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莫萨
城东区的街道；
此刻的时间应该已经由清晨过度到了上午
至于判断的方式呢？
“天气开始变得暖和起来了呢！”
老妇人拄着拐棍，慢悠悠的走着。
“啊！？有嘛...”
身后跟着的，应该是她的孙子...
十四五岁，正属叛逆的年龄。
“抱歉呀...这么早就叫小亨陪我出来买东西...”
“好啦！一路上你都叨唠几遍了？赶紧买完...我还要回去睡回笼觉呢！！！”
先抛开满脸惰意，打着哈欠的男孩。
与庄严肃静的城北区不同；
哪怕是一大清早，这里也聚集着满满一街的人；
而至于奶孙二人此行的目的地...
“麻...麻烦了...和往常一样...装在这个篮子里就好...”
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箩筐递到面前地摊老板手中。
而老板也只是心照不宣，默不作声的接过篮子...起身，在身后的缸碗中抓摸着些什么？
治疗旧疾的偏方。
奶奶是这样告诉他的。
千里迢迢从城东『纳沃辰道』延侧跑来城门处，这可不是随便走两步就能到达的...
更何况一路上的行程无不突出一个“无聊”。
心里不止泛着牢骚的男孩，一脸不屑的扭过了身子...
那个药贩子老头抓药每次都要半天，大概是也是年纪大了吧？
趁着这个功夫，男孩更多会选择自己活动一下。
虽说这里离家挺远的，但由于不止一次陪同奶奶前往此处，早就已经把这一片儿摸熟了。
城东区主道的分支，虽然同样聚集了络绎不绝的行人，但多数都是路径此处的旅者。
也就是从东向西边逛的...像男孩和奶奶这样从西侧特意赶来的顾客几乎没有。
这主要和这条街上卖的东西有关；
同样是承包式的区域摊位，同样占着道路两旁，中间留出一条通人的过道。
可道路两旁琳琅满目的...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玩应儿...
因为无法很笼统的将他们一言概括；
所以只能大概的为他们扣上一个相近的标签————『旧货』。
或者说是二手、古董？
当然也没有我说的这样一概而论啦~
像男孩奶奶光临的这家，就是售卖龙华药草配方的摊位；
当然，无论怎么讲...
像这种摊货或是说商店是不可能吸引来年轻人目光的；
更别说像男孩这个年纪的的了...
在他这个年纪，眼中所向往的应该是更加新潮的事物...
就算再怎么逛，也不会萌生购买欲的吧？
打着哈欠的...回过头...
男孩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远了。
‘那边...也差不多买好了吧？’
他这样想到；
自己不知不觉似乎跑到了相当微妙的地方了呢？
虽然这里也有摊位，和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商人...
可作为摊货的过廊，这里未免太窄了...
在道路两侧铺上脏兮兮的布料，然后摆上不知道在哪淘来的二手货，充当古董纪念品。
中间供给行人过往的跨度，也只是刚好够男孩这个体型站稳脚的。
本来还抱着，“越是犄角旮旯的地方，说不定才越能买有趣的东西”...这样的想法。
可现实似乎并没有传奇故事那般机缘巧合...
最主要的...
在这种昏暗潮湿的街巷...
无论是墙壁缝隙和角落，还是商人们盘地而坐的石砖...
无不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捂吧味儿。
洁癖，在那时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名词。
总之，面对窄道内四处弥漫的恶臭，男孩现在只想赶快脱身...
捏住鼻子，快跑了几步。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马鸣，以及“嘀踏嘀踏”的马蹄声。
‘这种地方还会有马车到访的嘛？’
男孩发出了这样的疑惑。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哈——！”
打着哈欠的...
男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因为上周答应奶奶今天陪她出来采购药草...但自己却忘记了日子，昨晚一不小心阅读小说，就熬了个通宵...
‘啊——！好困...’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巷子的出口。
越来越窄的设计空间已经不允许这里再设置摊位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越是通往巷口处，那霉烂的味道就会越小...
