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在很久以前,一对夫妇为了躲避战争住进了这座山林中。山中的生活很清静,白天丈夫外出采药,晚上妻子将采回的草药制成药丸,每逢集市就由丈夫下山变卖,以此维持生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地度过,但是有一天,丈夫病倒了,妻子用了手头的药材只能勉强延缓病情,要想彻底医治就必须下山去购买药材,于是趁着月色,妻子穿上丈夫平时下山穿的蓑衣跟斗笠独自下山去了药铺。

药材抓到了,眼看着丈夫的病情一天天好转,终于可以下床走动时,那一晚,一群卫兵打扮的人却突然闯上门来。他们个个披甲带刀,气势汹汹,进门就要求带走妻子回去复命。

妻子这才坦白了自己的身世,自己原是本国的公主,国家破亡之前从宫中逃了出来,国破之后,自己自然成了敌国的通缉目标。“我跟你们走,条件是放过这个男人,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这点要求还是可以接受的吧。”妻子对带头的队长说道。当她穿上蓑衣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有了今天的觉悟。

“我是一个无能的公主,保护不了我的国家,但至少现在我可以保护我爱的人。”离别之际,妻子对丈夫这么说,丈夫却突然拉起她的手,转身向着山林中跑去。虽然山林中地形复杂,又有夜色掩护,但是丈夫大病初愈,体力不济,几次甩开追兵又几次被追上。最后,几个人在山顶上对峙,面前是追兵,身后是山崖,丈夫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

“只要你现在交出公主还可你绕你一命。”队长这么说。丈夫挡在妻子面前,大声嘶吼:“想带走她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妻子明白丈夫就算死也不会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被带走,于是对卫兵队长说:“如果我死了你们也不会为难他吧。”卫兵队长回答说是。妻子点点头,叮嘱说你要记住你说的话,说完就跃下悬崖,丈夫扑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虽然卫兵队长很尊敬这对互相爱慕的夫妻,但使命终究是使命,他走过去,拔出腰间的佩刀,刀锋贯穿了他的后背刺入泥土中,丈夫嘴里的鲜血把泥土染得猩红,尽管如此,他的手也始终不曾松开,即使眼前的所爱之人的样子已经开始模糊,即使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即使自己的生命已经终结,他的手一直牢牢地抓着妻子的手不放。

他们的爱情感动了山里的神灵,伴随着升起的曦光,妻子和丈夫的身体也发出了同样耀眼的光芒,两人化作枝叶相缠的两棵树,生生世世永远守护着彼此。

“这就是这对‘挽情树’的传说,怎么样,很凄美吧。”叶萍双手合十,歪着脑袋脸上露出纯情的笑容。杜晓蝶咬着手帕热泪盈眶:“太感人了。”“原来这对树还有这样凄美的故事啊。”林宣惊叹。

挽情树,说的就是叶萍他们面前的这两棵树,一棵立在山巅上,树冠微曲,另一棵生在悬崖壁上向上伸展着枝干,恰巧与山巅上的那一棵树的枝叶缠绕在一起,就像传说中的那个丈夫紧紧拉着跳崖妻子的手一样。

“不就是两棵树向着阳面生长凑巧缠绕在一起,说的那么神乎其神,还真是单纯的小女生。”方晓头枕着双臂仰在树杈上打哈欠,语气中满是倦意。

“那个臭猴子……别拦我我要宰了他。”叶萍张牙舞爪,还好杜晓蝶及时把她拦了下来。

“方晓那个笨蛋,什么时候才能学得讨喜一点。”叶萍抱怨着抬起头,似乎在寻找什么。

“那还真是抱歉,反正我就是这么不讨人喜。还有,你从刚才开始是不是就在找这个?”方晓指了指自己栖身的树枝,两环绳结扣在树枝上,那似乎原本是两条很长的绳子,不过因为常年遭受风雨的侵蚀,现在只剩两个破烂的绳头还留在那里苟延残喘。

叶萍的表情中多了几分失落,似乎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她朝着那根树枝下缓步走去,没走几步脚下就踩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块已经腐烂发黑的木板,周围还有几段绳子的碎屑。叶萍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遮住嘴,眼中闪着泪光。

“我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毕竟也过去十多年了,会坏掉也很正常。”方晓语气不屑。

