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编队飞得好快啊。”

“注意编队队形,Midnight blue 3。”

“知道了,爱纹。”

“你太严肃了,爱纹。”

“我们在训练啊,泰勒,专心一点。”

克洛伊·考菲尔德一度想要关掉电台,但理智却告诉她这样做行不通。从起飞开始女生们嘈杂的说话声就通过电台充斥在狭小的座舱内,克洛伊看了看座舱外的风景,这架出现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亚音速战机飞行在云层上方稀薄的大气中滑行。克洛伊·考菲尔德唯一喜欢飞行的理由大概就是欣赏飞行途中座舱外的风景,云层之上的天空比地面看到的还要蓝,克洛伊同样也清楚,座舱外的世界不存在其他声音,除了这些叽叽喳喳的小贱人就是附近快得想要把自己内裤飞掉的男生编队。

起飞后她被临时安排飞二号位置,担任长机的侧翼,也就是爱纹·纳斯的僚机。克洛伊对爱纹这一安排有些意外,她不知道这个优等生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为什么她会让自己飞她的侧翼?更何况起飞前自己还在更衣室里对所有人出言不逊,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记恨自己,爱纹·纳斯?克洛伊相信这个优等生肯定也不例外,只是她的作风确实让自己很意外。

本想就这样无所事事地飞完此次训练,但这时克洛伊瞟了一眼雷达预警显示器,发现屏幕上突然出现五个未识别的标点正朝他们快速接近,这该死的废铜烂铁居然没有向自己发出警告?整备班的混蛋真是会忽悠人,什么经过现代化改造,废铁终究是废铁,克洛伊心想。也许是刚从机场起飞的友军军机,但出于谨慎的态度克洛伊还是决定向长机爱纹报告,毕竟共和军的军机深入进公国军控制区偷袭军事目标是常有的事情。

“Midnight blue 1有情况。”

“怎么了?”

“在我两点钟方向有不明目标接近,高度4000,速度700,正向我们急速接近。”

“是共和军?”维多利亚害怕地问。

“不要紧张Midnight blue 4,注意交战规则。”爱纹镇静地问答道,“所有人保持队形,Midnight blue 2通知Growler小队(男生编队),Midnight blue 5呆在我的视线里。”

“收到,爱纹。”

“Midnight blue 5?”

“收到。”

一分钟后双方打了照面。雷鸣般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五架锋利的轮廓冲出云层在Midnight blue小队迎面掠过,距离很近,甚至能看到机身上的纹章——风之妖精,而那架长机的机鼻位置甚至还有一处汉字标志。

这是五架俄制战机,与克洛伊在机库里看到那架很相似,但是没有鸭翼。突然五机编队转向朝他们飞来,而其中的领队机更是在同一时刻做出和机群一样的转角弧度,但只有他划出了一道锐利的尾迹。蔚蓝色的天空中,五架战机一道道尾迹画出令人晕眩的线条,好似在跳着一曲弗拉明戈。

“不明国籍飞机,这里是艾尔维基亚公国国民防空志愿队第11教练团第6中队Midnight blue小队队长爱纹·纳斯中士。你们已经闯入公国领空,请说明你们的来意,完毕。”

“你们听到她说的吗?上尉。”电台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这群学生还做得有模有样的。”

“闭嘴Sylphid 3。”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这里是艾尔维基亚公国空军第503战术战斗航空团Sylphid中队队长简雪上尉。是友军。”

“是Sylphid中队!”维多利亚尖叫道,“与Valkyrie中队齐名的王牌中队!”

“抱歉长官,看来这是个误会。”

“没关系纳斯中士。”简雪上尉说,“Sylphid中队向你们致敬!”

“Midnight blue小队!向公国空域的守护者致敬!”

深夜,克洛伊·考菲尔德从噩梦中惊醒。望着对面床铺的法斯·阿什克罗夫特还在呼呼大睡,她看了看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妈的,妈的,妈的!克洛伊心想,白天的训练真是太他妈累了,以至于连睡觉都要做噩梦。她起身起来床铺,脱下湿透的T恤,擦净身子走到电脑前坐下,熟练地从烟盒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无神地望着宿舍外的景色。

路灯散发着古怪的黄光,钟楼的塔尖挺立在夜色中。刚才的噩梦让她全身上下刺痒难耐,有时候我真想闭上眼睛,然后跟这个世界说,见鬼去吧,克洛伊暗想。她又吸了一口,开始回想刚才梦中的场景,一架燃烧的战机从空中坠落,正好砸中了双亲驾驶的汽车,而她就坐在后排座上。听着父亲最喜欢的乡村音乐,和母亲拌嘴皮子,然后就看到那火鸟直直朝他们飞来,克洛伊记得自己在梦境里有大声喊道爹地,让他打方向或者把车开下道什么都行!但是没用,那燃烧的废铁仍是把车给砸中了。

