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内的场景牧心怡很熟悉,是俱乐部的营业用招待大厅,画面中出现的那位客人牧心怡同样很熟悉,是刚才跪下求自己帮忙、并告知了自己为什么不去俱乐部寻求帮助的那个知情人。

看到这个场面,牧心怡的表情变得很难用单独的明确词汇来形容。

自己竟然被那个人骗的团团转!

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一面镜子,林奇笑呵呵的端到了他的面前。

“你看你现在像不像错把开塞露当黄连素结果现场拉裤兜子的样子。”

“林!半!仙!”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咆哮,林奇被牧心怡当场踹出了个向后转体三百六十度的高难动作,难上加难的是林奇还护着那面镜子,直到他用脸着陆被渡鸦的分身打了个零分时都没对镜子造成丝毫的损伤。

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瞪直了眼睛指了指那面铜镜。

“嘉靖年间的古董!倒到第七手时候前苏联还没解体呢!小心点。”

“你……”

“而且还是你房间的梳妆镜。”

想了想,他跟着补充道。

“我是说你在牧家的房间,当然你别误会我没偷摸进去,这是你爹送给我的,话说你是不是跟你爹说过爱丽丝喜欢古董?他连万历年间的马桶搋子都翻腾出来了……”

“万历那会儿哪有搋子……不是!半仙你究竟还有没有个正经了!”

见牧心怡总算没进入被耍骗的抑郁循环,林奇这才放心的宽慰道:“有有有,你瞧我这好心还惹你不高兴,这事儿闹得……”

叹了口气,牧心怡一屁股坐在了矮桌上。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因为被耍了而有自闭的倾向,先不谈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个怎样要强到不可理喻的形象,话说有你这么疏导的吗?”

“怎么没有了?这就跟疼痛转移法一个意思,为了缓解一个地方的疼痛,把另一个地方打的更疼是最有效的转移方式,没毛病对不对?”

“懒得理你!”

重新将视线放在那副暂停的投影画面上,牧心怡低低的哼了一声:“谢谢。”

“我没……好好好我听见了,”躺回自己的沙发上,林奇笑道,“其实你也算骗了那个交易人,他能用那些借口来忽悠你,就证明了他就算身份再怎么神秘也不知道你是为俱乐部工作的,是打了个平手。”

白了林奇一眼,牧心怡没好气的道:“你早这么说我会踹你吗?”

“那你就当我皮痒痒了吧。”

牧心怡:“……”

看了会儿林奇“故弄玄虚”拿样子的交易前置,牧心怡放弃了继续看下去的念头——毕竟与其自己看内容还不如问林奇这个当事人交易的详细来的更快更准确。

“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找俱乐部交易什么了?”

“你去跟踪那个理疗师以后的事情,”林奇眯起了眼睛,“时间之巧合可让我寻味了一番。”

林奇的说法让牧心怡紧张了起来。

“你不是说他没发现我的身份吗?那怎么还巧合到就像是算计好了一样。”

“是啊,所以你等我说完,”无视了牧心怡因自己的大喘气而露出的气结,林奇悠然的继续道,“直到我得知他要交易的内容,这才能确定真的是巧合,而非将你和那个神秘的邪教一起蒙在鼓里。他的诉求是:将自己所经受的惨痛十倍返还给施与者,最好可以亲手而为。筹码则是……”

“生命?”

“不,”摇了摇头,林奇的哼声之中有着说不出的奇怪,“是他的女儿。”

“……??”

听到这个筹码的瞬间牧心怡就瞪大了眼睛,但紧接着她又自己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捋了捋思绪,她看向林奇:“算计的挺好啊?乍一看这是在证明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唯一,但实际上则是想利用俱乐部对‘商品’的所有权来让俱乐部替她养闺女,半仙,我觉得你遇上对手了。”

抱胸托腮,牧心怡深以为然的点头补充:“嗯,在心机婊方面。”

林奇觉得这位大小姐可能给个机会就得损自己一句作为自己给她“骗”到俱乐部上班的报复。

权当牧心怡在夸自己,林奇对她的说法进行了补充:“其实不光是这些,现在她的女儿被那个神秘邪教控制在手里,如果他去展开了报复很容易就会让她的女儿深陷危机,所以这个交易的诉求还有一个‘俱乐部替他救人’的诉求在内。”

