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年0月0日0时0分0秒,埃比尼一世出生。倒不如说,后人采取这样的历法正是为了纪念他。

埃比尼一世原名卡洛斯·埃比尼。埃比尼是一个因他而留名青史的姓氏。

小时的卡洛斯,矮小而沉默寡言,却在武艺和文学以及思想上远超其他同龄人,经常被人所排挤。人们称他为“侏儒种”,如同字面意思,流淌着地侏儒血液的人。

卡洛斯大陆在还不叫卡洛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流行剑术,崇尚决斗。在当地人看来,决斗是一件光荣而神圣的事情。

“决斗是用来解决法律无法明确裁决的所有纷争的方法,弱者必须无条件服从强者。

否认决斗结果的人会被视为懦夫,将失去在当地的所有身份与地位。”神谕是这样向人们宣告的。

换言之,决斗象征着权力和荣誉。

所以在男孩年满10岁时,家庭就会四处寻求精通锻造技术的地侏儒,尽其所能锻造出一把最好的武器。卡洛斯的家庭也不例外。

卡洛斯的舅舅,霍尔·埃比尼10岁时,为了一把好剑,他的家庭把卡洛斯的母亲,16岁的琳·埃比尼交换给了地侏儒。

当时,女人是不被当做人看待的,地位类似于物品。

可是,琳,后世普遍承认的光荣的埃比尼家族最值得歌颂最伟大的女性,并没有屈服于如此的命运。她在怀有身孕三个月时逃离了地侏儒的领地,前往人类的村子,平静地憎恨着抗争着生活赐予这对母子的苦难。

然而,这位母亲给予卡洛斯的,是比她的恨更多更深沉更浓厚的爱。

卡洛斯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流着地侏儒的血脉而自卑,他反而因自己是自己母亲的儿子而自豪。

“抬起头来,我的儿子。荣誉要自己去用剑夺取,他们会知道你是如何的一位天才的。”琳如此告诫卡洛斯,“但你必须谨慎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否则便会成为鲁莽的无能者。”

琳在14年3月10日病逝,享年32岁。

17年,一位流浪者来到米雪村,也就是琳带着卡洛斯定居的村庄,用一柄简陋的铜剑征服了一半的成年人。见过他的决斗的村民都说那是神迹,他的铜剑竟能用剑风斩断敌方的武器,因为斩断时谁都没听到剑刃撞击的声音,他只是在离对手五米远的地方稍微挥舞了一下。

在流浪者休息的时候,卡洛斯偷偷观察着他和他的剑。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的衣服破旧却整洁,剑简陋却实用,像一个普通的被逐出师门的骄傲剑客,斗篷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

休息完毕,他接着向其他人发起决斗,被挑战的人们要么垂头丧气失去战意,要么愤怒地谴责他使用卑鄙的手段。流浪者对自己击败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兴趣,他只想要失败者加入他的组织,臣服于他。

当他战胜村子里所有成年男人,把斗篷的兜帽脱下,环视四周的时候,卡洛斯和他的双眼对视上了。只一刹那,卡洛斯感觉仿佛身边喧嚣的村民们消失了,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位流浪者并非他所想像的那样,他的眼睛里没有骄傲或者胜利的喜悦,而是一些更加沉重的东西。

“你,过来。”流浪者对卡洛斯说,“来决斗。”他的声音稍微有些沙哑。

人群里传来嘘声,这位流浪者居然向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发起决斗,哪怕他是低贱的侏儒种。

看样子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应该刚成年不久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卡洛斯思考着,猛然意识到他刚才对自己发出了挑战。

卡洛斯向前走了几步,毫不迟疑地拿出别在自己腰间的木刀,跟他对峙着。

双方一动不动。

卡洛斯是村子里唯一过了十岁仍然没有自己武器的男性,他的母亲得罪了地侏儒,没有地侏儒愿意为他锻造武器,但在与同龄人的决斗中他从未落过下风。

“……接着。”流浪者把自己的铜剑向卡洛斯扔去,掉在地上,卡洛斯把它捡了起来。剑身上刻着“琉达”两个字,想必这就是他的名字。剑柄上沙土和汗水混合着,有点旧,手感不是很好,比平时自己习惯用的木刀重一些,短一些,卡洛斯挥舞着铜剑稍微适应了一下。琉达从自己斗篷里又拿出了一把精美的短剑。

仍是对峙。

琉达率先打破了僵局,以一种说不出来的优雅步伐向卡洛斯接近,轻松得如同闲庭信步,却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卡洛斯迎击,用十分符合那柄铜剑战斗风格的粗犷动作攻向琉达。

