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被陌生男人拍照什么的……心情还是多少有点忐忑，但都已经答应下来了，临阵反悔又未免太不仗义，姜沐雪只好遵照店主的指示，硬着头皮坐在店内的沙发上，十指交叉，搭在双腿之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这、这样可以吗？”
话音未落，店主就已经按下快门。
“等等，这、这么快就拍吗？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吗？您也没告诉我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姿势……”
“那就麻烦你将衣领的前三颗纽扣解开吧~”
“就是解开前三颗纽扣对吧……”
就在姜沐雪低下头去，准备按命行事——
“那岂不是整个胸口都被看光光了吗？！”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连耳根子都红透的少女张牙舞爪地抗议道。
“放心，不会发生那种事情的……”
本以为店主能拍着胸脯做出什么强而有力的保证，孰料姜沐雪抬头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很为难地将脸别向一边，又很唏嘘地叹了口气。
“毕竟Lady您并不是那种身材特别丰满的类型……”
“我知道我胸小没啥看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说得这么直接吧！”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明明刚才求人的时候还低声下气，现在倒是开始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了……
可还没等姜沐雪产生就此打住的念头，一时间大叔又含情脉脉地补充道：
“不过内人的身材也没比您好多少就是了……她还是一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第一次穿女仆服的时候，就忘了扣上前三颗纽扣……”
所以说，这个猫奴大叔其实就是想重温亡妻第一次穿上女仆服的光景吧？
“我明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
然而，姜沐雪却怎么都没想过，解开纽扣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表情的娇羞度也是满分！不过……正坐看起来还是太僵硬了，能不能请您改变一下姿势？好比说，稍稍扭转腰身，把双手放在身体一侧的沙发上，面对镜头这样。”
“就像是这样吗？”
好在有过被专业摄影师指导的经验，现在干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就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然后，麻烦您把裙角稍微拉高一点。”
“这样吗？”
“再高一点。”
“这样？”
“再来——咦？为什么停下了呢？
“再拉高一点就直接走光了好不好！”
姜沐雪现在算是搞清楚这种古怪的违和感的来源了——
是店主说话的语气。
明明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兴奋，脸上的表情却平静得不可思议，反而是趴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橘猫显得躁动不安，嘴巴一张一合个不停。
当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后，这位猫奴大叔的态度又有所收敛，拿着相机转过头去，假装咳嗽两声，又以无比悲痛的口吻诉说道：
“也罢，我也明白我是在强人所难，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好啦好啦，我拉高一点，我再拉高一点就行了吧？”
可谁叫自己天生耳根子软了呢？
“对对对，就是要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姑且是用手挡住要害部分，避免春光乍泄。
事到如今，姜沐雪也算是体会到人妻的生活有多么艰辛，尤其是在丈夫有这种摄影癖好的情况下。
不过，毕竟是他人瓦上霜，自己也不好评头论足就是了。
“最后，请您脱下鞋子，将双腿放到沙发上，右腿伸直，左腿屈曲。”
“就像……这样？”
“然后慢慢脱下左腿的丝袜~”
“等等、等一下，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出格？”
就算店主还没按下快门，姜沐雪都能想象得出这幅构图所具有的的挑逗意味有多么强烈，就不像……不对，就根本不是正经女生拍出来的照片！
可是——
“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就因为这惊鸿一瞥，我才对我太太一见钟情的……Lady您的心地这么善良，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吗！”
这口气完全就是“如愿以偿之后我就能死而无憾”的感觉啊喂。
做到这个份上，姜沐雪都觉得跟出卖色相没什么两样了……但与那些在网络上兜售自己大尺度照片的别有用心之徒有着本质的区别——
她们是为了赚取钱财与名声，而自己是为抹平他人的伤痛才选择走上这一条路的。
既然已经决定做好人了，又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我明白了……”
不就是脱袜子而已嘛！就让你见识一下龙虎山天师府传人的决心！
然而，姜沐雪却唯独忘记了最致命的一点。
无论此刻她拍摄大尺度照片的目的是什么，谋财也好，行善也罢，呈现在外人面前的关键词都是固定的——
中年大叔、相机、女高中生、女仆服、衣冠不整、黑丝袜。
