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的时候,眼前依然十分昏暗,房间内静悄悄的,楼下也是寂静无声,大概父母都已经上班去了吧。我拿起枕边的手机点亮屏幕,接近八点的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但是好在今天上午没有课,所以我才敢不设闹钟光明正大地赖在床上。
“也差不多该起床了啊。”
我强压下赖床的欲望从床上坐了起来,待到意识彻底清醒之后才下床将窗帘拉开,房间内终于变得稍显明亮。外面的天气并不算好,厚厚的云层毫不吝啬地铺满了天空,多云天总是会有些压抑,而这压抑的气氛又让我想起了昨天社团活动室里发生的事情。
天气会影响人的心情,真的是所言非虚了,这种天气只会让我提不起劲,就好像现在我又想钻回被窝好好睡个回笼觉。
“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我自言自语地向自己问道,这个提议足够诱惑,而我也确实没什么急着去做的事情,身子也才刚出来没多久,被窝里应该还残留有些许温度……
“叮咚……”
然而就在我即将再次迷失在这温暖的诱惑中时,玄关处传来的门铃声将我惊醒,我随便披了件外套便走下楼去开门,这个时间来我家的人,大概也就只有安梦圆了吧,。
“怎么,今天上午也没课……童萱?”
“……早上好。”
门外站着的并非我预想中的青梅竹马,而是穿着干净整洁的童萱,大大的黑色镜框后面是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但是其中倒映出来的我此时却完全平静不下来,原本以为来访者是安梦圆的我,完全没有特意去换上接待客人的正常打扮,只是在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而已,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也乱糟糟的,这幅样子实在是有些丢人。
“为什么……”
“……昨天晚上约好的……来府上……”
“啊……”
被厚重的云层压抑住的脑细胞,面对这紧急情况才终于迫不得已开始运作,随后,昨晚的记忆便被翻腾出来。
“啊……嗯……好像确实是这样,不过……来的这么早,你还真有干劲啊。”
“嗯。”
说到干劲,童萱眼中莫名地闪过一道光,有那么一瞬间,童萱的眼神变得极为明亮。
“啊对,先进来吧,抱歉,我才刚起床,你能在客厅稍微等一会吗?”
“嗯。”
将童萱领进客厅之后,我急急忙忙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仪表,虽说与童萱扯上联系完全是因为被跟踪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但是归根结底,在仰慕自己的女生面前,我也是想要保持自己的良好形象的。
待一切准备完毕,我将童萱领进我的房间,给她端上饮料和点心。
“那么,你今天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帮助你写作。”
“啊……对,这件事你之前也说过了,可是帮助我具体是指……”
“让你……安心写作……提供帮助。”
“比如?”
“比如……”
童萱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率先发出了抗议,这时我才想起来我还没有吃早饭,抬头看了看表,已经是早上八点出头了。
“……做饭。”
“啊,不用了,这点小事我自己来就……”
“不行,”童萱摇了摇头,“你应该去写作。”
说出这句话的童萱,少见的意志坚定,眼瞳中更是传来不容置疑的神色,平常十分温和沉默的人,一旦表现出与平时相悖的气势,也让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顺势点头同意了。
“那么,请加油。”
说完,童萱就起身离开了房间。
“说什么请加油,我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犹豫了一会,我也出门来到了一楼的厨房,童萱此时正站在厨房里面,手里攥着刚从冰箱里拿出的鸡蛋,左顾右盼地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不过她的目标最终还是定格在炒锅上,看来是决定动手了。
于是她把鸡蛋整个扔进了锅里,而蛋壳坚强得没有碎掉,在锅内绕了几圈后停在了锅底。这动作略显粗犷,不过看这架势应该是打算做煮鸡蛋了……等等?你为什么要往里放油?!
就在我愣住的一瞬间,以为童萱打算做什么祖上流传下来的鸡蛋独家做法时,只见她拿起汤勺就开始在锅里翻炒起来,鸡蛋终于不堪受辱,蛋壳破掉了。
“你给我等等!”
“嗯?”
童萱一脸困惑地转过头来,而在她身前的炒锅里,四溅的蛋液,稀碎的蛋壳,以及与蛋黄不分你我,与蛋清互争高低的花生油。
“你打算做什么?”
“煎蛋。”
“嗯,很好,非常老套通俗的早餐,但是你确定你是打算做煎蛋吗?”
童萱好像并不明白我的意思,看了看锅,又看了看我,皱起了眉头:
“不需要在意这边,你应该去写作。”
“这种情况你要我怎么不在意?你这做菜方法明显缺乏常识。”
“请司明辻同学放心,我不会把你家厨房点着的。”
“这点我真的十分放心,毕竟你连火都没有开。”
听到我这么说,童萱好像这才想到,他低头看了一下冷冷清清的灶台,伸手捂住了嘴,然后又转头看向我:
“小失误。”
“那么拿炒锅煎蛋还连着蛋壳一块下锅,这也算是小失误吗?”
“反正都是锅……”
“不一样哦!完全不一样哦!好了好了!我来做我来做。”
“不行!”