“叶子,这是什么?”杜晓蝶好奇地凑过来。

叶萍摇摇头,偷偷刮去眼角的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用在意。”杜晓蝶半信半疑,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所以说这下明白了吗,时间就是这么无情的东西,什么东西一旦在时间的流水中被改变,就永远无法恢复他本来的样子了,不管是物,还是人。你所谓的曾经知不是记忆中妄想的倒影。”方晓的语气中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眼中也露出寒光。

杜晓蝶不耐烦了,她抬高嗓音:“喂喂喂,方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把曾经说成妄想也太过……”

“晓蝶,”叶萍低声打断晓蝶:“我没事,这不是方晓的错,他说的对。”

“叶子,现在明明是他在无理取闹你怎么还让着他呀,换做平时不应该冲上去给他一拳吗。”

叶萍摇摇头,她抬头看着方晓,眼神中带着一股特殊的柔情,杜晓蝶见过这个眼神,就跟那天晚上叶萍跟着厨房的玻璃门往外看方晓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我知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改变的也无法挽回。但我相信,不管再怎么变,有些东西是会一直存在的,就在这里。”她手抚着胸口,语气无比温柔。

方晓那张扑克脸上多了一丝不屑,他没再争辩什么,而是跳下树一言不发地朝着山下走去。

“啊嘞,方晓你这就要走了吗,不是说看了晚霞再回去吃午饭吗?”见方晓往回走林宣好奇地问。方晓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看着他的背影,林宣微微歪着脑袋,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怎么了?”

“不用管他,大概是盲肠接到口腔上去了。”杜晓蝶怨气冲天。

叶萍双手抱拳在胸口前,默默地看着方晓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林间。

“还真是跟以前一样烦人呢,啰嗦的家伙。”方晓像一头暴走的牛一样气势汹汹,叶萍的脸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晚餐时间。

“方晓~方晓~方晓~又跑去哪里了?”叶萍无奈地叹气,恰巧被从外面回来的杜晓蝶撞到。“叶子,怎么了,又唉声叹气的,老是这样的话幸福可是会从嘴边溜走的哦。”杜晓蝶拍拍她的肩膀。

“别闹了,是方晓啦,那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嗨,我当多大事呢,那家伙不是说了吗,以后到饭点人不在就不用等他了,谁知道又去哪里睡觉了,就那个家伙今天的样子,饿他两顿简直是便宜他了。”杜晓蝶做了张鬼脸,看来还对中午时方晓的事怀恨在心。

叶萍强笑了笑:“晓蝶,记仇可不太好……”

“哈?我闲的没事干嘛要记他的仇啊?”

“哦哦,好热闹呀,几位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林宣闻声也凑过来。

“林宣,你有没有看到方晓,那家伙好像从山上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叶萍急躁起来。

“这个……你这么一说回来之后好像真的没有见到他呢。”

“难道你们还担心他出什么事不成,就他那张脸,鬼都能给吓哭。行了行了,讨论到此结束,吃饭吃饭。”杜晓蝶不由分说地推着两人走进餐厅。

叶萍坐在餐桌前,几经犹豫还是放下筷子:“不行,还是放心不下,我去找找他,你们先吃吧。”

“喂,叶萍,叶萍。”杜晓蝶想要阻拦但是无济于事,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宣眯起眼:“好了好了,别老这么唉声叹气来了,我们先吃饱再一起去帮忙找吧。”杜晓蝶手拍在额头上:“哎呀我说小林,你再不加把劲叶子可要被人拐跑咯哦。”林宣依旧笑着回答:“我跟叶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明明感觉你俩比较般配的说。”“好啦好啦,饭都要凉了,再说了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求不到,随缘就好。”“随缘随缘。”杜晓蝶端起碗筷,丝毫没有注意到林宣嘴角露出的那个诡异的笑。

叶萍找遍了一楼也没见到方晓的踪迹,她登上二楼,敲了敲方晓的房门:“方晓,你在里面吗?方晓?”她试着转动门把,房门轻轻打开一道缝隙。“没上锁?方晓,你在吗?”叶萍推开门,摸索着灯的开关。

