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崆悟来说,世界上只——

“对证实灵魂的存在有价值的事物”

“对证实灵魂的存在没有价值的事物”

这两个存在。

他对“封魔石”、“造神石”这种以绝对力量来改变世界真相,成为神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兴趣。就他个人的说法而言,就是:“身为学者要理解的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并将其证实,而不是创造出另一个完全按照自己意愿的全新世界系统。”

如果说参战能得到“全知石”这种东西,那崆悟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参与战争。

崆悟对灵魂研究热忱的程度到了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步,除了偶尔出席同样学派的学者以及学生交流以外,崆悟每次采取的行动都是与研究有关的。

要证明灵魂的存在到底有多难呢?

这并不是证明看不见的“东西”而已这么简单,而是真正的要证明“不存在”的东西这样的难度。

一个,不占据空间、不反射光线、不需要呼吸、不受到万有引力影响、不会产生化学现象,不与任何东西产生反应的存在,在科学上来说,就是不存在的东西——它不存在的程度,甚至比多少可以观察到的多世界、平行世界假说理论还要夸张——至少,这些假说有一定的现象可以支持。

至于,人类的“意识”本身到底是什么,人类有没有肉体以外的“人类”存在?

在计算机普及化与人工智能的出现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均被大脑的化学与电子链接反应做出解释。

光是使用可观测到的生物电子与化学反应,在很久以前就能解释意识、思想和感观等人类的基本情况……

现代的世界中,科学家们甚至连幻肢、幻痛、灵魂出窍、鬼压床等现象也能够完整而且精准地以生物电子和化学反应做出解释——

人类已经没有必要以“灵魂”这种粗糙模糊的概念,来消除对未知的不安。

但对于早就已经对“灵魂”这个概念深信不疑的崆悟,却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崆悟出生于一个少数信仰著名为“万魂寨”的部落,他们相信着万物皆有灵性和灵魂,在世时的所作所为会在死后被充满怨念的恶灵报复,相信因果报应,以行善为本性是那个部落最为自豪的事情。

部落也常常以灵魂解释不可思议和不能以常识解释的现象,因此产生了很多奇怪的文化,比如说,把人格分裂症解释为被鬼上身等等……

 

“最近一直都没有下雨呢。”

“嗯。”闷闷不乐的女孩,坐在草地上“嗯”了一声,表示认同。

虽然用聊天气这种烂到不行的话题作为开场白来接近女孩子,并不是什么有创意或会令人留下深刻的做法,但这是年仅九岁的崆悟所能想到的唯一话题。

女孩的样子非常可爱,皮肤有些黝黑,双颊上画着两条白线,那是这里的文化,那样的图腾象征着的是还没有预订伴侣的处女。

“为什么这么不快乐呢?”崆悟说着自然地做到了女孩的身边,这个部落并不大,虽然大家都是互相有点认识,但并没有小到所有村民都感情很好的地步。

崆悟对眼前的女孩早就观察了好一阵时期,她是附近农夫的女儿,就住在几条街后面——崆悟一直想要早机会和女孩聊天,女孩平时不是跟在父母身旁,就是和一群朋友一起,今天崆悟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女孩一个人的时间,于是就立刻上前去与她交谈。

“因为最近没有下雨。”

小女孩的回答出乎了崆悟的预料,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开场白,竟然成为了小女孩不快乐的问题关键。

“的确,的确,因为你爸妈是农夫呢,没下雨农作物便没办法生出来,这样会很困扰的。”崆悟有点尴尬地笑着说道:“不过,没问题的!再过不久就会下雨了!一直以来不就是这样吗?”

