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时间悄然流逝，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双马尾少女艾莉儿的呵斥在黑发少年泰兰的耳畔回响，气势虽弱但勇气可嘉。
“我的名字叫泰兰。”
黑发少年泰兰右手捂住胸口，优雅的向两位少女低头行礼，他的姿势并不标准，更像是某种紧急训练后的产物。
“泰兰？只是泰兰么...姓氏啊家族名什么的....”艾莉儿错愕道。
“只是泰兰。”黑发少年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微笑：“我并不是什么贵族，父母也不过是卑贱到连自己的姓氏都没有的平民罢了，二位只需要知道我叫泰兰就好。”
“你很瞧不起你的父母吗？”
莫德吞咽下一块面包饼，这是她用来缓解紧张情绪的重要道具，每当遇到麻烦的时候，吃点东西再思考接下来的打算就会好上很多。
“是的。”泰兰言辞里的笃定让艾莉儿的表情为之一僵，但是泰兰似乎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他双手环抱在胸口用非常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连自己的存在意义都否定的人我当然是嗤之以鼻，不过无所谓，他们就是那种像是牲畜般圈养的人，每年劳动，获得收入，上缴税收，最后靠着剩下的一点收入生活下去.....”
“那你真是没有良心呢。”艾莉儿咬牙说道：“你父母养育——”
“打住——”
泰兰双手举起，表情夸张的说道：“我最怕你这样的女人啦~一言不合就开始说教，你难道认为每一个人的观点都需要和你的观点完全一致吗？再说了，我来到你们的面前只是为了知道这位美丽小姐的名讳而已...”
“你!”
艾莉儿显然被气噎到了，她一把拉住莫德的手臂，对着莫德说道：”莫德莉娜小姐，我们没有必要理会这个无礼的轻浮之人，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嗯嗯嗯，对对对！”
莫德巴不得趁此机会跟着艾莉儿的节奏从泰兰的身边离开。如果说泰兰身上哪怕有任何友好的情绪表露出来，她都会欣然的接受并与对方交谈结识一番，因为她真的从这名黑发少年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善意。
莫德确实对少年身上的秘密有着极大兴趣，比如为何他能引发混沌物质的异动或者是为何会受到那么严重的伤势，可是现在的情况跟之前可是天差地别，别说探讨混沌物质的问题了，光是自己由男变女这件事情完全就跟他解释不清。
“喂...就这么走了吗？”泰兰微笑道：“我还不知道您的名讳呢？”
“.....你这么无礼，谁会告诉你名字呀！”艾莉儿愤懑道。
“我又不是要知道你的名字，村姑。”
“你说我是什么？？？”
“村姑！”
泰兰擅自给艾莉儿加上的绰号无疑是雪上加霜，莫德能感觉平常一直温柔可爱的艾莉儿现在已经是被怒火完全攻占了心脏。不知怎么的，莫德看到艾莉儿如此生气之后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烦躁之意，这一下，她看向泰兰的眼神也不好了。
“你是叫泰兰对吧，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结识你这样的人，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
莫德冷冷的说出这番话后就准备带着艾莉儿转身离开。
“等等嘛....”
