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水珠在滴落。
经过人工刻意开凿的山洞里阴暗潮湿,牢房的墙脚处长满了青色的苔藓。
加里望着锈迹斑斑的铁栏,不由发出了一声叹息。
“老子在这里住这么久都没吭气!你小子叹个屁的气啊!”
听到咆哮,加里不敢反驳,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隔着铁牢冲加里大吼的是布鲁克·苏密拉,现年34岁。
入狱前他曾是一名四处游荡的雇佣兵,因有着以残忍手段虐待他人的嗜好,而被王国通缉。
他左眼上缠着绷带,据他本人所述,那是在反抗王国军缉捕时被刺伤的,当时他还斩断了两名士兵的手臂。
那一本满足的愉悦语气,甚至让加里怀疑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都被关在监牢里了,还是这么的嚣张。
在斯图亚特王国的法律里,虐待他人是一项比杀人还要严重的罪行。
被害者死后灵魂会暂时收入重生水晶,经过一段时间,待肉体完全复原后就会复活。所以,受到的伤痛也仅仅是临死前那短暂的一刻。
但虐待的性质就不同了,施暴者不会刻意杀害对方,而是持续给予被害人肉体上的痛苦,同时附带精神上的折磨,那种感觉让人觉得还不如直接死掉好些。
王国处罚犯人的酷刑也算是一种虐待。
譬如用雷系魔法给犯人身体注入电流,譬如用火烧熟犯人的四肢,再譬如用刑具拔掉犯人的指甲。
仅仅是这样还不算结束,在犯人因疼痛而休克的时候,通常会被施于神圣术治疗好所受到的伤势,第二天对犯人继续用刑。
为防止行刑时犯人因无法忍受疼痛咬舌自尽,行刑前犯人还会被戴上特制的口塞。
相比之下,每天只挨上一顿鞭抽的加里,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了。
“呼噜噜噜噜~呿~呼噜噜噜噜~呿~”
关押着布鲁克囚牢的对面,传出了恨不能把山洞都震塌的如雷鼾声。
这个打着呼噜的犯人,名叫兰伯特·乔密斯。
睡觉是他最大的爱好,据卫兵说,他夜里盗窃了一家商铺,行窃过程中却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店主发现并通报了卫兵,于是他就被押到了这里。
囚牢的伙食并不怎么好,他已经入狱五个月了,可还是一副体态臃肿,满脸横肉的模样。他那层厚厚的脂肪,让人感觉就是上天特意赐予他的。
而加里的对面同样也关着一个犯人,那是一位消瘦的老者,最近几天才被押送进来的,一开口嘴里就神神叨叨的说着胡话,所以加里也不清楚他叫什么,具体是犯了哪项罪名而入狱的。
“吵死了!你个死猪,能不能给老子闭嘴啊!大白天的睡个屁的觉啊!”
布鲁克站起身来,抓住铁栏杆,冲着对面的囚牢怒骂着。
兰伯特刚睡着被打扰,也是极为不爽。
他在草铺上翻动了下圆滚滚的身体,两手撑地,两支短腿向前一伸,一屁股就坐了起来。
坐在地上的他反骂道:
“你自己不也一身是肉吗?还好意思骂我是猪?我睡觉关你屁事!信不信我○○一屁股坐死你?”
“老子这是肌肉,别用你那肥膘和老子比,你个死猪是不是想找死啊!”
“对呀!我○○就是找死啊,不服气你过来打我啊!来呀,来呀,怎么不来呀?”
“老子打你○了个○!”
布鲁克是真的想要过去揍兰伯特一顿,可惜的是,不仅仅是他手腕脚腕处的镣铐,就连铁栏也被赋予了强化束缚的魔法。
无计可施的他,只能使劲摇晃着铁栏。
布鲁克和兰伯特之间的叫骂,惊动了在山洞外值守的卫兵。
“瞎嚷嚷什么嚷嚷!都被关起来了还不老实,要不是最近人手不够,没时间给你们用刑,你们能这么欢实吗?看来你们都是皮痒痒了啊!”
