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由我带你们去警察局的话，路上说不定会碰到一些意外——”
“好比说，通往警察局的道路很不巧地发生交通事故，我们不得不改变路线。”
“好比说，改变路线后，我们坐的车很不巧地要经过第七区。”
“好比说，经过第七区的时候，汽车很不巧地抛锚了。”
“好比说，现场很不巧地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我们只能选择步行前往警察局。”
“好比说，在前往警察局途中，我们又很不巧地碰上附近游荡的‘黑袖章’成员。”
“好比说，由于敌众我寡，你们三个很不巧地被落在‘黑袖章’手里。”
“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就像是碰到老朋友般，顾天浩把手轻轻放在格拉顿的肩上。
“又或者说，车的空间有限，坐不下这么多人，因此我需要把你留下，先带他俩走。”
由始至终，顾天浩的说话语气都十分平和，并没有出现姜沐雪想象中“揪着犯人的衣领一顿痛骂”的场景……不，她倒是希望出现这样的场景。原因是……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吧，如果将打骂嫌疑人视为“干净利落的斩首”，那么顾天浩现在无疑是拿着一把生锈的锯子架在嫌疑人的脖子上，就连姜沐雪本人都觉得心里发毛，就更别说大汗淋漓的格拉顿了。
顾天浩却还能若无其事地问道：
“提问，你有烟和打火机吗。”
“都、都在左边的口袋里。”
“谢谢。”
姜沐雪分明看到格拉顿在这一瞬间收紧了瞳孔，恐怕是意识到在少年面前，“没有律师在场，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这句话根本是个笑话。
“是由我带你们去警察局，还是等警察来接收你们，自己选一个——我只等你一支烟时间。”
然后，顾天浩就把烟卷对半折断。
“喂，你这不是把烟给弄断了吗！”
“我没说过这是完整的一支烟吧。”
不顾格拉顿的反对，顾天浩点燃了这只断烟，再次把另一只手置于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时间不等人。”
这句话，正是压倒格拉顿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换谈判专家过来，我就说……”
对干员来说，被罪犯记恨可谓家常便饭，但被罪犯嫌弃……姜沐雪还是第一次听说。
看来继“吸血鬼杀手”、“不死者克星”之后，顾天浩在江湖上又多了一个诨号“审讯专家鬼见愁”。
反正现在就算说“我都说了我不是谈判专家”，自己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吧。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了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格拉顿的表情变得缓和些许。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姜沐雪现在是一脸“你他妈这是在逗我吗”的表情。
“你们捞偏门的还敢跟不知道底细的人做生意？”
“你以为我想跟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做买卖吗？还不是因为她们……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他们？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不是，一开始打电话给我们的是另外一个人，那家伙开了变声器，搞不清是男是女，就叫我们在今天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去抢一个女人的手提箱，为表示合作的诚意，他/她就先把价值五万美金的水星币作为定金打进我们的账户。等我们把手提箱交给那个穿斗篷的女人后，他/她又立马将另外十五万尾款结清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把交易记录调出来给你们看。”
根据格拉顿的指示，姜沐雪果然在他的手机里找到了相应的交易痕迹。
“接下来是第二个问题——那个手提箱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我不记得了。”
格拉顿回答时，视线不断游移。
“不记得是吧？要不还是换另一位‘专家’跟你聊？”
一听姜沐雪这么说，格拉顿就立马如实招来了。
“我、我记起来了，好像是押款车的路线图……”
难怪买家出手会这么阔绰了……二十万换一辆押款车，这桩买卖简直是一本万利。
“是哪家公司的押款车路线图？”
“我、我就草草看了一眼而已……我怎么可能记得这么多东西？”
“不记得公司的名字，你至少记得路线图上有什么图案吧？”
“不记得了……”
“被你们抢手提箱的那个女人呢？你总该记得她长什么样子吧？她有什么特征？或者说，她身上有什么特殊性的标志？”
“我、我只记得她右手背上有一块烧伤疤痕，还有她的钱包里装着一张名片……上面画着一个红白相间、戴着王冠的狮子头，还咬着一把剑！”
根据格拉顿的描述，姜沐雪与顾天浩在同一时间得出答案：
“是‘黑森国际’的标志……”
没记错的话，作为奇境岛上知名的跨国私营军警承包商公司，黑森国际的业务的确包括“专业押运”这一项……
从弃保潜逃的小毛贼嘴里牵扯出这么一桩惊天劫案——姜沐雪从未想过这种好莱坞电影式的剧情展开会发生自己这只三脚猫身上……该怎么说呢，又惊又喜？不对，可不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但果然还是会感到异常兴奋。
当务之急必然是向作为前辈的顾天浩干员报告——好吧，他已经在打电话了哦……
“咦，他不是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吗？”
“你给我闭嘴。”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偏偏在这种时候，埃米特又跑出来煞风景。
“我的手机通讯功能存在故障……”
而顾天浩这边传来的……也不见得是好消息。
“咦？这不是董事长发明的‘隐蔽型闪光弹初号机’吗？你还真拿来用了啊？”
“打工的，不要开小差。”
一听顾天浩的口气不妙，姜沐雪就不敢再贫嘴了，转而给出尝试性的建议。
“我们还是直接报警吧？”
“太慢了——你打电话给董事长，叫她立马帮忙联系黑森国际。”
“原来我们这种小作坊还跟他们有合作关系哦？”
“快·打·电·话。”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嘛……”
平常不生气的人生起气来果然很可怕！
心想如此，就像是在路上碰到疯狗一样，姜沐雪抱着啊呜连忙躲在一边去。
此刻，少年却无暇顾及少女对自己的看法。
对他来说，唯有“打通赛琳娜的电话”一事才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
“董事长说……她给黑森国际打了三次电话，都没人接。”
少年还是没能等到好消息。
“叫她继续打，打到有人接电话为止。”
少女只得奉命行事。
“为什么不接电话……”
纵然抬头仰望，墨色的夜空也未能给出答案。
一股不祥的沉重感笼罩在少年的心头，久久未能散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