男孩稍微松了一口气的...试着放缓了脚步...
‘刚刚也听到了马车的声音了...稍微等一下再走吧。’
心里这样想着，即便在这个世界中，也同样遵循着“人让车”的下意识准则。
“哈——！”
又是一个哈欠，看来男孩的确是相当困了呢...
‘先停下来吧。’
这样想着，男孩停下了脚步。
左脚立定，然后右脚...
“咦——！”
右脚，并没有下落；
或是说，为了躲避什么，而没能下落。
在男孩脚前，一坨黝黑泛黄湿却又湿漉漉，让人生理上表示厌恶的未知物体正软趴趴的糊在窄道的正中间...
就像是赛车游戏中，刻意丢在道路上的陷阱道具一样...
...等待着，有人去留意、躲避...
男孩；
就是为了躲避他...
右脚猛地收起；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或者说幸好男孩的反应够快，要不然踩到那东西保证一整天的心情都不会好起来。
可是啊；
“嘀踏——！嘀踏——！”
好似追赶着什么一样，那急促的脚步声并不属于人类；
已经来到了小巷出口的男孩，在右脚失去平衡后整个人朝前跌倒了出去...
“嘀踏——！嘀踏——！”
等待着他的...
是一架马车，以及一张张由困扰转为惊恐的表情...
屏住呼吸，男孩还一脸无感的望着眼前...
——那疾驰而来的车轮席卷着土尘，马蹄...
在那之后踏过；
“咴——！”
呼啸着马啸声的——！
似乎下一刻，就会将男孩的脑袋踩成一滩烂泥；
就和他自己最讨厌的...
脚边散发着恶臭的意义不明物体一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短暂的进入了暂停。
‘救...’
男孩无力的，望着前方...
试着发出声音...
即便他也知道，他也清楚的...
眼前的人们...都正忙着恐慌，或是惊讶？
那双手只会遮住目光，或是堵在嘴上...
这也无可厚非；
换做是男孩他也会这么去做...
这太正常不过了。
‘谁会出手相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小鬼呀？’
想到这里，男孩闭上了眼睛。
接受现实往往比面对现实来的轻松，这也正是复数轻言生命者最后所给予世界的一小点信任；
没错的，一定是这样的。
“救...”
可男孩却还是...
像必要台词一般，出于本能的轻喃了出来...
即便他也知道他的呼喊不会有人听到，即便听到也不会有人上前。
可是啊...
正因为在这种时候才会祈求上天，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求求你——
“救救我...”
“嗯。”
绝望的尽头，甚至产生了幻觉。
男孩居然还可笑的认为自己的求救换来了回应。
简直...不可理喻；
但是...
‘身体...好轻...’
就像整个人飘起来了一样。
周围还是有尖叫声和吵闹声；
等等呀？我为什么还能思考...
被脑中这样的想法所牵动，男孩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该说是...不敢相信嘛？
其实在这种大脑放空的状态下，他真的不会感到太过惊讶。
相反的，他正出奇的平静...
就像在做噩梦时，一开始你可能会惊声尖叫，又哭又嚎...但在里意识到这只是个梦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在意了...
男孩也是一样。
他带动着自己呆滞的目光，缓慢的查看着...
自己果然飞了起来呢？
不过似乎是出于外力，有人将他整个抱着腾空了起来？
由于角度原因，没法看清那人的脸...
棕色的头发，衣服是安德莫萨的士兵盔甲...这个男孩不会认错...然后抱着自己的左臂上应该绑着什么东西？像是盾牌一样...搁的人有些难受...
‘他是谁？’
还没等这个问题得到解答...
男孩呆滞的精神便突然被唤醒...
“嘭~！”
一声闷响，叫醒了潜意识里进入感识崩溃的男孩。
“！！！”
巨大的冲击力一时间袭向了男孩的全身，好像下一秒他的身体就会像上了发条的电耗子那样“嗖”的一下窜出去...
