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已经结束了吗、现在已经能够确定机能已完全消失吗——好的,那么‘监督者’本人的状态呢——这样啊、继续搜索、我认为‘监督者’仍然保持运行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不可能毫无痕迹——是的、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会是什么、不管怎样都要谨慎对待、保持警惕——”

“A组,现场还有什么剩下的可以回收吗、什么、那样的话注意隐蔽,我们现在不能暴露,在他们离开后进行进行搜索、不要浪费——”

“C组按原计划行动,马上开始建立替代观测系,D组和E组前往进行辅助,用尽全部手段使替代品维持更长的时间,在‘主线’事件真正发生之前要向‘执行者’隐瞒这点,时间越长越好——”

“B组原地待命,注意隐蔽——不、绝对不要出手,那不是你们这种等级能够对付得了的对手,有弊无利、不要贸然行动——什么?确定吗?那么撤销全部观测,对、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们需要找其他东西去吸引‘执行方’的注意——”

“——务必保持谨慎,仍然无法此次事件已经全部结束、在能够确定事件的最终形态已经确定、并且不存在后续影响之前,要始终保持警惕——”

“——保持现状即可、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及时报告——”

电梯在下降的同时,安凉因始终以那种冷静透彻的语气向不知在处理什么的部下们下着指令,他工作时的样子和闲聊的样子简直可以说判若两人,如果是单纯看现在的这个场景的话,绝对不可能有人去怀疑他在这个组织中的位置吧。

因此,在这个严肃认真的气氛下,本想开口仔细问问自己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的陈红此时完全开不了口,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对方在进行任务布置时完全没有考虑过要避开她以进行保密什么的,当然是由于没什么必要,陈红完全听不懂对方此刻在说什么、显然他此时正在谈论的似乎不是手册上记载过的事项,从他不时透露出的破碎信息中完全没法判断现在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样的事情。

感觉有点无聊的陈红只能透过玻璃墙壁看着电梯外面那些从事着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重要工作的同事,此刻外面的那个不知道到底是位于那里的空间中,很多军人模样的人似乎是在充满的进行着战斗前的准备,调试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和军事设备——其中一部分都是那种很难让人相信会是以合法方式弄到手的类型、而另一部分则是那种很难让人相信会是真正存在于现实世界而不是科幻电影中的类型。

“别担心,那些都是营造气氛用的,没什么特别的影响。”

在陈红看着这堆东西并感叹着大开眼界的似乎,旁边响起了她的上司轻松的声音,似乎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的安凉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并以这样轻松的语气进行解释。

“啊?”

她花了一定的时间来确定对方所说的的确就是自己正在看的东西、以及他说的这句话想表达是不是的确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而青年则是再次开口了,这次语气非常诚恳:“我看你一副想去报警的样子。”

“不、我没——呃、不说别的、你们——咱们还归警察管啊?”

“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啊!?”听了这话他不知道为什么气愤了起来,开始据理力争:“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私营企业!?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合法经营老实纳税诶!?”

——但、按你之前的说法你们这里不是有雇佣童工来着的吗……陈红回忆着上一次谈话时提过的内容,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不过考虑到各种因素,她仍然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儿,电梯停下了,安凉因愉快的说着“好、我们到了。”然后走出了电梯。

陈红跟在他身后,发现这次是一条与上次来过的地方明显不同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以玻璃墙分开的房间,在那里有很多人紧张的盯着无数块显示屏,也有些人是围坐在一起讨论和测算着什么,而在这些房间之中、甚至是走廊上,有工作人员来回穿梭着,手里拿着什么或是在大声说着什么,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种严阵以待的紧张神情,不禁让人猜测此时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严峻的事态。

手插在制服口袋里走在前面的青年此时脸上毫无表情,他不是向左右看去,陈红意识到他的确正在注意着两边的工作情况,并不时就发现的问题的利用蓝牙耳机传达着指示,她跟在上司身后慢慢的走着,心里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她此时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什么了不起的科幻电影的拍摄现场,而她只是隔壁日常剧剧组招来的一天五十块的群众演员,与这种高端大气、连凑数的龙套都必须长着非常精明的脸的场合根本就是格格不入。

就这样,两人穿过这条长长的走廊,转了几个弯,最后在一扇并不是那么显眼的门前停下了。

安凉因输入了密码,又进行了指纹和虹膜认证才打开了门,他先走了进去,然后示意陈红跟上。

“那么、我这次来、到底是要——”

陈红有点犹豫,房间里很黑,看不出是什么布置,她弱弱的开口询问,声音细小得犹如蚊鸣。而这次她的上司则是终于正面回答了。

“哦,就是做个测试、嗯、你就当做是体检那种的就好,”青年语气轻松——当然可以明白对于他来说语气是无法成为判断事件性质的线索的,这种轻松与之前外面的氛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仿佛此时真的就是个定期的体检:“关于你在事件中的影响程度和因子的测试,看看你在这次事件的位置和最合理的处置方式什么的。老规矩啦,毕竟得排除每次一次事件组内可能的相关影响,所有人都得做,以前也是这样的——虽然你可能没发现。这一次大家都做完了,只差你了。”

