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开始，姜沐雪就觉得这条小巷有些眼熟，但具体是什么时候走过，头脑中的记忆却相当暧昧。
“抵达目的地。”
就在顾天浩作出宣告的瞬间，答案揭晓——
就在十七小时之前，姜沐雪曾到此一游。
布斯魔宠咖啡厅。
对于这个名字，何止是“记忆犹新”……姜沐雪觉得哪怕是到了七老八十，再看到这个招牌，都能像是高清4K显示器一样回想起自己在这间咖啡屋经历的种种细节。
尤其是最后五分钟……那是怎样的“羞耻地狱”，光是想想，姜沐雪就恨不得……已经不是“找地缝钻进去”的程度了，而是“猛地一头往墙上撞去撞死拉倒都不会觉得可惜”的程度。
“作为同路人的顾天浩又刚好是‘那一幕’的目击者”这一事实，只会让这种自寻短见的冲动变得更强烈。
结果，这家伙还要好死不死问一句：
“提问，你为何突然停下脚步。”
“昨天明明都已经发生那种事了，你叫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勇气跑进这家店……”
“提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嚯，你现在倒开始装糊涂了？”
这种明知故问的态度，算是一脚踩到了姜沐雪的“雷区”。
“否定。我并未装糊涂。”
“怎么可能没有！你绝对还记得昨天在这家店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顾天浩记忆力超群这个特长，姜沐雪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提问，你是指在衣冠不整的状态下，你以褪去腿上黑色丝袜的魅惑姿态正对着我，并与我四目对视这件事吗？”
“你这记得也未免太清楚了吧！”
“这主要与我过去所接受的训练有关，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对于高价值目标，我一向都是过目不忘——”
“你该不会觉得我现在是在夸你吧……”
面对被气得笑容可掬的丸子头少女，顾天浩又一次把手搭在头盔上摸了起来。
“不然呢？”
即便没有亲口说出以上这句话，但他这个动作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我是要你马上忘掉昨天发生的事！”
“人类大脑不具备这种机能。”
“要不然你就马上发誓，答应我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有三方人在现场，任何一方都有可能泄露秘密。”
不经意间，顾天浩以轻描淡写的语气爆出了一个惊天猛料。
“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即，姜沐雪也感觉到自己内心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碎掉了，露出难以置信的扭曲表情。
“你该不会想说你已经跟欧若岚那个大嘴巴说了昨天的事吧……你说了吧？你绝对说了吧？人家可是冰清玉洁的未婚少女，你这么做是在毁我清白！”
然后紧紧拽着他的衣服，死命前后摇晃。
“否定。我并未告密。”
“废话少说，你知道吗？我现在的内心感到悲痛欲绝！而且这份悲痛正渐渐转变为杀意！既然你说你自己没有告密，也就是说，只要在这里干掉你，就没人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干掉你吗？我可以干掉你吗？我可以干掉你吧！”
紧接着，姜沐雪便从随身挎包中抽出一张符咒，对准作为同路人的少年，嘴角浮现出崩坏的笑容。
“否定。故意杀人罪最高可判处无期徒刑。”
顾天浩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后退。
“闭嘴！就算现在没告密，总有一天你会忍不住说出来的！我还有什么脸活下去，这么丢脸，只有一死了之了！”
“提问，既然你想要一死了之，为何还将矛头对准我。”
“当然是因为我还不想死啊！所以只能换你去死了！放心，火曜符的威力还是值得信任的，等一下动手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拖泥带水！”
一声“急急如律令”后，姜沐雪手中的符咒便化为炽热的火球袭向同行的少年。
顾天浩连忙回避，勉强逃过一劫，相对应的，身后墙壁却成了“替罪羊”，被火球烧出大片的焦黑。
毫无疑问，姜沐雪是认真的……符咒的杀伤力也因为高昂的情绪而更上一层楼，直逼反器材步枪。
“拒绝。”
“为什么！我明明都已经说到做到了！”
“我无意在此送命。”
话是这么说，但顾天浩能采取的应对策略极其有限，远不如与不死者为敌的时候来得自由。
至于要他向姜沐雪开枪或者使用魔女之锤……这个选项连想都不要想。
但继续东躲西藏始终不是办法，也就只有“使其失去反抗能力”这一条路可以走。
在近身格斗方面，顾天浩姑且算是有点自信。
