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56分——

戚立信饮尽了手中的豆汤,这种热乎乎的浓稠压缩食物深得他喜欢,毕竟能节省大量的时间并且填饱肚子。将易拉罐徒手捏扁,戚立信一言不发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当中。

此时站在月台上的他,正在等待下一趟列车的到来。

他从昨夜一直到凌晨都在寻找线索,一宿下来浑身不知为什么还没有感到疲累,喝下了当做是早餐的豆汤之后,他又准备前往下一个地点去调查。此时他身边没有一个部下,因为部下大多数都受了伤,所以昨晚就让他们独自回去了。而他自己一个人为了打探消息,走遍了所有与他有交情的地方。

最后他去找了老爹——大石同盟的领袖谈论了一番。

对方告诉他,不要尝试去深挖这当中的关系。

结合昨日在WPT会场上,那一个文光学院的小子所说的话,毫无疑问,有一条不为人知的地下关系链在文光花市下面,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他这种仅仅是大石同盟圈外跑腿的人物,没法去验证这些事。

但老爹也并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他还是提供了一个线索。有一家报社准备报道文光学院的黑料,因为被文光学院拦截因此延误了,如果想要知道什么,可以从这一方面下手,让戚立信可以尝试去找找看。

“不过,立信你以前可不像是会做这些事的人。”那个老人端着茶杯的形象和话语在戚立信脑海里重复轮播了好几次。

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在等车的时间里,他终于开始重新审视了一次自己。

他的人生并没有什么顺利可言。

他从文光学院退学,在街道上胡混,在这个城市瞎摸打滚,最后成大石同盟其中三个帮派的首领。他靠着暴力打下了自己的名号,凭着冷血让别人畏惧他的威名。

这样一个人此时居然想要拯救几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高中生?

戚立信承认自己有些怪,但是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不去做总是觉得不踏实。虽然与他的理念有些出入,但还是决定去做做看,因此他在尝试努力,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几个女高中生的下落。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夜未睡虽然没有什么疲劳感,但是要说完全精神也是不可能的。

此时月台外乌云密布,这天气在他看来有些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月台上的一个人。

那男人中等身高,身形偏瘦,有些驼背,穿着白色衬衫,卷起了袖子,手里拿着西服的外套,有些发呆地望着正前方,看上去感觉很疲累的样子,让人联想到了通宵加班后的白领……不对,这无论怎么看都是通宵过后的白领吧。

只是为什么他有些眼熟?

戚立信看着对方发呆了一会,才终于想起这个人不正是老爹所提供的那个杂志社的记者嘛?

名字好像是叫做……启木?

戚立信赶紧从口袋当中掏出了老爹给的照片,上面印着的正是眼前那个男人。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戚立信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幸运,居然在去寻找相关人员的路上遇到了相关人员,平日里在赌场可没有这个运气啊。

正当他打算上前一步搭讪对方的时候,车进站了。

猛烈的车灯亮光直晃晃地刺入了戚立信的瞳孔里,然后他看到了某个身影朝着那车灯走去,越过了月台的黄线,凌空在了列车的轨道之上,随着一声鸣笛的巨响,他要找的人已经消失在了月台之中。

如果说是完全消失,戚立信可能会怀疑因自己彻夜不眠所以看走眼。

但并不是。

人群当中起了哄闹。地上沾染的点点血液格外刺眼,就像开在石壁上的花朵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别人,这里曾有一个鲜活的生命。

但此时他已经变成了车轮上的碎肉,躯干早就被绞散开来,散落在月台、车轮之下。

戚立信有些震惊,大脑无法响应眼前的景象。

闻声而来的警卫立即派人封锁了现场,驱散人群往后退,禁止所有人靠近月台。

戚立信已经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因为要找的人已经在他眼前死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涉及利益的谋杀?不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接近启木。

戚立信想起先前的画面,比起谋杀,更像是自杀行为,因为是启木自己亲自冲向轨道上的。

按照老爹的情报,对方在经济上有些问题。与妻子离婚之后一直独居,每个月缴纳了赡养费之后剩余得并不多,为了女儿一直都想要和妻子复合,但对方似乎嫌弃他,迟迟没有答应。

莫非是这个原因想要自杀?