“呼呼呼呼呼呼~”
无名老者摆弄着地上的稻草,发出了诡异的笑声。
卫兵用不屑的眼神盯着老者:
“有什么好笑的?马洛,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圣教团的护教祭司了,而是一名囚犯,不要以为你以前身居高位,我就会…”
还未等卫兵说完,名叫马洛的老者突然惊呼着:
“凶相!大凶之相!小伙子,你死到临头了啊。”
“什么…你说什么!?到底什么意思,你快说清楚!”
“你看看这些稻草,还不明白吗?”
卫兵看了眼被马洛叠放成四四方方大小格子的稻草,懵着脸摇了摇头。
“这个啊,是占星术的简化版,你懂了吗?”
“呃…马洛先生,您从这里面看出了什么启示吗?”
“你要死了。”
“…我要死了?不可能,虽说王国军正在与魔族交战,可像我这种职务是没机会上前线的。难道…王国军要战败?这不可能,王国军是战无不胜的!这场战争一定会像两百多年前一样,出现新的勇者斩杀掉魔王的,哼哼,手起刀落,就像切菜那么容易。”
“很遗憾啊,马洛先生,您的预言恐怕要落空了,您就好好在这里享受牢狱生活吧,呵呵呵。”
卫兵显然没把马洛的话当作一回事,笑了笑就转身走出了山洞。
“呼呼呼呼呼呼~无知真令人无畏。”
从卫兵口中获得信息,令加里万万没有料到——
这个看着毫不起眼的瘦弱老头曾身居高位,竟是王国圣教团的护教祭司。
圣教团中,职位最高的便是大主教,之下是大祭司,再往下则是十二名护教祭司,他们管理着各自的教会和教堂,并专注于某一系魔法的研究和开发。
那个卫兵并没有撒谎,马洛这个名字,就连作为商人的加里都有所耳闻,他的全名应该叫马洛·克里斯蒂安,最擅长的领域是暗系魔法。
如此高级别的圣职人员,竟然也被下放到了囚牢里,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加里不禁感到好奇。
“您就是马洛阁下吗?”
“呼呼呼呼呼呼~”
“您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来啊?”
“愚昧,斯图亚特人真是太愚昧了,所以才要被魔族灭国啊。”
“您说什么?斯图亚特王国会被魔族消灭?”
“占星术的预知…不,应该说是神谕的启示,斯图亚特必将走向覆灭,届时会有新的力量诞生,重新统治这片大陆。 呼呼呼呼呼呼~”
加里不禁皱了皱眉头,是代沟吗?果然自己很难和马洛——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交流啊。
他没再问什么,但是马洛笑过后又继续开口讲道:
“愚昧,简直愚昧,只要去散播瘟疫,魔族这种货色无论多少来犯都不足为惧,暗系魔法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攻击魔法!”
“可惜呀,可惜,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暗属性伤害最高的瘟疫“黑死”就能这片大陆上播撒了!”
加里总算是听明白了一些话,原来这个马洛想要制造瘟疫来对抗魔族。
“可是马洛阁下,瘟疫这种暗系魔法一旦散布出去,我们自己国家的人也会有被感染的风险啊?我们人族的暗抗性生来就不怎么理想啊。”
“为了能拯救斯图亚特这个国家,感染一些斯图亚特人又如何?你真是愚昧,看来你没想过要为国家奉献出自己的健康和身体啊…但是呢,呼呼呼呼呼呼~我可以奉献啊!只要将研制好的瘟疫注入我的体内,由我来成为新一世的勇者,击溃那些魔族部队,呼呼呼呼呼呼~”
“但是打败魔族之后怎么办呢?瘟疫一定会继续在斯图亚特这个国家传播吧?”
