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晨的阳光一如既往地射入房间,照在我脸上。
我缓缓睁开眼睛,稍稍环视了四周的一切。
新的一天到来了。
像往常那样,我伸了伸懒腰,从半梦半醒间恢复过来。
我走到镜子前,将杂乱无章的头发梳理干净,并拍了拍脸颊。
“好。”
要打起精神来才行,这可是我大病初愈的第一天啊。
内心不断确认着。
未来的规划,今天才刚刚开始。
我,如此坚信着。
我凝望着自己的身体,肝部的疼痛没有再回来,身体也如往常那般自由。
只是——
在目光下移的隙间,我看到了、腹部的红色斑块。
“是蚊虫叮咬的吗?”
那也实在太大了吧。
这红色斑块像是肿胀一样,凝成一大块。
“是过敏了吧。”
嘴上自言自语道,看起来也确实如此。
真是的,癌症刚走就给我过敏,让人不省心。
我叹了口气,走到卫生间,用皮炎平敷在红色肿块上。
也没太在意,本来就只是个小病而已,或许今晚就消停了。
我回到镜子前面,继续着我的着装打扮。
在将衣服穿上之后,我再次抬起头,想要确认下打扮是否得体。
或许是头抬得太猛了吧,在目光放到镜子的瞬间,我看到了——
两行鼻血,顺着鼻孔向下流去。
“真是的,又上火了么…”
我不禁抱怨道。
……
2.
今天的天气有些冷。
明明还是剩下,却给我一种秋末冬至的感觉。
我索性穿上去年新买但没能穿上的那件格子衬衫。
待来到学校时,才发现这里的人全都穿着背心。
可恶,是我的错觉吗。
明明还是那么冷,只要稍稍把袖管撸起来,就会有丝丝凉意。
[这群人都是怪物吗?]
我不禁这样想道。
我继续行走着,穿过狭长换鞋间和楼道,来到位于三楼的教室。
今天睡得有些晚,待走到班门口时,全班人已基本到了。
上课铃虽然还没有响,但老师已坐在讲台上整理课案。
同学们有些诧异地看着我,或许是觉得我这么晚到很不可思议吧。
不过,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
等我从讲台前穿过的瞬间,老师瞄了我一眼,随后,她的眼神变得惊异起来:
“病依同学,你的左脸…”
只见老师抬起头来,望着我的脸小声说道。
“我的脸?”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侧脸。
随后,一股令人熟悉的触感袭来——
“这微微隆起的红包,难道是…肿块?”
伸手触摸到的,是略显坚硬的肿块,这与上午在我腹部发现的肿块触感相近。
还是过敏么…
“可能是过敏了吧。”我如此回复道。
“过敏啊…虽然是小事,但还是去校医室看看吧?”
老师眉头一皱,稍显担忧地说道。
“老师,校医室已经关门啦。”下面有个男生起哄道。
“是吗?”老师惊奇地望着我。
“嗯。”我有些尴尬地向她点了点头。
“那就没办法了,那要尽快去看医生哦。”老师望着我,说道。
“恩,我会的。”
如此回应道。随后,我便不在意地顺着课桌通道走下去,找到我的座位。
第四组,倒数第二排靠窗。
我们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座位不实行固定制,但一般你要是挑选了那个位置,以后就基本固定在那了。
不过当我走到座位旁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女生早早地就占在那了。
我望着她,她注意到眼神而望着我,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女生开口问道。
“那个…这是我的座位。”我小声应道。
我们学校的轮班制与其他学校稍显不同,如果是艺术生的话,文理科的课可以进行选修。而班里女生基本都报了文科班,所以在上理科课的教室上遇到一个女生,是相当新奇的事。
于是满怀好奇之心,我趁与她对话的隙间打量了一下她。
——一头垂放着的黑色过肩秀发,女式校服被改成JK(日本女高中生)式校服裙。黑色长筒丝袜下穿着双黑色低跟鞋,红润的脸蛋上一双水灵的眼睛正轻眨着。
不过奇怪的是,她有一只眼睛的瞳色,是红的。
我从未在班级的任何一次活动中看过她,故而没什么印象。
因此,我便趁着这机会望着这个“神秘人”,可一不小心,便看得入神了。
“学校没有规定座位是固定谁坐的哦,同学。….喂,同学?”
