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24日目

墙上钟表的指针刚好指向“六”,一如既往的日常生活此时却蒙上了沉重的黑影。

痒。

无比的瘙痒。

在难以忍受的瘙痒中惊醒,似是有一万只蚂蚁正在啃食着自己浸了蜜的身体。

「咝.......」

我大力掀开了被子,身子顺势滚了下去。

我在地毯上死命地摩擦着,试图消减身上的异样感,背部、手臂、大腿、脚踝,甚至是耳根,那怎么也甩不开的异样感让我疯狂。

我扭捏着身子,拉开了房门,脚步不稳,撞开了木桌,踢倒了木椅。

我甚至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就这样一头扎进客厅中。

我自然知道这恐怖的瘙痒是从何而来,鹿哥也曾提醒过我,到了夜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的。

果然是因为躺在床上立马入睡的原因,本该在夜晚发作的异常堆积到了清晨,此刻一下爆发出来,其结果就是如此。

向着厨房间走去,几步的距离看起来那么遥远,左脚正踩着右脚的脚踝,弯曲的膝盖让我矮了一截,我伸直了手臂对向前方。

唯一能拯救我的就是鹿哥给的膏药了,要是那个也没有用的话.......

匡。

柜门中的各种瓶罐在我的拨拉下倾倒而出,保健品的瓶子滚动着撞在拉门上停了下来,装着腌黄瓜的玻璃罐霎时碎裂,暗绿色的汁水倾倒而出。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余力管那些。

我笨手笨脚地开着手中的黑色药膏瓶,胡乱的抠着瓶口粘着的封条,指甲上满是黏糊的胶让我恼怒不已。

啪。

瓶盖飞到了一旁,飘散出来的古怪味道现在却如同玫瑰花香般沁人心脾。

「冷静点.......快了!」

我一把脱去了上衣,随手向后方丢去,像是与某物赛跑般不愿放过任何一秒。

嗞啦。

环绕在手臂上的大号膏皮被我一把揭开,膏皮牵着黑色的粘稠物质一同落下。

皮肤上的毛孔同时张开,汗毛立起,吸取着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凉爽的温度,但它们积极的姿态只让瘙痒感更甚。

我把手指插进膏盒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捞起一大节,以最快的速度涂在手臂上。

「啊啊~」

瘙痒感像是被深褐色膏药隔断了一般骤然消失,一寸之隔,便是从地狱到了天堂。

我盘坐在地上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带着黑色物质的膏片放在一旁,堆起了相当的数量。

双臂、胸膛、腰间、腿部和双脚,切实的感觉到膏药的作用之后,终于有余裕打量自己的身体。

交错的青黑红斑点较之昨日更深一截,颜色混杂在一起,像是把颜料盘打翻在纸上。

但那绝不是代表膏片没有用处,在用膏药隔断了瘙痒感后,身子比昨天更轻快,那种绵软感也弱上了几分。

若是这恐怖的颜色也难谈些就好了,我如此想道。

「反正都得被膏片遮住,也不要紧吧。」

我深吸一口气,大口吐出。整个身子躺在地上,就这样望着木制的天花板。

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刺激对心脏可不好,还好今天不用去花落羽,稍微休息会再去田地里干活也无妨。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有什么刺刺的东西骚着我的脸颊,同样是瘙痒,这感觉同清晨的瘙痒感相比可是温柔如水。

「原来是勇气吗.....早上好。」

它从我的头前绕过,缓缓地爬到我的身上,在我的脸前停了下来,竖起了一个勾勾。犹豫片刻,又竖起了一个问号。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躺这?」

我轻笑了声,举起了自己此刻犹如小怪物般的手臂。

它立马竖起了感叹号。

「没事没事,虽然刚才还是生死关头,但现在没事了———还得把这些清理掉。」

我用手肘撑着支起了身,浓重的药味和清淡的腌醋味混杂着,充盈了整个屋子。

这味道一定不好闻,即便如此,勇气还是没有抛下我,反而顺势坐到了我的肩头。它用小爪子捂着自己的鼻子,看它摇头的样子捂鼻多半是没什么用了。

我默默收拾着自己留下的“战场”,勇气虽然也想帮忙,但这些打扫的小事很快就能做完。

我又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根珍珠米,硬生掰成了两截,拿了些昨日拗下来的干酪小块作为它的早餐。