但在触感回归现实的一瞬间，男孩马上发觉到了一张并不温暖的手，抵在了他头顶...替他抵挡了这次冲击。
那声巨大的闷响想必也是因而发出的...
‘你...究竟是...’
撞击，伴随着短暂的记忆残缺...
男孩的眼前猛地一黑...
“TMD！走路不长眼睛的吗——！”
飞驰而过的马车上...不止着辱骂的话语...
这是男孩陷入昏迷前最后听到的声音了...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当男孩再次睁开眼睛之时...
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已经将他揽在了怀里。
“呜~！呜...啊啊啊啊啊——！”
四周...还围着数不清的路人...以及耳边传来的老人担忧的哭声。
“奶...奶奶？”
说实话，还是没有什么实感？
直到刚才，男孩才刚刚恢复了常理的判断...
颤抖的手脚...怦怦直跳的心脏...
男孩...控制不住自己的...留下了眼泪...
哽咽的话语...像是卡在嗓子内无法发出的钢珠一样...
恐惧着...后怕着...然后喜极而泣着...
“我...还活着...！”
1
“要再盛一碗吗？”
安德莫萨；
城东区，正门处的某面馆内。
穿搭随意的店长，正如往常一样...将一杯凉水递到了常客所坐的餐桌上。
“不用啦！今天...就这些吧。”
放下了手中...
『普通款』牛肉面的瓷碗，男人少语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冰水...默默的喝了一口。
“出了什么事吧！？之前和你一起来的红头发小伙子呢...”
一针见血的，店长大叔靠在身后的餐桌前发出了询问。
“没...没啥事啊！之前不是也说了吗！要帮老大找伙伴，这次物色到了一个贼——牛逼的法师哦！叫什么...衣服...赖哪儿的...”
“衣服？拉哪...是伊芙·莱恩吧？”
“啊！对对对！就是她，很厉害的吧！好像还挺有名的样子呢...”
“哈林的女儿吗！真厉害呢...那小子居然有精力能生这么多孩子出来，之前还觉得他只是个闷油瓶呢~！”
一不留神，大叔似乎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那些对于此刻...不对，应该说是对任何时候的贝欧来说，都不会是能吸引他注意的事情。
“不过啊...不止是那么简单吧？你的沮丧都写在脸上...带到食欲上了哦！”
“...大叔...问你个事儿？”
“嗯。”
“如果我...我是说如果啦...”
“你可说你有个朋友——”
“诶！？那假如我有个朋友...”
“你还真来呀——！”
“啊...总之...如果有人...在面对两边都十分重要人的选择时...逃避了...放弃了选择...那么那家伙...是不是挺窝囊的呀...？”
端坐在餐桌前，犹如自嘲一般的，贝欧把玩起了手中的水杯...
“真少见呢...小伙子你还是会烦恼这种事情的人呀——！”
对此，面馆大叔也表现出了极为震撼的疑惑；
毕竟平日里贴在『贝欧·奥格』身上的标签只会是『乐观』、『开朗』、『憨批』这样的...
“这东西...要看你怎么理解了...”
大叔，用手抓了抓自己头顶依稀可见的几缕头发...
随后，前踏几步，来到了贝欧面前：
“你无法选择完全依附于他们中的任意一边嘛？”
“是的...”
“他们两边对你来说都很重要呢！”
“是的...”
“现在的生活很累嘛？”
“......”
“我不知道...”
“你应该在心里早就下定决心了吧？为了什么还挥起那把剑...”
那把...剑鞘和剑身不符的剑。
“是的...在不久之前...我还很确定...”
“现在开始迷茫了？”
“是的...”
“啊——！我明白了...”
“嗯？”
拥有颇深阅历的大叔，在又一次搓了搓依稀的秀发后做出了回答——
“虽然这么说会很打击你的积极性...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无论你最后选择逃避...还是归于任何一方，你都会感到后悔！这点是肯定的...”