“愚昧,王国圣教团号称最强的魔法不是‘神圣术’吗?既然是最强魔法,驱散瘟疫这种事应该不在话下吧,那就拿来与我的暗系魔法一较高下吧!呼呼呼呼呼~”
加里在内心暗自断言:
疯子,这马洛一定是个疯子。
神圣术虽然可以驱散瘟疫,但并不能限制瘟疫的传播速度,不采取隔离的手段,很可能还没来得及治疗,下一个健康的人就被感染上了。
拿瘟疫用来对付魔族,简直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自己从事着野兽毛皮的生意,有时候为了尽快售出货物,可能会采取类似这样的方针,通过压低自己货物的价格来打击竞争对手。
但这是战争,怎么可能和做生意同日而论。
“大主教太愚昧了,和那些同僚一样愚昧,动物的魔法抗性怎么能和人相比,用人体来做瘟疫的实验素材才是最好的选择,我没有错,我没有错!我离成功就差一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恐怖的笑声听的加里不禁毛骨悚然,他为马洛成功研制瘟疫前入狱而感到庆幸。
“嗝~”
像是被口水呛到了,马洛的笑声戛然而止,接着露出了呆滞的目光,继续摆弄着地上的稻草。
“糟老头,笑够了就闭嘴吧,要不是老子忍着听你把故事讲完,早就揍死你了。”
布鲁克躺在稻草上,翘着二郎腿,发表着有些不满的言论。
而他的对面,又传来了打呼声,这次他没有发怒,而是侧了侧身,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加里被关这里已经两个月了,每天的日常和其他犯人一样,白天被驱赶到山里挖掘金属以及魔法原石之类的矿藏,傍晚工作结束要接受卫兵的刑罚后才会被送回监牢。
就在几天前,这样的活动被迫中止了。
听说是王国发动了对魔族的战争,急需大量兵力,负责监管这里的大部分士兵,应召去往了前线战场。
加里对这种事毫不关心,他唯一的牵挂就是自己的妻子。
加里的妻子是王都商会其中一名管理员的女儿,在柜台负责登记和办理商人相关的手续,两人一来二去,便情投意合,相恋了三年之久后,最终正式结为了夫妇。
新婚不久的妻子辞去了商会的工作,乘坐着加里驾驶的马车,与丈夫一同在各地奔波。
从活跃在森林附近的猎人手中收购野兽毛皮,然后运送到各个城镇的裁缝店洽谈生意,若是价格不够理想,就辗转前往下一个城镇。
两个月前,加里得知了妻子怀孕的消息。
欣喜的他又有些犯愁,考虑到妻子如果继续陪自己长途奔波,很可能会影响到腹中婴儿的健康,他索性决定再做最后一单生意。
事成之后就到王都的商行,将自己多年的积蓄取出,拿去买下一套房子,待孩子安稳出世,再考虑是否重操旧业或者转行。
在加里进入王都城门时,他和妻子被守门卫兵以检查通行证的名义,带进了一间小屋。
小屋里坐着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蓄着两撇卷曲的八字胡,他穿着精致华丽的贵族服饰,一看就知道是个大人物。
那个男人没有向加里索要通行证,而是一个劲儿对他妻子的美貌大加赞赏。
这反常的举动令加里感到不安,那男人大喊了一声“快来人,有刺客啊”,门外就突然闯进了四五个卫兵。
等加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卫兵给牢牢控制住了双臂。
他想辩驳,可卫兵却不听他那一套。
哭喊哀求着的妻子向他伸出了手,也被卫兵给拦了下来。
这是加里看到妻子的最后一眼…
之后,他就被卫兵押送出去,关入了囚笼内。
囚笼装上了马车的后货厢,那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加里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从父亲手中继承,陪伴自己风风雨雨多年的伙伴,承载着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未来希望的期盼,承载着自己与妻子间恩爱无限、共同患难等等点点滴滴的记忆。
如今。
正是这样的马车,却被卫兵以没收作案工具的名义给收缴了。
正是这样的马车,押送着成为囚犯的自己,不知前往何处…
“我根本什么坏事都没做!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这个斯图亚特国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加里在囚笼里咆哮着,在旁人听来,只是落魄者的哀嚎罢了。
驾驶马车的车夫回应了他:
“兄弟,你就省省吧,每个像你关进囚笼的人差不多都是这么喊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干啥不好,想不开去行刺马克西米兰公爵,那可是第三王子身边的红人,忤逆贵族可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罪名,你应该知道的吧?”