童萱握紧了手里的锅柄丝毫不退让,看起来她对于过来帮忙这件事有着非常深的执念,寸步不让,但是眼前这场景也让我完全没办法放心地让她单独进厨房。
“可是你完全不会做饭……”
“我给你叫外卖。”
“呃……可是这附近早上没有送外卖的啊。”
“我让家里的厨师做好给你送过来。”
“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
然而我并没有办法让童萱放弃她的想法,在我和童萱收拾好厨房的一段时间后,一位阿姨便提着一个大大的笼屉来到了我家,笼屉掀开的瞬间,蒸腾的雾气便挡住了我的视线,而在雾气中蕴藏的香气则是完全地勾起了我的食欲,待到蒸汽散去,里面堪称豪华的早餐便呈现在我的眼前,其豪华程度对我来说,拿来当午晚餐接待宾客都没什么问题,而对于这顿小题大做的早饭,童萱给我的回答是希望我能够补充好营养,来创造更有趣的故事,同时拒绝了我付费的要求。
不过说实话,我要是真付了钱,乐观估计这个月的工至少白打四分之三。
享受完完美的早餐之后,我把储物柜里的折叠桌搬了出来,这样我和童萱就可以在这个桌子上钻研要写的故事了。
“童萱,你觉得写什么样的故事好呢?”
“……天使。”
“啊哈哈……”
早餐这个事件告一段落之后,童萱又回到了记忆中的那副娇弱畏怯的样子了,实在无法想象刚才那样强硬的童萱竟然和眼前的是同一个人。
“天使啊……童萱你还真是喜欢小时候的那个故事呢。”
“嗯。”
童萱点了点头,交叉在桌子上的手指羞怯地互相点来点去。说来奇怪,虽然童萱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开始能感觉到一点点她此时的心情了,可是我和她相识的时间也并没有太长,能做到这点的原因我也想不太清楚,难道是我的一种天赋吗?
“那么,主人公就设定成天使吧,接下来,这个天使要做什么呢,换言之,这个故事的主题是什么呢?”
“主题……目的……”
童萱的语气中透露出一股迷惑,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不知道。”
童萱低下了头,看起来很低落,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本我以为童萱之所以会这么积极地对待对待我的写作这件事情,是因为她对于故事有什么强烈的要求,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那她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只是单纯地希望我更好的完成这次征文,毫无利己的原因?
“嗯……也是,毕竟是我参加征文嘛,不能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做决定。”
我将笔记本电脑以及纸和笔拿了过来放到了桌子上,童萱的目的暂且先不考虑,当务之急是构思征文内容。
“不过你有什么点子也可以和我说啊,这故事就算咱们两个共同创作也好。”
“不不……”
一听到共同创作,童萱连忙摇头,否定得异常强烈。
“我不行的……我这种……不行的……”
“怎么会不行?虽然上了大学一般就不会提笔写作了,但如果只是把它当做是高中的作文来写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专业的呢,我是计算机系的,你呢?”
“……中国文学。”
“诶?文学专业?”
我们文学二社竟然还有文学专业的?!
“既然你是文学专业的,为什么不来写……”
“我写不出来……”
“怎么会?”
“我真的写不出来……写的东西不对……”
我完全不明白能有什么不对,如果是选择了文学专业的人,我相信随便写写都可以比我写得好。但是看到童萱那情绪低落的样子,好像并不是在推脱。不过话已至此,我也不再深究这件事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处,问太多也不太合适。
我清了清嗓子,稍微想了想之后说道:“那么,就写一个天使为了拯救一个即将灭亡的世界,而拔出圣剑,与同伴一起消灭大魔王的故事……如何?”
“……”
童萱低下头没有说话,不过看样子她并不认可。
“嗯……也是呢,太老套了,肯定不行的吧,那应该……”
“翅膀……”
“诶?翅膀?”
“……寻找翅膀。”
又是这个吗?
童萱静静地看着我,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一份压力,那是被人期待,同时也被人顾忌的感觉。
我低下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开始回忆。
“天使生下来就没有翅膀,他与其他的天使不一样,于是他被其他的天使笑话,捉弄,甚至坠入凡间,险些丢掉性命,但是他并没有气馁也没有退缩,而是踏上寻找翅膀的旅程,旅程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很多事情,有让人开心的好事情,也有危及性命的坏事情,但是他最终还是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风做的翅膀,他飞了起来,他很高兴,在空中自由翱翔的他感受到了幸福,但是风做的翅膀逐渐变成了飓风,将他一点点割伤,最终他还是死在了空中,坠落到了地面。”
我将记忆中已经十分模糊的故事情节梗概回忆了一下,或许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这个故事一直被提起的原因,现在的我也已经可以把故事大题说清楚了,但是要说到细节,比如说天使遇到了什么困难?遇到了哪些伙伴和敌人?我就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没办法,小学的记忆我基本上都记不太起来了,有时候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上过小学。
“童萱,”我叹了一口气,然后抬眼看向她,“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故事吗?”
如果因为故事所传达的内容或情感而受到深刻的影响而对其念念不忘的话,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自认小学生时代的我所写的作文,并不存在能够达到可以对某人产生影响到像童萱这样近乎执着的程度的可能性,执着到时隔十多年都会去尾随原作者这种程度。
童萱听到我的问题之后看起来有些坐立难安,眼神也在四处乱瞟,但是我也不打算退让,其中的内情毫无疑问与我有关,我想我有资格知道。
“只是……很羡慕。”
“羡慕?”
