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安德莫萨
城东区，城门临近处的某无人公寓内。
长时使用房屋跃迁的方式，魔王和伊芙二人已经来到了离城门很近的一处空房内了。
而此刻的时间也已经逐渐接近傍晚；
“虽然我也很想今晚就逃出安德，但大概也是刻意为之吧...偏偏到了晚上正门处的看守反而变得更加严密了呢。”
城东区的二层小楼内。
通过二楼的橱窗，伊芙望着明明已经傍晚却依旧灯火通明的城门。
“总之...今晚就在这里留宿一夜吧，勇者先生。”
收起地图，少女起身对着后靠在房间角落，沉默不语的赤发少年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说来也巧；
在二人最后选择留宿的这家房屋，似乎是前任主人刚刚搬走，而暂时没有找到新住户的样子。
屋子内的家具虽然几乎都被打包带走，但作为大间的木床、门窗都仍有保留。
虽然表面都多少积攒了一些灰尘。
但仅仅是将今日里作为跳板路过的房屋拿来做对比的话，这家绝对已经算是最为豪华的临时息所了！
“嗯。”
对此，魔王也表示了赞同。
因为对于此时的他来说，的确也还有必须思考的问题需要解决。
所以，暂时留在安德莫萨也算是一件好事...
“呜姆——！躲到这里就不用顾忌太多了呢~！这间房子很宽敞，只要避开窗台的方向，无论是休息还是活动都富富有余。”
毕竟...它还有两层嘛~
“所以，勇者先生也不必靠在墙壁那边了...稍微放松一下吧！”
说着，伊芙便在自己所处的窗台一侧双手扶膝站起了身。
轻轻拍去衣摆上的灰尘，少女言行轻松的朝屋子内侧走去。
由于这栋宅邸的面积很大，仅仅是二层就分布了五间独立的房间。
似乎是专门设计为：一层分布较为宽敞的客厅和厨房，而把住宿地全部集中在二楼。
这样刚好便利了魔王组的二人。
因为可以稍微大声点的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已经忙碌了一整天了呢。”
倾笑着发出感叹，踏出数步后的伊芙稍有犹豫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在左右打量后选择了一处空地，随即取下了腰间的红宝石魔杖，打开了『口袋空间』的门扉。
并没有向盯着她这边看的魔王解释什么。
收回碍事的魔杖，属于少女的魔法表演便已经开始了——
只见手法娴熟的伊芙；先是利用『符文』的『空写』唤出水属性的妖精魔法轻轻打湿了面前一片空地，再利用左手的火魔法，制造不燃烧的“热量”，打在右手的风魔法上加速烘干了那片空地。
俯身用手指确认无灰后，将手伸入『口袋』，取出一条干净的梅红色餐布。
平铺在那片空地之上，随后将目光对准坐在一旁的傻傻盯着自己看的魔王。
“勇者先生。辛苦了一天，还没有好好吃些东西，请到这边来简单进餐吧！”
温柔的说着，伊芙便又从『口袋』内取出两条类似坐垫一般的布料。
体贴的将深色的那张铺在魔王的方向，那是男孩子会更加中意的颜色。
自己，则依旧选用温和的樱色。
就这样——
简单，却用心的“餐桌”便搭成了！
“......”
反观赤发少年这一侧，并未多言。
应邀，起身...来到深色的布料旁，静静的坐了下去。
看着自己的身前，端庄的女孩慢慢从『口袋』中取出食物，摆在餐布上面...
这种感觉很熟悉，却又感觉很模糊。
如果只是共餐的话，魔王只记得昨天同贝欧一起吃过一顿牛肉面和一块柠萌糕点，除此之外应该并无其他...
可眼前少女给魔王的印象要更加久远...
“诶...！很可惜。因为事先并没有做这样的预期，只准备了一些应急的食物，希望勇者先生不要介意...”
视线下移...
那樱红色的餐布上正满满的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食物...
表面金黄的脆皮面包，旁边摆着用小碗盛放的起司酱；
微微散发着干果清香的松仁饼干正堆放在一旁的竹编篮子之内，色泽颇佳的蔬菜沙拉成了它最好的搭配。
而在魔王同伊芙的面前，则各自摆放着一个盛放起司酱的碟子；
用西蓝花和芝士条做装饰，尾部刻有莱恩家族家徽的刀叉也整齐的摆放在餐碟两侧。
“喏，给。”
还没等魔王将眼前的一切理解消化，女孩的声音又一次让他抬起了头。
一个同样雕刻狮头标记的圆杯被少女持双手递到了自己面前。
因为离得很近，其实并不用刻意往茶杯里面看，就能闻的出来。
茶杯内已经放入了些许的绿茶茶叶，种类应该和昨晚伊芙端来的一样。
可这只是空茶杯，里面并没有所谓的『茶水』。
难不成...你还能从你那里面变出来热水不成？
“呐，勇者先生请先把茶杯放在这里...”
