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八年三月二日。二三零零时。
奇境岛。第六区。公司（涂黑）。自家居住区。
如果如果现在这个情况能配上背景音乐的话，相信会是旋律相当沉重的一曲。
指望欧若岚遵守《日内瓦条约》来处置自己，维持双膝跪地、以头触地这种诡异姿势的少年也很清楚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能被戴着金丝眼镜、身穿女式西装、双腿被黑色吊带丝袜包裹的青梅竹马一脚踩在头上，对于某些狂热分子而言，简直是求之不得的“特等奖”。
更何况，青梅竹马本人还是货真价实的美少女。
五官之精致不输职业偶像、干净利落的及肩短发及修长姣好的身段，更是为其姿容加分不少。
但对顾天浩来说，一旦青梅竹马回到家后，依旧保持这副打扮，就意味着——
“跪键盘跪了这么久，有好好反省吗，顾天浩业务员？”
“明白，董事长。是属下的鲁莽行为对您造成了困扰，属下已经深刻反省自己犯下的过错。”
在战场上，没有哪个指挥官会喜欢不遵守命令的士兵。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的欧若岚，就更是如此。
作为发饰的数据线，频频冒出电光，就证明她的心情有多不好了。
然而——
“……这就是你反省的结果？”
能感受到踩在头盔上的力度有所增加。
“肯定，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我的双眼！告诉我！我刚才说了这么一大通，敢情是在说你鲁不鲁莽的问题吗！”
“报告董事长，如果要维持这个姿势的话。我就不可能看得见您的眼睛。”
“那就给我抬起头来！”
好不容易才从踩踏地狱中重获自由的少年，一下子被少女从地上拽起。
“我现在再问你一遍，我刚才说了这么一大通，是在说鲁不鲁莽的问题吗？”
“肯定，董事长。”
“肯定你大头鬼啊！我是在说你冲进女更衣室拿枪指着人家女生的脑袋的问题！我是在说你冲进女更衣室拿枪指着人家女生的脑袋的问题！我是在说你冲进女更衣室拿枪指着人家女生的脑袋的问题！因为很重要，所以我都说三遍了，你明白吗！”
“收到，董事长”
“你这家伙事后难道就没有对姜沐雪同学表示一点歉意吗？你的良心就不会作痛吗？”
即使被欧若岚前后左右来回摇晃了好几遍，顾天浩也并没有改口的意思。
“属下认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都说了姜沐雪同学不是敌人了！”
“但是‘吸血鬼雷达’的确对她——”
“你就不允许是误报吗？”
“但误报率——”
“你告诉我，这个雷达是我做的，是你做的？”
“报告董事长，吸血鬼雷达是您做的。”
“那么，是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报告董事长，是您清楚。”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
“属下认为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拜托你不要死揪着这点不放啊！我都说了，姜沐雪同学不是吸血鬼，也不是血仆，人家可是名门正派之后，怎么可能会跟肮脏的吸血鬼扯上关系？所以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明天上学你得好好跟人家道歉，明白了吗？”
回应欧若岚殷切眼神的却是——
“恕属下驽钝，属下还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向她这个危险人物道歉。”
“嗯？姜沐雪同学怎么又成了危险人物了呢？”
“报告董事长，她头上有两个疑似爆炸物的黑色团装物体。”
“那玩意叫‘包子头’！是中国古代女性经过现代ACG文化艺术化加工以后的发型！结果被你当成爆炸物！还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冲进女更衣室，把人家身上的毛巾扯下来，要姜沐雪同学一个女孩子人家以赤身裸体的状态在你眼皮底下瑟瑟发抖，说出来我都想替她赏你两巴掌！”
怒发冲冠的少女刚想抬起手来，却又正好被少年的发言打断。
“提问，看了女性的身体就得向她道歉吗。”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样？”
“因为属下在巴尔干联合自卫军服役期间，经常与女性成员共浴，属下觉得并无不妥，而女性成员也从未要求属下向她道歉。”
“死鬼！我都跟你当了多少年青梅竹马，都没跟你一起洗过澡！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你跟哪个女孩子一起洗过澡！快说，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一听到这个消息后，欧若岚是坐不住了，冲上前去一手勒住顾天浩的脖颈，头上的数据线几近着火。