戚立信试图想要推断对方的想法,不料人流一直在往外涌,他也随着人流被推向了车站之外。

在途中,他看到了一个不太可能会见到的人。

对方身着浮夸色彩的衣服、缠绕着的布条以及高大的身材……这样的形容词在文光花市当中可找不到第二个人,只要见过他的人一定会对他有深刻印象。

思乐……戚立信紧盯走在前方的人,眉头紧蹙了几分。

身为WPT的守门人,各路参差不齐的议论笼罩在这个男人身上。会让对方思考人生中所有快乐的男人、拥有魔力的男人、性格怪异的人类,虽说传言有千万种,但戚立信从未和思乐对上过照面……

等等。

从未对上过照面?

这个短句让他在人群之中陷入了某种恐慌之中。

他的身体有了某种异常。他的心跳开始加快,冷汗直流,呼吸也快要跟不上,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以防止脑内缺氧一样。在记忆当中,他确实从来没有和思乐对上过面,仅仅是昨天在会场当中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号如雷贯耳的男人,但是为什么内心这种违和感会如此强烈?

而且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已经强烈到快要从他体内冲出的程度,应当也不会是胡乱的第六感这种东西作祟。

于是他决定放弃思考,亲自去找那个人问清楚。

他拨开人群,试图挑战面前的潮流,但他和那个男人之间似乎有种相斥的推力一样,难以接近对方,他急躁地推开眼前的人,可越是这种始终无法靠近的距离让他越是火气暴涨。

最后他还是被挤出了车站,而思乐也早就消失在他的眼前了。

“到底去哪里了?”他在车站外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身影。他大可以放弃回头的,但最终还是决定要找对方问清楚,于是挑了个方向追了上去。

无论如何在脑海里思考,他都未曾寻到他与思乐有过接触的记忆,那一个人在他的印象当中就像活在故事里的人物一样,永远只能听到他的传闻,但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样的人,他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思乐才对的。

但是,一旦提及思乐,自己的脑海里有什么像是要摆脱束缚一样。

以至于他无比相信,自己是见过思乐的,虽然可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但他一定见过那个男人。

他从车站周边开始寻找,沿着主干道四处寻觅,最终放眼望去全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常街景,并没有那一个穿着格格不入、鲜艳色彩的服装的人。

“你是在……找我吗?”

就在戚立信走到了一个无人的街道,准备放弃这个没有意义的寻找的时候,他的身后幽幽地传来了这么一句话。

戚立信二话不说,直接朝着身后挥拳!

用武力来说话的人,对于自身安全距离有着极度的敏感程度,像这种被人突然出现在后面的情况基本上不会存在,如果出现这种情况——

先出招再说!

然而对方只是伸出了一只手,将原本应该揍上他脸庞的拳头轻轻松松地推向了一边!

这种处理招式的方式戚立信从来没有见过。

这等同于对方在半空中卸去了他拳头的力度!表情还一脸轻松地像是面对小孩子一样!

于是他直面对上了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碧眼时,许多种情绪也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可能是恐慌、惧怕,也可能是对于未知的不安全感。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顶了。

“真是暴躁啊。”思乐将他的拳头轻轻地压了下去,脸上带着游刃有余的神态,轻轻地道:“那么,戚老大你找我做什么呢?”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

“你没有听说过我的传言嘛?我可是魔人啊。”对方像是平日聊天一样,毫无紧张感,高挑的身形换了另一个姿势站立,看上去惬意很多,“能不能开门见山呢?我的时间可不多啊。”

戚立信咽了咽口水,一时间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怎么说才对。

“你是不是在想应该怎么说才对?”思乐歪着脑袋接话道。

“!!!”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嘛,身为魔人,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思乐往后面退了几步,然后双手插入裤袋当中,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要来问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啊,还真是肉麻呢,这种搭讪台词。”

“不……我现在只想问,为什么你会在车站里?”

戚立信试图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整理了一下情绪,问出了与初衷截然不同的问题。

这下轮到思乐皱眉头了。

戚立信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皱眉头,但目前来看,好像是自己的问题惹得他不开心了?

不对。

戚立信感觉,思乐更像是因为他说出了与思乐自己猜测的答案截然不同而出现了不愉快的情绪。

关注点真是奇怪呢。戚立信这样想到。

思乐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微笑道:“我在车站有什么问题吗?”

