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坐在天台,他仰着头,眼中倒影着银冷的月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像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风中飘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男孩惊慌地回头,一个抱着泰迪熊的女孩出现在他背后,女孩半垂着眼帘,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那双眼睛就像紫水晶一样晶莹,但却十分空洞。“我……”男孩吞吞吐吐,有意回避女孩的目光。

“你一个人吗。”女孩接着问,虽然她的语气听不出一点疑问的感觉。

“嗯……”

“要吃吗,很甜的,哥哥给的。”女孩把手里的糖递出去。男孩手里捧着那粒草莓味的水果糖,犹豫了半天。他拆开糖纸,愣住了,银白色的糖纸上印着一行清晰的墨字——我找到你了。

尖锐的金属撞击声在房间里回荡,七海伸手摸索着床头一把拍倒闹钟,尖锐的声音终于消失。他伸了个懒腰,单手托腮地看着窗外的乌云,表情多少有些沮丧,昨晚气象局发布了台风预警,不久后台风“白鸽”会进入白露市境内,提醒市民做好防雨准备。

七海打了个哈欠:“还真阴天了呀。”

星空满头黑线地坐在书房的角落手指不断画圈圈,浑身上下散发着难以接近的气场。陈梦可下意识地退了几步。“这……这股惊人的怨气是怎么回事,方……方晓,星空这又是怎么了。”

方晓无力地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办法,黑进自家老爹的电脑被察觉,结果就被星叔反将一军,对星空来说还有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晓汐跟别人订下婚约更让人难以接受的。”

“订……订婚?晓汐?!”陈梦可眼睛瞪得像是要跳出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啊,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方晓托着腮凝视着阳台外的乌云,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哎?!!!晓汐就这样被求婚了,还接受了?!难以置信晓汐竟然会……”

方晓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忧郁,再配上这种天气做背景陈梦可突然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一切都是星叔的安排,识破了我们的计划后他将计就计,把晓汐带到那种人群密集的地方利用晓汐的人群恐惧让她的意识陷入瘫痪,再让七海趁机给她带上戒指,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以未婚妻的身份带走晓汐了。”方晓的表情渐渐狰狞,搭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忘不掉,那时舞池中洛晓汐的表情,就像一只误入狼穴的兔子,无助,恐慌却又无处可逃。她一遍又一遍地搜寻着那个会带她逃离这里的人,但直到颤抖的手被带上那枚订婚戒指,那个人也没有出现。

“这么心机?”陈梦可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崩溃地全身趴到桌上,沧桑地说:“有这样的家伙跟七海他们一伙我们怎么办?说到底为什么自家老爹会站在别人那一边啊,星空这孩子也太孤儿了吧……这下我们要怎么办,还能抢救吗。”

方晓笑着摇摇头,他走到墙角拍了一下星空的肩膀:“放心好了,虽然星叔站在他们那一边但不见得你就会输啊。”方晓仰起头,风的声音突然呜咽,阴沉的天空终于降下了雨。方晓勾起嘴角,说出了一句足以震惊所有人的话:

“因为……还有老天站在我们这一边啊。”

星空抬起头,翻着死鱼眼盯着方晓,满脸关爱智障儿童的表情,幽幽地说:“方晓,你脑子不会坏掉了吧……”方晓歪着脑袋眯眼一笑,之后陈梦可就听到了一声闷响和星空的惨叫声。

星空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清了清嗓子。“记得昨晚七海说过会在不久后带晓汐回日本举行婚礼吧?”星空捂着脑袋上那个大包委屈地点了点头。“但是因为今天的这场台风雨,船没法出海,飞机没法起飞,所以起码今天他是没办法回日本的,这难道不是天在帮你吗?”方晓勾起嘴角:“天命已经有了,剩下的就看人事了。”

“人事啊……”星空低下头,沉默了。

“星空,你觉得晓汐愿意回来吗。你觉得比起自己晓汐更依赖七海吗。”方晓面无表情地拉开书房的玻璃门,冰冷的空气涌进房间,陈梦可不禁打了个哆嗦。星空懦懦地说:“我只是觉得在他身边晓汐会过得更好一点……虽然很不甘心罢了。”