只见她伸出手朝我眼前挥了挥,这才把我的魂招回来。
“啊…嗯。”我有些尴尬的应道。此时,一旁的男生也不忘开起玩笑:
“哈哈,班长,平时见你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怎么见了莎莎就入了迷?”
坐在前面的男生先是开口调侃了我一下,随后全班都笑了起来。
可能是平时对我这个佛系班长的刻板印象太重了吧,导致只要我一有失常举动,就会开始调侃我。
“就你话多。”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找新的位置来坐。
这时,那个被叫做“莎莎”的黑发女生用手拉出她身旁座位座椅,并拍了拍我肩膀。
“同学,不介意的话来这里坐吧。”
莎莎朝我微笑着邀请道,见她如此邀请,如果婉言谢绝似乎颇尴尬了些。
“那…谢谢你了。”
我低下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已不顾全班男生的调侃,现在的我只想安安静静地把课上了。
而后,我稍稍别过眼神,看了看莎莎在做啥。
她正躲在课桌下玩手机,指尖输入的速度极快,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一样。
我也没再继续管她,只像往常那般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从此刻开始,我的耳畔,时不时会传来这样的声音:
[幸运儿。]
……
3.
上理科课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不容易记完笔记的我一把将头埋在课桌上,稍显疲惫。
“呼,理科真是地狱啊…”
望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我不禁抱怨道。
不仅是我,在经过老师轰炸式的授课后,班里大部分同学都累趴了。
“这就是理科的杀伤力吗…”我吐槽道。
不过,在全班这种丧破天际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完全不为所动。
她就是坐我旁边的黑发女生,莎莎。
这一整节课她什么都没有记,只是自顾自地埋在桌子下玩手机。
“真是的,这种态度升学考试该怎么办…”
我望着她,不禁担心了起来。
-说实话,我对这个名叫莎莎的女生,没有任何相关记忆。
但是,只要望着她,内心就总会提醒自己这样一句话:
[我认识她。]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开始,只要想起关于她的事,这个声音便会开始回响。
真是混乱。
在思考了一阵后,我便不再想这些,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手机上。
我不知道她为何对手机如此感兴趣,但是、新消息所弹出来的那个瞬间,确实令人好奇心大增。
对于极少接触社交软件的我来说,更是如此。
而后,我从口袋中摸出了那台黑色手机。右上方的信息提示灯亮着,表明有人给我发消息。
“是谁呢?”我内心不禁疑问道。
怀着这样的疑问,我解开了手机锁屏。
而后,消息栏上显示这样一句话:
[黑死病:在吗?]
“是她啊。”
内心的好奇被戳破,不过,仍在可预测的范围中。
毕竟从之前到现在,我就只跟[黑死病]聊过天。
彼此之前那微弱的共同爱好,让我与她保持了联系。
随后,我点开了消息界面:
[在,怎么了?]我回复道。
在手机屏幕稍稍沉寂了一会后,其上方再度出现[对方正在输入]这样的字眼。
而后不久,我收到了来自她的消息:
[黑死病:太好了,你在啊。]
[黑死病:实际上,我遇到了一些困难…]
收到了她发来的信息,不过这个语气…怎么像是要跟我借钱呢?