童萱好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坐正了身子然后点了点头:
“我很羡慕,故事中的天使。”
“为什么?”
“因为他能够那么努力地去追求他想要的东西。”
“这件事……很值得羡慕吗?”
“嗯。”
只是因为这样吗?童萱真的只是羡慕故事中的天使,所以才对这篇故事念念不忘吗?仅仅如此,会到这种地步吗?
说起羡慕,我回想起来童萱好像曾经也表达过类似的感情,那好像是在……前不久的社团聚餐的时候,那时候她好像说一个小孩子很让人羡慕,之后还帮那个孩子找了四叶草。
“这很让你羡慕的意思是,你不能努力去追求你想要到的东西吗?难道说有什么难处,或者家里不同意之类的?”
童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随后用异常空洞的眼神看着我:
“我……没有那种东西。”
× × × × ×
“大家下午好啊!”
安梦圆推开活动室的门,活力满满的问候随着吹进来的微风穿过活动室飞出窗外,我微微侧过头去,已经有些昏黄的阳光洒在门外,安梦圆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看起来心情不错。
“下午……好。”我懒懒散散地回应了一句。
“哎哎,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啊,没吃饭吗?”
“你说的没错,小司还真的是没吃饭。”
坐在一旁的幸泽宇代替我做出了回应,此时的他正蜷坐在椅子上,手上抱着一大包薯片大快朵颐。
“为什么不吃饭?而且……你怎么变得比那个死宅还喜欢摆弄电脑了?”
安梦圆一边震惊于眼前的情景, 一边走到我旁边。
“喂,你说谁是死宅?!”
暂且把幸泽宇对于安梦圆的不满放在一边不管,我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安梦圆。
“呜哇,你这是什么眼神,像是死过一次一样。”
“啊……差不多了……”
安梦圆对我眼神的吐槽,我也只能笑着接受,自从早上在家里和童萱一起构思故事开始,我就已经保持大脑全速运转的状态到现在了,下午的课都上不好,课间的时间也是在看手机,课程结束之后我继续来到活动室盯着电脑,精神状态还真谈不上有多好。
“你到底是怎么了?”
“啊……就是在考虑征文该怎么写来着……”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
“不,饭的话我还是……”
“司明辻同学……”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走进了活动室,同时还飘来了一股饭香。
“啊,终于回来了,我也饿得快坚持不住了。”
我急忙站起来,绕过安梦圆走过去,接过还散发着热气的晚饭。
“谢谢你啦,童萱同学。”
“我应该做的。”
童萱点了点头,然后又拽着我的衣角把我拉回了椅子上坐好,而她本人也端坐在我旁边,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架势毫无疑问是希望我能够继续努力。
“我知道了,等我吃完饭好吗?”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而听到我的话之后,童萱默默地点了点头,从一旁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水杯,倒上水放在我手边。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诶?”
我有些讶然地抬起头,将刚刚入口没嚼几下的炒饭咽了下去。安梦圆看我的表情有些古怪,而一旁的童萱好像也并不明白安梦圆的意思。
“什么叫变得这么好?”我有些不知所云。
“那俩人可是完全没有自觉哦,安梦圆同学!”
一直在旁边吃薯片的幸泽宇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已经空了的包装袋扔到桌子上,就开始了哭诉。
“你还没来的这段时间,活动室就只有我们三个人,而这俩人,从我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是这个腻得不行的状态了,童萱同学昨天明明还是那么青涩害羞的样子,不知道为啥今天突然就变得这么大胆,全程端茶啊,倒水啊,按摩啊,对小司照顾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我想让童萱同学也这么对我,但是童萱同学不愿意,我好酸啊!”
“哪有你说的那么过分……”
虽然我出声反驳,但是没有什么底气,回想了一下,好像幸泽宇说的基本上也是事实了,奇怪的是我好像也习惯了……
今天上午,童萱在我家里的时候就开始处于这种状态了,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但是随着失败的次数增多,她已经开始熟练地给我打下手……啊呸!我这在自豪些什么啊!怎么想我也是有些使唤童萱同学太过了才对!
“幸泽宇说的都是实话?”
“啊……怎么说呢……大体上或许差不多的样子……”
“嗯……”
安梦圆双臂架在胸前,嘴角带着冷笑:“是啊,是这样啊,仗着童萱同学又可爱又好欺负,就开始随意使唤她了吗?对于这种情况有一个术语是怎么讲的来着?好像是叫欺凌吧?”
“才不是欺凌啊!这只是接受他人善意的帮助而已!”
“哼?你确定?”
“啊,嗯……确实可能有些地方太过麻烦童萱同学也说不定,但是……”
“小萱,你不要着急,司明辻是不是威胁你了?他抓到你什么把柄了吗?啊!是不是他威胁你,要把你尾随他的事情曝光出来?你放心,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会让他永远也说不出来的。”
我话还没说完,安梦圆就直接饶过我走到童萱身边蹲下,柔声地安抚她。
“喂!我才没有那么鬼畜好吗!还有,别说什么永远都说不出来这么可怕的话好吗?”