虽然隔着头盔顾天浩都能清晰感受到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的饱满胸部带来的冲击力，但裸绞带来的致命威胁让他无暇顾及这些。
早有听闻虫人族女性无论是在体格，还是力量方面，都远超同族男性……但事实证明，即便是二分之一的混血儿，欧若岚也继承了母亲一族的可怕腕力。
所以，顾天浩有时候才会不禁怀疑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发饰，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数据线，而是虫人族的触须……
“她、她叫史黛拉，属下已经如实交代所有情报……请求董事长停止攻击……”
“史黛拉是吧？我算是记住了……啧，一不留神，这话题都被你牵着鼻子到处跑了，总之，你给我乖乖向她道歉就是了，至于为什么道歉嘛——”
“请董事长说明情况。”
“果然还是没办法理解吗……”
百般解释都不奏效，头疼不已的少女一手托着下巴，闭上双眼，在房间踱来踱去。
“唔……打个比方，要是某天家里来一个陌生男人，我刚好在换衣服，他把我的身体看光光了，你会怎么办？”
虽然有点不大合适，但站在青梅竹马的立场上，顾天浩应该是能明白这种心情吧？
“请董事长尽快提供那个男人身高、体重及外貌特征等情报。”
倒不如说，有点明白过头了——一看顾天浩突然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欧若岚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等等，你别去找枪啊！我只是举例而已！没男人来我们家啦！我也没被谁怎么样！”
唯有一把将他抱住，才勉强让他停下脚步，但接下来的问题，却让欧若岚措手不及。
“提问，那个男人是‘卡洛斯’吗。”
“抱歉，我不该拿这种问题开玩笑的……”
欧若岚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自己就不应该在顾天浩面前提起让他想起往事的东西……
气氛一时间变得甚为严肃，欧若兰几乎不敢在抬头直视青梅竹马的头盔。她不知道，也不敢确认那自己亲手设计制造的头盔之后顾天浩究竟是用一种怎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现在你应该能体会到那个女生的心情了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别开自己的视线，用尖细而又略带颤抖的声音继续这段错位的对话，仿佛自己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
“肯定，董事长。”
所幸顾天浩也没继续追问，他只是悄然地握住欧若岚的手，紧紧地握住，那力度像是不想让她消失一样。
“明天记得好好跟人家道歉哦？”
“……”
欧若岚很清楚，那个名为‘卡洛斯’的男人不管是对顾天浩还是自己来说，都是宛若天灾般的存在。
“这种时候倒是赶紧给我说收到啊！”
可能是这种情况持续的太久了，欧若岚最终慌地的抽回自己的手。
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脸一定会因为害羞而冒出热气的。
上次这个榆木脑袋让自己面红耳赤得像是过载的蒸汽机，今天也是……这家伙有时确实会不过脑子直白地做出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言行。
“属下只是在想这么快将其排除在外，是否会出现漏网之鱼。”
只可惜，顾天浩本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就对了。
“不过，有一说一，在狩猎吸血鬼方面，你的直觉的确是莫名其妙的准……”
“因为我相信董事长制作的道具。”
“如果你能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请你嫁给我吧’，我一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所以属下仍旧认为姜沐雪与吸血鬼有着某种联系。”
“直接无视我的暗示哦！”
也罢，这家伙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叫人有点小小的遗憾，但这才是自己认识的青梅竹马。
欧若岚算是松了一口气，用作发带的数据线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至少告诉我你为什么咬着姜沐雪同学不放吧？”
“提问，董事长你还记得我们在亚特兰大处理的吸血鬼事件吗？”