“刚刚那里死人了,你知道吧?”

“当然,所以我现在才会和你在这里聊天,而不是在列车当中前往我想去的地方。”

“你是不是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谁?跳轨的那个吗?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怎么会知道那个人是谁呢?”

“难道……不是你干的吗?”戚立信试探性地朝着对方问出了问题。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推测,但他总觉得对方出现在那里肯定会有什么渊源。

“没有证据可不能这样说啊,毕竟对方不是看着很累嘛,就站在月台那里,一晃一晃的,说不定困了就掉下去了呢。”

“为什么你这么关注他?”

“因为很显眼不是嘛?大早上就那么累的人,很少见啊。”

说实话,戚立信也是因为对方一脸疲累的样子才会注意到对方,思乐的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只是这样而已吗?戚立信仔细思考这些问题,但却始终找不到可以值得用来说明的点……

“如果没事的话……”

“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吗?”

就是在思乐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戚立信为了留住对方,还是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

那个会引起他头疼的问题,那个会能让他怀疑自己大脑的问题……从他口中慢慢地说了出来。

思乐微笑道:“我们不是昨天见过吗?”

“我是指更早之前。”

戚立信并没有打算让对方随便糊弄过去的意思,他确实拿不出证明是思乐干掉那个记者的证据,但关于大脑的异常这一点他却能打包票,自己的异常绝对是因为思乐。

“更早的话,就更不可能见过了,因为戚老大你是第一次来鹿华区嘛。”

戚立信确实是第一次来鹿华区这一带,因此才会在那天晚上遇到了苍雷并且成功在他手上吃瘪。但是戚立信所说的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在他来到鹿华区之后,他应该是有见过思乐才对。

而是在某个夜晚……某个夜晚……戚立信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脑海里所隐藏的那一份真相到底是什么。

但如果想到思乐,他会想起车灯,想起机车轰鸣,想起那一个走向女高中生的身影……

“唉。”思乐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思考,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啊……”

“什么?”

“你也好,那个小子也好,为什么都能够回想起记忆呢?”

“那个小子?”

“啊就是昨天在会场的那个,你也见过他吧?”

“那几个女高中生的……同学?”

“对对,就那个家伙,他也回想起了记忆,明明我动了手脚来着。”

戚立信不可置信地退后了两步,“你说……回想起记忆?”

“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吗?”思乐甩了甩手,有些好笑地朝着对方说道:“曾经在那个晚上,你被我修改了记忆,关于你早就已经见过我的记忆。”

思乐的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当他说出嘴的那一刻,让戚立信脑海当中的那一道枷锁直接破碎,关于那个晚上的记忆就像是从牢笼里解脱的生物一样,拼了命在涌出。

戚立信终于想起了自己在那一晚上的经过,那一个画面不曾拍摄到的黑影渐渐浮现在了他的记忆当中,“你……是你!”

“对啦对啦,就是我啦。”思乐无奈地双手抱胸,语气轻浮,那双碧眼微微斜视,。

“那几个女高中生呢!”

“你想见到他们吗?”

听到对方不快不慢的声线,戚立信明显有了怒气,“快放过他们,不然的话……”

“好了好了,记忆都复苏了,又何必做这个好人呢?”思乐笑着摇了摇脑袋,神情有些不屑。

“什么?”

“怎么?你还忘记自己原本是怎么样的人了?”

“我……我就是……”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原本他还没有察觉到这种违和,但是却是在思乐提及到这一点之后,他才想到了这个事情。他原本应该是大石同盟麾下折夫派的首领,从未对人手下留情,无恶不作,像他这种人只有害人的份,怎么会无缘无故帮人呢?

“我……又是你做的?”

戚立信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最后又把目光投向了思乐。

早在他提出要找回那几个女高中生时就已经被部下质疑,到后来被大石同盟的老爹揭穿,他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变化是与某个人有关,仅仅把这个当作是良心过不去的一道坎,可如今,似乎并不是这样?

“大概是我吧,哈哈。”思乐望着他的表情终于有些真实的愉悦感了,只不过这愉悦感在戚立信眼中瘆人不已,“那一晚上我不仅动了你的记忆,顺便把你的【感情】调整了一下。”

“感情?”