对它来说这样的早餐说可是丰盛过头了,看着它津津有味进食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不少。它吃着吃着,还时不时抬头看看我,我想这也是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关心我吧,虽然没什么用。

养只宠物生活也多了些乐趣,但说是宠物也不大合适。

员工?朋友?兄弟?若是再亲密点当家人会————

咚、咚。

心跳声。

视线一瞬变得灰暗,心脏突然停止了自己的节拍,隔开一个漫长的空白再次泵击着血液。

咚、咚。

从胸口开始,似是有个恶魔正在体内冲撞,迅速的分裂,幻化出无数个。

那股本以远去的瘙痒感突然如潮水般涌来,更加猛烈的、暴躁的拍打着“堤岸”。

身体四处发出警告,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只能任由着那恶魔拥堵在那。同时响起、同时共鸣的这种感觉,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

灰色的小影子立马跑了过来。

我.......我需要的是。

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是勇气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厨房,手脚并用的拉着下方的柜台,柜门如同台阶般一个个打开,就那样高高的蹦起精准的落在柜子上,尾巴勾住了门把,从中扔出了一个黄色扁盒,上面依稀印着「神愈膏片」四个大字。

我单手举起如同接回力镖般牢牢的接住,疯了似的拆解着,四散开来的包装如同散落的烟花。

啪。

我狠狠的把膏片盖在胸前。

「爽!!」

膏片覆盖到皮肤上的一瞬间,我不禁叫了出来。

每贴一块,那皮肤之下的瘙痒便如被封印了一般不再作祟。四个膏片盒被我撕得粉碎,其中的内容物无一例外的到了我身上。

果然还是当膏片怪人舒服,膏片怪人万岁!

「差点就死了......」

我看着勇气的眼神都变得神圣了几分,要是没勇气的话.......也不至于会死,但是会受苦不少。

我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每天的夜里一定要更换全身的膏药和膏片,在那之前还要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给全身上下都贴上了膏片,情况有所好转。但并非完美,因为背部的部分我是无能为力的。大号的膏片即便对着镜子单手贴,也只会粘连在一起。

同样的,勇气也很难帮到我。

它的大尾巴和细长耳朵上都是银灰色的好看毛发,若是不甚被膏片抓住,可就得把它那引以为傲的毛毛一起揭下来了。

人,有时候就得背负着些许伤痛前行。

我穿上了衣服,带着勇气出了门检查起农场。

时间接近早晨八点,远处的太阳早已升起,光辉洒下,从空中飘下的稀稀拉拉的雨点像是蒲公英的种子。

太阳雨。

勇气坐着我的手上和我一起看着这奇妙的景象,雨点从单薄的云层中降生,伴着那金光落在田地上,那些作物像是被神明祝福了,随风摇摆着。

再次感觉到自己能像这样活着是何等的奇迹。

「今天也要努力种田嗷!」我高举着手说道。

被我的壮志凌云感染的勇气举起了感叹号的牌子。

不过说是努力种田,其实也就是完成日常的例行工作罢了。

农场主这个职业本就不是什么能让人为之疯狂的热血职业,日复一日的保持内心的热情,毫不懈怠的用心种植作物才是农场主的本质。

「勇气,花田那里就拜托你了,要是有杂草的话就叫我。」

勇气竖起了勾勾,晃着大尾巴朝花田跑去。

我则是一边检查着蔬菜作物一边浇着水。

背后没被膏片封印的部分还渗出淡淡瘙痒感,如同一只魔手,不住的骚扰着我。

我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告诫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缓解背部的不适了。