她拧熄了烟头,叹了口气,换上了卫衣夹克和破洞牛仔裤,背着吉他走出了寝室。尽管已是深夜,过道中仍然能听见一些寝室里传出的声响,比如ACDC的硬摇滚歌曲,宿管这时候已经躺下进了梦乡,精神旺盛的她们还在寝室里嗨着呢。她走到了维多利亚的寝室门前,这个有钱人家的女儿住的单人间,闲暇时的生活不知道比住双人间的自由到哪去,比如带男人混进女寝。克洛伊能听到屋里传出的阵阵动静,那是女人的喘息声,呵,不知道这个放荡货又把哪个高中部的小处男给吃掉了。她从口袋里拿出白板笔,在维多利亚寝室门前用于自我介绍的白板上写道:肉食女。

这很符合她的气质,想到这里她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出了宿舍楼。

“噢...嗨。”

在出了点意外,爱纹·纳斯正坐在屋外的阶梯上,吹着凉爽的风。

“嗨,朋克女孩。”爱纹说,“打算去哪儿?”

“睡不着,出去走走。”

“嗯,我也一样。”爱纹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骆驼香烟,不太熟练地打开打火机点燃一根,她吸了一口烟但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你要吗?”

“谢谢。”

“你打算去哪儿?”

“铁路那边。”

“不介意一起吧?”

“抱歉,我喜欢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克洛伊·考菲尔德的处世之道,她并不想太多人的扯上关系。她看过一些电影,比如校园女王邀请边缘人的女主一起游玩什么的,最后再他妈互相谈心冰释前嫌成为好友,这他妈都是非常套路化的剧情。她不知道刚才爱纹·纳斯的邀请是否是这套路化剧情的真实再现,但不管如何她终究会拒绝对方,一是她不想太多人的扯上关系,二就是克洛伊·考菲尔德看不上含金汤勺长大的高干子弟。

她背着吉他来到了镇外的铁路线上,从这里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小镇。附近有一处废车场,那是她的“藏身处”,平日如果那些该死的毒贩找她要回拖欠的毒资时克洛伊通常会选择到这避避风头,这可惜这个地方被一个叫弗兰克的毒贩知道了,幸运的是这个瘾君子还算好说话,至少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坐在铁路边,抽着烟,用吉他弹奏着她熟悉的曲子。曲子叫做《Blue Skies》,创作于冷战时期,是克洛伊父亲最喜欢的一首曲子,小时候父亲经常弹奏这首曲子给克洛伊听。哼,蓝天,父亲最喜欢的就是蓝天,他曾不止一次告诉克洛伊,天空的蓝色是因为瑞丽散射,云的白色是因为米式散射,而人们正是因为想感受天空的蓝才发明了飞机。天空是什么颜色,对人们来说很重要吗?也许自从开始飞行训练自己才能明白父亲的想法。呵,现在还真是物是人非啊,克洛伊心想,被叔父收养后自己就按照他老人家的想法搬到了布尔威克,她清楚自己就是个拖油瓶,毕竟叔父还有一对儿女要养活。现在自己的日子和公国军一样过得一天比一天操蛋,根本看不到希望。

“去他妈的。”

她听到了火车逼近的声音,身边的碎石开始晃动起来,于是将吉他放到一边,给自己新点燃了一根,戴上卫衣夹克的帽子径直走到铁轨上。

“大概明天镇上就要流传一个女疯子逼停火车的故事了。”

能看到火车的车灯,行驶发出剧烈的声响给人带来一阵强烈的压迫感。克洛伊抽了一口烟对着火车方向吞云吐雾。

“来吧,小贱货。”

“嘟————————————”

“来吧,来吧!”

“嘟————————————”

列车拉动了禁止制动阀,停止旋转的车辆在铁轨上快速滑行着擦出火花,克洛伊抽了最后一口将烟头丢在地上。看看你有多有种,克洛伊心想。火车鸣笛呼啸着,在铁轨上摩擦出的火花犹如一条线,那是强烈的压迫感,力量,无法阻挡的力量。哦耶,这种感受就像不用大麻烟也能让自己吞云吐雾精神恍惚。

“危险!”

“没事的,Sweet-T.”

克洛伊听见有人叫她,但她依旧淡定地站在铁轨上,面对着火车等耀眼的光芒。大约在相距火车十米的地方,她终于决定转身走下铁轨,当她脚踩铁轨下方的碎石路时火车从铁轨上急驰而过,真他妈刺激,就像从前拿超市的牛皮纸袋擦拭手腕的血。她侧身看去,货运车厢上装的全是公国军的坦克。

“你在干什么!克洛伊。”

“啧,原来是你啊,优等生。”

“你疯了吗?”

“应该是我先问你才对,优等生。”克洛伊重新点燃了一根烟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觉得我会看见同班同学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溜出去而不管不问吗?”