顺着少女的手向下，勇者将茶杯放在了桌布上，距离大概是伊芙刚好能够到的地方。
“虽说绿茶配上这些甜点会有些违和。但毕竟龙恬茶作为绿茶其实味道更偏向于清香，即便是干茶叶在冲泡成水后也可以做到不留太大的茶叶的苦味。作为点心茶也并非无人尝试。”
简单的做着这样的科普，伊芙开始了她的产水步骤。
通过吟唱咒术；
先是在右手处使用火元素的妖精魔法，
只见，火光在少女指间乍现随后逐渐消逝...
仅留下仍在不断向外散发灼热的热气，也正是在与此同时...左手凭空一抓，纯净的水魔法化作一个整齐划一的魔方。
摊开双手，就像是点燃一根火柴一般轻松的；
将两者混合，随着水元素魔方内液体的沸腾。
大概过程只在数分钟之内...
“让您久等了。”
腾出空闲右手的食指，凭空拨动。魔方便化作了一条水流，顺着伊芙食指的律动拨向魔王面前的杯子之中。
看着眼前还在不停荡着涟漪的清茶...魔王并未抗拒的将手递了上去。
“真是方便啊，你的魔法。”
“只不过是很普通的魔法组合运用，根本不值得夸赞。”
将魔方剩余的水引入自己的杯中，恰好填满。
伊芙也端起了茶杯，温文的饮上了一口。
“嗯~！茶温刚刚好。”
不由得附上感叹。
顺着伊芙的节奏，魔王也拿起了面前的一块脆皮面包，毫无拘束的吃了起来。
“勇者先生，您知道嘛？龙恬茶，生长在龙华普隆山，每年只产一季，往往只专属于龙华皇室内自贡。由于龙华的皇室平日几乎以茶、汤代水。其中龙恬茶更是相当于是他们清水般的存在哦~”
谈笑间，伊芙也从身前的篮子总取下一枚松仁饼干，单手掩面小口的进食着。
半晌，只留下，已将整块面包入腹；
正准备顺意用茶的魔王自己领会——
“你从一开始就在对我下套吗？”
“是的。”
少女直言不讳。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事先做好最好和最坏的打算』
这正是她行事的准则。
“很抱歉，这是必要的『步骤』。因为最初对于您的定位，无论是艾蒂利亚还是莱恩家族都没有一个准确的认知。能获取哪怕一丁点情报对我来说都是必要的呢。”
“包括成为『伙伴』？”
“没...这一点就和昨天我说的那样，是我『伊芙·莱恩』出于自己意愿做出的『抉择』。”
拍着自己的胸脯，伊芙继续信誓旦旦的说道：
“其实本来按照我的计划，是准备今天同米巿先生外出归来后就同您进行这样进一步规划的！但毕竟白天一直疲于奔波，只好拖到了现在...”
这一边，也将最后一口饼干送入口中。
掩面咀嚼，随后用温热的清茶携送入喉；
满足感和欣慰感一同涌上心头。
放下茶杯，少女盯着魔王血滴般冰冷的眼睛，
轻声的说道——
“请同我，作为伙伴，一起考虑未来的处境吧！”
15
“简单点来说——”
伊芙再次从『口袋』中取出那张安德莫萨的手绘地图，将它置于餐布一侧，平铺着刚好另一端落到了魔王的眼前。
“对于您的身份，我觉得早就已经不必我过多陈述了...无论是安德莫萨，还是莱恩家族，甚至连未曾谋面的龙华联盟...也都在尽可能的将您揽入自己的阵营。虽然各自的原由不同，但出发点都大致无意。——因为你是『特殊』的！”
这一点，魔王不会予以反驳。
因为这是实话。
“之前也向勇者先生您确认过，在离开安德莫萨后的行程该趋向何处。当时您的答案是『不知道』，具体需要等候获取到新的『预感』后才能决定没错吧？”
魔王点头。
对此，伊芙则是轻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个回答现在听起来并不多么乐观了哦~”
用余光扫视了一眼身侧的手绘地图后，伊芙略显无奈的说道：
“考虑最坏的选项，下个目的地仍有可能还在安德洛斯境内对吧？......说来比较可笑，如今我们百般设法想要逃离的安德莫萨正是进入安德洛斯的必经之路。”（这里指的是不通过国家为渠道，单纯以冒险者的角度看）
“如果真的叫我们拿到了『最坏』的剧本。届时，想要重新潜入安德莫萨可是比偷偷溜出来要难上不知道多少了呢...”