将肥料袋撕开,不急不缓地埋在地里,若是有冒出的翠绿杂草的话,就戴上我的布手套,当机立断的拔掉。

蕃柿、珍珠米和甜椒的枝干都变得粗壮了不少,一个月的时间着实让它们成长了不少。

「还是种田适合老子!」

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

外出狩猎,制作花饰、木匠专职,这些不管哪个都不如实实在在的种田。

等我浇好水看相花田的时候,勇气已经跑回来了。

它摇晃着尾巴,领着我到了冰花田地,这种漂亮的作物已经开始长出翠绿的叶子,小小的叶面上挂着几颗通透的冰珠,在阳光下更显的绚烂。

冰花还未长大,现在仍有有半截躲在田地中。

就是在这样娇小的冰花一旁,有一截远高于它的嫩绿色杂草。

碍眼。

我拉拽着杂草,发现那根系深入地下。

「唔.....给我起来......」

硬是拉出了近十厘米的根系,连泥带土的终于拔了出来。这体力活对于我的赢弱身体稍微有些勉强了,我坐在一旁休息了会。

春季的时候从没杂草冒出,到了夏季初偶尔有,现在则是一夜间突然冒出来个这么大的杂草。

总觉得不妙啊。

虽然不妙,却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我拍了下自己的腿,往鸡舍走去。

到了鸡舍门口,勇气很自觉的从我身上下来,依靠着栅栏竖起了勾勾。

不知是它有意为之,还是真的觉悟很高,但无论如何,它的举动让我心情大好。若是它有这样的觉悟,想必也不会在鸡舍里闹腾了。

我索性带着勇气一起进去。

原本以为臭臭看到勇气进来的瞬间,就会扑扇着翅膀,结果今日的臭臭竟然和小眠一起在睡眠!

不,那不是睡眠,黑色的灵性小眼现在正半眯着,变得狭长锐利,歪着头对着我,但又似乎没在看我.......

近视了?

「喂,臭臭,你最喜欢的松鼠勇气来喽~」

没反应。

臭臭歪着挠头,半张着土色的双翅,就那样静静窝坐着一动不动的。整个身子蓬起来看着比平日大了一倍,不过这个绝对是虚胖。

「算了,不管了。」

打扫鸡舍的工作就不需要勇气代劳了,我麻利的把用了几日的草料和它们的排泄物收集起来。

这些肥料一如既往要丢到我自制的肥料坑中,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鸡饲料的消耗速度似乎加快了不少,原本两、三天加一次的料槽,现在已经空空如也。

鸡舍的清理很快就结束了,即便如此臭臭还是没有动静,不吵不闹的样子让我很不适应。

是想当公主吗?但像小眠一样一天到晚睡着也对身体不好啊,话说睡美人真的有市场吗。

莫不是生病了!?

这样的可能性是有的,既然有就绝对不能因为懒而放弃排查的机会。

我沉声凝神,把手向正在微微抖动的臭臭,坐在我的肩上的勇气抓着我的发丝同样屏住了呼吸。

我和它绷紧了神经,手指离臭臭只有1cm之远。

啪叽。

「嗷!!我的手指,我的王之手指.......嗯,也不是很痛.....」

我看着手指上的小小凹陷缓缓复原,又摸了两下,没有破口。

就臭臭的力道而言是不是有点太过温柔了。

啄了一下我的臭臭又把头低了下去,身子微微抖动着。

兴趣消退、食欲下降、萎靡不振,这完全是人感冒的症状!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必须想办法治疗。

「臭臭,别看我这样,也是看过几眼鸡鸭护理心得的。我现在就来救你!」

这次我双手伸向了臭臭,打算把它一把抱起检查下它的健康状况。

正在这时,一旁的小眠突然从饲料槽里掉了下来,尾巴那红黄蓝三色的绚丽羽毛画了个半圆,身子倒转了一百八十度落在了饲料槽之前。

小眠紧闭双眼,身子蜷缩着,突然一个激灵,一颗椭圆之物就滚到了我的脚边。

........

........