泰兰身形鬼魅一闪，竟然直接挡住了莫德与艾莉儿的去路。
“好....好快。”
艾莉儿吃惊的捂住嘴巴，她根本没有看清楚泰兰的动作，只感觉眼前一阵轻风拂过脸颊之后这个少年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在此之前只有一个人给予过她类似的震撼，那就是武技深不可测的半龙人管家——希伯莱。
莫德压抑着内心的烦躁和慌乱。虽然难以置信，但是从泰兰这娴熟的步法和身周若隐若现的气浪来看，他恐怕是一名实力不低的武者。
“公然调戏贵族女性在格兰特帝国可是重罪噢，这位‘泰兰’先生，我劝你不要拦住我们的去路，不然我就要报告给旁边的城卫军要他们逮捕你了。”
莫德脸色挤出一丝微笑，她希望可以吓退眼前的少年。
“嗯？如你所见，我是高汀代表团的一员，有外交豁免权，我想如果您不是什么皇室成员的话我应该也不至于定这么重的罪吧~再说，我也没有对您有什么过分地举动，只想单纯知道您的名字而已。”
说着说着，泰兰的眼神瞟向了艾莉儿，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好像用唇语说了一句“村姑”。
“哼....”艾莉儿抿住嘴唇，小拳头捏的紧紧的，莫德赶紧用手掌包住了她，感受着指尖的坚硬逐渐柔软，莫德深吸一口气，对泰兰不客气的说道：“我叫艾莉儿·加西亚。”
“哈？”艾莉儿瞪大了眼睛，但是她很快控制住了表情，好在黑发少年的注意力一直在莫德的身上，这才没让泰兰发现异样。
“艾莉儿·加西亚吗？恕我孤陋寡闻，您是属于哪位魔法世家....”泰兰明显是有所迟疑。
“噢，我隶属于蒙托利亚一族，是他们的佣族之一。”莫德自信地回答道。
“原来如此....佣族吗？”泰兰反复念叨着“佣族”这两个词，忽然咧嘴笑道：“那您是要去哪呢。”
“你的问题可真够多的。”莫德随口说道：“我们是要去还书，现在可以让我们走吧？”
“噢，当然可以，希望我们日后还能相见。”
泰兰优雅地侧开身子，他手臂一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旁的路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发出了笑声，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对于刚才谈话的内容完全听不清楚，但是泰兰这几下看似“滑稽”的动作却是落入了他们的眼帘，其中高汀代表团的成员都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泰兰的礼仪动作都是出发前“紧急训练”的成果，所以看起来违和感十分强烈。
可是莫德和艾莉儿却是无法享受这份乐趣了，艾莉儿纯粹是处于气头之上，而莫德则是忧心仲仲，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少年一定怀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现在她只能带着艾莉儿先行离开再做打算。
冬季的风雪在几天前就已经停滞了，现在的路面上除去被扫开至道路两侧的积雪就只有一层薄薄的冰层，莫德和艾莉儿踩踏在路面上，每一脚都会带起一阵细不可闻的碎裂声。
当莫德牵着艾莉儿的手走过泰兰的身畔时，泰兰忽然开口说道：
“偷来的东西，也要记得还哦。”
...
帝都，维斯德尔克大街279号。
这里同样是在贵族区域的辐射范围之内，因此街道与来时经过街区没有任何的差别，路上的行人都是衣衫整洁，面目上洋溢着喜悦的红光。
几名身穿锁甲红披风的士兵手持长戟巡视着街道，偶尔相互之间调侃发出几声大笑。
莫德和艾莉儿加快了步伐，她们已经在路上消耗掉不少时间了，尤其莫德还想赶着回去吃上希伯莱精心准备的午餐。
“终于到了。”
莫德穿过铁制的花纹尖角大门，来到一处庭院。
最近去拜访的人家确实有些多了，弄得莫德对此轻车熟路，她快步走到看似大门的门前，从空间戒指中召唤出了一根法杖。
“诶？不用敲门么？”艾莉儿询问道。
“不用，因为这些老魔法师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看书什么的啦，这些活动有可能是在地下室或者密闭空间进行的，你敲门他们是会听不到的，要这样做。”
莫德单手将法杖举起，顶端的光元素魔晶石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光芒时暗时亮，但是在莫德操控下不断散发着能明显感觉到的元素波动，这种波动艾莉儿也能清晰的感觉的到。
过了一小会，莫德的手臂举的都有些酸了，这时大门吱呀吱呀的打开了，一名戴着尖角帽的老魔法师走了出来，浑浊的老眼看向面前的两人。
老魔法师脸上的皱纹如古树般根须交错，但是肤质却是出奇的好，白里透红，非常健康。