房间很整齐,床上也没有褶皱,看不出有人回来过的迹象。“这里也没有吗,去下一个地方吧”叶萍失望地自语。临走时,叶萍才注意到门口的地板上有一张字条,进门时自己太着急了并没有意识到那里会有字条。她捡起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挽情树下见。”叶萍认得出那个笔迹,她曾经发过誓一定会把这个笔迹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方晓,这个时候你还在那个地方做什么。”叶萍心里忐忑,手电筒的光配合着她的步伐规律地跳动着。按照农历推算今天是十六号,本应该是月亮最圆的一晚,但现在别说圆月了,厚厚的云层遮蔽着天空,连一丝亮光都看见。风渐渐大了,天空中偶尔传出几声闷响。

“方晓!”叶萍双手撑着膝盖,胸口传来一阵阵刺痛。方晓背对着她站在挽情树树下,他缓缓回过头,低沉着声音:“你来了。”

仿佛魔术一般,方晓开口的同时,天上的云层渐渐退去,月亮的光华从山的另一边照过来,照亮了方晓的脸,照亮了他手边的秋千,照亮了整座山巅。风乍起,带着花草的清香。叶萍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簌簌地流了出来。

“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你以为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个秋千啊,”方晓满脸的不屑和嫌弃:“告诉你平生我最讨厌看到别人哭了,如果哭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字典里早就没有‘遗憾’这个词了。所以,给我笑。”

叶萍擦了擦眼泪:“笨蛋,谁哭了,只不过是风太大眼里进沙子了而已。”

“哦,是吗?那白天看到十几年前的秋千坏掉的时候也是进沙子了吗,那个时候可没有风吹过吧。”

“那,那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对,都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叶萍用尽最大的音量反击,银白的月光遮不住她脸上的红晕。

方晓撇撇嘴:“上来吧,好不容易做的别浪费了。”

叶萍低着头走到方晓身边,很听话的坐在那个简制的秋千上。月亮悬在她的正对面,四周萦绕着清澈的虫鸣,微风拂过她的发角,留下几丝不知名花的香气。方晓轻轻推动叶萍的后背,秋千摆出去,划过一道弧线又回到原地,方晓稍微加力又一次把叶萍推出去。

秋千在月光中摇晃着,欢笑声和尖叫声飘荡在山谷之间。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也是方晓做的秋千,也是像现在一样站自己身后,一切竟然都不曾改变。

“方晓。”叶萍从秋千上跳下来。

“嗯?”方晓撑着那对半月眼,猜不出叶萍想要表达什么。

叶萍扑到方晓怀里,脸紧贴着他的胸膛:“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银月高悬,挽情树下,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虫鸣停息,风声肃立,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世界上只剩下怀抱中的彼此。萤火虫飞起,一瞬间草坪中成千上万翡翠色的星屑汇集到空中,如烟绽放的烟花般绚烂。

叶萍凝望着方晓的脸,那张脸不再像白天那样紧绷着,眼中的寒冰这一刻也全部融化了。她闭上眼,踮起脚尖。方晓愣了一下,还是把她搂在怀里,微微沉下脸。

双唇就要交叠的瞬间,白亮的光闪烁了几下,接着就是几声快门声。

“你们两个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啧啧啧,大新闻大新闻。来来来看镜头,这边再来一张,好好好。不好意思可能打扰到你们了,没关系,因为我们就是故意的。”杜晓蝶边手机抓拍嘴里还振振有词。

“抱歉打扰到你们了,这种情况就算是说路过也不会有人信的了吧”林宣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叶萍马上推开方晓,脸立马从脖子红到耳根,像烧开的水壶一样冒着白气。

“叶子,回头可得好好贿赂贿赂我哦,不然……哼哼。”杜晓蝶坏笑着威胁叶萍。

“晓蝶快把照片删掉!”叶萍扑上去要抢手机。杜晓蝶一个假动作晃过叶萍,转身就跑。“不删不删,放心,我拍的还是挺好的。”

“挺行的嘛。真羡慕你这一身桃花运。”林宣眯眼笑着对方晓说。

“是不是桃花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做法跟某些只会背地里下黑手的人可不一样。”

“哦,还有这种人呢,还真是可怕,我最怕这类人了,”林宣缓缓睁开眼,笑容越发诡异:“好了,很晚了,既然幽会暴露了就赶紧老老实实回家吧。”

方晓的脸严肃起来,他盯着林宣的背影,眼神锋利得像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