「生、生、生了!!————」

我的手指在小眠和椭圆之物间来回摆动,被意想不到的画面吓了一条。

小眠却已经将自己的纯白脑袋藏进了羽翼之下,再次入眠。

我跪在地上,全然不顾肮脏的地板,怀着无比虔诚的心看着那颗椭圆之物。

米白色的外壳泛着些许光泽,上面还隐隐浮现着红黄蓝三色的丝带状细线。

仿佛有圣光打在那椭圆之物上,我大张着嘴,缓缓地捧起了地上的三色丝带蛋。

「我家的鸡,终于排卵了!」

啊~这是何等让人喜悦的事情,我同身旁的勇气一起分享这美妙的时刻。

你看,这完美的椭圆形状,上端微窄、下端宽大,这独特的红黄蓝三色,就是最好的标记。这样一颗完美的、独特的蛋放在手中还带些温热.......甚至还有点臭.....

好吧,不管怎么说,这是鸡舍值得纪念的第一颗蛋。

我无比怜爱的将小眠捧回了它最喜欢的草料窝里。

噌噌。

一旁的臭臭颤动的更加剧烈了,颤抖的身子摩擦着底下的草料。

等下,虽说小眠是在睡眠的时候生蛋的,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下蛋。

莫非.....

我摸着下巴,弯曲着身子,朝臭臭的屁股那看去。

刚来鸡舍的时候还光秃秃的小屁股,现在早就被羽毛盖住了。我轻轻地撩开,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白色小圆头冒出个尖来。

「原来如此,臭臭也在排卵......这就对了,这就说的通了!」

我和勇气对点着头,半蹲着默默给在排卵的臭臭加油鼓劲。

臭臭已经闭上了眼,脖子伸得直直的,看着竟如同天鹅颈般修长。

「加油,臭臭,第一次肯定是有点痛的!但是只要体会过一次,就能理解到排卵....不对,是下蛋,总而言之下蛋是一件美妙的事————」

我话语未落,臭臭就睁开了黑色小眼。

后半身高高拱起剧烈抖动起来,屁股越翘越高,眼看就要达到高潮,啊不,是眼看就要下蛋了!

「呼.....加油啊,臭臭!」

我的拳头不知何时开始紧紧握着,臭臭那痛苦的姿态同样牵动着我的心。

臭臭的脖子伸展到了极致,就在那个瞬间,滚圆之物落了下来————

「一切顺利,勇气!太好了,是个好蛋!应该吧。」

我和勇气击了个掌,欣慰的笑了起来。

产下自己鸡生中的第一颗蛋的臭臭,现在瘫软在草料窝里,它还不忘看看身下那颗土色的鸡蛋。

那颗鸡蛋就如我所见过的任何一颗土鸡蛋一样,刚好能卡紧板盒里的胆小,均匀的土黄色,最大的特点就是普通的鸡蛋,现在正静静地躺在臭臭身下。

我抹了抹眼角无形的泪花,将手伸向土鸡蛋,打算一并回收了。

叽!————

尖锐的叫声响起,在我的指尖碰到蛋壳的一瞬间。臭臭高高跃起,爪子踩着我的手指,用全身的力量往下压去,黄土色的双翅扇动着把我的手掌一并拍飞。

「臭臭,你在干嘛?这蛋本来就是该给饲养员的。」

它闻言反而更加暴躁,大张着双翼,踩着饲料槽的边缘悬空飞起,对着我的脑门就是两下猛烈的啄击。

我用手掌挡着那攻击,它的喙部早就不是在以前那般柔软的感觉,尖端变得极为锐利。

而且.....空中接力加小鸡猛啄,这样的高阶技巧你是如何学会的!

手往前推着,被羽翼拍打着的手指生疼,身体迫不得已退了两步。

肩上的勇气发出吱吱的叫声,似乎是在与臭臭交流。臭臭随即发出叽叽声,身上的羽毛炸裂开来,整个身子暴涨了一大圈,看着极有魄力。

勇气竖起了叉叉,随后一个感叹号。

「交流不能,而且是强敌吗......但是我也有不能退让的理由!」

如果每一颗蛋都被你藏在屁股下面,鸡舍的鸡蛋储量不就少了一半了吗!四舍五入一年我要亏一万颗鸡蛋。

这是绝对不行的!