“你给我闭嘴。”
“……”
安梦圆微微回头,从她眼角处露出的寒光直接让我心头一颤,我只能吞了一下口水,将话憋了回去。
“不是的,司明辻同学没有威胁我,是我主动要求的。”
“小萱,你真的不用害怕,告诉我实情就好。”
“真的是我主动要求的,我想要帮助司明辻同学写作,为他提供良好的写作环境。”
或许是感觉童萱并没有撒谎,安梦圆皱着眉头转过头来看向我,然后又看了看童萱,我们二脸无辜,安梦圆也只能一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你这是给童萱吃了什么迷魂药?”
“我也想知道。”
“我看肯定是昨晚发生了什么,”幸泽宇一脸坏笑地凑了过来,蹲在了另一张椅子上,“能让童萱同学突然变得这么‘贤淑’,肯定是昨晚小司这样又那样……唔啊!”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椅子就被安梦圆一脚踹飞,而他也慌乱中从椅子上跌下来,险险落地。
“这样那样是怎样啊?”
安梦圆揉着拳头,脸上挂着僵硬地笑容对幸泽宇问道,这把幸泽宇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不是……我就算说错话了,你也别拿我撒气啊……”
“撒气?我听不太懂呢,我又没有生气,撒什么气呢?”
一边说,安梦圆一边打开旁边放着冷兵器的柜子。
“我因为遇到生命危险所以今天的社团活动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靠你自己了拜拜!”
像说贯口一样说完话后,幸泽宇对我胡乱地挥了一下手算是道别,然后便翻窗逃走了,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知道是个中老手。
“哼。”
安梦圆冷哼一声,将不知道什么铁器重新放回柜子中,清脆的撞击声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说起来,安梦圆这家伙以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不良少女来着……
“那么……”安梦圆开口了,她用手顺了顺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古怪,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应该是我的错觉。
“那么,你们忙吧,我就是吃完饭过来看看,待会篮球社那边还有训练,所以我就先走了。”
“嗯……训练的时候注意点安全。”
“嗯,放心。”安梦圆笑着挥了一下手,然后便迅速地离开了活动室,这样,房间内就又剩下我和童萱两个人了。
我扒了两口饭,迅速地将晚饭解决掉,喝了一口水之后重新坐正身体,面向电脑开始写作。
“要不要去图书馆呢?那边还可以查资料,活动室也没有网。”
童萱就在这时提出了一个建议,我看了看表,已经快要七点了。
“但是现在去图书馆的话,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八点还要去打工。”
“打工?”童萱有些困惑地歪了歪头,“缺钱的话我可以给你。”
“哎呀不不不不,不是缺钱的问题,而且你也不要随随便便就给我钱啊,我都要产生我是吃软饭的小白脸的错觉了!”
“那是为什么?”
“嗯……就是……很复杂啦,说不清楚的。”
“哦……”
童萱的情绪一瞬间变得十分低落,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低着头拿起书包。
“那么今天……”
陷入失落中的童萱同学,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十分贝,这让我有些于心不忍,想想今天一天自己还这么过分地使唤她,结果最后却让她这么沮丧地回去,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我完全没打算使唤她才对,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呢?
“唉……要不我打工请个假?”
“……”
童萱没有说话,但是重新看向我的眼神里又恢复了神采。
“……没关系吗?”
“没关系,毕竟就请一次假而已,不管谁都会有遇到需要请假的时候吧,没事的。”我笑着回答道,“而且,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得抓紧时间把故事整体框架搞定才行,毕竟,我可是要获得征文优胜的人!”
“嗯!”
听到了我的这番话,童萱看起来非常开心,甚至我都从她的嘴角感受到一丝笑意。
我难不成又让童萱笑出来了?
但是这种感觉也只是昙花一现,童萱立刻开始收拾起我的东西来。
“事不宜迟,去图书馆吧?”
“嗯……好。”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了手机。
“学姐……应该不会怪我吧?”
× × × × ×
天生我材必有用?
李白当年这句话可以算得上是豪情壮志,而这段表达他志向的诗句也被奉为金玉良言,在学校里的作文训练课上“用典”时,这也算得上是用烂的素材了。但正如最常见的事物最容易被视而不见一样,最理所当然的观点往往也隐藏着被忽视的另一种问题。世界上的人何止千千万,如果人人必有用,那也太恐怖了,毕竟能够找到发挥自己真正天赋的领域的人还是少之又少,因此可以得出世界上绝大部分工作,都是由不适合的人来做的结论。
这样想的话,这世界竟然能依然稳定地运转着,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即便不适合,但是也依然能做好,这应该也是人类的优点。
然而,如果真正想要发挥自身真正的价值的话,就这么优哉游哉是不行的,效率太低,动力也不足,混吃等死也请放到七老八十的时候,而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去寻找真正让自己能够发挥全部价值的事情,并且为之全力以赴!所幸,我已经找到了我真正应该奉献我的全部去做的事情。
————————
“我说,莫名其妙地跑到别人的房间来,翻箱倒柜找到别人初中时候的日记,还大声地朗读出来,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不是有些过分?”
“是挺过分的。”
“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呢?”