“...都会...后悔...？”
“是的。我曾经有一位友人...啊，我这个是真实存在过的...她当时也面临着同你类似的选择...”
“那么她...是如何选择的...？”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贝欧就意识到了什么...
‘曾经...存在过...‘
“那位...大叔的朋友已经...”
“是的...她已经死了。不过死的很痛快，最后也老老实实的选择了其中一边...很符合她的风格呢~”
贝欧抬起了头，像是在寻求答案的正解。
“其实你没必要非在我这里寻找答案...可能那家伙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并不适用与小伙子你的情况...”
“请告诉我吧！”
那炙热的目光似乎是在抓住即将跌落万丈深渊前的最后稻草。
“也没什么特别的...曾经的她，是一个自我主义至上的人，就是那种...比起什么大局啊、团体啊...她更在意自己会不会吃亏。”
“那么，她的选择是...”
“她救下了很多人，最后自己死了。”
男人，大叔轻描淡写的说着。
“所以...最后她感觉后悔了吗？”
“——那是当然！最后的最后她也一定后悔的要死...虽然她已经死了...”
昂首挺胸，就像是在吹嘘那位逝去友人一样的，面店老板露出了自豪的笑容：
“如果再让她重新选择的话，我想她未必还会选择和现在相同的选项...可是——”
“可是？”
“起码在那一次，那一刻，她下定决心的瞬间...无论最终的她究竟是被逼无奈也好，自我救赎也好...那都已经是未来要考虑的事情了！”
“未来...”
“是啊！不可能会轻松的...一定会后悔的...那些可以随便丢给未来书写的终究称不上选择，因为啊——”
抖擞精神，那个从外表上看一点都不酷的大叔，正用最认真的言语为这场解惑画上句号——
“真正称的上选择的境遇，从始至终就都是没有正解的...！”
他，如此，这般坚定的...
对着自己说道！
2
“要再盛一碗吗？”
“不用啦...”
回应还在后厨洗刷碗筷的店主...
贝欧低沉的提起了放在脚边的长剑；
并未与任何人做道别。
仅留下四枚铜制的硬币，以及木门“吱嘎”打开的声音...
阳光照进无人的店内...
头顶依稀秀发的老板这才端着一杯事先备好的冰水走出后厨...
“诶！已经走了嘛...那个小伙子？”
直到最后...贝欧还是无法走出那一步呀...
看着手中剑柄与剑鞘极为不符的长剑...
他释然的露出了微笑。
昏暗的小巷，落寞的丧家犬...
没准儿还挺搭呢~
因为机会难得，贝欧现在也闲的要死。
毕竟自己已经与奉命保护之人挥手道别，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兵团了...
就像刚刚说的...机会难得~
贝欧想要再逛一逛，虽说经常会来城东区这一边巡逻，可他巡逻的范围也不会管到这种街巷胡同...就算偶尔跑来这边吃碗热面...但基本上就是吃完就撤，这种程度...
难得的...
‘绕下远路回家吧...’
贝欧这一想到；
实际上他只是想要留出更多的时间思考事情。
算是散心，对于不可能向任何人倾诉的他来说...自己闲逛就是最好办法...
说到散心...应该往哪边逛比较好呢？
虽说这边他是不常来啊~
可日常的大道，摊货主街，出于工作原因也都起码溜过一圈...
‘果然只剩这里了嘛...’
扭了扭脖子，贝欧将目光向后转移，在面店的更北侧...太阳根本照不到光亮的地方...
‘这里面我记得是死胡同吧？’
在自己的巡逻手册的地图上，贝欧记得这里标注了“X”。
可毕竟是散心嘛~往哪边走都一样！
并没有多做思考，贝欧马上扭过了身子。
双手抱着后脑若有所思的迈出了脚步...
一步两步...
贝欧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道路到达了尽头，所谓的“死胡同”还够他再走上一个时辰。
可他还是停了下来...
要问为什么？
“这...这是...”
贝欧他；
因为发现了什么，而停止了散心之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