“好亮…”
突然其来的强光照射着眼皮,他用手遮挡住光线,缓缓睁开了眼睛。
…加里从梦中惊醒了。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含有植物味道的清爽感。
他嗅了嗅鼻子,牢狱里那种发霉味却是再也闻不到了…
待视力完全适应光线,他放下了手臂望着上方,本该是岩石的洞顶,却变作了晴空万里的一片蔚蓝。
自己刚才不是在做梦吗?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监狱啊?难道是梦中梦?
他发现自己似乎身处在草原之上。
坐起身来向远处眺望,有冒着蒸腾轻烟的火山口,而海拔较低的地方,全是黄绿植物交织而成的森林。
生长茂密的植物让他起初误以为这里是草原,其实看了眼山谷他就明白了,自己是在某座山的山顶或者是山腰上。
身后不远处,有人发出了痛苦的悲鸣声。
布鲁克站在卫兵后方,用手腕处那条连接镣铐的锁链,紧紧勒住了卫兵的咽喉。
卫兵口不能言,意识也逐渐模糊,向上翻着白眼,张大了嘴巴向下伸出舌头。
这一幕没持续多久,卫兵的身体就像炸开来一样,分裂成细小的蓝色颗粒,消散在空气中。
卫兵临死前恐怖的表情,如挥之不去的阴影,深深刻在加里的脑海里。
他有些不敢相信目前的状况,喃喃着:
“我们自由了吗?”
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幸运?
或者说是神迹?
和加里的反应不同,马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呼呼呼呼呼~禁忌之术。王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啊…”
“可恶,如果没有魔法封印,像这样的铁链根本困不住老子。”
布鲁克摆弄着手臂上的铁链,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呼呼,区区中阶魔法的封印,就把你难住了?”
听到马洛阴阳怪气的讥讽,布鲁克反讽道:
“哼,你这糟老头大话吹的真是响啊!对了,你不是什么护教祭司吗?解开这个对你来说,很容易吧?快点帮老子打开封印。”
“愚昧啊,你勒死那个卫兵之前,我就已经解开封印了。”
“你说什么?少放屁了!你根本什么都没做好吗?”
听到马洛不紧不慢的解释,布鲁克恼羞成怒,他认为这个老头完全是在戏弄自己。
“呼呼,不相信的话,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满脸狐疑的布鲁克两只手臂向外扩展,将锁链拉直。
握紧了拳头,压紧了牙根,额头爆出青筋,发出了“咿呀~”的吃力声。
嘎嘣。
锁链应声而断。
“○○!可以呀!你这老小子还是有点能耐的啊!封印果然已经被解除了。那么…”
他瞥了一眼还在呼呼大睡的兰伯特:
“哼哼,接下来…”
兰伯特睡的正酣,仿佛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就连布鲁克向他走近都没有察觉。
布鲁克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那富有弹性的臃肿脸颊深深陷了进去。
“死猪,睡啊,接着睡啊。”
“布鲁克?哎哟~怎么回事啊…要开饭了吗?你先把脚拿开好吗?鞋子很臭的。”
布鲁克收回了脚,弯腰一把揪住了兰伯特胸口处的衣襟。
像掂起小野猪一样,一只手轻松就把将近两百五十磅的兰伯特高举起来:
“死猪,你之前不是想让老子打你吗?那老子就如你所愿!”
另一手挥出直拳,正中兰伯特面门,整个拳头深深陷入,像打在棉花团上一样。
“呜哇~我错了!老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真的再也不敢了?”
布鲁克又挥动了一拳,淌着鼻血的兰伯特这次连门牙都被打掉了一颗。
“不敢了不敢了,老大说什么都是对的,所以别再打我了,会弄脏老大的手啊。”
拳头再次挥舞。
“那你倒是说说看,老子和你到底谁是死猪?”
“我是死猪,我是死猪啊!”
连续又揍了一顿兰伯特后,布鲁克不知是厌倦了还是消气了,将其一把丢在地上。
“现在服不服?”
“服,我服。”
“老子揍死猪是不是天经地义?”
“是,很对。”
“那你挨揍冤不冤?”
“冤,我冤。”
“你说什么!?”