“嗯?我没有这么做啊!我翻得又不是别人的房间,念得也不是别人的日记。”
安梦圆合上手中的日记本,轻巧地绕开脚边的书本杂物来到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带着情深义重的眼神看着我:
“你又不是别人,咱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眼前酷酷的美少女,手就这么豪爽地搭在我的肩膀上,而在她身后,是好像被抄家了一般的我的房间。上次这么乱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我在家给这家伙庆生的那次。
“我不认为青梅竹马就可以这么做。”我叹了一口气,开始整理起房间,“所以,你找到你想要找的东西了吗?”
“没有,本来闲来无事,想找找看你写的那篇作文,但是一无所获,只看到了一本差点让我笑出来的,写满了胡言乱语的日记,果然还是找不到了吗?”
“小孩子写的那种自命清高的东西,你觉得会有多少不是胡言乱语呢?”
安梦圆撇了撇嘴,不置可否,随后也开始和我一起整理起来,同时又另开了一个话题。
“说起来,我都把你房间翻得这么乱了你也不生气啊?”
“你是希望我生气咯?”
“一般来讲肯定会生气的吧,不过我当然不希望你生气就是了。”
“既然不希望我生气那就请注意你的言行啊大小姐。”
对于基本上算是从小到大就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安梦圆,我很少会对他生气,有时候我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过纵容了。
安梦圆看着我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继续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耸耸肩没有说出来,而我也因为太累懒得去追问。
但是没过一会,安梦圆又开口了:
“日记里说你找到了奉献全部来去做的事情,那是什么事情啊?”
“不记得了,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是全都记得。”
“呜哇,明明是要奉献全部来完成的事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忘了?该不会,拯救世界就是你想要奉献全部去做的事情?”
“你好烦啊,虽然我一直说要拯救世界,但是我怎么可能会奉献全部去做这种虚无缥缈的……”
话说到这,我反而说不下去了,原本应该斩钉截铁毫不迟疑地肯定的事情,现如今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在我的身上,这让我说这种话也没有了底气。难道我小时候真的拿这种事当做自己的人生价值吗?
虽然我心中有些迟疑,但是安梦圆看起来倒是没有多想。
“那也说不定,小时候正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哪怕是我,也曾经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安梦圆倒是出人意料地没有嘲笑我,反而肯定了这种想法。
“嗯,你小时候绝对这么想过。”
“但那不也正是小孩子的可爱之处吗?”
安梦圆在眼旁摆出了一个剪刀手,吐出一小截粉嫩的舌头,对我眨了眨眼,脑袋上如果再飘起一颗星星的话,就非常kirakira~☆了。虽然确实很可爱,但是因为我很清楚这家伙的秉性,所以我完全没有心动。
嗯,没错!
我揉了揉鼻子,转头去收拾另一边的杂物:“我的记忆中关于你小时候的事情,只残留有备受摧残的恐惧。”
“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
安梦圆把剪刀手收了起来,赌气地加快了整理的速度,不过她并不是存得住气的人,没一会就又开始像平常一样问东问西了。
“那么,今天进展如何?”
“就那样吧,算是稳步前进。”
我将地上散乱的书籍和一些小玩意收起放回原位,虽然安梦圆翻起我的房间是相当随便,但是她从来也没弄坏过我的东西,这点还是值得肯定的。
“童萱也帮你帮到这么晚?”
安梦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又追问了一句。我转过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直起身子看向窗外。外面的世界已经迈入黑夜,太阳早已消失在戏珠山后,路灯的亮光顺着道路流向市区,最终在远处的市中心汇成一座流光溢彩的不夜城。
与童萱一起泡在图书馆搜集资料,反复咀嚼灵感,然后将其化为文字,这便是我翘掉打工后做的事情,童萱今晚也没有课,所以我们就一直泡在图书馆直到图书馆闭馆才走。今天一天,除了下午的几节课以外,我好像全程都在和童萱一起思考征文的事情。
“对……虽然我和她说不用这么一直陪我也不要紧……”
“不也挺好吗?两个人一起合作,总比一个人有趣得多不是吗?而且其他人也帮不上忙。”
安梦圆笑了笑,随后将最后一摞书按顺序排好在书架上,拍了拍手:“这样就大功告成。”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坐到床边:“有趣什么的……我倒是觉得无所谓,只不过总感觉童萱比我还要有干劲,这让我压力很大。”
“我倒是觉得你开心得紧呢,在组学姐搞好关系之后,又和小萱关系变得这么好了啊。”安梦圆撇了撇嘴,然后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反正你自己加油吧,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就在对面,要你送?”
“送你出门。”
安梦圆送给我一个白眼,然后不再说什么了。
将安梦圆送走后,老妈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梦圆回去了?”
“嗯,刚走。话说,她跑过来在我房间里翻箱倒柜你也不管管?”
“你们俩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你回来的是越来越晚了啊,是不是该收收心了?”
“你不是说不管我吗?”
“我说不管你俩的事情,你的事我还是管的。”
“您不讲道理啊!”
“我说的就是道理!”
我敬爱的母亲大人发出了独裁言论,但是我完全没有办法。
“总之以后别总待在外面,早点回来,没看见梦圆都不开心了吗?”