“……”小女孩并没有给予任何回复,只是默默地站起来,走掉了。

崆悟立刻站了起来,他想要追上小女孩,但是最后却没有追出去——他并不知道自己追上去了能做什么,更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开心。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崆悟低喃:“在下次还魂节的时候,狩猎一头猪头人,送给她们家吧。”

 

猪头人,是一种人型与猪头结合而成的兽人。但实际上更接近为以猪的头与人猿结合而成的,他们具有一定的智商,会使用工具,十分稀有而且嗅觉灵敏,于自然界中算是数一数二强大并具有野性的生物。虽然稀有但猪头人就生活在万魂寨这个部落附近的森林中,要狩猎猪头人说不上是天方夜谭,不过却是具有非常高的挑战性。

这样的一个生物,在万魂寨中自然属于顶级稀有的珍贵食材。而村里的人们也相信,食用生前灵魂越是强大的食物,就越能强身保健。

崆悟走到了猪头人所居住的森林里头,利用从五岁开始就跟随父亲进入森林里的经验,通过森林里兽道的痕迹很快就定位了猪头人常出没的地方——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困难才要开始。

 

——已经注意到了吗?

走到一半就停下脚步的一个猪头人,显然注意到了异常。猪头人举起了手上的木棒,发出了嚎叫,同时站稳了脚步,警戒起了周围。

“要是这头猪可以再走前几步就好了。”崆悟不满地低喃,注视着猪头人的一举一动,期待猪头人做出他口中的举动。

然而,事与愿违猪头人似乎就像是一座山一样,维持着同样的站姿整整三十分钟,在四周打探着,像是在寻找匿藏起来的自己一样。

崆悟并不是狩猎的新手了,做陷阱、在周围的物体上画上图腾、将自己的气味和身影以及全部活动痕迹隐藏好,这些技术他早在父亲指导下已经学到了青出于蓝的地步。要说在万魂村当时中最好的猎手,崆悟肯定是其中之一。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猪头人已经对万魂村猎人的狩猎技巧有了一定的认知,开始学习和做出了变化以应对万魂村猎人的威胁。

“看来,没办法了,只好动手对战了。”

 

在还魂节的前一夜,幼小的崆悟全身都是伤,同时拖着一个他体型两倍的猪头人尸体回到了家,不过他来不及说些什么就昏倒了下去。

还魂节是个什么样的节日呢?

据说,是万魂寨村民们为了感谢神民提供“灵魂”、“生命”而举办的节日。节日到的时候,村民们会到村子中心跳起民族舞蹈、唱起歌来赞颂灵魂的存在、煮上美味的佳肴让全村人一起享用、然后认识的人互相交换礼物——这是崆悟在成年之前,对还魂节的认知。

他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在节庆的气氛之下了。他费尽心思狩猎来的猪头人已经成为了节日的佳肴。

大家见到他都称赞他很优秀,为节日提供了上级的食材,说不愧是“万魂村当时中最好的猎手”之类的话。

然而,崆悟并不关心这些他只知道他原本想要送的“礼物”已经没办法送出了。接着,他发现,他所在意的小女孩失踪了。

崆悟找着找着,在村长的屋里,到了作为农夫的小女孩父母。

小女孩的父母似乎在哭,而村长也只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在安慰着这对夫妻——这并不是自己能够说话的气氛。

崆悟默默地走掉了。

 

还魂节的隔天,万魂寨下了一场大雨。

大雨彷佛清洗掉了节日的痕迹、同时也清洗掉了小女孩的存在一般,崆悟在万魂寨中再也没有见到小女孩。

 

然后……

 

知道还魂节每年都有将一个处女的灵魂献祭给神民求雨和保佑的时候,是崆悟16岁万魂寨举办成年礼的时候。

知道天气的变换其实跟灵魂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还魂节刚好落在雨季到来的前一天,是崆悟作为万魂寨代表到马特利斯留学的时候。

知道在马特利斯提出“灵魂”这个概念、认真地讨论会被其他学者们给嘲笑,是在他决定为自己村子的现象和图腾能力写论文研究的时候。

 