单从他的描述上来看整个事情都合情合理,至少比不由分说把自己赶回家去背一本不知所云的厚书要合情合理得多,然而就是因为过于合情合理了,所以才显得十分可疑。陈红感到了危机感,她犹豫得不想进去,安凉因站在屋内看着她,友好地微笑着。

“别紧张,不会花太长时间的,你随便做做就好,不用担心。”

一切都显得很可疑,包括自己上司此时那种莫名的友好而又耐心的态度,陈红吞了吞口水,想起了今天在地铁站时种种所导致的最后那惨不忍睹的经历,最终下定决心,径直走进了房间。

她的上司锁上门,打开灯,这里是个不起眼的小房间,房间内侧还有一扇门,而屋内的家具只有一张上面放着电脑的桌子和一把普通的折叠椅,青年坐在椅子上,启动了电脑,然后示意陈红打开房间内侧的那扇门。

陈红照办,门的那边是另一个房间,比之前那间要大得多,屋内是各式各样的机器,看到那些她明白了为什么说当做体检就好,因为那些很多都的确是体检时见过的器械,当然还是有一定差别的,使得它们可以不用特别复杂的操作就可以自动进行检查。

开始的都只是些很普通的体检项目,像是身高、体重、视力、心电图什么的,后来又包括了一些核磁共振和脑电的检测,还测试了似乎是呼吸频率之类的东西。这个房间显然只是测试的一部分,离开这里后的是第二个房间,里面的项目让陈红想起自己在大学时曾经接受过的体能测试,大概像是短跑、立定跳远、台阶测试、还有一些她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了测试什么而进行的项目。

第三个房间看起来比较轻松,是在电脑上回答一些问题,那些题目乍一看和以前在学校做过的一系列心理测试很像,但似乎又有哪里不同,只不过对于区别陈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初是些非常常规的心理健康和人格测试,到了后面又出现了那种“看到图片会想到什么”的题目,再后面则是一系列的情景模拟,如果遇到某种事情你会怎么做,开始还是些非常常规的情景模拟,就像是有些面试会有的问题,如果你的父亲非常严格你考试考砸了该怎么做、和朋友约好出门她却没有提前通知的迟到了一个小时你该怎么做、到了后面情景就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晚上出门散步时看到角落里有奇怪的光芒你会怎么做、如果你正在熬夜赶死线此时得知外星人入侵了地球你会怎么做、心仪的游戏发售日早上突然爆发了丧尸危机你该怎么做、甚至于后连选项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由那些非常常规的行为变成了另一些充斥着一些暴力血腥的荒唐内容。填完这么一堆问题后陈红感到头晕脑胀,按下提交的按钮后她如释重负,险些整个人摊在座位上。

结束后屏幕上的字样显示她需要去隔壁房间等待整个测试结果,她从指定的门离开后,进入了一个看上去像是休息室的小房间,房间里有床和其他一些生活用品,甚至还配置了卫生间和浴室,陈红昏昏欲睡地坐在床上,偶然向床脚一看,她发现自己带来的拉杆箱就放在那里。

此时刚刚做了大量文字测试甚至感觉大脑一时被信息量所阻塞的陈红一时间无法尽力思考,为什么留在了第一个房间的箱子此时会被放在这里、特意拿过来的么、是说结束了我就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吗?想着这些,她打了哈欠,打算打开箱子看看自己的手机,然而就在这时,她上司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

“呃、小陈啊、”他依旧用了这种欠打的说话方式:“实际上,你的结果出来了哦~”

陈红一下子精神振奋了起来,啊、这种事终于要结束了,但她很快感到了疑惑,为什么这个人不当面来通知自己呢?

“非常遗憾,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啊、小陈、”虽然说是“坏消息”,但安凉因的语气却欢脱得好像是在通知她彩票中奖了一样:“你的这个测试结果很不妙诶——怎么说呢这个、呜哇,这个真的是——简直是超不妙的啊、是你光是在外面呼吸就会导致世界毁灭的这种程度诶!?”

“啊?”

听到这话陈红脑子里当即一片空白,这种思维的空白有很大一部分是由于负责通知的人所使用的这种完全不搭调的语气和过于夸张的说话方式所致,反应过来对方到底在和她说什么之后后她整个人都方了起来、等会儿这什么情况、就刚刚那个测试!?是说我招谁惹谁了啊还光是呼吸就能毁灭个世界啊!?不对、那一会儿我要被怎么样?人道毁灭吗?等等这不就是说我在死前最后一个月、死前最后做的事情竟然是蹲在家里死背那种莫名其妙的书!?都什么鬼安凉因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就祈祷你那本破书里记载了所有的死亡flag吧——

“所以说呢,按照我们一般的处理方式,你得在这个隔离室里待一段时间。”这次安凉因以之前那种过分友好的口吻说道:“虽然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不过等事件状态结束后就会让你出来的,不用担心哦。”