一边说着，少女也在一边使用自己盘子上的刀叉，向自己的盘子内拨入沙拉。
“当然！这只是目前能拟定出的『最坏可能』，现实还是会有很多选项的！”
趁着自己的刀叉还未使用。伊芙还是简单的通过眼神询问，是否要为魔王的盘子中也拨入一些沙拉。
虽说最后得到的回答只是轻轻的摇头示意。
“...当然！...我也不觉得现在的情况足够我们过分乐观。因为就算『碎片』被引向其他国家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安德在单方面对您下达『疑似魔王』通缉后，一定会呼吁各国做出行动。虽说可能并不会引起太大的重视，但形式主义的搜查和门禁还是会增加的。没有稳定后台的我们，或许连最初的一步都无法迈出，就会被勒令逮捕了哦！”
略带唏嘘的口吻，伊芙用手指对着身旁的地图慢慢的点着。
“不过，苍天往往是不会总是设下死局的——！”
“朝着最好的方向思考，假定『碎片』的指引点在艾蒂利亚。凭借莱恩家族在魔法界的影响力，很轻松就能提供出一条‘直通’艾蒂利亚的通道！既不会费事又可以绝对避免同他国的冲突。是绝对堪称——『共赢』——的完美剧本呢~！”
轻松的描绘着，少女提起了不停连点的右手食指，空画着在眼前旋转了一圈。
“『共赢』？”
魔王并不傻，他还是可以听出这话中意思的。
“如果那样做，我也会成为莱恩家族的『附属品』了吧？”
所以他如此问道。
“是啊，毕竟到了『必须投靠一方势力』的时候啦~”
“如果我依旧选择不接收莱恩家族的帮助呢？”
“那么假定『碎片』真的定位在艾蒂利亚，您将绝对无法获取到与其相关的任何线索。因为您连踏足艾蒂利亚的『可能』都没有。”
“胁迫？”
“不！我只是想要达成『共赢』。”
和善的微笑。少女的言行依旧自我且自信。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概率事件，我也只是向勇者先生提示一下其中的利弊。”
若无其事的，小口品尝着盘中的沙拉。然后淑女的用手指掩盖咀嚼的过程。
『交谈』的节奏，再一次回到了——
“...可能我说的真的没错...”
予以回应的，是魔王不假思索的答复，伴随着被同样举过下颚的平底茶杯。
少年轻轻将杯壁触及下唇，随即发出低语——
“你的性格真的很差。”
“还是一如既往的失礼呢~！勇者先生。”
“我只不过是在为我们之后的行程做考虑，毕竟比起前往其他的城市，艾蒂利亚绝对是...”
“不可能回去的吧？”
“嗯？”
伊芙歪头。
“不可能回去艾蒂利亚的吧？...起码，此刻的你不想回去...”
魔王，如此断言道：
“——因为『我』的存在。”
“您是如何断言的呢？”
伊芙的惊讶只在最初的一瞬间，随即便逐渐露出了‘不亏是你’的钦佩倾笑。
“你与我昨天的那次谈判，应该还没有送回莱恩家族那边。”
......
魔王的回答结束了。
‘就因为这个？’
“勇者先生是觉得...伊芙在家族中没有独断协议的权利？”
魔王摇头。
“不，正相反。”
少年的语调仍旧不紧不慢，不加情绪。
“我的身份，在艾蒂利亚，以及莱恩家族眼中一直都是『疑似魔王者』。”
这点是昨天伊芙自己亲口说的。
“——很危险吧？『我』？”
“可莱恩家族，只派出了一个人。无论是『监视』还是『谈判』全都是出于你的意志与你的主见...”
“觉得我不会只是个提现人偶嘛~？但是啊，勇者先生！家族可是给予了我『抓捕许可』了呀！”
“那也只是你的一项『选择』罢了。”
魔王依旧果断的断言，就像是在公司分享成功经历的经理那样，早早做好了功课，拟好了文章，此刻只需要照搬宣科即可。
“如果你想，那份文书现在就可以生效。饼干、面包、还有那团白色的甜酱也没必要摆在我面前了吧？还有...”
