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力其實比想象中頑強,雖然渾身都是傷口,但是幾天後我居然緩了過來,白大褂似乎對我很感興趣,除了給我提供一日三餐之外,偶爾也會來取一些我的血樣,我並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是卻聽過他偶爾會自言自語:“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或許是個更高級的實驗品呢。”
盡量裝出虛弱不堪昏睡的樣子,我趴在床上思考他話里的意思,高級實驗品的意思我知道,前幾天的晚上,他們剛神不知鬼不覺的用周棋洛替換掉了一名死掉的高級實驗品。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認為我也是高級實驗品,到目前為止,我完全沒發現自己有任何Evol,難道是因為我的Evol還沒激活?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感覺自己體力恢復了一些,我意識到這樣坐以待斃不是辦法,要帶周棋洛逃出去才行。莫名其妙失蹤了這麼多天,家裡的那個女兒控怕是要急瘋了。
有一次和李澤言跑到別處去玩,忘記了時間,晚上回家時,他一個大男人抱着我,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的場面,在我的腦海里一直揮之不去。
雖然相處的日子並不久,但是在我的心裡,他已經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親人了,現在我失蹤了這麼多天,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努力的到處尋找我呢。
夜晚很快來臨了,我躺在床上豎起耳朵聽着門外巡夜人的腳步聲,這些天我都努力讓自己習慣白天睡覺,晚上保持清醒,終於摸清楚了巡夜人的規律,這一波巡夜過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會再出來查看。
聽到腳步聲漸漸走遠,直至消失。我爬下床,走到門前,踮起腳在密碼門上輕輕的按下1944,“咔嗒”一聲,是鎖打開的聲音,我輕輕的推開一條門縫,走廊里燈光昏暗,照不到光的黑暗處,像張着大口的怪獸,好像隨時都會衝出來一樣。
貼着牆壁,沿着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上一次和周棋洛分開的地方,前面不遠處是個轉彎,我當時只看到周棋洛被後來才知道是巡夜人的那個大黃牙扯進了轉彎處,卻不知道他具體被關在了哪間房子里。
這裡似乎是關押那群被稱之為高級實驗品的孩子的地方,不時傳來哀嚎和哭聲,因為害怕還是因為疼痛,我不知道,小心翼翼的貼在每扇門前,認真的聽着裡面的聲音,努力辨認着裡面的人是不是我要找的。
門裡面傳來的哀嚎和呻吟,讓我的心緊緊地揪着,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每天都被做着各種各樣的實驗,明明都還是這麼小的孩子。
走廊很快就要見底了,在倒數第二個房間門口,我停了下來,只有這間房間很安靜,沒有哀嚎沒有哭泣,就像沒有人住一樣。
猶豫了一下,我輕輕地敲了敲門,“洛洛,你在裡面嗎?”
回應我的是一片沉寂,不死心的又敲了敲,還是沒有人回應我。背上的傷口又開始疼了,我無力的貼着門坐了下來,突然身後傳來敲擊門板的聲音,很輕很輕,如果不是因為我整個人都貼在門上,可能會聽不到。
“洛洛,是你嗎?”
門板又被敲了一下,喜悅瞬間湧上了心頭,我總算找到他了。
“洛洛,你聽得清我說話嗎?”
他又輕輕的敲了一下門。
“我總算找到你了,洛洛你別怕,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
門的另一邊沒有聲響,我猜他不相信我,其實我也不相信自己有本事帶他逃出去,雖然這個地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抓進來了,可是每次我都是跟着別人出去的,真希望下次彗星撞地球的時候,可以瞄準一點,讓這幢建築物從地球上消失吧,我在心裡忿恨的詛咒着。
也許是因為我突然沉默不說話了,周棋洛想確認我還在不在,他敲了敲門板。
“我沒走。”抿了抿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但是我就是想着一定要帶你逃出去才行。”
“外面有我爸爸,有朋友,有花有草,還有陽光,說起來我好久都沒見過太陽了……”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我停了下來,我真的好久沒見過太陽了,不管是天上的太陽,還是我的小太陽……
把頭埋在膝蓋里,我壓抑着自己的聲音,盡量不讓自己哭出來。
身後的門板被輕輕的敲了幾下,像是在安慰着我。我不由得自嘲的笑了起來,明明都是個成年人了,不但要被一個五歲的孩子救,還要被他安慰,平時嘴上把自己誇的特別厲害,真的陷入困境了,還是束手無策。
遠處傳來一陣電鈴聲,我知道那是巡夜人要開始集合的信號,連忙站了起來。
“洛洛,我明天晚上再來找你。”匆匆留下一句話,轉身順着原路跑回了用來關着我的房間,爬上床拉過單薄的被子蓋在身上,假裝睡覺。