“不冤,我一点儿都不冤,该打,该打!”
“哼哼,这次就放过你,如果下次再跟老子抬杠的话,你知道老子会怎么做吧?”
“不敢,我不敢,绝对没有下次了。”
看到兰伯特被打得鼻青脸肿血肉模糊的惨状,加里对布鲁克更是心生畏惧。
自己只是一个商人,没有什么战斗力,遇到这种情况袖手旁观也没什么错吧?更何况那俩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祈祷着布鲁克别来加害自己就好。
“这里看来已经没有其他犯人了,你们几个想活命的话,就乖乖给老子做跟班,别打什么歪主意。老子看在你们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跟老子,不过这山里一般都有魔物什么的,到时候你们被吃了,别怪老子没提醒。”
“是,是,是,老大说的对,我愿誓死追随老大。”
兰伯特已被布鲁克教育的服服帖帖,想都没想就表示服从。
“老头,还有那个小子,你们俩呢?”
“呼呼呼呼呼~我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马洛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这也难怪,以他护教祭司的身份,就算是单独行动,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可加里就没有这么从容的自信了。
对他来说,跟着布鲁克走绝对是安全的选择,前提条件是——布鲁克不会对他施暴。
而且其他两人都表示赞同,现在的形式是三比一。
尽管加里极不情愿和这三个怪人呆在一起,可形势所迫,他不得不屈服。
略微思索了一下,加里点了点头。
看到没有人反对自己,布鲁克用蛮力将其他三人的锁链也扯断了。
果然如他所说,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很好,那么跟老子走吧。”
“老大,我们要去哪里呀!”
“你笨的比死猪还笨!当然是去找有人居住的城镇!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在这座山附近找到水源和食物。”
就这样,四人组成了一支临时小队,向山脚进发……
布鲁克从魔法储物箱拿出了一把匕首,在树上刻下标记,他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迷失方向,走回原地。
他不经意回头看了眼,发现兰伯特已经被甩在了老远的后面,于是他大喊道:
“你这肥猪快点跟上啊!怎么连个老头都不如。”
“老大走慢点,我可是猪啊,快不起来的,能不能先休息一下。”
兰伯特不知道从哪找了根树枝,作为拐杖,支撑着胖胖的身躯,勉强移动着。
“是吗?看来你是想吃烤猪排啊。”
布鲁克左右反转着手中的匕首,面露凶光看着刀身的两面。
兰伯特立刻就意识到布鲁克所说的“猪排”,其实是指自己的肋骨。
“别!老大!别这样,先把刀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四人又走了一段时间,走在最前面的布鲁克,突然停了下来,用自己的鼻子嗅了嗅。
“等等,好像有什么味道。”
兰伯特趁这机会小跑着追了上来,他贴近布鲁克,问道:
“老大,出什么事了吗?”
布鲁克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兰伯特:
“好臭啊!死猪,你是不是放屁了?”
“没啊,我还以为是老大放的呢?”
“放屁!老子才没有放屁!”
布鲁克满脸狐疑的眼神转向马洛和加里。
“老头和小子,该不会是你俩谁放的吧?”
“呼呼呼呼,我略懂一些消除异味的魔法,真要放屁的话,你们闻得到吗?”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加里身上,加里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
“不,不是我!我没有放屁!”
“不是你的话,你小子那么紧张干什么?”
加里确信自己没有放屁,但是却感到百口莫辩,只能尴尬的解释道:
“那个…放屁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吧?就算我否认,我猜你们也会怀疑到我头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屁真不是我放的。”
“唔…味道越来越浓了…就算是屁的话,也不该这么久都不会散吧?难道说…这味道是…硫磺?”
“老大,你看,你那有水,而且还冒着烟呢!”
众人顺着兰伯特手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了很多块不算大的水域,水面上还冒着一丝丝的雾气。
“原来如此,是硫磺温泉啊。”
“可是老大,森林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温泉呢?”