“嗯？”
“你口中所说的『共赢』...”
魔王，抽出面前竹篮中的脆皮面包。
学着少女的模样的点蘸自己盘中的起司甜酱，随后儒雅的送入口中。
几经咀嚼，便下达评判：
“——就这？”
‘噗！’
忍不住的一笑，但伊芙并没有表露出来。
“果然...这个男人不太一样。”
同样，这句话伊芙也未曾说出口来。
“真是抱歉，看来一直以来...失礼的都是我这边呢。”
少女重新调整了姿态。
“正如您所说的，家族给予了我『根据自己的判断，拟定疑似魔王者的定位，并以此做出相对应决断』的这项权利与任务。”
跟着正在匀速用餐的魔王，伊芙也举起了面前的茶杯，和手边的点心。
“最初约见『夕之冠』的会长先生，也是想从其口中掏出有关『疑似魔王者』的消息。当然，这些因果关系，我想勇者先生早就猜的了吧...在我敲开旅馆房门的那一刻起...”
“嗯。”
“可是您还是选择了与我进行了『谈判』，我很好奇，能告诉我原因嘛？”
因为魔王其实早在伊芙『摊牌』和自报家门之前，就已经知晓了对方利用自己的目的。
可是少年还是毅然决然的接受了合作；
当然这里并不是说，魔王完全没把这当回事儿，虽然制定了口头协作，但事后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赖债这样的...
魔王既然已经许诺了『合作』，便不会就此食言。
因为所谓『谈判』，本就是身为『利益者』的双方互相施利，再揽利的游戏。
无利可图，称不上『谈判』。
可能这就是伊芙所说的——『共赢』。
坚固这份约定的并非纸面上的签字、公章、或是所谓的道德约束。
追根究底，大家为的还是『利益』。
因为有利可图，有利可诉。
约定的双方才会像同时抓紧揽在悬崖两侧的绳索一样，拼了命的用力向下拉取...试图剥夺对方绳索的『长度』从而保证自己的安全。
伊芙一直以来的决议，正是利用她出色的谈判技巧，使用各种方式从谈判的另一方口中获取到他所想得到的最大『利益』，也就是所谓的——『野心』。
在知晓这一切后的她并不会像悬崖另一侧人那样奋力拉绳，而是在自己的绳索侧绑上对侧所能向下施加力的『最大值』同等量级的重物。而提供这份『重物』的毫无疑问就是艾蒂利亚，乃至世界最为庞大的魔法世家——『莱恩家族』。
这也正是伊芙·莱恩这个人一直奉行的『交涉』策略。
可这份策略同样存在一个最大的弱点...
那就是不能让谈判方知晓，自己的目的。
换言之，如果从一开始...对方就知道这场所谓『对等』的『拔河游戏』只是自己一人在白费力气。
那么，谈判方极大概论会选择说“拜拜~”，或是毫无理由的提高自己的『野心』。
——而魔王则不同！
其实昨晚二人嘴中一直在说的『筹码』啊~『报酬』啊~
都是对这种思维模式的一种具现化。
魔王多次的咄咄相逼，让伊芙不得不卸下了绑在绳索上的层层重物，转而将自己的双手放在了那条绳索之上。
可是...魔王耗费了如此之大的心血，所换来的『野心』仅仅是...
一个小规模内的『封号』。
这才是伊芙所最为好奇，或是不解的一个点。
围绕在这个人，这个布满谜团的存在周围的究竟是什么？
他所真正渴望获得的『筹码』又是什么...？
这些伊芙通通不知道！
就像是完全对着一面不时会反弹自己言语的镜子，无论伊芙如何去挖掘他的『想法』，最后所反馈回来的，都只会是一个全新的『疑问』。
‘啊...我承认！’
‘是你赢了，所以告诉我吧...’
“您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
“没有原因...你是第一个像我提出『谈判』的人族，仅此而已。”
“......”
魔王的作答每每都让人如此窒息。
面对着眼前这个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形容的少年，伊芙则更像是在同情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
“哈...真的没想到...我居然会在一个仅仅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袒露这些...”
“但是啊，勇者先生。可能您还是有些高估我的任务了....——『以自己的决断为『疑似魔王者』的处理拟定计划』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