一人一鸡在鸡舍中共舞,带着羽毛飘散而下。

该死,就算是状态不佳,我也不该连只鸡都干不过啊。此时的臭臭战斗力之强堪比鸡中霸王,简称鸡霸!

啪。

好吧,臭臭就是臭臭.....

肩上的勇气不时用标示牌挑开臭臭的攻击。

锤炼道极致的卸力技巧完美的发挥着作用,改变着力的方向的同时,又巧妙的没有伤到臭臭。

说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护着蛋?正常的鸡不就应该淡定的看着自己产的蛋被主人拿走吗!话说你可是母鸡啊,产蛋不是很正常的吗。

要说唯一的可能性.....不过,因为臭臭是第一次所以也有可能......

「暂停——咳咳,臭臭,虽然你可能知道,但是我还是要提醒你。」我顿了顿,严肃的对着它说道。「你的蛋是没有灵魂的!所以如果你是抱着孵化它的心思才护着那颗蛋的话,劝你早日放弃,因为小鸡是绝对不可能从没有灵魂的蛋里孵化出来的!」

又不是受精蛋,怎么可能孵出小鸡。

除非你给外面的野男人玩过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不对,是作为「爸爸」兼「妈妈」的我不允许!

「勇气,能帮我翻译下吗,你能跟它沟通的吧。」

勇气立马吱吱的翻译起来,臭臭大张着羽翼开始收拢,过了半晌身上的羽毛也逐渐收拢,头也慢慢垂了下来。

它突然转过身子跑到土鸡蛋旁边,用小脑袋无比怜爱的蹭着蛋壳。

勇气指了指臭臭,举起了问号的牌子。

「你是指臭臭不能理解,还是指它不能接受?」

两次勾勾。

看来两者都有.......

「那个,臭臭,怎么说呢,鸡的宿命就是要下蛋的。你要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我也是不反对的,但是现在你还小,这事对你来说太早了.....虽然现在下的蛋孵不出小鸡,但是你也没必要懊悔————」

臭臭用叽叽声打断了我,勇气竖起了勾勾。

这是表示它接受了现实的意思?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臭臭的动作,它伸展着羽翼,用爪子推着鸡蛋慢慢往前滚,连蹭带扒的将蛋抬起,突然一个倒勾。

咻~

土鸡蛋滑着诡异的抛物线高高飞起,外界的阳光透过墙上的小缝洒在蛋壳上。

我一个箭步上前,双手伸直,硬是在鸡蛋落地之前,将它捞进了自己怀里。

我看着手心上的蛋,完好无损,不禁安心的舒了口气。

「臭臭!你啊————」

它单翅伸展,把屁股对着我,一扭一扭的跑进了饲料槽里,似是对一切失去了兴趣,特别嫌弃的瞥了我手中的鸡蛋一眼,随后疯狂吃着料槽里的食物,试图以暴食来泄愤。

........

无语。

你把我的担心还给我,亏我还好心劝道,合着孵不出小鸡崽的鸡蛋你都看不上眼是吧!

一波三折,终究还是拿到了两颗鸡蛋。

时间接近10点,美妙的太阳雨也已没了踪影。

我把两颗鸡蛋洗净,一个绑上了红色丝带,另一个绑上了蓝色丝带,用海绵垫着,放进了方形的花饰盒子中。

就这样看着,竟然有种在欣赏什么艺术品的错觉。

虽然放不了几天就得把它们吃掉,但我还是想尽量纪念这一时刻。

于是在盒子上刻了「一年夏24 /小眠产」的字样,另一个刻上了「一年夏24/臭臭产」。

之后即便吃掉了,剩下的蛋壳也可以作为鸡舍的第一批蛋永久保留。

我发现我很喜欢给东西附上特殊的意义,值得纪念的事情变多了,生活就会变得极为充实,尤其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更是如此。

