的研究者打算对阿娜动更多手脚的时候,研究所的大门被推开了。

由于阿娜现在不能转身也无法转动脖子,她看不清来者的样貌,只能通过声音来判断那扇门的打开。

只不过她察觉到眼前的男人那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褪去,露出了某种复杂的,难以言表的眼神。

“米若,露出这种表情,是不欢迎我吗?”

虽说那是如同和风一般温柔的声音。

但那也是阿娜极为熟悉的声音,同时也是她极为厌恶的声音。

——自称乌托邦组织序号第6号,梁弘月。

她会去追寻紫石英的根本原因,她会在这里被作为俘虏而对待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个女性。那个自称梁弘月的人。

她的言语有着一种宛若魔法的感觉。拥有能够迫使阿娜去做某事的这样一种魔力。

她的话使得阿娜在知道那是个陷阱之前都深信不疑。

如果阿娜能再度回到那个时间点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先去尝试杀死梁弘月。

可事实却是,她连自称乌托邦序号前10里最弱的人都无法解决。

被称作米若的研究者耸了耸肩,用有些讥讽的语调对着来者说道:

“哪里敢不欢迎我们的梁大小姐呢?我能得到这样的人偶,也是多亏了你的工作。”

“呵呵,但是你的脸上所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像是那样。”

“和神崎乐园大人走得最近的梁大小姐来视察我的工作,我当然感到十万分的不自在了。”

阿娜听到这话,暗自在心里把梁弘月放到了和她们目录的使徒——圣弓的舍金娜同等高度的位置了。

“但是每次神崎乐园大人传达旨意下来,执行力最低的都是你,这个事实也无可反驳吧?”

“那是我有研究在身……如果我的研究能够成功的话……不管是目录或者是其他组织,都有了从内部渗透崩解的可能。”

眼前的研究者,被称作米若的人,只要是提到了他的研究,就一副非常得意的表情。

“是吗,那么神崎乐园大人想必也会非常满意的吧。这一次,我也是来传达神崎乐园大人的意思的。那么,乌托邦组织序号第5号,赐名『二重』的米若,听好——”

“悉听尊便。”

“啊,你能不能让她听不见我们的对话,接下来要说的,可不能让外人听见,尽管,她可能已经快要成为一个死人了。”

“那很简单。”

米若打了一个响指。那黑红色的冰裂纹便蔓延到了阿娜的耳根旁,她的耳朵里像是钻进了无数只虫子一样,感到了令人恶心的麻痒的感觉,而她的听觉也从此被剥夺,要不是她现在动弹不得,她一定会以头抢地来缓解她的痛苦。

然后就是煎熬的时间。米若说了什么,梁弘月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她不会唇语,不如说她就算有读唇的功夫也没有那个闲心。

直到研究所的大门再度关闭,米若再打了一个响指(虽然都听不到响声),她的听觉才被恢复。

她的脸色因为忍受那麻痒的感觉而变得潮红,但是她不会就此向敌人屈服。她已经做好了,敌人将她用各种办法处置的心理准备。而且她至死也不打算透露半点关于自己的组织——目录的任何信息。

“好了,不要露出这样仿佛要跟我同归于尽的表情,你还没有那种资格。躺到那个手术台上。”

阿娜的身体仿佛听从了米若的指令一样,擅自地行动了起来,她将那担架床上的人偶残体推了下去,自己躺在了那个被称为手术台的地方。

而米若则把做各种检查用到的探头和耦合剂都放在了一边。这让阿娜回想起了在目录的总部,在那圣彼得大教堂的背后,索菲娜的研究所里做身体检查的时候。

米若把这医用的耦合剂涂抹在阿娜的全身,随后插上各种带着吸盘的探头,打开了房间里的显示仪器。

显然,他对阿娜的身体数据等情报都非常感兴趣。虽然阿娜不可能把目录的情报透露出来,却无法阻止米若的这一行为。

瞬间研究所里的光线变得明亮了起来,阿娜这才注意到,在这研究所的某个角落里,聚集放置着成堆的像是刚才的手术台上的人偶一样的东西。

难道说,这个米若,就是从那些人偶里面复活的吗?

那么,她就算能做出挣扎,杀死眼前的这个米若,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米若刚才留给自己那么多的调查电脑和房间的时间,应该也是在等待所谓的“噬身之蛇”侵蚀自己的身体。

自己到底是大意到了何种程度……

这个时候,阿娜的脑内有了某种声音。某种仿佛带有魔性的声音。

——不要紧,反正还有下一次。

下一次……?

——不要再欺骗自己了。那并不是什么神的启示。你已经成为了异常者,成为了这个姬丘市,这个轮回都市的异常。既然已经回想起了有关紫石英的事情,那么就一定要在下一个轮回之中避免做出同样的举动。一定要通过细微的变化,察觉到事情的真相,并且最终选择出更好的未来。

但是,那样不就和异教徒(异能者)同样了吗?

——你最初,就不是虔诚的信徒,最初开始,你的信仰心便是虚假的,不是吗?

无法从心底上反驳那个声音。

阿娜的意识,随着黑红色裂纹的侵入,而逐渐模糊。

在那意识尚未消散的最后时光,她所见到的是——

仿佛只存在于童年的幻想之中的,伊甸园(Eden)。

 

【??年??月??日??时??分】

旁白者露出了有些倦怠的表情,合上了她的故事书。

“我”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她的故事不讲完,少女的故事不讲完,“我”便无法回到那里。

“我”要回到一切的起点,三年前的那一天。

为了纠正一切异常的根源,必须回到那一天才行。

“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来呢?”

“呼呼……呼呼呼……”

出声提问,换来的确是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旁白者的脸被那斗篷的阴影所遮挡,使得“我”无法辨认出她的表情。

“不要这么着急,这个故事,我一定会讲下去。但是,这只不过是高潮前的一点前戏罢了。如果山鲁佐德一夜就讲完了所有的故事,她也不会能有机会在最后打动那个愚蠢的王。我的故事也是一样的道理。我会为你准备茶水以及座椅,你只要安心地当那个听众便可。”

她挥手之间,桌子,茶点,都凭空出现,一把安适的椅子也出现在了“我”的身后。

“我”把“我”的重量全部交付在了这个椅子之上,看着自己的身体。

从手指尖开始的部位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是吗,你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呢。异常深度Ⅳ级,那个世界的侵蚀性修复力,并不是谁都能抵挡得住的。”

旁白者用一种毫不关心的语调这么说着。

“但是,我也只能在这里等待。”

“我”闭上了眼睛。

滴答,滴答。

在这永恒的迷宫中,似乎也有着不永恒的东西。

那似乎就是我等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