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味道钻入了鼻孔。
天花板上坠下的水滴狠狠地打在了韩杏的脸上，然后她便像是某种本能一样地张开了嘴，将天花板上的滴水饮了下去。
“水……水。”
她迷迷糊糊地喊着，也不知道是否清醒。
大概过了半饷，她便大声地尖叫了一声，然后一阵艰难地翻滚，扶在墙角处激烈地呕吐了起来。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大概不会吐出来。”
她恶心至极，口腔内全是死水般的恶臭，刺激到她的胃里一阵翻腾，迫不得已大吐为快。所以她根本没空去管房间内那个说话的人，因为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呕吐会造成身体脱水，这对于多天没有摄取食物的你来说可能会有些吃不消。”
看到韩杏没有管他，那个声音也无所谓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放……放我走……”
韩杏擦了擦嘴角的呕吐物，略带绝望地朝着那个身影嘶喊。
她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那一个充满白光的夜晚当中，自己被一个不认识的高大男人袭击，然后便被带来了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当中，不吃不喝，甚至连光线都没有，她凭着摸索勉强找到一套桌椅以及简易性厕所，这就已经是这间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了。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力气，韩杏觉得自己一定会选择自杀。
在这昏暗无光的地方，是个正常人都会近乎崩溃。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朝着那个身影爬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裤脚，企图对方能够因此怜悯她。
“你知道吗？没有尊严的人求人才会让人觉得畅快。”对方轻轻地从她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腿甚至不忘在韩杏的额头上踩了一脚。
“你用这样软绵绵的方式求情，就像是蝼蚁爬过你的脚尖一样，只想让人杀掉你。”
韩杏心里感到一阵恶寒。她明白对方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如果对方想要杀掉她，恐怕是真的敢动手。
恐惧到了极致的她，只能趴在地面上发抖，那一刻，她才终于理解自己已经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生物。
那人冷笑了几声，然后走向了某个地方。黑暗中传来了他坐在某种不稳固物体上的声音，吱吱歪歪的嘈杂声线宛如蛀虫一样钻入韩杏的内心，让她本来接近崩溃的精神有附加上了一层重担。
然后灯亮了。
那副俊美的面容就在台灯的照耀当中，在其中的还有韩杏那有些错愕、濒临绝望的面孔。
“先来吃点东西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回答你。”
那个男人将桌子上的塑料袋往前推了一下，韩杏闻到了一丝虽然细微、但却在她嗅觉中被无限放大的香气，跌跌撞撞地爬了过去，撑着椅子坐了上去，手一边抖一边解开了塑料袋，每一下动作里都透着艰难。
最后她终于解开了包装袋，看到了热腾腾的夹心饭卷，狼吞虎咽。
她真的太饿了，甚至没空去管脸上早就花掉的妆容以及装扮。在求生欲面前，这些都是次要的，是上不得台面的，而台面上只要有吃的就足够了。
“我想，你肯定没有什么力气去思考和问话了，不如我猜猜你想问什么吧？”
“第一，我是谁？”
韩杏抬起了头。嘴角满是食物残渣的她看上去就像是落魄的乞丐一样。她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身体经历了大起大落，一时半会根本没有办法恢复过来。
“但是很遗憾，我的名字大概不能和你说吧？毕竟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韩杏看了一眼他的碧眼，然后往下面看去，是一套色彩斑斓鲜明、并且缠着灰白色布条的礼服，这样的衣服毫无疑问她是肯定有印象的。
就在那一个充满白光的夜晚，有那么一个人，绕过了那些飙车党以及戚立信的手下，在背后偷袭了她。
她隐约记得，戚立信喊了一个名字。
但她想不出是谁了。
最后还是饥饿感支配了她。她开始继续埋头苦吃。
“第二，你能不能离开，或者说，我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韩杏有点疑惑，为什么对方总能猜中她想要问的问题？
“这个问题非常巧妙，如果详细并且简单地说的话，大概就是你已经踏入了文光花市地下产业的大门，接下来只要再做一些手脚，你就会成功成为了地下人。”
“你会不会认为地下人是什么人群？哈哈哈哈，现实可没有这么美好，所谓地下产业，仅仅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人与物罢了，非法交易什么的……而你也一样，很快你就会丧失韩杏这个名字，成为见不得光的、Noname的地下人了，因此答案也很明显，你回不去地表的世界了，无论是各种意义上的。”
“不过要说有一些不同的话，大概就是，你是被支配的地下人吧？这也是找你过来的原因……”
对方歪着头，脸上的笑一度让人冷汗直流。
“你已经是隶属地下产业的商品罢了。恭喜你，你被我们成功绑架并且成为了我们的商品！”
韩杏的脸色再度变为了绝望，嘴里正咀嚼的饭粒也正因此撒了一地。