沒過多久白大褂果然來了,好在只是推開門看了一眼,並沒有走近我,不然我怕他會聽到我壓抑不住緊張的心跳聲。
第一次成功的瞞天過海找到了周棋洛,讓我內心有了底氣,接下來的日子,我每天晚上都會溜出去找他,會一遍一遍試着他門上的密碼,一邊跟他講外面的故事。
講我有個嘴巴很壞做甜點卻非常棒的朋友,講我那個做飯一般般卻總要我誇他做的好吃的老爸,他還總喜歡用胡茬扎我,講公園裡那群小男生,每次惹不起李澤言時,就想靠欺負我找回場子卻總是被我暴打的樣子……
跟他絮絮叨叨的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我在這個時空居然累積了這麼多的回憶。
當然有的時候我也會跟他講,我的未來肯定會有一個超級英雄,他總是會在我有危險的時候來救我,他陽光帥氣,笑容明亮,眼睛裡裝着一整片星空。
每次門那邊的男孩都只是安安靜靜的聽着,從來不發表任何意見,有時候我覺得他是不是會嫌棄我話多而停下來的時候,他就會敲敲門板,表示他還在聽。
雖然這個行為像個作弊者,可是我知道,他終將會成長為我話語描述中的那個超級英雄,那個總是把我從黑暗中拉出來的超級英雄。
我以為自己每夜溜出去找周棋洛的事情無人知曉,可是我錯了,當我最後一次找完周棋洛回到房間推開門時,我看見坐在床上的白大褂。
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來不及思考,我轉身向外跑去,他一個箭步跨過來,揪着我的衣領,拎起了我。
“你放開我……”突然被懸空,我本能的去扯他的手,卻不料,他的另一隻手瞬間卡上了我的脖子。
“咳咳……咳……”突然掐緊的手,讓我呼吸困難,開始劇烈的咳嗽。
“你總是能給我帶來驚喜,看樣子,是時候看看,你身上是不是還藏着更大的驚喜了。”
鬆開手,他夾着我走出房間,沿着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另一個房間,推開門,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讓我內心開始惶恐不安。
“你要做什麼?你放開我……”我再次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白大褂一把將我甩在了一張檯子上,順手打開了開關,一瞬間,房間充滿了雪白、明亮又刺眼的燈光,我緩了一會兒才看清,這裡似乎是一個實驗室,我所在的檯子周圍布滿了各種儀器還有瓶瓶罐罐的液體。
這是……要拿我做實驗?我想起那些在房間里沒日沒夜哀嚎呻吟的孩子們,控制不住的開始發抖。
白大褂看着我詭異的笑了一下,拿起對講機,“把3684帶過來。”
“不要!”我從試驗台上跪坐起來,試圖去搶他手裡的對講機,他伸另一隻手來抓我,我順勢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胳膊上。
白大褂似乎被激怒了,他一隻手狠狠的將我摁在實驗台上,另一隻手拿起旁邊盒子里的一根裝滿液體的針管,我看到似乎閃着銀光的針頭直直的插進了我的胳膊,液體被快速的推進了我的身體里,冰涼的藥物順着我的血管開始向其他地方蔓延,途徑的部位彷彿利刃劃過,然後又迅速被凍僵。
大腦開始昏昏沉沉,我感覺到壓在我身上的力量收了回去,可是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我是不是要死在這裡了,眼淚控制不住的開始往下掉。被關起來的這些日子,我很少哭,因為我知道哭也沒用,他們不會因為我哭着要爸爸就放我離開的,但是此刻的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門口傳來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
“老實點。”我聽到一聲怒吼,隨即一個孩童被扔在了我的旁邊。
“洛洛……”我低低的喚着他,此刻的他看起來更加瘦弱了,皮膚白的幾乎要透明。
躺在我旁邊,他看了看我,伸出手攥緊了我的手。
陸陸續續開始有醫生魚貫而入,他們推着各種各樣的儀器圍着我們,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管子試圖往我倆身上插,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這熟悉的一幕,又看了看因為疼痛皺着眉緊閉着雙眼的周棋洛,他攥着我的那隻手也因為疼痛捏的越來越緊。
原來,這不是悠然的記憶,洛洛,這是我的記憶……
原來那個時候,你是怕我看到這一幕不好的回憶,才捂上我的眼睛的……
原來,一直沒有保護好你的人,是我……
我費力的把頭偏向他的頭邊,“洛洛……我相信……命運……一定會……把你送回我的身邊……所以,別怕……即使身處黑暗……也要……相信光明……總會到來的……”
這句話用完了我最後所有的力氣,我好像看到他睜開眼睛,朝我動了幾下嘴巴,卻什麼也聽不見了……
我只能感覺到不停的有很多長長的冰冷的針戳進了我的身體,我聽見心電圖“嘀——”的報警聲,卻不知道,是誰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黑暗中,有一個聲音在跟我說:“往前走,不能回頭,已經開啟的命運……誰都無法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