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凳:[……那个,我是真的很抱歉。]
白雄:【你要是帮我去见她的话,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凳凳:[易大要是接受我去的话,我倒也不介意,可你知道H·U除了你没有人能够见到易大。]
白雄:【……你以为我想的,如果不是她当初接纳了我,我会进入你们H·U?】
凳凳:[别说得H·U很下三滥一样好吗?多少人想进都进不了……不过,你干嘛那么嫌弃易大啊。]
【……我并不是嫌弃她啊。】
白雄不经意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坐在城轨快车的他,正坐在座位上操作着终端,并且在社交软件上和自己的好友展开热烈的讨论。
昨天他在科技协会的时候,正想要找凳凳解决零步识那边的问题的时候,凳凳的社交账号上却出现了另外一名使用者。
因此才有了今天早上的这么一场讨伐好友的开端。
凳凳:[再怎么说也是旧友嘛,你怕什么呢。]
白雄清楚这个好友已经没用了,因此并不打算回复对方。
凳凳:[我是真的不知道她会黑进我的账号来找你啊,而且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她在H·U里面疯狂找你,可你就是不听啊。]
……好吧,这一点自己确实也有问题。
白雄:【然而你在那之后和我说文光学院服务器后台有奇怪的信息,我把这个事情给忘了,这得怪你,我待会去和她告状去。】
凳凳:[???]
不过就算在这里推卸责任,白雄此时也已经逃脱不了了,因为他正在坐着的城轨快车就是正在前往那个旧时好友的家中。
许多年前,白雄有过一段时期在文光花市没有去处,那时候就有一个暂住的地方,那个地方便是H·U领袖的家中。在那段时间里面,白雄通过走后门加入了H·U,也跟着学了许多他们行业的知识,后面因为白雄离开了文光花市,因此这一段缘分就此断开。
——嗯,后面也有很多阴差阳错的事情发生就是了。
但如果白雄非要回答凳凳的这个问题——“你怕什么呢?”
白雄并不知道怎么回答。
实际上他确实不需要怕,他没有做过任何惭愧的事情,如果那个不算的话……哦,还有那个……等等,这个想想也有些……他的回忆涌出了一大堆不想要回忆起的事情,因为无论怎么想,他确实做过很多亏心事来着。
白雄:【我到她楼下了,如果我没回复就代表我死了。】
凳凳:[兄弟祝你好运,一定要活着回来。]
和凳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能够让白雄减缓一些压力。
是的,如前文所说,他实际上亏欠了对方很多东西,以至于他回来之后一直不敢面对对方,甚至除此和凳凳重逢的时候,也不敢多提及对方的信息。
这还真是……颇为绝望的事情啊。
白雄望着那一栋和数年前没有多大变化、仅仅是外墙有些变旧的公寓楼——这里位于文光花市北边的边缘城区,因此看着可能和中心城区那边繁华度有些差距,不过胜在安静,大白天的这里也没有几个人在外面走,白雄知道对于喜好白天睡觉的她来说,这真是绝佳之地。
熟练地在下面大门的通信器处按了对方家门号,然后不到一秒多时间,一旁的玻璃门便打开了。
“这个点数醒着……难道说专门防止我临阵逃脱而早早起床了?”
白雄太了解了对方,一般来说这个点数是不可能醒着的,他刚刚还在想,如果对方没有开门他便可以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回去了。
进了电梯,白雄直接地点选了10楼的图标。
“第一句该说什么呢?”
“还是说和以前一样?”
“不过怎么说都过去这么久了。”
白雄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等到电梯到达10楼,这电梯还是和以前一样慢,不过这次他并不着急,因为他恨不得有多一些思考的时间。
他记得小时候就抱怨过这个电梯太慢,然后对方拉着他去和物业那边闹了一顿。
“……嗯?”
他记得多年前,他随口说了一句想去海边,她便联系人把他们连夜送到了西海岸那边。
“……。”
无论怎么想,居然都是对方对他颇好的事例。
“真是过分啊,让我想起这些事情,这不就显得我很混蛋了嘛。”
电梯应景地打开,依旧是熟悉的楼道口,收集居民垃圾的垃圾桶依旧摆放在安全出口的背面,敞开的楼道展现的是熟悉的外景,远处的街道都有他们去过的痕迹。
“那个时候……你还是向往外面的呢。”
白雄嘟囔了一句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平时的状态,头也不回朝着熟悉的那一门口走去。
——1009。
是的,就是这里。
绿色的大门紧紧闭合,尘封了他数年前的回忆,里面还有一个女孩。
曾经他离开了这个城市,把所有的东西都封存在了里面。
“该赎罪了呢。”
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如何安慰自己还是怎么。接着,下意识地蹲了下来,掀开了门口处的地毯,晶片状的钥匙就躺在那里。
不过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用过了,钥匙的周边全是灰尘。
钥匙插入了匙孔当中,随着扭动而弹跳的门锁,他成功地开启了面前绿色的大门。
阳光从外面照射进去,里面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斜照进去的太阳正好照亮了玄关的位置,好几双鞋子胡乱地堆放在鞋柜前,有大的,有小的,有破旧的,也有近乎全新只是沾了些灰的。
然后在黑暗和光明的交界处,有一双赤脚正在站在那里,长长的、快要拖到地板上的头发垂到脚后跟处,如果只是这样看的话,无论是谁都会被吓得直接关上门,落荒而逃。
但白雄知道这就是找他今日过来的主角。
“好久不见啊~。”
她的语气像是与昨日仍然相见的好友打招呼一样,伴随着有些轻柔、有些中性的声音,率先在门的那头和白雄打招呼。
“好久不见。”
白雄也想要努力装得和以前一样,然而蹦出口的却是冷冰冰、无感情的语气。
“我帮你拿东西吧。”她赤着脚,走到了玄关处,不过只走到一半——阳光正好能够照到她的上半身时,她却退后了几步。
“还是畏光啊。”
“对啊,对我来说有些刺眼呢。”
“我进去再说吧。”
白雄在门口处拖了鞋子,然后蹲下提起鞋子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房内顿时恢复了黑暗。
白雄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黑暗,因此站住不动了。对方却不会不动,赤着脚地跑了过来,将他手中的袋子接了过去,然后踏着地板吧嗒吧嗒地朝着远处跑去。
——你这是这个房子里面的幽灵吗?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有够奇怪的,在房间里面什么灯也不开,这到底得怎么生活啊。白雄根据回忆所记住的地方,摸到了电灯的开关。
“哒。”开关被开启,玄关终于亮了起来。
赤脚的声音本来朝着玄关这边跑来,但看到灯光亮起,她竟然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某个黑暗房间里面。
“……几年不见你不会退化成西瓜虫了吧。”
“……那种揭开花盆底就会乱跑的虫子吗?”