不不不,肯定是我想偏了。
我和她才刚认识多久,即便是同学…也不会如此快速地向我伸手借钱吧。
稍稍点了下头,随后我开始回复她:
[怎么了?]我如此问道,而后,她发了张正加载中的图片过来:
[黑死病:[图片]]
[黑死病:我很喜欢收集多米诺骨牌,前几天一时兴起买了五套,结果没地方可以放了…]
[黑死病:我想挑一副留下来,但实在很苦恼呢…想听听你的看法…]
数秒后,那张加载中的图片显现出来。
-这是一套末端稍微沾染黑色的木制骨牌,牌上镌刻着许多人脸。
[黑死病]用这幅骨牌堆积起来,摆成一个阿拉伯数字“5”。
虽然摆得相当整齐,但牌面显得有些毛骨悚然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顺从本心,我这样回复道:
[可以哦,把五套牌都发出来看看吧。]
[这第一套牌…不是很合我的口味呢。]
对方沉寂了一会,随后向我发来接续的两张照片。
[黑死病:[图片][图片]]。
[黑死病:谢谢,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望着她发来的两张照片,我仔细端详着:
第二套骨牌背部全黑,正部全白。牌的正面绘有一个金色十字架,被整齐地摆成了一个“4”字。
而第三套骨牌的设计则更加复杂,整个牌面被黑白螺旋所覆盖,正反面均刻有翅膀被沾黑的天使形象。
——说实话,在看到这幅牌的瞬间,我的全身开始发痒。那原本结起的两块脓包,痛楚逐渐清晰。
胸口,传来莫名的烦闷感,以至于停了好一阵子。
[黑死病:怎么了?]
直到,她给我发来消息。
真是的,回家得多吃点过敏药。
如果让邻居看到我这副丑态,那可太丢人了。
我没打算把这种糗事跟她将,于是故作轻松地继续回复:
[没事,别在意。]
[这两幅牌的话,我更喜欢黑白螺旋那一套吧。]
对我来说,比起规规矩矩的编排,我更喜欢不确定的螺旋。
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便迫不及待地应答:
[黑死病:真的吗?我也是这样想的。]
[黑死病:不过最后和这两套比,我觉得还是有些难以抉择呢。]
[黑死病:[图片]]
她发来了下一张照片。
这次的骨牌造型有些阴森。全黑牌面上画着一只戴奇怪面具的吹笛人,其身后跟着几名孩童。
这次摆出的整体造型,是阿拉伯数字“2”。
我在看到这张图片的瞬间,便感受到一股寒风袭来。
它穿过我的骨缝,深入五脏六腑、刹那间整条血管好像要被冻结了一般。
而后传来的,是脓包上的刺痛感。
它慢慢地流向全身,我似乎能听到,身体上每个细胞的哀嚎。
“唔…”
我将手机塞到课桌下,双手不断互蹭取暖,试图缓解全身的阴冷及刺痛感。
[铃…]
此时,上课铃声响起。
“可恶…”
全身的刺痛感没有消失,如果以这幅丑态继续下去的话,我会…
不甘地望着讲台,试图抑制全身的异变。
——“哟,上课啦。”
直到这瞬间,同桌莎莎将手拍在我肩膀上。
“你干嘛,没看人发冷吗…咦?”
——刹那间,全身的刺痛及冷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莎莎的坏笑声:
“别长时间看书哦,班长~”
她的笑声让我倍觉羞愧,我一把直起腰部,将课桌上的书摆好。
“劳烦您提醒啦。”我有些不耐烦地应道。
她望着我,窃笑得更开心了。
真是的,什么怪人啊。
我也不顾她的坏笑转身翻书,此时老师已站上讲台,一切都在逐渐回到正轨。
不过,此时仍有一件让我难以心爱的事:
[您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望着微亮的手机屏幕,我内心有些不安。
“黑死病”她,到底给我发了些啥呢?
带着这份不安,我故作轻松地翻开课本,不去理睬手机收到的新消息。
“等下课再回复她吧,嗯。”
随后,我将手伸到手机边,将锁屏键按下。
[您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
4.
铃声响起后,原本嘈杂的教室归于平静。
老师拿起厚厚的教案,翻找着上节课所教授之节点。
莎莎没有再低头玩手机,她拿起课本,相当认真地在准备听课。
在这空隙,我顺势瞥了一下她的课本。
然后,映在其上的内容,使我大跌眼镜。
课本内容大致无差,只是表述所用的文字,从汉字被替换为了蒙古文与俄文。
[这是怎么回事?]
望着这稍显猎奇的课本,我内心不由得为之一震。
[实在太奇怪了。]
她似观察到了我,将脸稍稍侧过,试图捕捉我的眼神。
我迅速将眼神避开,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她到底是谁?]