“因为安梦圆不开心了,所以我就要早点回来?这逻辑和关系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唉……你这孩子……”母亲皱起眉头,叹息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跟你爸一个德行,都是块木头,你俩小时候感情多好啊?每天都形影不离的,别越长大越不行了啊。”
“有吗?我脑袋里只有那家伙特别熊和公主病的记忆。”
我揉了揉头发,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今晚老妈是怎么了。
“总之,我最近比较忙,确实可能没办法早点回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说完,我也不等老妈回话,径直上了二楼,身后只跟来一声抱怨:
“懒得管你,别捅出篓子来就行。”
捅篓子?我每天还要忙着填窟窿呢!
我看了看视野里的风险推送,这界面除非我主动去看它,否则不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用起来还算非常人性化,然而其中的内容并没有那么人性化。
“征文大赛啊……我真的做得来这种事吗?”
写小说这种事,我曾经也尝试过,但是其结果真说不上好,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太差的评价,但是收获的评价也都很微妙。谈不上无趣,但是也说不上有趣,“食着无味弃之可惜”,我的作品多半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这还是我曾经十分努力地钻研过之后创作出的作品,而我临时想了一晚上的东西,得到了社团里大家“无趣”的评价也是十分自然的。
“童萱同学还真是不会看人呢。”
我摇头苦笑,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掏出手机随便翻了两下,然而就在这时,QQ突然弹出了童萱的消息。
“已经休息了吗?”
虽然几天前交换了各种联络方式,但是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用见面说话以外的方式交流。
“还没有,有什么事吗?”
“你的笔记我不小心放到我的书包里了,我想给你送过去,现在方便吗?”
笔记?是我那本用来整理思路和素材的笔记吗?今天和童萱在图书馆研究作品的时候确实有用到过。
我起身翻了翻书包,确实没有见到那本笔记。
“这么晚了就不用了,你们宿舍也过了门禁时间了吧?等到明天我再找你要就好了。”
发完这句话,对面半天没有回我,就在我以为童萱去忙自己的事情的时候,QQ再次响了起来。
“可是我已经到你家楼下了啊。”
诶?
我匆忙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向下看,楼下确实停着一辆开着大灯的轿车。
“那好吧,我马上下去,稍等我一下。”
我急急忙忙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便冲到门口。
“这么晚你又要去哪啊?”
“同学在楼下,她给我送东西来了,马上就好。”
“这么晚还来送东西?那你得好好谢谢人家。”
“知道啦知道啦。”
我将鞋子穿好,不再理老妈的唠叨,推门而去。
从电梯内走出来,夏末晚间带着的凉意风轻松地击穿了我薄薄的外套,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在对面的路上停着的黑色轿车,此时也顺势走下了一位熟悉的身影。
我加快了步伐小跑了几步赶了过去,童萱手上拿着笔记本在车旁等我。
“抱歉,麻烦你了,这么晚还送过来。”
“没有……”
童萱摇了摇头,将笔记本递给我,然后站在原地一句话不说的盯着我,虽然我以为童萱给我送完笔记就没事了,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只是光这样看着我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所以我识趣地率先发出疑问: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
童萱依然盯着我,眼神就好像在研究某个从未见过的生物一样,话虽如此,我这种生物很常见,所以我依然不知道我被如此盯着的真正理由。
“那这么晚了,也差不多……明天我请你喝饮料,就当是谢礼。”
“司明辻同学……”
“嗯?”
童萱突然有了反应 ,她伸出手,轻轻地贴在我的胸口,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
“童萱?”
“……是翅膀吗?”
“嗯?翅膀?”
我并没有理解童萱的意思,但是她好像也没有解释一下的想法。将手收回后,童萱微微点了点头:“笔记送到了,我就先走了。”
“哦,嗯,路上小心。”
载着童萱的轿车快速驶离,而我却却仍然处于对刚才童萱怪异的行的不可理解的氛围中。
“翅膀?什么翅膀?难道是说写作的事情吗?”
我摇了摇头,童萱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就算我再怎么想估计都无济于事,现在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就在我转身打算回家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瞟到了路边街灯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
等我站定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个身影却向转角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常姮姐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要晚点回去,然后就跟了上去,常姮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太寻常,然而当我跟上去之后,她的身影又出现在了下一个转角,为了防止再次错过的情况,我加快步伐跑着追了过去。
然后她的身影就消失了。
“什么鬼?人呢?”
“在你身后呢。”
“噫!”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大跳,我急忙转过身去,看到常姮靠在一旁店铺的墙角,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看着我。
因为我以为常姮姐没有看到我,所以完全没有看到躲在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角落里的常姮姐,直到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我这才勉强松了一口气。
“常姮姐,你这是干什么啊……”
“这不应该是我说的话吗?怎么,和童萱感情好了,连带着她的尾随技能也学来了吗?跟踪学姐可不是值得称赞的行为哦。”
“我哪有,只是看到常姮姐就追上来了而已,可不是尾随。”
“好了好了,那种事无所谓,来。”
常姮姐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争执,而是招手让我跟上去。
“嗯?去哪?”
常姮姐并没有回答我,而是把我带到了她的车上。
“所以要去哪啊?”
“嗯……兜风!”
“大晚上的兜什么风?”