“事实上,嗯,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你真是疯了!克洛伊。”

“不要以为白天的时候你让我当你的僚机或者刚才和你聊了几句,就觉得我是你朋友,我犯不着你管。”

“所以你在学校里一直这么扮狠?”

“抱歉?”克洛伊问,“是啊,我在扮狠,这个屎地方太可怕了,屎一样的人们像屎一样对待这彼此,包括对待他们自己,我不扮狠我迟早会被当作屎一样对待。”

“哼,不管怎么说,你说的都是你的真实感受。”

“这说明你脑子不坏。”

“想要聊聊吗?”

“哼,就像砸钱买最贵的香槟,然后再倒进下水道里?抱歉,我困了,明天见。”

又是整晚没睡,对于克洛伊·考菲尔德而言失眠症是说来就来。和昨天一样,大约四点的时候屋外开始下起大雨,天气预报称这种天气会持续一阵子。电脑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积满了烟灰与烟头,而此时克洛伊又将新的烟头拧了进去。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只见几条Facebook推送消息闪过——共和军推进至阿尔萨博近郊。大清早看见这种负面消息真叫人皱眉,如果阿尔萨博沦陷了,那么离布尔威克也不远了,到时候说不定真会像兰妮中尉所说,所以学员上战场。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克洛伊心想,自己只是一个预备役下士而已。

“嗨,克洛伊。”

“早上好,瞌睡虫,起得够早啊。”

“你整夜地敲键盘,该死的。”法斯埋怨地说道,“你就不能换一块键盘?”

“你什么都不懂,法斯,声音才是关键。”

“上帝,谁能来救救我。”说着法斯又倒在床上,伸手把枕边的布偶熊抱在怀里,“这大概是我人生中起得最早的一天。”

“习惯就好。”

已是毫无睡意的两人在拌了一会儿嘴后便拿着各自的洗漱用品来到了洗澡房。在这里法斯看到了克洛伊昨晚完成的杰作。四周的墙壁上被白板笔画上各种图案和脏话,抽烟的牛、蝴蝶、吉米·亨德里克斯,甚至地板上上还有一双巨大的竖起中指的手,而洗漱台的墙上则是一只展翅的巨鹰,周围用着白板笔写着“去你妈的糟糕人生”“沉没吧海盗船”“雷克斯队长的讣告”之类的脏话。

克洛伊得意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些涂鸦让她略有成就感。不管一旁的法斯怎么说,她也只是戴上压发圈抱以十分骄傲的眼神,她仿佛在厕所完成了一件艺术品。另外她还给洗澡间洗澡的女生准备了一个惊喜,每一个洗澡间的墙壁上都画着巨大的阳物。

“蓝发女!”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克洛伊耳边响起,她吐了一口泡沫,朝入口看去。

“哟,维多利亚。”

“我门前白板上的肉食女是你写的吗?”维多利亚厉声问,“操,这些涂鸦全是你画的?你这个死三八!”

“哇噢噢噢,冷静,你知道诽谤罪是什么吗?”克洛伊坏笑着问,“另外昨晚和你滚床单的小男生怎样了?你把他的棒子吃掉了?”

“维多利亚?”维多利亚的跟屁虫泰勒吃惊地问。

“操!我真应该扇你两巴掌!”

“哦耶,你知道我有几双细高跟鞋吗?我敢保证那比男人的家伙事还舒服。”

周四早晨的第一节课依旧是兰妮中尉主持的战斗机空战战术理论课。上课时所有人才发现克洛伊·考菲尔德和维多利亚·希克斯满脸贴着创可贴走进了教室,克洛伊的脖子上还有一道显眼的抓痕,连创可贴都遮不住。兰妮中尉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挑染蓝发的朋克女孩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有什么想聊聊的吗?”兰妮中尉问,“克洛伊?维多利亚?”

“能量战术真是酷爆了,中尉。”

“我没让你答非所问克洛伊。”

“只是出了一点意外。”维多利亚解释道。

“女生之间的意外?”

“你真要这么认为的话,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中尉。”

“克洛伊你和维多利亚下课后等我。”

突然,小镇中央的防空警报毫无征兆地响了。所有人都放下课本冲到窗边望去,阴沉沉的天空看不到任何飞机的踪影。这是一段长鸣,持续了大概三十多秒左右,二十秒后长鸣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响彻布尔威克的上空。

“是预警警报!”兰妮中尉喊道,“所有人快去镇上的防空工事!快!”

“是共和军.....”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战斗打响了,克洛伊暗想。她看着兰妮中尉叫来一名老师疏散学生,自己一个人向停车场冲去,她是战斗机飞行员,这场战斗她没有理由去错过,毕竟她是公国领空的守护者,是称霸空域的ACE。

“我以为战争离我们很远.....”爱纹痴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