“这也是我所做的一道后备,一道防止别人找上门的后备,为得是在你醒来之后做出更复杂的事,因此我把你的情绪给弱化了,”思乐叹了口气,然后自言自语道:“既然你想要知道他们在哪的话,我带你去吧?不仅那几个小姑娘,那个少年也在。”

“诶?”

还没等戚立信反应过来,思乐的手已经直接盖上了她的脑门。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到了。”

这是戚立信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11时09分——

“蒂欧丝……等等我啦……”

“……明明叫人逃的是你,为什么体力不支跟不上的也是你啊。”

蒂欧丝有些懊恼地望着身后的绘桐,虽然走了几个小时的路程却是是挺累的,不过……这绘桐可是没多久就喊一次累啊!她们现在是去救人,却闹得像是在游玩一样。但也因为绘桐这种性格在缓和,蒂欧丝也变得不再那么神经兮兮,她确实心急于学长的现状,但这份心情也因为和绘桐出逃之后而变得冷静下来。

“你也得考虑平均宅女的身体素质水平了啦。”

“有时间考虑那个还不如以后督促你运动呢。”

绘桐坐在一块石头上喘着气,假装有兴趣一样,盯着四周围看。

她们回了房间之后就一直在偷偷准备,趁着外面没人的时候,偷偷溜进厨房。

厨房处有通向外面的门,这是她们昨晚洗碗的时候不小心发现的,估计白雄也是通过那里出去的。然后她们逃离了格南丁博士的研究所沿着顾飞所提及过的方向开始前进。这一路上,风景也与其他地段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沿着格南丁研究所的右边来走且只有单方向的道路,她们估计也会以为走错了方向。

“这些到底是什么呢?”绘桐望着在市壁内才能看到的丝丝黑烟以及被腐蚀化的泥土,喃喃自语道。就算是她这样不学无术的人,看到市壁内的景色也会把自己身为人类才能想到的无奈的问题问出声。

这种能够污染空气、土地、水源的灾害物质到底是什么?

更无奈的是,这个问题直到现在还无解。

“就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格南丁博士她们才会在这种地方研究啊。”蒂欧丝走到蒂欧丝的面前,也跟着她坐在石头上开始休息起来。

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不过如果从绘桐喊休息次数来看的话……应该也是走了挺远了吧。蒂欧丝也没有特意去在乎这个事情,而且在市壁的沟壑中,

“又说那个什么研究所不远!这都快要走出头了。”

“那不然……我先去,你回头去研究所等人吧。”蒂欧丝说完就打算往那边走去。

绘桐连忙拉住她,看了看沟壑顶上的乌云密布,说道:“别啊,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万一这犯人把你也看上了怎么办?而且这接下去就要下雨了,我怎么忍心让你独自一人去承受风雨啊。”

“那你还不快点。”蒂欧丝被她逗乐得不行,但转眼间她又把目光投向了市壁沟壑的远方。那边什么都没有,弯弯曲曲的道路通向远方,她们一时间有些疑惑,她们所走的道路真的是正确的吗?

“走吧。”

绘桐知道蒂欧丝心切,毕竟前方有着她在乎的人,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空闲时间休息太久,于是短暂休息到平缓之后,绘桐拉着蒂欧丝站了起来。

于是两人又拉着手开始前进了。

“蒂欧丝,你对学长怎么看啊。”

“怎么看的话……不对,你这个话题是在套我话吗?”蒂欧丝用手指点着下巴想了一会,才察觉到绘桐这个问题似乎话里有话,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对方。

“才不是呢,我可完全没有想这些事啊。”

“真的吗?”蒂欧丝狐疑地望了一眼,很快就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说道:“要说怎么看的话,大概就是很尊敬的学长吧。”

“尊敬?”

“你以为会出现别的形容词嘛?”

绘桐侧过头去,言不由衷地说:“没有没有,就是单纯地问问。”

“其实我初中的时候……遇过很过分的事情,所以才会转学过来文光学院。”话锋一转,蒂欧丝开始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所以比起那些过往,我并没有觉得韩杏她们很过分,只是充其量没有觉得对方是在对我实施欺凌。”

“但是学长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让我意识到自己不再只是说‘没办法啊,万事都是会这样的’的人。倒不如说,前辈实实在在地把我当作后辈来看待,这一点让我对他充满了尊敬。”

“对呢,那家伙……学长他确实好像很会照顾人的样子。”

“莫非是有妹妹的人都会这样?”