“提问，请问哪位是‘条子布斯’，是橘·克丽丝塔小姐介绍我来——”
对作为不速之客登场的头盔少年来说，便是如此。
被声音所吸引，姜沐雪正好与站在门口少年四目对视。
更准确的描述是，在衣冠不整的状态下，她以褪去腿上黑色丝袜的魅惑姿态正对着顾天浩，并与其四目对视。
然后，顾天浩缓缓将脸别向一边。
显然，他是察觉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身心受到强烈的震撼，开始逃避现实了。
否则的话——
“打扰了。”
像他这般硬派的家伙，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等等、等等……”
少女连忙整理衣冠。
“打扰了。”
少年连忙鞠躬致歉。
“你先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
少女步步逼近。
“打扰了。”
少年步步后退。
“我知道眼见为实，我也知道这一切有多么难以置信，但我真的不是在拍什么奇怪的照片……我这是在帮助一位有缘人走出丧妻之痛的阴霾！”
少女加快步伐。
“打扰了。”
少年退出店外。
“我说的都是真话！所以说——”
少女继续追击。
“真的打扰了。”
少年打开雨伞。
“喂喂喂别跑别跑啊站住你给我站住好好听人家解释人家没带伞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由少女如何叫唤，少年似乎都没停下的意思。
……
究竟跑了多远，姜沐雪已无暇顾及，反正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浑身湿透、气喘吁吁的模样。
成功追上并截停顾天浩，应该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我……都叫你停下了……干嘛还跑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提问，你阻止我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物……明明都跑了这么久，怎么连气都不喘一下？
反观自己这边，非要用双手撑住膝盖，才能勉强保持呼吸的平顺。
“你还好好意思问我理由是什么……理由是吧？你应该认识我是谁吧？”
姜沐雪都快气到笑出来了。
“认识。但在非紧急状况下，打扰他人男欢女爱的兴致，终究是不符合社会公俗良序的举动。”
“男、男欢女爱？”
姜沐雪不解地皱起眉头，一边复述着顾天浩的话语，一边陷入沉思。
经过十秒左右的思考——
“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傻话！才不是男欢女爱！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年纪上都能当我爷爷的家伙男欢女爱啊？！”
茅塞顿开后，姜沐雪整张脸瞬间红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冲上前去，抓狂似的一把拽住顾天浩，前后摇晃起来。
“提问，你与那个男人是金钱交易的关系吗。”
“你这个说法不是更糟糕了吗？！”
“就是援助交际的关系。”
“不用你说得这么清楚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援助交际的关系。”
“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肯定句了？！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承认了？！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处女——等等你干嘛把脑袋转过一边去啊？！”
“基于我对你的了解，我认为在运用外貌及身材优势对异性进行蛊惑方面，你拥有很大的潜力……”
“你对我根本就不了解！”
“姜沐雪，武曲学园一年A班学生，身高155公分，体重44公斤，三围是——”
“等等你为什么会连我的三围都知道啊不对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刚才干嘛还转身走人啊？！”
“提问，我知晓你的个人信息与我选择从咖啡屋撤离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有啊，正常人看到认识的女同学穿着女仆服在可疑的咖啡屋里被可疑的中年大叔拍下这样那样的照片，至少会问一句‘你怎么了’！倒不如说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会上前询问一下情况吧？你就不打算过问一下外面狂风暴雨我为什么还一个人呆在那种门可罗雀的咖啡屋吗？我现在就是去自杀你都不打算管我咯？等等……你突然拿手机出来干什么？”
“你好，请问是911报案中心吗？这里有人说她要——”
不等顾天浩把话说完，姜沐雪就立马起身一把抢过手机，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挂断电话，只好连忙塞回到少年的手中。
“挂电话快挂电话你这家伙疯了吗报假警可是要吃牢饭的！”
“但根据你刚才说话语气判断，你表现出强烈的自杀倾向。”
“那只是比喻而已！比喻！明白吗？！”
“你的情绪看起来非常激动。”
“这是因为我倒霉悲催碰上一个怎么说都说不明白的笨蛋！”
“提问，这个笨蛋是谁。”
“就是你好不好！”
以比狂风暴雨更加猛烈的态势吐槽顾天浩后，姜沐雪虚脱似的坐下，一边扶额一边苦笑。
“我今天可是被你跟你老板害惨了——早上回到学校，大家都说我临阵脱逃害死了学特洛伊学长他们，想找你们帮我作证，你们却偏偏跟我玩人间蒸发……”
“今早我有任务在身。”
顾天浩说的是实话，但对于正在大吐苦水的少女而言，不过是杂乱的音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