然而常姮姐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权利,车子缓慢而稳健地行驶到了主干道上。
“我明天还有课啊,学姐。”我叹了一口气。
“不会太晚的,就是想和你谈一些事情而已。”常姮姐总算是开始进入正题了,“今天的社团活动,都有谁去了啊?”
“嗯?社团活动?啊……就我,安梦圆,幸泽宇,还有童萱。”
“人好少啊。”
“毕竟也不是强制每天都要去。”
“其他人为什么没来呢?”
“学姐你才是,为什么没来呢?”
“我?”常姮笑了笑,“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啊。”
“那他们应该也有私事要处理吧。”
“嗯,那咱们就这么兜风到明天早上吧?”
“这么威胁学弟真的好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呢。”
后视镜里的学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而我只能扶额叹息。
“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来,乐寻这家伙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和千秋的话,不是上课了,就是去兼职了,她好像同时在做很多工作。”
“这样啊。”常姮姐点了点头,然后又问了另一个问题,“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正在构思呢。”
“这样啊,这样啊。”
常姮姐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我也随便地进行回答,这轻松的谈话氛围怎么想都是在消磨时间,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
“常姮姐,”终于,我忍不住了,“看起来你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啊,这么晚还跑来这我聊天,难不成你要把我拐了吗?”
常姮想了想,然后突然笑了出来:“哎呀,很有可能呢。”
“喂喂……”
“你也太没有戒心了,虽然我是一个女生,但是毕竟我们才认识没多久,这么晚了还这么简单就上了我的车,行动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
确实,或许是因为她和乐寻认识的原因,我放松了对她的警惕,而且说到底,我们也才认识没多长时间,我咽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拐你的。”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紧张,常姮轻笑了一声。
“学姐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我叹了一口气。
“哦?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很难说啊,一开始碰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比较天然的人,随后又和乐寻学长扯上关系,感觉很神秘,做的一些事,说的一些话也让我看不透,感觉藏着很多目的,在活动室的时候表现得温文尔雅,淑女,大方,今晚又让我觉得你还很强势,还有点小恶魔的感觉……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会有这么多种气质,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一个组织,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人来扮演‘常姮’这个角色。”
说到最后我都笑了出来,这个比喻虽然很奇怪,但是却感觉很有趣。
“也许你的怀疑是对的。”意外的是,常姮并没有反驳,回答的语气甚至有些认真,“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说不定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好了,就这吧。”
“这里是……”
晚间的风吹动周围树枝哗哗作响,从车上下来,旁边是跟着路灯不断向远处延伸的木质栈桥路面,而更往前则是一片黑暗,勉强借着路灯的光亮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一些砂石。
“梓河。”
梓河,是这个市比较出名的河流了,也有河段经过学校附近,而现在我们所在的是市区的河段。
在当前这个时节,这段梓河已经彻底没有水了,干枯的河床就这么裸露在外面,直到来年春夏,水库才会开闸放水,河床才会重现生机。而现在,黑夜下的梓河无缘河水叮咚,只有微风偶尔有气无力地飘过。
“这里的话应该没有监控探头,而且时间也差不多了。”常姮学姐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后便对我笑了一下。
然而就在我一头雾水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啊,电话……”
“乐寻打来的吧?”
“诶?”
正如常姮姐说的一样,确实是乐寻打来的。
“确实是,为什么……”
“接吧,他应该很担心你。”
我的疑问越积越多,完全没有一点消解的迹象,只能先接听来电。
“喂,小司?”
“啊,对,乐寻学长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
“你现在跟常姮在一起?”
“嗯……”
“电话借我一下。”
也不等我回话,常姮姐突然从我手中夺过手机,开始和乐寻聊了起来。
“晚上好啊,乐寻。”
因为没有开免提的原因,我这边听不到乐寻说的话,但是我感受到了电话另一头的焦急。
“哎呀,因为我特意选择了没有监控探头的路以及没有监控探头的地点哦。”
嗯?监控探头?他们在说什么?
“哼哼~那可说不定哦,而且我要干什么,你很清楚才对吧。”
“那么,话就说到这。”
常姮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随后把手机塞回我的手里。
“那我们也进入正题吧。”
我看了看面带笑容的常姮,又看了看手中残有余温的手机,犹豫地点了点头,总感觉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里去了。
“今晚找你,主要是想要在确认一下你的想法,你真的不愿意放弃乐寻那里,来我这吗?”
“我都说了我没在帮乐寻做事,你怎么……”
“可是我观察下来,你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所以说……”
“这么说,你还是拒绝了啊。”
常姮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就好像早就料到我的回答了一样。
“因为根本都是子虚乌有啊……”
“乐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你打电话呢?”
“嗯?”