“噫，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莫德莉娜·蒙托利亚，这位是艾莉儿·加西亚，我们是来替我父亲归还十年前找您借阅的书籍。”
莫德说完后，恭敬的将腋下的书本双手呈上，老魔法师接过后，忽然说道：“你们进来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要进去吗？”艾莉儿看向莫德，眼神里有一点紧张。
也不怪她，因为魔法师的宅邸里多多少少都有着自己的秘密，一般魔法师不是特别熟络是不会轻易踏进另一名魔法师的家门的，万一触碰到了什么对方的禁忌，很有可能酿成灾难性的后果，而这是有着不少先例的。
“进去吧。”莫德想了想还是进去比较好，她不觉得这名老魔法师会对她们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而且她隐隐觉得自己的父亲不会只是让自己送书这么简单。
于是，莫德和艾莉儿跟着老魔法师走进了屋子。
一进门，昏暗的房间让艾莉儿和莫德本能的顿步。老魔法师手掌一挥，天花板上像是夜空一样亮起了无数璀璨的星光，而他拍拍手掌，几张桌椅像是活过来似的奔腾到三人的身前，同时还有一些桌布、茶具之类的玩意浮空飞了过来，顷刻间就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桌子之上。
“请坐。”老魔法师伸出手掌。
“哇...这是什么魔法。”艾莉儿感觉是乡下姑娘进城，头一次看到这么新奇的东西，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之前因为太黑看不清楚房间的布局，待天花板上的星光亮起之后，她发现还有自动扫地的扫帚、上下翻飞的抹布和各种叫不出名字但是确实在进行着某种规律运动的魔法道具。
“您真是‘奇门魔法’的大师。”莫德钦佩地看向老魔法师：“您是叫做爱德·兹拉坦对吧？虽然在魔法协会的资料上没有您的名讳，但是凭这些造诣想必您只是不去争那些虚名罢了。”
“呵呵，大师算不上，纯粹论魔法造诣，恐怕你们蒙托利亚家族随便拿一个老家伙出来都比我强。”老魔法师爱德挥手道。
“奇门魔法...是什么？”艾莉儿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就是不属于任何体系的魔法。”爱德微笑道：“光、暗、火、水、土、风是基本的元素，它们构成的魔法叫做‘元素魔法’，而类似于‘自然魔法’‘精神魔法’‘死灵魔法’‘炼金魔法’‘神降魔法’这些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构成体系，所以也被称为‘体系魔法’。”
“然而就有那么一种魔法。”莫德笑着说道：“不属于任何体系，只忠于法则，没有人搞得懂它们是如何运作的，只是按照先人流传的样本就能施展，被称为‘奇门魔法’。”
“唔，比我想象的要知道的多啊，蒙托利亚族的小家伙。”爱德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笑道：“你父亲可没你好学，他喜欢冒险。”
“您果然对我父亲非常了解！”莫德激动的站起身来。
说到底，莫德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楚父母的去向，虽说父亲的意思只是让自己归还书籍，但是莫德相信一定能从老魔法师爱德的身上找到父母消失的线索。
“噢，你先冷静一下，头脑发热可不是魔法师喜欢的状态。”爱德慈祥的笑笑，他苍老的手指在空气中划出数道美妙的纹路，几盆沾着露珠的水果出现在了桌子上。
空间魔法！
莫德和艾莉儿都是眼前一亮，顺手从里面拿了几枚看起来很好吃的浆果。
“你父亲尤瑟·蒙托利亚，可是个好动的男人啊...诶？话说他们生的不是一个男孩吗？”老魔法师说着说着也是身体一僵，眼神竟然透露出怀疑的神色。
“唔唔，这是我的铭牌。”
莫德深怕老魔法师误会自己是冒牌货，她飞速从戒指中召唤出了新造的家族铭牌，一边递给老魔法师一边说道：“我是私生女啦....最近才被家族承认的。”
不知何时开始，莫德自己心里对自己编造的身份故事抵触心态越来越弱，甚至开始慢慢接受起来，因此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莫德的语气没有任何的不自然，这倒是让老魔法师的警惕性消散了一些。
“原来如此。”爱德抚摸着铭牌，铭牌上那股高深莫测的气息与他在多年以前感受到的那股没有任何的区别，他打消了之前的怀疑，歉意的笑道：“最近也遇到了不少麻烦事，有些过于紧张了。”
“没事啦没事~”莫德从爱德的手里接回铭牌，她期待地说道：“我就想知道您对我父母失踪的这件事了解多少。”
“唔...了解多少到也算不上，只是听过一些传闻，我从哪说起呢....”
