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昨天晚上在「海之歌女」酒吧,她进行了例行性的表演,可是她并不会因此而疲惫,如果要说的话,一整晚因为兴奋而睡不着,才是她现在眼上挂着黑眼圈的主因。

       大图书馆城城墙大门才刚开启没多久,冷冽的寒风自门外的荒野呼呼地吹了进来。

       好冷。

       

而且好慢,距离和帕比特丝约定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半段蜡烛的时间,可是街道上除了相互嬉闹的风元素,打闹着玩弄着某个篓子。还有准备炊事的店家,忙着制作新鲜出炉的餐点,几乎是门可罗雀。

      

 该不会是她们两个人已经自行出发了吧?

       安蒂雅特悲观地想着,可是很快就想到她在大门开启前就已经到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从她眼前经过却一无所知吧?

       忽然她感到颈子上一热,她慌慌张张地转身,才发现门罗一身劲装地站在他的身后。

「先喝一杯热汤再等吧。」门罗笑着递给她一碗泛着热气的汤碗。

    「今天是轮到门罗……担任大门警卫?」安蒂雅特虽然马上就察觉自己的问题再蠢不过了,可是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问题问完。

   

    「理所当然是的,」说完门罗潇洒地转了一圈,「这是『光塔卫士』的义务嘛!」

天色未明,所以她还是可以看到图书馆塔的顶端,一道刺目且深刻的白光聚成一束刺向不知何处的荒野,这是大图书馆城的另一个别名「光之塔」的由来。在夜晚只要有这道光芒,人们就能安心入睡。在塔顶躺着的是昔日神导帝国所留下的遗产之一,无数野外往城内袭来的魔物们,往往都在光束的照耀下被火焚烧殆尽。

「光塔卫士」担任大图书馆城的警备已经形同传统,这个编制超过千人的组织,虽然最初就是为了守护这道照耀蛮荒的圣光而存在,但在守护意义逐渐模糊的现在,城内居民往往还是会认为他们就是大图书馆城的城防部队

       看着那道圣光,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浮现一种熟悉的感觉,也许是这个光明就像是在母亲的怀中般温暖。

       但她对于自己的母亲,实在不存在什么印象。

这个说法其实不太精准。她脑中的记忆最多只能追溯到两年的时间。在她的师傅将她收留,并且培育她成为一名吟游诗人以前,更早之前的记忆只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影子,有一些脸孔对她而言相当熟悉,但是无论是名字,或者和她有什么关系,都只是如烟雾般抓也抓不着。

       每当她想起那一张张脸孔,都会有着一丝丝的怀念,但是那印象也只是如此而已。

       她的师傅就是她唯一的家人,那是她仅存的回忆。而如今,她还有着朋友,对她而言,那已经是无可取代的事物,就算是她只有如此短暂的过去,那也无妨。

       我的记忆就靠现在去创造!所以和帕比、穹在一起的每个时光,她都是如此珍惜。

       她啜饮了一口热汤,感到暖意在心头慢慢扩散开来,热汤掀起的一层层雾气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

       「谢谢!」她这才忘了,自己并没有和门罗道谢。

       「请不要那么说!」门罗看起来连耳根都红了起来,「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会去酒吧听妳唱歌,这就当作是对于妳表演的一点喝采吧?」

       安蒂雅特想起来,门罗的岁数其实也没有大她们多少,大概也只有二十岁左右,还停留在多愁善感的年纪,只是个大孩子罢了。

       「还会觉得冷吗?」门罗问着,「我们这边还有警卫用的大衣,如果妳不嫌太脏的话……」

       安蒂雅特摇了摇头,她看向远方,帕比特丝和穹正从街道的远处走来,那代表今天的旅程即将展开。

       「谢谢你的热汤,看来我的朋友都到了。」安蒂雅特将汤碗递回给门罗。

       「对了!要提醒妳们一下,前几天有发生过地震,请尽量不要靠近靠山的地区喔。」

       「嗯!我们会尽量避开那些地方的。」安蒂雅特点头。

       与其说会接近山,她们今天应该是往相反的存在去吧?不过说出来也只是让门罗担心,这种事情还是放在心里好了。

「还有……虽然消息不太明确,但北方的盾堡那边正在加强外围的巡守,如果没事的话,也不要往那个方向去吧?」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脚下的遗迹,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一直以来盾堡所属的誓盾邦联都把目光朝向他们引以为傲的城墙以北,难道出现了什么足以让他们担心的事端吗?最近龙主的传闻也逐渐传到了大图书馆城的城内,他所率领的武装势力会不会攻打难攻不落的盾堡也是茶余饭后的话题,但安蒂雅特觉得实在是无谓的想象,盾堡在北方守护了好几个世纪了,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的一个盗匪给击败?