琉达的步伐稍微乱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质问卡洛斯,为什么他会这样的剑术。卡洛斯没有回答,琉达勉强招架住了这一击,双方一起后撤。

“为什么不用那招剑风?”卡洛斯质问。

“我为什么要弄坏自己的东西?”琉达反问。

“也就是说你已经做好输的准备了吗?”卡洛斯故意嘲讽他。

“呵,试试看吧。”琉达再度提起剑。

卡洛斯向琉达冲去,正面猛力挥斩,被琉达的短剑弹开。短剑划破空气向重心不稳的卡洛斯刺来,卡洛斯闪了个踉跄躲过攻击,随即左手撑地稳定住,向琉达的小腿发起攻击,琉达后跳,只是斗篷被割破了点。

看样子是卡洛斯占据了主动权,但琉达滴水不漏地应对着,卡洛斯只要露出一丝破绽就会被攻击。

双方不分伯仲。交手许久之后,卡洛斯已经精疲力竭,持剑的手也被震麻了,琉达却依旧像全盛状态站在那里。

很明显,他放水了。他将自己始终处于一个被动的境地,卡洛斯却始终无法攻破他的防御。

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还是不能打败他,那就是自己输了。

但是不想输,平时绝对没有的胜负欲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显现出来,这个人不是简单的想要决斗,在他身上有一种曾经从自己母亲那里体会到过的东西。

但那是什么?

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也许就能告诉我迷底,也许能帮上这个人。

所以要赢下来,赢下来从他那里了解。

最后一次机会。不能输。

卡洛斯冲向琉达,劈砍。“就这么点实力?”琉达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再次弹开铜剑

然而——

在琉达弹开铜剑之前,卡洛斯已经松开剑柄,与其说是劈砍不如说是近距离把铜剑扔向琉达。趁着这一瞬间,卡洛斯给了琉达腹部狠狠一拳。

“呃……!”琉达受到猛击,下意识松开短剑,后退了几步,蹲下捂住肚子。

卡洛斯也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跪趴在地上。

“喂,这算谁赢了?”

“哈,谁知道呢……”

决斗没有分出胜负,这是很少见的,就连神谕里都没提到过相关情况如何处理。群众骚动起来,要求再打一场。

“安静!”琉达大喝一声,落败的村民们只能服从他的命令。

“备好食物和住所,将这家伙,”琉达指了指坐在一旁休息的卡洛斯,“视为和我同等的,你们的头领。”

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侏儒种男孩摇身一变,居然成了头领?怀疑着琉达的决定,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晚上村子里举行了一次宴会,款待他们的新领主。

宴会散场之后,卡洛斯坐在升起的篝火旁无聊地往里面添加着枯叶和树枝。

琉达走了过来,坐在他的后面,背对着背。

“你怎么只有这么把烂木刀?按你们的风俗而言不太正常吧?”

我们的风俗……?看来是位异乡人。

“原因很多,简单来说就是得罪了地侏儒。”

“嚯,挺厉害嘛。没有武器还把我的剑使得那么顺手。”

“倒是你,明明有把好剑,为什么还要用那柄铜剑?”

“……”琉达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了,“其实之前铜剑上面我给加了魔法,风系风属性魔法,能砍断别人的剑很正常。”

果然是异乡人,是东部大陆那边的人吧。听说那边的人相比起剑术来更喜爱使用魔法。

“我不想把它弄断。”

“……”又是沉默。

“你为什么要来占领这个村子?”

“我想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至少拿回规格相当的东西。”

这句话让卡洛斯浑身一激灵。

“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

“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干啊?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

“没有亲人和朋友的生活很好吗?”

“……”

“你在战斗上很有天赋,也有充分的训练,但是路子太野,效率不足。我可以教你更好的。”

卡洛斯突然回忆起小时,被那群孩子一起欺负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有个哥哥来保护自己该多好。母亲身体常年虚弱,自己就算再被排挤也不能让她担心……

“唉……”他叹了口气。

“另外,我今天跟你决斗时用的那把剑可以送你。”

如果有个哥哥的话,大概就是这样子吧?看上去冷漠,其实只是不喜欢表达过多感情,又很可靠。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走吧,我跟你干。”卡洛斯把最后点枯叶和树枝扔进篝火里,火焰一下子跳起,又慢慢地下去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决定了同意跟琉达一起行动,只是内心里隐隐约约地渴望,渴望着有人能依靠,渴望能有前进的方向,渴望能干一番大事业。

“那么,从明天开始,我来对你进行战斗训练。”琉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灰,“好好休息,别中途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