“老子想一拳敲死你!你看不见那有火山吗!走了,先去痛快的喝个饱,然后痛快的洗个澡。”
“可是老大,这么臭的水,我喝不下去啊。”
先是提问,再来就是抱怨,布鲁克再也忍受不住如此事多的兰伯特,他冲着兰伯特的脸上就是一拳:
“就你○○话多!你给老子记住,没水的时候尿都能喝,硫磺泉有什么不能喝的,又不是让你干吃硫磺!”
于是,将温泉水喝到饱的四名囚犯,之后在温泉里演绎了一段入浴福利场景……
四人在野外风餐露宿,一个多月后还是尚未找到城镇。
这天上午,受布鲁克的指派,加里准备到河边去抓鱼。
他刚脱光衣服,准备用来当渔网的时候,看到了远处有几缕烟雾升腾。
那烟雾像是做饭生火的炊烟,他由此推断,那个地方很可能有人居住。
鱼他也不捉了,穿上衣服就回去把这一发现,汇报给了布鲁克。
之后,布鲁克带领众人来到开阔的河边,众人眺望了一下天空,果然能看到有几条弯弯曲曲的烟雾。
布鲁克目测了下距离,向众人解释道:
“位置离这里不是很远,午饭不要吃了,我们抓紧赶路,天黑前应该能赶到那里。”
“不行啊,老大,吃饭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兰伯特话未说完,就被布鲁克用力拍打着后脑勺。
“○的,吃!就○○知道吃!等找到人什么好吃的不让你吃?啊?”
四人向着炊烟的方向行进,直至下午,别说村庄了,就连个茅草屋的影子都没有。
在加里都感到饥饿难以忍受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好多树木都只剩一颗光秃秃的树桩,明显是被砍伐过的痕迹。
布鲁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说道:
“这附近应该有人居住,你们都去找找…”
这么吩咐的同时,他看着一个方向突然愣住了,转而破口大骂:
“老子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原来是个精灵族,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藏在这里吓老子。”
顺着布鲁克的视线方向,加里看到了一个坐在地上的幼小女孩正要起身。
她怀里搂着箩筐,模样煞是惹人怜爱,还有着一对尖尖细耳,果然如布鲁克所说,她是精灵族。
精灵族虽然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种族,但对于常年驾着马车在外从商的加里来说,并不感到陌生。
布鲁克正一步步向小女孩走近…
那小女孩也不怕生,竟然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布鲁克。
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在森林里,露出这样的眼神,表明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吧?难道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和加里的反应不同,布鲁克用不含一丝怜悯的冰冷语气呵斥道:
“看什么看!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那小女孩像是因布鲁克的威胁感到了害怕,抱着篓筐后退了一步。
“你手里拿的什么?是吃的啊!快把它交给老子!”
一听到是吃的,身旁的兰伯特发出了“嘿嘿”的痴笑声,加里自己也不禁吞了吞口水。
“不行…这是要带回去交给妈妈的,如果你们饿了的话,我可以分些给…”
还未等小女孩说完,加里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布鲁克竟毫不留情的抽了那小女孩一个耳光。
“少废话!给老子拿过来。”
太过分了吧?这已经算是明抢了啊?更何况那个小女孩很乐意将食物分享给自己这些人。
加里对布鲁克的举动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更可气的是布鲁克抢走了小女孩的食物觉得不够,竟然还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在斯图亚特人眼里,精灵族的地位比那些半兽人之类的亚人族要高上一些。
据说两百多年前的人魔之战中,由三位冒险者力勇奋战,最终击杀了魔王。
那三人被当时的第九世国王封为“勇者”而传颂至今,其中有一位就是精灵族。
为了表彰那位精灵族的功绩,国王还特意颁布了一条法令,那即是——
精灵族的族人被赋于与斯图亚特公民同等的权利,不可对其随意奴役或买卖,违反者按相关条律论处。
生活在王国的精灵族大多不喜争斗,生性温和,像其他民众一样兢兢业业的辛勤工作,为建设王国贡献出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之后的历代国王也坚定了继续维护这一法令的决心,并没有废止该法令。
布鲁克的所作所为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触发了王国的法律,可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像吃饭一样寻常吧?
尽管内心充满了愤怒,可加里也不敢对布鲁克大加指责,只好委婉的说道:
“布鲁克大哥!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吧?”