“是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
“我还挺喜欢同类生物的。”
……这什么鬼啦。
白雄叹了口气,尝试从鞋柜里面找出拖鞋来穿,然而他发现里面居然长满了蛛网,而仅有的几款男装拖鞋居然还是他小时候的大小……不对,这就是他小时候的拖鞋!
“因为你走之后再也没有人来过了。”
对方把头冒了出来,深棕色的长发拖到了地面上,褐色的眼瞳在墙壁后面一闪一闪的。
“那我就这样走进来也可以吧。”
“没问题,家政机器人扫得很干净的,那玩意很高级,我很有自信。”
白雄算是没辙了。
对方似乎根本没有比当年变好,甚至变本加厉起来了。
“如果你不能接受灯光的话,我怎么办,我做饭也是需要开灯的啊。”
“你开吧,我有解决方案。”
听到她这样说,白雄也就很转过身来,把全家的灯都打开了,顿时屋里变得明亮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刚开门时那种明显透着一股子不干净的东西的房子。
“既然有解决方案,能不能站出来让我看看啊。”
“哼哼哼。”
对方哼着鼻音,然后从躲着的房间走了出来。
她穿着纯白色的棉质睡衣,软绵绵的质感看上去十分可爱,白雄记忆里对方只是留着披肩的长发,然而如今已经几乎拖到了地面,发尾处有着草草修建的痕迹——看来是自己为了不妨碍到生活而动手的样子。
白皙的皮肤和记忆里面没有多大两样,反而显得很没有健康的感觉,就像是吸血鬼一样。
实际上现在如此惧怕阳光这一点也是很像吸血鬼啊。
而她为了让自己可以直面灯光……居然在脸上戴上了墨镜。
略大镜框的墨镜让她那略瘦的脸上显得很是滑稽。
“……这就是你的方案吗?”
“怎么样,很酷吧?”她直言不讳。
“在家戴墨镜,你大概是有病了吧。”
“没办法啊,一时间适应不了灯光,这里每个角落都塞了这样一幅墨镜呢。”
“求求你老老实实开灯吧。”
白雄叹了口气,原本以为多年过去对方会稍微成长,然而并没有。
对方身高上是比以前高了一些,现在来说在女生里面也算是挺高,虽然穿着宽松的睡衣,不过白雄推测她可能依旧还是很瘦,因为脸就略显瘦态。
她这种瘦和绘桐那种贫瘠的身材不一样,绘桐虽然吃不胖但至少有吃东西,至少算得上健康的纤细,但她不一样,她这种是有些病态的瘦弱,是常年不好好吃饭的结果。
白雄并不难想象她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因此只能卷起手袖准备他的工作了。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就算有,还是吃饭再说吧?你看你瘦得我都认不出了。”
“好吧,那你有给我买压缩饼干吗?”
“别老吃那么多这种东西。”话虽如此,白雄还是从自己的带来的袋子里面拿出了她千叮万嘱的压缩饼干,将它摆放在桌面上,然后拿着他准备料理的食材进了厨房。
厨房倒是很干净,除了一些灰尘也没别的痕迹了。
“你有煮过东西?”
“偶尔会下点速食,不过刀应该锈了,毕竟那东西除了你没人会用。”
“这屋子除了你还有谁啊。”白雄从袋子里面拿出了菜刀与切菜板,“幸亏我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回来呢?”
“……”
白雄陷入了沉默,最后默默地从袋子里面拿出他要料理的食材。少女乖乖地坐在厨房的椅子上,饶有兴趣地望着白雄开始了他的工作。
一切如故。
两个久违没有再见过的少男少女没有多余的废话,明明多年未见却像是昨天仍在见面的朋友一样,语气平和地没有一句寒暄。
但这是少女不愿多管,还是少年的不愿多语,谁又知道呢。
“要吃什么?”
“咖喱饭!”
白雄从袋子里拿出了从超市买的咖喱粉,切土豆、切肉、下锅炒、放水、倒粉、调味……这些步骤白雄太熟悉了,这些材料之所以他会提前买好,也是因为他清楚背后的少女一定会点这一道菜。
“阿易。”
“嗯?”
“好久不见。”
背后响起了沙哑的笑声。
“这不是刚刚在门口已经说过了吗?”
“是呢。”
用汤勺摇匀咖喱的白雄转过头来。那名被称为阿易的少女正坐在木椅上,手肘压在膝盖上,手掌托腮,正用某种玩味的笑容看着他。
“接下来你打算要怎么报复我呢?”
白雄凝重地说出了这一句话,没有半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