“想想那晚舞池中晓汐的表情!你还会说出这种话吗!”方晓的语气毫无预兆的火爆起来。“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提昨晚的事了,没完没了了烦不烦!”星空恶狠狠地瞪着方晓的背影,忍无可忍。“混蛋你给我好好想想,昨晚舞池里濒临崩溃的晓汐一遍又一遍要找的人是谁,是七海吗?!不是!是那个为了保护她不惜带她离家出走,一直在拼命照顾她的那个人!”方晓猛地转身,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像是厉鬼,他扯着星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两双眼睛像是两把剑在空气中碰撞,擦出电光火花。虽然陈梦可之前也见过几次方晓生气,但还是头一次见到方晓如此激动。

“晓汐到现在还在相信那个人会去接她回来,但那个混蛋呢?那个混蛋就只会蹲在角落里逃避现实,晓汐还在等你你到底知不知道!”方晓胳膊一甩当即推开星空,声音近乎咆哮。星空低着头阴沉着脸,浑身颤抖,急促的呼吸声像是一颗颗子弹被装上枪膛发出的撞击,陈梦可吞了吞口水,心想这种气氛要是再继续下去可不妙啊。

哒哒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突然脚步声停止,房间的门被推开一道缝,房间里没开灯,修长的影子顺着走廊的灯光一直延伸到窗边的办公桌边。

“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影子的主人开口了,是一个低沉的女声。

“哪有什么目的,不过是兑现曾经的约定而已。”办公桌边坐着的男人淡淡地说。

“别开玩笑了,那时晓汐跟七海的婚约根本就没有成立,而且还是由你亲口拒绝的,那为什么现在又站在七海家那边?”女声逼问。男人从座椅上站起来,恰好背对着门缝里的那束光。

“那大概是我回心转意了吧,毕竟我觉得比起那个不成气候的小子,七海会比较可靠。”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认为那个七海会比星空可靠吗,在看人这方面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很难达成一致呢。”

“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男人笑了笑:“依我看,经过昨晚的事,那家伙现在不是在墙角抱着头哭,就是跟试图劝说他的方晓扭打在一块,至于晓汐的事,多半是已经妥协了。”

“是吗,如果你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是还是要告诉你一声,这桩婚事我会站在反对方那边。”房间的那束光渐渐消失,走廊上又响起了同样的脚步声。

男人哼笑了一声,手扶着办公桌,浓厚的云层正渐渐散去,月亮露出一角,银色的光辉穿过玻璃落到男人身边。“看人这方面还是很难达成一致吗,不过一旦达成了一致就一定是最佳人选这一点,还从来没改变过呢。”

台风过后的天空透明的像是块蓝色的玻璃,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天雨水的湿气。洛晓汐伸出手,一只白鸟落到她的指尖,她今天穿了一套十分华丽的礼服,这是七海家专门为她定做的,头上戴着那顶圆边的遮阳帽,她站在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海风乍起,白鸟受惊似的拍着翅膀飞向天空,几片羽毛落到洛晓汐的掌心,她抬起头,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那只远飞的白鸟,眼中荡漾着一波微光。如果星空在旁边一定会告诉她,这种目光叫做羡慕。

“晓汐,有什么心事吗。”七海走上夹板,语气无比温柔。明天起,洛晓汐就要成为她真正的新娘了,今天他们就要返程回日本,从白露市出发,最快只要七八个小时就可以回日本。洛晓汐摇摇头,继续呆呆地看着海平面。

隔着船舱的玻璃,七海空呵呵地笑了两声。“星先生啊,这桩婚事还都是多亏了你啊,我那不成气候的孙子承蒙您照顾了。”星宇摇摇头,面无表情。“我说了,我只是尊重孩子们的意见,时候不早了,出发吧。”七海空眯着眼笑了:“说的也是啊,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吉时到了吧。”到最后也还是没有勇气追上来吗,看来算是我高估你了,星宇看着海平线,无声地叹了口气。锁链摩擦的声音在风中传开,片刻,停靠在海边的游轮开动了。

拿双筒望远镜的人嘴嚼动着,吹出一个粉色的泡泡,她舔了舔嘴边的泡泡糖,用稚嫩的声音喃喃地说:“指挥室,他们出发了。”耳机里滋滋的电流声被一个冰冷男声取代:

“指挥室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