常姮突如其来的提问让我没反应过来,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感觉有些措手不及了,思维完全跟不上事情发生的进展。
“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来呢?”常姮没有等我回答,又向我抛出一个问题,“这里没有监控探头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个又一个问题被抛了过来,看起来也不急于让我回答,常姮的面容在昏惑的路灯下飘摇不定,一瞬间我竟然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有一千个人的面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常姮产生了这种意识,毫无根据也毫无头绪。
但是也毫无疑问,常姮也是神秘的,但是她与乐寻不同,乐寻的神秘在于你对他一无所知,无论怎么想都搞不清楚,而常姮的神秘,是给你无数种可能,而无论哪一种可能都像是她的解释。
初次见面时的天然小姐姐,谈话间有些笨拙搞怪的小恶魔,活动室里端庄成熟的学姐,对社团内不寻常的气氛,而不顾新人身份勇敢提出异议的愣头青,乃至现在,这种仿佛遥远深邃的黑洞般晦暗又阴郁的神秘,这些都同时表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我不知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你本来是可以知道的。”
常姮脸上的笑意渐盛,缓步向我这里靠近。
“你以为,你对于乐寻是必不可少的吗?没了你就不行吗?你真的认为你现在做的事情只有你做得来吗?”
我像是被扼住咽喉一般,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就好像即将溺水的人努力将头探出水面上一样,对这我本应嗤之以鼻的话语,由此情此景的常姮说出后,仿佛带上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力量。
“乐寻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只是一枚棋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乐寻的错,这本应该是乐寻应该背负的惩罚,但是他逃开了,把这些扔在了你身上,扔在了我们身上,那么从他那里逃离开不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
“什么……意思。”
常姮已经走到了距离我只有两步远的地方,这让我喉咙发紧,口舌因为莫名的紧张和焦躁而变得异常干燥,声音也因此而变得沙哑起来。
常姮明明只是站在那里说话,却给了我难以言喻的压力。
“其实啊……”
“这么晚还不回去,你爸妈会着急的吧。”
就在这时,从我们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啧。”
常姮的咂嘴声如此清晰,但是在下一秒,她那副不满的样子就消失了,而是换上了在社团活动室时的端庄大方的样子。
“哎呀,真是巧啊,你竟然也在这里散步啊。”
“哦哦,当然巧啊,毕竟我是找过来的。”
乐寻的身影随着距离缩短而变得清晰,他脸上却没有了那招牌的浮夸的微笑,略长的头发此时显得有一点凌乱,应该是很匆忙地赶过来的。
“我说啊,可以别给我添乱了吗?”
乐寻的语气罕见地露出些许恳求,不过常姮好像并不吃这一套。
“我能拒绝吗?”
“不能。”
“就算你说不能,我也要拒绝。”
乐寻耸了耸肩,然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来头发显得乱的原因找到了。
“那么,虽然很遗憾,”结束了与乐寻的对话,常姮转过身来看向我,“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就请过来找我,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说完,常姮就迈开步子走回车上,没一会就离开了。
“真是不能掉以轻心啊。”
乐寻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叼出一根点上火,烟草烧着的白色烟雾便悠悠然然地飘荡出来。
“呼——”
乐寻看着我,在远处狠狠地吐了一口烟之后,便向我走了过来。
“她对你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应该,只是提了几个问题。”
“问题?”
“嗯……让我别再为你办事了,还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这样啊。”
乐寻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然后停下来朝我招了招手:“你要傻站在那到什么时候?该走了吧,已经很晚了。”
“啊,好。”
乐寻也是开车来的,当车发动起来之后,车内便安静下来,乐寻像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一样,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支在车窗上,嘴里还叼着烟,单薄的烟雾被车窗外的景色带走,晚间的冷风也从车窗外吹进来,扑得脸有些疼。
“常姮说的……是真的吗?”
乐寻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开车想事情,而我自然不能就此停下追问。
“常姮说都是因为你的原因,这件事是真的吗?还说我只是替你背锅,还说我做的事情谁来做都可以……”
“不是的。”
乐寻突然打断了我的话,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他将才抽了一半的香烟掐断,将车窗摇了上来,又重复了一遍:
“只有拯救世界这件事,真的是必须由你来做,并不是什么谁都可以做的。”
“……”
既然说到这种程度了,那么就是说他默认了其他的指控吗?
“真是……乱七八糟。那么,解释呢?”
“没有解释,如果你不满的话,也可以像常姮说的,不在我这做事也可以,反正我也没办法控制你,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明明把事情都抛给我,却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面对我的质问,乐寻只回给了了我一个单薄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
这个笑容是我从乐寻脸上见过的最空白的微笑,却又是最真实的。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
在距离我家不远处的路边,乐寻停下了车,然后又掏出一根烟点燃了。
“说起来,这一路上我也没有给你指路,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
“……”
像是才发现这件事一样,乐寻愣了一下,然后失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也是啊,我怎么会知道你家在哪?”
说完乐寻自己也止不住摇头:“我今晚状态不太好,你快回去吧。原因什么的随你怎么想,反正拯救世界这种事情我都知道,知道你家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倒也是。”
毕竟是要托付给他拯救世界的任务的人,怎么可能不知根知底?只不过乐寻对我的了解肯定不止这一点,而我却对他一无所知,理解到这点的我感觉异常火大却又无处发泄。
下车后,乐寻把车窗又摇了下来,对着我说道:
“不管你想怎么做,请一定考虑清楚,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之后再去行动。”
“你想说什么?”
乐寻笑了笑,没有解释,而是踩下油门,车子逐渐消失在远处地拐角。
“这俩人都是那种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人吗?”
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快步向家中走去,在外面瞎忙活了半天,什么都没搞清楚,反而搞了一肚子火气。
“回去好好睡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