我将两颗蛋放在桌上,便带着勇气回到了工作间。

身体状态不佳,我也无心做些体力活。

话又说回来,背上隐隐带起的瘙痒让我相当在意,如同有人拿着狗尾巴草挠着我,打乱着我想要专注的思绪。

花饰店的经营也逐渐稳定,现在要做的也不过是机械的制作而已,从爱那购置的花卉还有约莫三四十朵,制作上七八个饰品还是绰绰有余的。

指尖灵活的摆弄着,一边旋转着一遍塑造着手上的铁丝,时而摆弄下花瓣让其更加贴合。

一个个放上去比照,查看大致效果,现在的我已经能不假思索的制作出品质优异的花饰了。唯独制作发髻有些头疼,因为扁方形的红色木料必须得经过大块面的切削、细化后的精修,随后打磨涂蜡才能使用。

这需要消耗我不少的精力和劳力。

我也有考虑过直接购买半成品的发髻,事实上兰姨的店里就有,种类也说得上丰富。

但毕竟比不上自己亲手做的,唯有在这方面,我希望能由自己完成。

为了上门购买的客人是其一,但主要还是为了自己,花落羽的卖点本就是手工制品,自己再不用心制作可就说不过去了。

背上的瘙痒感此时成了无端搞怪的孩子,当我沉浸制作当中不再理会,他也就自觉没趣的走开了。

一旁的勇气一开始还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很快就起了困意,现在正用大尾巴遮着自己的脑袋,窝在窗口享受着夏日的微风和阳光。

等到太阳升到头顶,外面一片金光的时候。

勇气突然竖起了耳朵跳了起来,它在我身前晃了几下突然从视野中消失。

是去干嘛了?

这是种无比奇妙的感觉,明明眼睛捕捉到了画面,耳朵听到了声音,大脑还是自然而然的将它们推开,让我得以专注于手边的事。

「黑龙......哇!」

一声惊呼惊醒了我,之前的画面和场景一下子涌上来。

我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向后方看去,是雪梨。

她扎着可爱的双马尾辫站在门口,身着淡粉色的宽松连衣裙,一脸惊讶的和卡在门把上的勇气对视着。

「老鼠!?」

勇气立马亮出了叉叉,将标示牌倒放在了腰间。

等下!

勇气那架势是......拔刀斩!

我一把拉开椅子向前冲去,面前是迷茫的呆立在原地的雪梨,她那天真烂漫的样子虽然可爱至极。

但是,现在可不是发愣的时候。短暂的相处让我明白勇气是最讨厌别人叫它老鼠的。

「危险!——」

我用身躯挡在她的身前,腿部发力过猛,现在如同脱了线的风筝,径直向雪梨撞去。

在勇气使出拔刀斩之前,我要成为攻击雪梨的罪魁祸首了!

我手臂硬是往前一伸,手掌狠狠的按在门框上。

咚。

离雪梨只有两厘米的距离,在如此极限的距离停了下来,该说是万幸!

我松了口气,鼻腔中冒出的气体和雪梨的喘息撞在一起,有股奇妙的香气飘来,那香味足以融化身体。

四目相对,彼此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我立马把头低了下去,雪梨则是侧着脸看着小屋的墙壁。

我鄙夷地看着地上单爪撑着墙的勇气,它一脸的悠哉,向我亮起了一个问号。

问号?你还敢对着我竖问号!

它把举起的问号牌一提,在身前一顿,缓缓的收回到腰间无形的剑鞘中,还颇有武士风范的弹了下“刀柄”。

........

所以你刚才是在收刀啊!深井冰啊!

「那个.....黑龙,太近了......」雪梨眠着嘴对我柔声的说道。

我这才发现自己保持这个姿势有些太久了。

「啊?嗯.....抱歉!抱歉!」

我立马向后退去差点没撞到后面的椅子上,把引起祸端的勇气抱了起来朝工作间走去。

「黑龙.....你现在开始养老鼠了吗?作为宠物的话是不是有点太......」

雪梨也跟着进来了,把一个蓝色水滴形手拎包放在了桌上,身子微微往后靠,看来是有些忌讳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