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现在

醒来时,发现四周裹着床厚厚的被子。

“他醒了!”那声非常刺耳,猝不及防的估摸被她震得生疼。

“妈,你小点声。”我不耐烦道。

“你吓坏妈妈了。”她紧张的表情是许久都没见过的,我刚要开口,浑身的伤势就像要炸裂般的散发开,于是我连忙躺下身,极力的舒缓着伤口。心说:那浑球下手真黑,下次见他非逮伙人来一块揍。

“咚咚——”病房里响起了敲门声。

母亲唤着就来就来,可门打开后,她仍是楞了一会。

“谁呀?”我问。

“是我。”

心一凉,我倒进被子,闷头便睡。

他很关切的向母亲询问着我的情况,又俗套的把营养品放在了我床头。母亲见我蒙在那儿,便拍了拍床沿。

“简叔叔来看你了。”

我蹶蹶嘴,叹了声气,既然没法躲,我只得“艰难的”爬起,他扶着边,说靠着说话,甭起来了。

“身子好些了吗?”他关切的问我。

我笑着摇头,他连连骂了几声“兔崽子”。

“我找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他咬咬牙。

我也不想接话,端过了母亲送来的水,泯上几口。递过水杯,我见这人的表情还透露着其它的含义,显然想通过眼神传达给母亲。只不过她好像没理会,端过水杯便走向门外。沉寂了将近三分钟,他终于缓缓的开口,像是在讲述着难言之隐。话语鳬长,总结下来说的是工作忙碌,疏于对孩子管教,希望念在当年他曾经帮过我家的份上,对这次既往不咎。

“您说到这份上,我也知道您不容易。”先说了句客套话。“可我妈说已经报警了。”

“什么?”他吃惊道,转脸问向身后的母亲。“阿琴,这是真的?”

母亲点点头,“那是阿灿的报的。”

“孩子,念在你们一块长大的份上,去劝劝你爸吧!”他握住我的手,恳求我。“他今年刚满十八,这是可是要坐牢的呀!”

我看这不远处的母亲,面露难色。

“阿琴,你跟阿灿说说。”他转脸便靠在了母亲的旁边。“看在……”他瞧了眼我,“看在我帮阿灿弄到那块地的份上,你劝劝他。”

“没用的。”母亲坐到了我的床边。

“怎么会没用?”

“现在我说的话没用。”她摇摇头。

“那怎么办?”他靠着墙边坐下,好像是知道这点行不通?

见状,我只有说尽力的告知父亲,让他放过简化。他听后像捧着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的。再接着他向我们寒暄了两句,便说要赶回工厂里了。人走后,原本平静的心被这一拨弄得余音颤动。借势,我问母亲,那人是不是还住那?

她诧异的瞄了眼我,浅浅的谈了几句,内容大致是这些年的概括,表示今天是从“员工宿舍”搬出后第一次得见,还讲他找了几次父亲,据说谈得甚是不悦。我向母亲问了问目的,她意思也是不得而知。

“他可能还在原先的工厂上班吧?”我继续问。

“应该是吧。”母亲明显不想再谈了。

“妈,我要那边的水果。”我指着门口桌上放着的苹果,她于是走了过去,拿起刀,替我削起皮来。

回忆是催不得的。既然母亲想避开,那我自然便篡改了话题。

人类最聪明的地方是在于能记忆且运用自如,可人最低劣的地方也在这里:从不区分事物的好坏,像是个贪婪的饕客,未咀嚼便开始下咽了。以至于今后哪怕只要提起一件事,那么连带着几件也会一并拽出。

反刍都是苦的。你见过哪种生物在这时会笑呢?

俗话说大病半年,小病三日。住院时间,母亲的殚精竭虑令我好的飞快,父亲虽没来看望,但还是给我打了几通电话。

“身体好些了吗?”