“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
首先，放任姜沐雪步步逼近，自己故作仓皇。
“拒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反正你给我乖乖站好，快让我干掉你！这样一来，谁都不会知道昨天的破事！”
符咒脱手而出的瞬间，便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使用者本人的心智被愤怒所蒙蔽，对战况的判断存在失误——火曜符杀伤力固然有所提高，但攻击轨道仍以直线为主，只要成功躲过第一击，在掷出第二张符咒之前，存在一个明显的空档。
把握住“狙击的间隙”，就能一举反败为胜！
顾天浩确实把握住这一机会，成功抓住姜沐雪的双手——无法投掷符咒的话，威胁自然不复存在。
这种天真的想法，在下一刹那宣告破灭。
“你这家伙居然敢反抗我……反抗只会徒增痛苦，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啊——急急如律令！”
一声令下，以被少年抓住的双手为支撑点，姜沐雪一跃而上，以一记高踢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火蛇，直奔少年的下巴，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终是被顾天浩以分厘之差躲过，针对姜沐雪的束缚也被迫解除。
在双手被控制的情况下，依旧能借助身体其他部分施咒，着实是超出顾天浩的意料，他只能选择翻滚到数米之外的安全距离，观察姜沐雪的攻击模式，重新拟定战术。
“笨蛋，对于天师而言，符篆可是等同于自己的手脚，你就没听说‘双拳难敌四手’吗？你猜猜我身上有多少只‘手脚’~”
很显然，这位恼羞成怒的少女并没打算给他留下这样的余地——这一回，是从左右夹击的两道符咒。
连“回避”的选项都被取消的话，就只能这么做了——
砰！
在一声枪响过后，火曜符凌空爆炸。
顾天浩并没有从一把P14-45手枪中打出两枚子弹的能耐。这一切只是在同一瞬间拔出两把手枪、瞄准目标、扣下扣板所造成的结果。
“都敢拔枪了，那看来我也没必要手下留情了！”
但这种防卫姿态，只会让姜沐雪更上火。
她双手排出一叠的符篆，就是最好的证明。
倘若姜沐雪真以这种数量级别的符咒杀过来，顾天浩就是对自己的枪法再怎么有自信，都不敢保证一定没有“漏网之鱼”。
“说起来，同时用这么多道符篆，我还是第一次……不过没关系，这种数量级别的火曜符，绝对足以在一瞬间让你的脑浆碳化，保证没有丝毫的痛苦！放心好了，杀了你之后，我就把这家店一起烧了，然后马上去警察局自首，所以说——”
姜沐雪收紧视线。
“你赶紧把狗命给我交了——急急如律令！”
十余张符咒被姜沐雪一口气抛往头顶。
面对这天花散花般的一幕梦幻光景，顾天浩却无意欣赏，脊背反而窜起一股恶寒。
下一瞬间，这股寒意便化为可怕的现实——
漂浮在半空的符咒，化为火球，顺从少女的敌意，袭向少年。
不再是之前的“狙击”，而是“轰炸”。
也许是因为同时控制如此之多的符篆早已超出少女的能力范围，所以她十分干脆地将攻击精度丢到一边不管，转为追求火力的极致——只要大概瞄准敌人的方位，再以绝对火力将其覆盖便可。
这种战术与现代战争中的“地毯式轰炸”如出一辙。
顾天浩又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个来自和平国度的少女竟然会有这种歪打正着的时候？
尽管有一瞬的恐惧，但现在转身逃跑，无异于将背后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之中，原地迎战才是最优解。
顾天浩重新举起双枪，扣下扳机。
子弹与符咒在空中相互碰撞、爆炸，即便隔着头盔，他都能感受得到其所掀起的热浪，稍有差池，自己便会葬身于这些足以将地面烧穿的光焰之中。
然而，面对少年出类拔萃的射击技巧，来自数千年古老传承的符篆还是略胜一筹。
一道符咒成功穿过顾天浩的“防空火力网”。
与此同时——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们这些小混混不要在我的咖啡屋面前火拼，我可没这么多钱给每一张桌子都装防弹钢板——”
一个左手抱相册、右手抱橘猫的中年男子一脸不耐烦从咖啡屋走出来，全然没发觉头顶那把燃起熊熊烈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姜沐雪不曾料到会有不速之客在这种节骨眼神上介入战场，顿时愣住了。
而站在她对立面的头盔少年的第一反应是：
“要立刻把这个人推开。”
但无论顾天浩的动作再怎么迅速，与堪称“落雷”的火球相比，还是慢了半拍。
悲剧已经注定，无论是少女，还是少年都不禁闭上双眼。
来自男子的惨叫，也的确是如期而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