绘桐连忙摆摆手,示意并不同意蒂欧丝的观点,“很多人反而对妹妹变本加厉呢。”

“也对呢。”

两人因为没有话题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蒂欧丝和绘桐其实并没有任何共同话题,两人仅仅是因为出租部和那个学长才会交连在一起,这种感觉谈不上尴尬,但至少蒂欧丝还没有习惯和绘桐在一起的感觉,即使她们已经一起睡过了好几晚。

“是那个吗?”

绘桐拉了拉蒂欧丝的手腕,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建筑说道。

那栋建筑和格南丁博士的风格相仿,整体看上去就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外墙布满了已经枯死的植物,墙壁上的复合材料已经完全被腐蚀而脱落,正门处的双开门仅仅剩下一边,另一边早就不知去向,窗户也大同小异,不是破碎就是缺少一边,看去完全就是一个荒废很久的房子。

考虑到常阳研究所时间很是久远,这样的外观倒也不奇怪了。

只是她们也没有感觉到里面有动静的样子。

“我们应不应该喊一声学长啊。”因其极度具有视觉冲击力的建筑物让绘桐缩了胆量,她只敢躲在蒂欧丝的背后,偷偷地往探头望向那建筑物门口所展现出的黑暗深处。

格南丁博士说过,这里早就已经断电了,所以说里面黑漆漆的也是正常的现象。

“如果喊了说不定会惊扰到犯人吧?”蒂欧丝歪头看着绘桐,显然不认同她的做法。

“那……那怎么样?难道要进去吗?”

“你怕吗?”

“我……我才不怕呢。”绘桐连忙放开了蒂欧丝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心态之后,率先蹑手蹑脚地往前面摸过去。

蒂欧丝有些好笑地问道:“用不着这么小心吧?”

“不然你来啊!”

蒂欧丝叹了口气,拍了拍脸颊之后,自己走上前去。绘桐没有办法,跟着她前进。

门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光芒,贸然进去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好事。两人也就打开了智能终端的灯光功能,往里面照。

里面所能看到的地方基本上一片狼藉,空荡荡的建筑内部仅有几条断了的桌子腿或者碎掉的瓷器之类的残留物,地板也凹凸不平,似乎是被重物砸过的迹象。

两名少女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吞咽了一下口水,鼓起勇气往里面走进去。

一楼什么也没有,她们检查了一下,仅仅找到一间房间有点猫腻。

那间房间很是破旧,通风口因年久失修敞开,不断灌入刺骨的寒风呼呼作响。房子里面仅有张桌子和椅子,自然也是破旧得不像话,除此之外,桌子的一旁堆放着一些即食食物开过后的残留垃圾,份量倒不多。

另外即使是房间非常通风,蒂欧丝和绘桐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

在房间的角落,她们发现了一套便携性的厕所。厕所的盖子虽然紧闭,但外围却有着许多难以言状的物体,赤裸裸地暴露在房间当中。

“忍住,只要想象成是黄金糯米团就好了……”

“那是什么?感觉以后都没有办法正视糯米团了呢……”

“就是游戏《黄金教团》里面的一种怪物啊……不行了,我受不了,我们还是出去吧。”

两人急忙退出了房间,里面浓郁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受不了。至少证明,曾经有人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而且……还是相当近的时间,只是如今不在了。

一楼的区域也就那样,与格南丁博士研究所大同小异,虽然很多东西都被搬空了,但大致上还是能够认出以前这里是做什么的。她们大致上看了一下一楼的各种地方,基本上也就和格南丁博士研究所一样,一楼是作为日常生活用的区域,但除了先前那间房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地方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倒是在二楼楼梯口的防护栏上发现了有被切断痕迹的绳索,看质量还很新,应该也是最近才会有的。

最终无果的蒂欧丝和绘桐又回到了一楼的客厅处。

蒂欧丝皱着眉头问道:“难道说,那间房间囚禁的就是韩杏她们吗?”

“不好说啊,不过在那种地方也太艰苦了吧,要不我们上二楼看看吧?”