这样啊……听到这话陈红松了口气,提起来的心也收了回去,这时候她也不指望太多,只要不是人道那比什么都好,反正这就是把家里蹲的地点换成了这个小屋子是吗、行吧,谁叫我倒霉不上进、摊上这种公司了呢,等会儿那我吃什么喝什么其他日常用品什么的——

“按规定呢,在隔离室里是不可以与任何人进行直接或间接的互动的,为了保证效果连简单接触都不可以,从这个通知结束后开始算起、哦其实这个通知也是我提前录好的——嗯、就是说这阵子你可能就见不到什么人、会比较寂寞——对,这里不能上网,当然也没有手机信号,有也不能联系,这点你就稍微为了世界忍耐一下吧、当然如果实在忍受不了的话可以考虑去和床头柜啊、台灯啊什么的聊聊天;至于食物和水的问题、墙上的那扇门是可以打开的,那里是个柜子,里面有足够吃三年的压缩食品,如果三年后这个事件还没有结束的话估计就是世界已经毁灭了你自行了断就好,水的话打开水管可以直接用,水壶也是有的,当然我们会保持水流畅通的;还有,这里会使监控着你的生命体征,如果你身体出现异常或是不小心受伤的话我们这边也会及时进行处理,总之你就放心吧。”

“至于其他的、原本是考虑去你家里帮你收拾点儿东西带过来的,不过现在看你自己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行李了,那大概就不需要担心了吧、对于这点真是太感谢了啊!于是我们这边就去忙着拯救世界了哦~拜拜啦~之后再见哦~”

他上司那过分欢脱的声音说完了这些话后,听到了“喀”一声,然后广播就没再响起了。

行吧就是说我的行李——呃、等会儿、这人刚刚说了些啥?我的行李已经收拾好了!?在哪里!?是指这个箱子吗?!啊!?这里面除了那本破书以外什么都没有啊!?

 

陈红非常希望自己接下来能够为自己的待遇再次抗争一下,不过显然从这个现状看她已经没有机会了,就如同她的上司所说的那样,这个房间的确是隔离了所有能与他人进行互动的可能,不但所有的出口都没锁死,而且连其他能够作为空隙的地方也没有,看样子在这里想要向外面的人传达点什么,大概就只有死在地板触发关于生命体征的警报了吧。

算了,干脆就看看这个房间里有什么可以用的吧。

仔仔细细搜查了一圈的陈红最终放弃了,非常艰难的接受了自己接下来要在一段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时期中只能和一本厚书相依为命的事实,她叹了口气,决定先去确认一下食物的问题。

就在陈红刚刚拉开门的时候,就好像是早已等待多时似的,有两张纸夸张地旋转着地飘了出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接过,就那样顺势地看了眼纸上的内容。

那些内容看上去像是体检报告,大约是关于刚刚的那场测试的吧。

其中的一份是她的,但是与她所知的结果不同,上面盖着“SAFE”的章;而另一份,就好像是简单清晰的“DANGEROUS”的标记仍然不能够体现具体程度似的,同时还用了各种各样的附注来强调着这个结果是多么不妙,而在那份报告的“姓名”一栏,的确写着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的局长的名字。

另一边,搞定了“主角”的安置问题的安凉因吹着口哨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和四周的播放着忙碌画面的显示屏,他就好像是安心了似的一脸放松地靠在了椅背上,愉快地开口:“唉,果然还是自己的工作最好了啊~”

在他坐下的同时,旁边站着的部下、也就是之前被称为“小盐”的女性将泡好了新的咖啡的杯子递了过去,然后有些犹豫的开口:“局长,您不去稍微休息一下吗?”

“嗯?不需要啦。”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青年毫不在乎的开口,他接过部下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开始在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文件之间翻找起来。

“但是、从事件开始到现在、您一直都——”

站在桌前的女性仍然这样坚持着,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说这个,话说,小盐,你有看到我的安非他命了吗、或者阿司匹林、还有其他随便的什么?”

就好像是没听到对方在说什么一样,开始更加努力地翻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抽屉的安凉因非常不经意的问。

“……右边倒数第二个抽屉里。”

被称为小盐的女性沉默了一阵,她似乎想说点别的,但最后还是这样如实回答了,虽然语气中仍然有些不易觉察的不情愿。

“不用担心啦。”似乎是因为找到了要找的东西而心情变好似的,一边扭开药瓶,青年一边愉快的开口:“等到这次任务结束后,就可以休息很久了呢。”

“局长!?”

听到这话的人大惊失色,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看向坐在那里的青年,而对方则是开始一脸悠闲的喝起了杯子里的咖啡,并像看报纸一样很随意的翻着桌上的文件,完全是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但不可能会这么简单。

刚刚他说出的那句话所代表的含义,安凉因不可能不知道。

或者说,他应该会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点。

虽然听起来像是什么笑话一样,但对于弗拉格旧物回收公司的成员来说,那是比任何事物都明确的预示着死亡的信号。

然而毫不在意的给自己立下死亡flag的青年,此时他脸上,却露出了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