[我,为什么会认识她?]
无数谜团在心中展开,无从避免。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老师那沧桑之声:
“咳咳…请各位同学打开课本第五十三页。”
我似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那般,沉重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我随其他人一样,选择了认真上课。
……
5.
约摸过了五分钟,理科课那枯燥无味的内容便使我困倦不堪。
望着那一长串公式,我能听到大脑在喊救命的声音。
更要命的是,身体精力已集中不起来。
眼前这本教科书,就像是一只死死抓住我身体的利爪。
我不断避开这可怖的利爪,眼神向下移去。
而后,我看到了那部黑色手机——
[您收到了三条新消息]
消息提示灯嵌在漆黑外壳的左上方,不断闪动着。
——若是看一眼的话,便能稍稍恢复精力呢?
这成了我逃离这可怖梦境的唯一手段。
我放出微微颤抖的右手,伸向那黑色手机。
瞬间,我解开了锁屏。
在屏幕上显示的,仍是“黑死病”所发的消息。
不过她没有接刚刚的话向我继续发图,而是不断地问我[在吗?]。
让人家等这么久,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于是,我点开键盘,向她回复信息:
[不好意思,刚刚出了些状况,现在回来了。]
[你还在吗?]
在向她发出信息的瞬间,我略微松了口气。
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换来一份欢愉与宁静。
接下来,便是等待她发来信息:
[黑死病:没事,你回来就好。]
[黑死病:这最后一套牌,我唯独想给你第一时间看呢。]
[黑死病:微笑/emoji]
从字里行间,我稍稍能感受到她的兴奋。
她或许真的挺喜欢这最后一套骨牌?明明刚刚那几套出场都没这么隆重。
由此,我的好奇心愈加浓厚了。
手指敲打键盘,迫不及待地回了一句:
[好啦,别卖关子了,我都有些期待了。]
在发出消息的瞬间,我先是看到屏幕上方[对方正在输入]这个字眼,随后隐匿了一会。
过了数秒,她才重新向我发送信息:
[黑死病:不愧是病依先生,这份好奇心,却是不负我望。]
[黑死病:那么恭喜你哦。]
[黑死病:今天的我,正式与你…]
[黑死病:合·二·为·一]
什么意思?
在她发出这个消息的瞬间,那令人畏惧的刺痛感再度袭来。
而后,手机屏幕上、传来了那骨牌的最后一套。
[黑死病:[图片]]
——!!!
居然…
在那屏幕上方,显现出那最后一套骨牌。
摆出之图案确实是“1”,但图片所示之物,早已不是骨牌,而是——
“这是…我?”
照片中所映照出的存在,正是我。
其中的我,倒在单薄的被单上,半裸身子,四周为无数黑鼠环绕。
[这是…!]
在看到照片的刹那,全身的刺痛加剧。
血不断从鼻孔中涌出,脸上与腹部的红斑迸裂,而后,手上开始结出数粒麻疹。
“唔…!”
令人绝望的恶心感传来,身体内部像是瞬间被颠倒一般,将血液从口鼻处灌出。
“病依同学,你怎么了!”
教书老师见状,慌张地站起来,望着正痛苦抽搐的我。
“我…唔…我…”
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恶心感席卷了整个喉咙。
淋巴结在体内膨胀着,血液蔓延至我的口中。
[无法…阻止…]
在口中感受到腥臭味的刹那,身体最后一道防线被摧毁,随后——
呕——!
红的发黑之鲜血从我口中喷出,在见证了这令人绝望一幕后,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消散。
“已经无法阻止了么…”
望着眼前这条为鲜血染红的走廊,我竟半步走不得。
缓缓向前方伸出手,而后,我的眼眶开始逐渐下压。
“这到底…是什么…”
脑海中不断放映着那五套骨牌的模样,身体在逐渐失去控制。
而后,最后一口鲜血涌出。
我的意识,随之烟消云散。
“这到底…是什么?”
“回答我,[黑死病]…”
在失去意识前眼睛所看到的,是同桌莎莎。
她望着我,嘴角微微上扬:
“恭喜你,病依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