“那么结果呢?”牧心怡问道。

“我拒绝了。”

“嗯?”想了想,牧心怡少有了然,“所以那个人才会编出那么凄惨的故事来博取我的同情,进而帮他去救他的女儿吗……倒是话说回来了,拒绝的理由呢?我记得半仙你一直秉承的理念是‘来者不拒’吧。”

“理念是这样没错。”

林奇站起身,在他看向交易记录的投影时,牧心怡蓦地感受到了一股自己最为熟悉却又极其陌生的气息自林奇身上散发。

就像是当年第一次见到林奇时的感觉,他独立在所有认知之外,给人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他拒绝着一切人或事物的接近,宛如一个沉默的观察者,严肃却又平淡的在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但俱乐部不是慈善机构,触碰到我底线的交易,我不会接受。”

底线吗……

牧心怡在心中默念起了这个词。

稍作思考,便能轻易明白林奇所谓的底线是哪里: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欺骗。想到自己父亲曾经的安排,牧心怡心中多少有些赧然和庆幸——如果不是自己主动并且对林奇有用,可能牧家现在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当然也有另外一层原因,”蓦地,那种令牧心怡感觉有些折服的气息收敛,“确实利用交易可以双管齐下来调查那个神秘组织,但你要知道你现在已经与那个组织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也就是说你或者说牧家在那个人的眼里是和那个组织是等同的存在。他的诉求又是‘对施与者给予强力的报复’,那么你觉得如果我接受了他的诉求,你和牧家会是什么下场?”

“……哎?”

说实话牧心怡完全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被林奇这么一说,顿时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垮下了脸。

“原来是我惹祸了啊……”

“别多想,只是一个权衡和选择的问题,”林奇把自己扔在了沙发上,“你和那个人,两种不同的方式,我自然是要做出择优的决定,显然你的方式要更为完备和可控。”

“……不是在安慰我?”

“你看我像是会哄女孩子开心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林奇摆出了一副骄傲的架势,全然是一种嘴欠有理钢铁无罪的丑恶嘴脸,“都说了择优而已。”

然而事实上林奇不仅会哄女孩子开心,还会在哄开心的瞬间给对方气个半死。

这点在俱乐部的所有女性深有体会,牧心怡就是其中之一——自己没少被他这么调戏过。

所以牧心怡姑且就相信了他“择优”的说法,但相信之后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就出现了:那个人真的有个女儿,不管怎么说就目前而言,孩子是无辜的,交易被拒绝了,那知情人的孩子还是身陷险境的状态。

而且……这么明显的偏袒,如果被人知道的话肯定会对俱乐部带来不好的影响。

自己在第一次独立外勤的时候就给林奇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继续添麻烦的事情,牧心怡不想做。

似乎是自己将情绪表现的很明显,林奇在轻笑几声过后直接打消了自己的担忧。

“我是俱乐部的老板,我护犊子用得着外人来评头论足?他们没那个资格。至于那人的女儿……”

轻轻一勾手指,在牧心怡衬衣兜里面躺着的记录本自行飘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去找怎么去救,那就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有些像是惩罚过错的说法让牧心怡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重新恢复了充满干劲的那种状态,对着林奇用力的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待牧心怡“复活”并去忙活她的事情后,爱丽丝这才从吧台内站了起来。

她调好了酒水端到了林奇的手边,轻声问道:“主人为什么不告诉她真正的原因?”

抿了口那个特制的鸡尾酒,林奇怅然道:“说那个人不是我感知到的那个潜在交易人但潜在交易人确实和这件事情有关?那还不够我费劲解释的呢。而且每个人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二世那边也是如此,我作为给她俩开工资的老板,自然同样也要关注到两个人的情绪状态,毕竟算上你咱家有一个算一个精神状态都跟正常这俩字没什么缘分。”

歪头想了想,爱丽丝笑着在林奇的酒杯里面加上了砒霜。

她站在那里俯视着林奇,额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请主人务必珍惜他人的劳动果实。”

林奇:“……”

就在林奇干杯砒霜鸡尾酒的同时,一直站在连通住宿区和营业厅那扇门后的二世也轻轻的松开了握住门把手的手。

她的双眸闪动着的是一些莫名的神彩,直至那些神彩褪去,她的脸上才重新洋溢起了平常的那种“缺心少肺”的笑容。

推开门,她蹦跶着喊道:“老板~我有新发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