听顾天浩这么一说，欧若岚轻轻托住下巴，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
“你指的是……落魄的獠牙帮与离群吸血鬼一起联手对抗‘净化者’那件事？”
“肯定。变形者为离群者提供食物，离群者为变形者提供暴力，相互依存，就像是牙签鸟与鳄鱼一样，对抗人类至上主义者团体这个共同的敌人。”
“我调查过姜沐雪同学的背景，她本人可是没有任何变形者血统的哦？政治倾向也是相对中立的样子。”
“但她是干员。她总有机会接触这类人群。”
话到此处，欧若岚终于明白顾天浩想说什么了。
“你该不会觉得姜沐雪同学有为帮派与离群者搭线的嫌疑吧……”
“肯定。亚特兰大的离群者之所以会露出马脚，是因为每一次行动之前，都是他亲自下场与獠牙帮联系……后来属下产生了一个设想——如果说当时离群者是利用血仆与獠牙帮建立联系的话，我们追查起来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面对这一假设，欧若岚不禁瞪大双眼。
“你这思维跳跃跨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究竟是过度谨慎呢，还是有被害妄想症呢？欧若岚都觉得有点说不清楚了……
不过，她从不认为顾天浩的谨慎过度或被害妄想症是多余的。
“你要是这么不放心的话——噔噔噔噔~薄膜式追踪器~”
随着某个来自二十二世纪的蓝色猫型机器人从四次元口袋中掏出道具时才有的效果音响起，出现在欧若岚手中的是——
“提问，这不是保险套吗。”
“我知道这个追踪器是跟‘那个东西’长得是有点像啦但能不能请你不要这么大嘴巴说出来啊！”
脸红得都快沸腾起来的少女拼命挥舞手中的得意道具，试图否定顾天浩的说法。如果每一次都因为自己这个不暗儿女情长的青梅竹马的“直球”而出现“糟了，是心动的感觉”的话，欧若岚可能早就心肌梗塞了。
这样就好了……
“等等……以你对男女关系的理解程度，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东西’？”
欧若岚眯起双眼，一脸狐疑地盯着少年，可没等对方回答，她的脸再度红得一塌糊涂。
“你、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寝室里藏着‘那个东西’吧！我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我是开局好感度百分百的青梅竹马，你要是敢霸王硬上弓的话，我也不会原谅你的哦！不过，如果你非要这么做的话……你这家伙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报告董事长，一个保险套能够装入一公升的水，是作为备用水壶的不二选择。”
“我算是深刻体会到对你这种一发现女更衣室有吸血鬼就不顾一切往里面冲的人抱有这种期待的自己有多么愚蠢了。”
比起追问青梅竹马为何要耷拉脑袋、无精打采，顾天浩倒是将更多的注意集中在她手中的道具上。
“提问，董事长是打算对目标人物进行跟踪吗。”
“还不是因为你对姜沐雪同学那么执着！搞得我都有点羡慕了呢……也罢，还是跟说说这个追踪器怎么用吧——原理跟吸血鬼雷达差不多，也是依靠粘附性的魔力运作，但这一次并不是探测吸血鬼的残余魔力，而是将我的魔力粘附在目标人物身上，实现追踪。”
“提问，只要将追踪器安装在目标人物身上就可以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相当好，但很遗憾告诉你，由于是试验产品，只有贴在皮肤上才能发挥作用，不过因为很薄，肉眼难以察觉，当事人也不会有被贴东西的异物感，根据我的测试，信号最强的位置应该是在大腿内侧——”
“提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这就意味着你必须把追踪器贴在目标人物的大腿内侧！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做，会发生什么事，就不用我说了吧？所以说……这项任务还是由我这个女生来执行吧？”
“驳回。该项任务存在不可预知的风险。”
“我说你啊，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驳回。驳回。驳回——”
“好啦我明白了我不去就是了！”
倒是在这种问题上，顾天浩对自己的体贴无人能及，也算是……小小的安慰奖吧？
“事不宜迟。”
留下一如既往的告别话语，顾天浩往敞开的窗户走去。
欧若岚瞬间察觉到他的用意，连忙大喊：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现在都几点了还有这里是二楼好吗！”
一如既往让人头大的展开，但这一回却叫欧若岚心头一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