他从小到大,因为“灵魂”的存在牺牲太多了——现在已经没有东西能够摇动他对灵魂的信赖。

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他做了超多的努力,也召集了很多研究 “灵魂”相关的人。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自杀了——然后就没有任何响应。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死后逃生,说明死时的情况——然后被认为是脑缺氧而出现幻觉。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复活了死人……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与人交换了身体……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把人格分裂症患者的人转移到了变革躯体……

有人为了证实灵魂的存在,不断地杀人,期待冤魂能对自己进行报复——然后,那人不止成为了传说,活了超过200年、杀了超过三百万人都还没死去……

然而,这些都被“生物自然演化”、“脑神经和细胞重新激活与交换”和幻觉等等推翻,不被大众所接受。

崆悟看着这一切,也参与了多个实验和努力,但直到目前为止效果都差强人意,不符合假设的情况、就算顺利也被学术界认为具有偏见的争议……更令他愤怒的是,即使他做了突破性的现象引起了证实“灵魂”存在的现象,但是却马上就被学术界的人利用化学和生物学来取代——而且,这些现象基本上也都完全符合化学与生物学已有的解说——“灵魂”这个“全新”的概念完全没有机会被接受。

 

当然,图书院和生物学界多少都认同他所付出的贡献,提供他一个研究所和一些信息上的帮助,以及生物科技创新的奖金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可惜的是,这些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也从来不是他做研究的主要原因。

为了,要有一个充足的“证据”证明灵魂的存在,他需要利用一切。

一次帮助教会作战的机会,让他接触到了除了人类以外的“灵魂”。强大的“灵魂”比一般人类和动物要难控制,但所引起的现象却也比其他的“灵魂”还要具有象征性。

第一次成功复活健全的死者,就是——米莉。和复活后,半生不死完全失控的人类不一样;和完全毫无意识只能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人类控制的死掉哥布尔不一样……米莉是成功完全连同意识也复活起来的案例,如果不是米莉在死的时候就已经被崆悟在身上画上了图腾,说不定米莉一复活后,就会立刻杀了自己。

他知道,他在正确的轨道上了。接着,就到了修女楠特林——

这点,除了是跟神纳特的交易以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利用修女楠特林为跳板,以旁观者的方式,混入封魔造神之争当中,并从中想办法得到“强大的灵魂”。

——利用这些神仙的打斗,来证实自己坚信的事情。

 

崆悟,对灵魂的执着,不知为什么,疯狂到了这种地步。

 

他接下来的目标到底是什么呢?

 

图腾男——崆悟让浮在空中的激光手术刀和其他的医药工具,割开了修女楠特林的皮肤,认真地检查了修女体内的“零件”,同时也割下了一些体内的器官和皮肤,双手小心翼翼地将割下来的器官样本放到了飘到身旁用来保存器官的容器。

就在崆悟哼着歌把装有器官的容器盖上时,米莉从高处跳到了崆悟的身旁说:“神父神纳特大约再过三十分钟就会过来了。”

“知道~知道~”崆悟愉快地回复,然后熟练地拿起了手术用的缝针,为修女楠特林的皮肤和器官给缝上去,同时问道:“和你的女王见面感觉怎么样?有想念你的家乡了吗?”

“回去有用吗?”米莉如此反问。

“没错,没错,除了女王以外,其他精灵大概一致认为你已经死掉了吧?”

“还真有脸这么说呢,还不是你杀了我。算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米莉先是平静地回复,然后用着像是看向垃圾一般地问:“倒不如说,现在,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制作真正的战场哦!配合封魔造神之争的战场!能证明我理论的战场!”崆悟开心的回复显得有点激动,他手上此时还拿着用来缝起皮肤的针,这立刻塑造起了极端不自然和危险的形象。

“要我联络那个誓死要把女王杀死的教会走狗,来帮忙已经在垂死边缘的神父神纳特和这位修女……你到底在想什么?与其说是制作真正的战场,我反而觉得你是在把情况变得更加复杂而已。”

“接着看下去你就知道了。”崆悟笑着把最后一针给封好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