“用得着你来管教老子吗?你还想不想吃东西了?想的话,你小子就给老子闭嘴!”
得到是布鲁克不留情面的回应。
“呃…”
加里不敢再说什么,就算他继续指责布鲁克也是无济于事,他根本无力去反抗布鲁克,惹恼了布鲁克的话,不仅拯救不了小女孩,还会让自己也深处险境。
他只能怀着自责和愧疚在心里对小女孩说:
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守护,这样没用的我,又能做得到什么呢?对不起!
布鲁克找了棵树桩坐下,举了举手里的箩筐。
“想吃就自己动手来拿,别指望我会送到你们手里。”
兰伯特扭着肥壮的臀部,屁颠屁颠的凑了过去。
“老大,这里面全是树叶野草啥的,还是生的,这让怎么吃啊?”
“你个死猪还有脸挑食,有的吃就不错了。”
马洛却想没那么多,随便抓起一根草,就送入口中,香滋滋的嚼了起来,看来上了年纪的他,牙口倒是不错。
加里厚着脸皮伸出了手,在接近箩筐时,他犹豫了下。
一想到是抢来的食物,他内心就有些过意不去,可是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太饿了。
最终,他还是拿出了一片看起来汁液饱满的树叶。
兰伯特拿起了一个白色半圆形蘑菇,那是菌类的一种,名叫贝形圆孢侧耳,含有毒素。
没有人去在意,因为他们对此毫不知情。
在斯图亚特人的常识里,只要不是色彩鲜艳的蘑菇,就不会含有毒素。可惜的是,贝形圆孢侧耳白色的朴实无华外表,很具有迷惑性,非常容易让人产生误判。
食用后没多久,兰伯特就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了几下,化为颗粒的身体就宣告着他的死亡。
“呸啊!”
看到这种情况的布鲁克立刻吐出了口中食物,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他指着小女孩大吼道:
“混蛋!你竟然敢在这里面下毒!”
其他人并没有出现中毒反应,因为箩筐里只有那一个毒蘑菇,而且被运气极好的兰伯特吃到了,所以他早早就去复活水晶那里报道了。
当然,布鲁克和其他人并不清楚这一点,也包括那个精灵族的小女孩——琳琳。
“呜呜…不是我做的,我没有下毒。”
被布鲁克抢走的那些食物,都是琳琳辛苦搜集到的,完全没有经过他人之手,怎么可能去下毒。
但是布鲁克并不会听取琳琳的哭诉,而是从魔法储物箱里拿出了匕首,一步步逼近她。
这个时候——
像是凭空突然出现了一样,一个人影背对着琳琳,站在了布鲁克的面前。
那是一名青年,一头蓬松的棕发,穿着一身朴素的布甲,和衣服极不相称的是,他腰上挂着一把装饰着华丽雕纹的宝剑。
他脸上带着痞气,用嚣张的语气对布鲁克说道:
“这么大的人,也不干点人事,去欺负一个小女孩,是不是欠揍啊?”
看起来不像是王国的士兵,根据他的武器,加里猜测他应该是一名职业为剑术使的冒险者。
突然闪现的人影令布鲁克一愣,他定睛一看,发现对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虽然是冒险者的身份,可布鲁克一点也不畏惧。
毕竟他是将战斗当作习以为常的雇佣兵,只要雇主给的钱足够多,就算指明对象是冒险者,他也杀死过不少个。
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冒险者,布鲁克见得多了。
“你小子别想不开啊?”
“哈哈哈哈,你在说我…咳咳,本大爷吗?你知道本大爷是谁吗?本大爷可是亚辛德啊!想不开的事做的可多了去了。”
亚辛德这个名字,加里似乎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反倒是一向神秘兮兮的马洛,露出了诧异的眼神。
“唔哇!竟然…看来王国有救了,呼呼呼呼~”
他一边发出笑声,一边兴奋的对亚辛德上上下下打量着。
“你小子别猖狂的这么早啊,老子会慢慢让你尝到苦头的。”
布鲁克以反手的姿势将匕首握住,摆出了得心应手的战斗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