“第三，为什么是你吗？这个问题还真是……”
“你知道吗？如今所有人都在努力求活，在这种快要灭亡的世界当中，人类是很脆弱的，脆弱到有一些人总想要及时行乐。用我们的话来说，这叫做客户需求。”
“文光学院的学生，恰巧就是一个很好的需求目标。”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是说为什么是你。”
“而是恰巧是名单上的你，恰巧地出现在了那个地方，然后我们恰巧收到情报，所以恰巧地把你绑了过来而已。”
“这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是你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最终都会走到贯彻人性的地狱尽头，你也一样。”
但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皱着眉头仰头低骂了一句。
“跟得星那家伙多了，连我也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了。”
“算了，但你应该是清楚的，就好像此时的你一点都没有关心你的伙伴的意思，你完全没有想要过问她们在哪里的对吧。”
韩杏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样，目光变得躲躲闪闪，继续啃着她的饭卷。
“这就是人性，你们人类总是如此丑恶，哈哈……”
那男人轻笑了几声，然后脸上的表情转向了平静，望着韩杏问道：
“哦？你问我能不能放过你？”
韩杏面带震惊，终于确信了这一件事。面前的人能够读她的心！明白她在想什么！
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椅子被她靠倒，砸在地上发出了剧烈的响声，在这间房间当中空鸣回荡。
“这有什么可怕的吗？居然说是怪物什么的……在我看来，人类才是更可怕的吧？”
“贪婪，泛滥，自私……居然还有人寻求刺激而尝试去危险的地方！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我想你的买家一定也会很高兴看到你的。”
“你说买家？你作为商品，肯定是要卖给别人的。只不过，你不仅仅是地下的一场交易而已，你还会是改变这个城市的重要关键。”
“什么……什么意思？”她下意识接了一句。
“请不用在意，这大概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事了，毕竟你只是我们的商品，你没有那个资格去知道我们的计划，但你应该会感觉到开心，因为这终于不是你所经历的乏味的日常了，你会被别人买去，然后随着主人每天去做这样那样的事。”
“不……不要。”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这是命运。”
“这不是！这个……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
得知了真相的韩杏瘫软地坐在地上，还抱着希望的她尝试通过嘶喊来反驳对方。
“我……我还有学业，你们这样子文光学院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还有家人，朋友……”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名单上吗？”
对方打断了她的喃喃自语。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我们才会把你划为目标啊。”
诶？
“我们很清楚，你家中并不重视你对吧？你也没有什么朋友对吧？靠着有缺陷的性格去让别人听从你的对吧？就连学校那边你也被通告很多次了吧？我要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自己，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寻求刺激？为什么会一见钟情戚立信？难道不正是你自己缺少了什么的原因吗！”
不是……不是的……
韩杏努力想要反驳这一切，浑身上下抖个不停。
“所以说，人类真是很有趣啊，能够把一切希望寄托在这些无所谓的东西上，哈哈哈哈哈。”
“真是……太过分了！”韩杏咬牙切齿。此时她摸到了刚刚被她碰到的椅子，怒气攻心，用尽了自己的力气，举起了那张轻制椅子，朝对方丢了过去。
可对方不闪不躲。
“轰！”砂石四起。
韩杏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张椅子已经不在半空中了，而是在一旁的墙壁之中……它被外力击中，金属骨架都变了形，椅脚插入了墙壁当中，灰色的龟裂纹路在上面绽放。
对方擦了擦手，脸上的笑意不变：“真是过分呢，看来任何生物都改变不了狗急跳墙这种习性啊。”
“算了，这些东西就留给你吃完吧。”
他站了起来，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对了，如果你想要我放过你，也可以……”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
“再过三天，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如果你能够坚持活到那个时候，我会给你一个自救的办法，因此桌子上的东西最好还是有计划地吃。”
“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好好地思念着你至今以来人生中的快乐吧。”思乐的声音如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