老魔法师爱德正准备往下说时，突然一阵突兀的铃铛声从客厅响起，莫德和艾莉儿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周围，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类似于铃铛地物体，但是这声音真实地在空气中回荡着。
“叮叮叮~叮叮叮~”
清脆的铃铛声非常有规律，老魔法师爱德露出了略显无奈的表情，他打了个响指后铃声随之停止，然后他对莫德和艾莉儿说道：“唉，非常抱歉，我有一个之前的客人来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两位可以随我一同前去，等我把这个客人订做的物品交予他后，再来好好谈谈莫德莉娜小姐想要知道的事情。”
“行。”莫德和艾莉儿对视一眼，毕竟人家愿意解答自己的疑惑已经是谢天谢地的事情了，既然打扰到了人家正常的“业务”，作为客人的她们应该礼让才是。
“要不我们就待在这里？”艾莉儿轻声说道：“如果您是在跟别人交易的话，我们去也不太合适....”
“不...不会的。”老魔法师爱德连忙说道：“事实上你们跟我来就是帮了大忙了，因为我离开后这些东西都会恢复原样被收到屋子的一角，那样你们就得一直站在这里了，这些‘奇门魔法’偶尔也挺麻烦的。”
见爱德这么说，莫德和艾莉儿也只能无奈地站了起来，她们跟随着老魔法师地步子，朝着客厅里面的方向移动。
老魔法师爱德家的客厅非常简洁，经过壁炉和沙发，绕过大概五人用的餐桌，在爱德的带领下莫德很快来到了一条垂地的黑色帘幕旁，帘幕随着气流微微起伏，似乎在另一头是某处空旷的空间。
“请跟我来。”爱德轻轻点头，转身“穿”过了帘幕，这种感觉跟莫德穿过自家大门的结界很像，于是莫德和艾莉儿也没有任何抵触的感觉，跟着爱德径直穿过了帘幕。
帘幕另一边。
莫德和艾莉儿踏出帘幕就拿手掌遮住了眼帘，因为迎目刺来的阳光太过耀眼，而空气也是充斥着寒冷的气息，让两位少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眼前，老魔法师爱德舞动着手指，各式各样的道具像是活物一样整整齐齐的排列到了二人身后的货架上，而那些扫帚和桌椅也争先恐后的涌进到二人身前十米左右的柜台，按照事先排列好的方式整整齐齐的分别落位。
揉了揉眼睛，莫德这才看清自己和艾莉儿已经来到了一处十分宽敞的店铺当中。
面前，是一处正方形的拱门通道，直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区。
而在店铺前，一位由于阳光直射导致看不清面容的女性顾客早早站在了那里，她的食指轻轻敲打着门框，节奏分明。
“哇，居然直通闹市...空间魔法真是方便的东西！”
艾莉儿星星眼都冒了出来，莫德也是惊叹连连。
不过艾莉儿是佩服对方高超的魔法技术，而莫德是在感叹要是自己会空间魔法那一定要在家里也开通数十道传送门，这样足不出户就能到达任何想去的地方，换句话说就可以既当个宅在家里的魔法师，又能够随时出门后非常方便的回家。
“早啊，爱德·兹拉坦。”
女性顾客走进了店铺，刚才空间一直被某种结界所遮拦，她没有办法进入店铺，当老魔法师出现后，结界这才消失.
好在她的时间非常充裕，自己也有着足够的耐心，因此语气上没有任何的不满，这一点莫德和艾莉儿都感觉的出来。
店铺内的灯光亮起，老魔法师对艾莉儿和莫德说道：“两位先坐下歇息会，我跟这位客人有点话说。”
“没事，您先忙。”莫德和艾莉儿知趣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处理好两位少女的问题，老魔法师爱德松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衣容，快步走向正对着拱门的弧形柜台。
“咦，莫德莉娜小姐，您干什么。”
艾莉儿忽然发现莫德的眼里亮起了淡蓝色的光芒，波纹流转，十分好看。
“鹰眼术，艾莉儿，那位客人我好像认识。”
莫德惊讶的收回视线，她笑道：”不是很熟...但是跟她跳过一支舞。”
“跳过舞！？”艾莉儿的脸上露出急切地表情：“莫德莉娜小姐还跟其他人跳过舞？什么舞？交谊舞还是...”
“哈哈，我都不太记得了，算是胡乱的瞎蹦吧，倒是她的名字我记得蛮清楚，叫——”
“——亚钵伦殿下，没想到您这么早就来了。”
老魔法师爱德神色如常，语气平淡地说道。
“没办法，世事难料。”
女人英气的面庞从阴影中浮现，粗犷的眉毛微微上挑。
“我来取走约定好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