“妈妈把我照料的很好。”

“嗯,那我挂了。”电话那头依旧匆忙。

略带忧疑,我仍叫住父亲,询问关于简化的事,也把简叔叔嘱托的事情传达给他。

“你就别插手这事了。”

“可是……”

“公安局我有朋友在,会逮到那人的。”

我刚要解释,电话就响彻了忙音。原想再度劝阻父亲的念头被无情的打消,既然他令我不要插嘴,那么也已不是我能干涉的了。当时,我只在想:如果简化坐牢怎么办?他父亲来质问我该如何回答?应当算是庆幸吧,直至回家前他都没来找过我。

一周后,离开了单调的病房,阔别家中的人自是好好休息,享受许久未尽的可口饭菜。饱腹后,我便脸贴着这硕大的鱼缸,观察其中游弋的家伙们。

“一只,两只,三只……”漫无目的的算着它们的数量,可数字好像少了。

“妈,鱼好像少了几只啊。”

母亲擦拭碗筷,瞧了眼:“我不知道啊,这两天都是你爸爸在照顾它们。”

“哦。”我符合句,随手丢些饵食,照旧在哄抢间消失了。幸许它们中几只死了,可能被父亲捞了出来。

凑巧,父亲也于此时回来了。

“吃饭了没有啊?”母亲慌忙从厨房中赶出来,手在围裙上擦拭了下,接过了父亲的外套。他摆摆手,一幅吃过的态势。

“爸,您回来了。”我甚甚的道。

他点点头,走到鱼缸前,“给鱼喂了东西吗?”

“喂了,喂了。”我指着还剩下的糜子。

父亲细细的盯着,脸上挂起欣慰的神色,缓缓道,这鱼你要好好照顾,它们是带金带财的。我迎声点头,心里知道父亲把金鱼看作财势,如此庞大的鱼箱也寓意事业蒸蒸日上。

“这鱼怎么少了几只?”一股疑惑浮现在父亲的脸上。

我摇头,“这几天不是爸爸在照顾它们吗?”

“奇怪了。”父亲呓语,“今早还是对的……”

他看向母亲,但母亲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这事。

“要好好照顾它们啊。”父亲叮咛句,皱眉回房了。

“神经病!”母亲嗔怪着,但声音是压低的,“别听你爸的,快回房睡觉。”

“可是妈,您不觉得奇怪?”我搔了搔头,“莫名其妙的少了些。”

“你跟你爸学这个干嘛!”

我挤兑个眼色,“妈,是不是您把这鱼弄走了?”

“别胡扯。”母亲瞪眼我,“再说我拿它来干嘛?”

“生煎。”我坏笑了下,“今晚的红烧鱼……”

“去!”母亲敲了我脑袋,“快去睡。”

“知道啦。”

临门前,母亲呢喃着,“坏的都学到了!哎——”

至此搁置。

本以为事情到此会告一段落,可几日后学校频繁浮现的警察又勾起另一波澜。在学生中传的沸沸扬扬地事情有两件:一、警察是来抓捕实行校园敲诈的团伙。二、警察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商界巨贾的儿子免收伤害。

“是不是真的?”同桌搓着我的脊背。

我慌忙摇头,“哪有你们传的那么夸张。”

实际上,听母亲说父亲严厉的训骂了校长,又请公安局的朋友要大力抓捕那批嫌犯。我问母亲,校长就没还口?母亲讪笑道,那他也敢!你父亲威胁他要撤掉学校的赞助,校长还要求着你爸。我无奈的笑了,心想此人横行无忌的时候您还未曾得见。

那段时间内,我摇身一变成了风云人物,学校中不少的昧金女孩通过各项方式表达要跟我在一起。不过,我这个当事人还不是很适应,起初还会细细回绝,后来就直接不愿理了。这究竟是个什么社会?

平日里,我看村上春树的书来打发日常躁动的时间。其实也是因为简短的理由,喜欢他书中的一句话:“曾有过这样的时代,任何人都想活得冷静。”

感同身受。

一日,百无聊赖之际,宁末来找了我。学校走廊,甚是诧异的我在等待她的开口。

“上次,那事是我不对。”

“嗯。”我似懂非懂。

“就是那次电影院。”她提醒道。

我捏捏手,努力的思索了半天才回想起,跟她分手的节点,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了。

她继续,“我不应该说那么重的。”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我释然。

“那就好!”她露了漂亮的酒窝,明眸皓齿仿佛映在了我心里。“我走了。”

眼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我的心就愈发慌乱。宁末,这个名字马上就要成为回忆了,我该做些什么?

“等等。”我一把拽住她。

显然她没能意识到这场面,愣住了。

“你别走。”

“灿森……”她望了四周,“这样不好。”

“我们还是在一起的,对不对?”我握的更紧些,步步向她靠近。没有躲闪也没有推搡,彼此的心意应当是了解了。拥抱保持了许久,她说这种温存原本只想怀念的,如今的发展推翻了她原先的不安。我依然贪恋着她头发的香味,那气息能令人忘却烦忧。

“你要去跟萧艾道歉。”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