但安蒂雅特没有时间细想,她的朋友正在等着她。她和门罗挥着手道别,然后转身小跑步迎向了他的好友们。

       「真是太慢了!」她向着好友们抱怨着,不过其实心里被另外一种暖洋洋的情感所填满。

       「实在是不好意思……」帕比特丝双手合十,她诚意十足地鞠躬道歉,「虽然理由很多,不过无论是再多解释都不能表达我的抱歉。」

       「说是这样说啦,」帕比特丝忽然笑开了起来,「不过这次的责任不在于我喔!」

       看来在一旁的穹也似乎自知理亏,只是胀红着脸不发一语。

       「如果妳有看到穹她原本的行李大小,根本不会对我们为什么迟到产生疑问吧?」

       「呜……」穹别开眼睛,「可是我是根据书上的叙述,还有同僚的建议在进行准备的耶……」

       「那个同僚根本是拿妳寻开心吧?如果我没阻止妳,妳那身装备根本和去雪雾山脉顶峰扎营过夜没什么两样。」

       安蒂雅特想象了一下,不禁莞尔。

       「真想见识一下呢!」

       帕比特丝现在身上的行装相当简单,她穿着麻黄色的短衫,还有像是小男孩一般的棉质短裤。外面则披着厚重的斗篷,以她走动时那不规则的「飘动」来看,里面应该「收纳」了不少有着质量的东西。她头上戴着一顶高高尖尖的帽子,但那顶黑色尖帽显然是尺寸不合,证据就是不时被重量压下来遮住视线的帕比,不厌其烦地一直把它乔回原先的高度。

       穹背上的行囊还是相当硕大,让人不禁想到原先的规模到底如何?她仍旧是穿着她部族的传统服饰,白色的上衣和红色裤裙一如既往,只是除了原先配挂着的长刀以外,还挂着一把竹弓。

       地下遗迹有需要用到弓箭啊?安蒂雅特觉得自己的好奇心似乎被挑起来了。不过她并没有问出口,虽然以她的想法,狭窄的通道不适合使用弓箭;但如果以进入迷宫的经验来看,有超过十次以上经验的帕比特丝,她可能更清楚会遇上的状况吧?既然连她都没阻止,应该就是同意有这种不时之需吧?

只是,虽然她知道帕比特丝所提供的意见,绝对对她们的旅程有很大的帮助。但免不了有什么疑虑的,大概就是在她的印象里,帕比特丝所说的话总是要打个几折,而且如果她没搞错,很多普通的状况都会被她加油添醋。

       到底该相信几成呢?可能连和帕比认识更久的穹都不知道吧?

       安蒂雅特看向一旁的穹,她将马尾摇得像是她故乡的童玩铃鼓一般,似乎在测试着背上的行李会不会妨碍视野和行动。不过老实说,就算穹不担心这个问题,她背上的行李还是让人在一开始就产生了强烈的疲惫感,虽然是精神上的。

       「那我们就出发吧?」

       「等等!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穹忽然冒出一句。

       感觉准备上应该都差不多了才对?安蒂雅特歪着头想着。

       「干粮和饮水都带了……」

       「嗯……」

       「替换用的衣物……医疗急救用品……」

       「有啊。」

       「打火石和火种……」

       「怎么可能不带啦!」

       呃……好像都在行李里面了嘛?或者说,不该带的东西也还是带了不少吧?

       「那还有什么事情吗?」安蒂雅特决定不再思考,直接问出答案似乎还比较有建设性。

       「在进入地下遗迹之前,我们应该要先决定好这支队伍的领导人。」

       这个事情的优先性好像有点微妙耶?不过,也的确是该决定好负责发号施令的人了。想当年,无论是十三加一个矮人踏上了冒险旅程,还是之后为了丢戒指而产生的伟大任务,总是要有个人来带头的……

       「那就让帕比来做吧?」完全无视站在一旁,似乎浑身都冒出「选我!选我!」具像化状声词的穹,安蒂雅特决定还是相信比较有经验的帕比特丝。

       穹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不过安蒂雅特决定暂时无视这个状况。

「要到达那个『书库』,大概要花上多少时间呢?」虽然之后几天并没有表演的工作,但问一下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

「我想一下喔……」帕比特丝沉吟着,「如果只是单纯走到『书库』,应该来回各要花上一天时间吧?」

       有「不单纯」的情况吗?