两人结伴就这样上了二楼。

二楼空间就比较狭窄了。狭窄是指她们可视区域很窄,走过一条通道之后还是通道,许许多多的房间陈列在这个地方,绘桐不免想起了一些恐怖游戏里面的场景,不自觉地往蒂欧丝身上靠拢。

“太近了啦。”

“这不是很恐怖嘛!”

绘桐不小心喊得大声了一点,整栋建筑物都传荡着她的回声。

“……太大声了啦”

“对不起……”绘桐连忙紧紧抓住蒂欧丝的手臂道歉。

突然,通道的深处传来了虚弱的呼喊声,“谁……救……救命啊。”

察觉到这股声音的蒂欧丝和绘桐都不由被吓了一跳,可是仔细想想这似乎是人的声音,面面相觊了一会,往通道那边喊了一声:“有人吗……”

“快……快来救命啊!”

那是多么嘶哑的声音且不说,蒂欧丝倒是认出发出声音的人是谁,急忙朝着通道内部跑去。绘桐慌地喊了她一声,发现没用之后,也紧接着跟了过去。

发出声音的地方是在通道的尽头,也不知道是否故意为之的恶趣味,被安置的那几个失踪女生就在通道的最尽头。

对的,蒂欧丝认出了对方的声音,正是她那几个舍友之一,一直跟在韩杏后面的那三个人之一!

结果对方居然就在这里的二楼,这么说……全部人都在这里面吗?

带着这一丝侥幸,蒂欧丝随心而动。

蒂欧丝根据声音摸到了那一间房间,房门已经上锁了,但是锁孔上挂着钥匙,因此蒂欧丝倒也不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房门。

那房间很小,就像是电视播的监狱房间一样,和刚刚下面那个相比而言简直是太小了。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三个正穿着校服的女生正靠墙而坐,一位直接趴到在另一位的大腿上,看上去应该是昏迷了,而另外两位也不见得很好,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了。

“蒂……蒂欧丝?”

坐在中间的那位女生看到蒂欧丝后直接哭了出来,她们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在这里度过了怎么样的日子。

“绘桐,你看着她们,我去打电话!”蒂欧丝直接吩咐绘桐,自己掏出了终端给学院打了电话。

学院那边很快接通了电话,并吩咐蒂欧丝要注意安全。

做完这些事之后,蒂欧丝才有空闲时间面对自己的舍友们。

她蹲了下来,察看了那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女生,问道:“韩杏呢?还有,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男生?”

“不知道……那个人……把我们分开了。”

“犯人是谁啊?你们有看到他的脸吗?”

“我们……我们不记得了。”

她们有气无力地用手扶了扶脑袋,因为惊吓且多天没有摄取营养和遇到蒂欧丝后的安全感等因素,这种感觉让她们一度脱力,浑身变得瘫软。

“那个人说……如果有人来救你们……就把这个纸条交出去……”

蒂欧丝怔怔地望着她掌心的纸条,咬了咬牙,一把夺了去,用眼神示意绘桐假装不知道此事。

很快白源源就带着医疗人员赶来常阳研究所,将她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运去了医院。

“你们两个给我回学校去,这已经不是学生能够插手的了。”白源源望着远去的医疗车,叹了口气,转过身来朝着蒂欧丝两人义正言辞地说道。

“但是前辈他……!”

“那也不是你能管的事情!”白源源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了一些,咬牙切齿地道:“求求你们了,我们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再此之前请你们先保护自己。”

绘桐从未感受过十五岁的少女会爆发出这样的严肃感,那一刻对方和可爱这些词语根本无关,她就是一个站在校长位置训斥她们的人。可蒂欧丝并不是这样想,仍然紧捏着双手一言不发。

浓厚的水汽充斥在大气之中,白源源察觉到差不多要变天了,可蒂欧丝仍然不打算退步的样子。

“哥哥他……会没事的。如果他回来,珍贵的部员却……”白源源眯了眯眼,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称白雄为她的哥哥。

这种是反差吗?绘桐歪着头想到。

白源源离开了。仅留下一台车供她们回去,司机已经在督促她们上车了,绘桐则还在看蒂欧丝的意思。

蒂欧丝紧抓着手中的纸条,不知在想些什么。

天下这雨,终于盖在了这座城市之上,象征着终幕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