       可是总觉得如果她真的问了,好像之后真的会发生「不单纯」的状况,帕比这个女孩好像老是会在原本一帆风顺的道路上硬是绕上一段远路。

       「如果发生什么意外状况可能会稍微耽搁一下吧?不过我想是不会差距太大啦!」

       「要走上一整天吗?」安蒂雅特有点担心自己的体力是不是能负荷得了。

       「那倒是不会,」帕比特丝回答着,「中途有好几个休息的地方,不过这边不好说明,等等我们进去了再说吧?」

       「嗯……」安蒂雅特想着,听起来这并不算是很艰苦的旅程,如果光只是这样看的话,的确像是亚欧所说的「郊游」。

       不过大图书馆城下的庞大遗迹,据她所知,绝对称不上是可以让人安心旅游的观光胜地,虽然无数的寻宝者都想从这个宝库中多少榨出一点点油水,但还是不乏有人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大的危险应该是这个遗迹原本就设置无数防范宵小的陷阱,虽然其中的大部分随着时间,和拜无数前人之赐几乎都已经损毁殆尽了,但如果真要说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担心?那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再加上那些寻宝者也不见得都是都是受雇于图书馆塔的成员,其中不小的比例还可以说绝非善类,这也提升了在其中行走的危险性……

       「我抗议……」后面脸色难看的穹,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抗议驳回!」安蒂雅特大概只花了半秒钟就否决了她的异议。

       「等等……我什么都还没说耶……」这让穹把嘴边的话整个吞了回去。

       「算了……那就姑且听一听妳的抗议内容吧?」虽然大致上知道穹打算抗议什么,可是安蒂雅特还是用着一半妥协,一半看热闹的心态同意穹发表意见。

「为什么是由帕比当领队?」

「有很多原因啦……」安蒂雅特回答道,「而且,应该说为什么不是她当领队呢?」

「妳应该知道帕比的个性吧?」旁边传来帕比特丝「诚实、果敢、勇往直前」的回答,不过搞清楚啦!这并不是抢答游戏喔。

「让她当领队只会把事情复杂化吧?」这个主张是没错啦!以帕比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难保不会给队伍带来更多灾难。

       「而且我为了这次的旅程准备了很久……」穹大力地主张着,她摊开一大迭的羊皮纸,「针对可能在遗迹中遭遇的敌人和应对方式,休息地点和行进路线……」

「妳看我还把地图也给誊写下来了。」虽然地图堪称完整,但里面的图示可能只有穹自己一个人看得懂,而且安蒂雅特也很怀疑图书馆里地图的可靠度,但她还是点头认同在事前准备上,穹的确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只是希望妳不要再把贵重的羊皮纸浪费在涂鸦上面了……

       「所以为什么领队是帕比?」穹又重新问了一次问题,看来她真的觉得这点很重要。

       于是安蒂雅特决定好好地对她解释一下。

       「我知道妳做了不少功课,」安蒂雅特就像是学堂老师般细心地说明缘由,「可是无论怎么说,我们要进行的是一场难以预料状况的旅程,这需要的是经验和判断力……」

       安蒂雅特的眼角余光看到帕比特丝相当同意地点着头。

       「虽然差距也许不算很大,但帕比已经累积了至少十次以上的经验了,以实绩来看,不是应该是由帕比来负责领导队伍比较好吗?」

       「我也有下去过啊!」穹反对的音量好像缩水了二分之一了。

       「几次?」安蒂雅特温柔地问着。

       「……一次。」

       「……」

       安蒂雅特当作没听到地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虽然帕比也不是没有缺点,但我想经验毕竟还是最重要的条件,这样妳可以接受吗?」

       旁边帕比特丝翘着鼻子,显得相当满意这些说明,应该不会是把陈述事实和恭维搞混了吧?从这方面来看,实在不能太过捧她……

       「况且……」安蒂雅特叉着腰,竖起了她的食指,「除了妳,还有谁可以阻止帕比特丝暴走呢?」

       旁边传来了帕比特丝夸张摔倒的声音。

       「这么说来也是啦……」穹像认命一般同意,这句话把她那另外二分之一的不满也消灭掉了。。

       只是……咦?接受了?

       安蒂雅特想着,虽然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不过穹妳也太容易被说服了吧?好歹也稍微挣扎一下吧?她至少还有一打的理由还没说呢……

       于是,在安蒂雅特担心穹「哪一天被抓去卖,还会帮着人数钱」的不安思绪中,她们看到了远方出现了地下遗迹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