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人家可爱,会害羞的啦。前辈真讨厌~前面去了趟洗手间啦,女孩子要操心的事很多的。」桑蒙捂着脸说道。
我求求你别装了行吗!
一根竹签在她指间旋转,“唰”的一声落入铁皮桶中。「总之,前辈一定要拿下这局。」
「你啊———」
我正准备抱怨,她突然凑过来,对着我耳边说道。「这对前辈来说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此话怎讲?」
「要是我上了不就直接赢了吗,那前辈就没有表演....没有展示自己的机会了。那个叫三阳的没准会不服输的缠着你。但如果是前辈亲手解决的就不一样了!他输的心服口服哪有脸缠着你嘛~」
我本以为她会说些俏皮话,没想到竟然有好好考虑过。确实,按照三阳的脾性,若是以2:0完封比赛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长痛不如短痛,由我亲自来斩断这孽缘倒也不错。
我有些惊讶自己竟然被说服了,但现在的关键是该如何胜过对方。我回头看去,三阳拉来个小板凳正襟危坐,兜裆布盖着若隐若现的......啧,那放松的姿态,现在看来此人反而显得无懈可击,但他是人,一定有什么....
「店长叔叔,我也可以要一串吗?」
「喔喔,随便吃,可爱的小姑娘——这鱼丸也不错嘞~」
「啊,好狡猾。大叔,我要虾球!」
「多吃点,嘿嘿~两个小姑娘胃口可真好,不像俺肠胃不好嘞——」
吵死了。吵死了。
「你们能有点紧张感吗!我在认真的思考对策,你们却在那开茶欢会!?」我怒吼着,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小串到了嘴边。
「黑龙,吃吗?」雪梨皱着眉看着我。
我清楚我不该在赛前消耗自己的胃量,但那被汤汁浸润充盈的小串是这般诱惑。就当是大赛前的热身,我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一口咬下,那吸收了关东煮鲜美汤汁的白萝卜在口中绽开。呼呼,烫的很。
眼角被那热度激出泪花,那绵软的白萝卜下了肚我才发现这是我来到庙会以后吃的最像食物的食物了。竟然被一块白萝卜征服了,我真是个廉价的人。
我睁开眼,看向下一个。喔~是鱼豆腐吗,这可是我的最爱。
一口咬下——咔嚓。
刚才还在嘴边的竹签被抽走了。我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雪梨,她对着鱼豆腐吹着气,咬下那小边角,对着小嘴扇着风。
「我.....吃个屁啊!雪梨,你根本就是把不喜欢的东西塞给我吃!」她闻言立马退了几步背对我,像是护食的小动物。「还有让娜,这才几分钟,你又开始吃起来了。桑蒙也是,你可是参赛人员,拜托有点自觉好吗——」
她们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鲁叔提供关东煮串上。
何等脆弱的战友关系。仅仅赢下一场比赛,她们紧绷的弦就松弛下来。一个个、一个个!根本意识不到第二轮要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敌人,强大到.....
我什么都不知道。
一片绿叶顺着风吹到脸上......我绕到台屋后方使劲地摇晃鲁叔。
「快、点,告诉我情报!鲁叔一定知道的吧,他们可都叫你大大哥呢。」
「喔,俺是知道。」
好,只要能知道对方的弱点,我就能——
「但为什么俺要告诉你。」
「哈!?我可是你的侄子啊,为什么不能告诉我,鲁叔你又不是裁判,你只是个观众而已。」
「对,俺是观众,那就更不该告诉你了。那什么,比赛的趣味性会减少的。」
鲁叔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对着我,敷衍的很。他只顾着给一旁的三人不断输送食物。哇,那灿烂的笑容,让我一时忘却了他和我们的年龄差足足有二十岁!
我捂住了脸,感觉人生无望。
凑热闹的路人、诡异的兜裆组、逐渐拥挤的街道,连对方的底细都不清楚要我如何战斗,光从体格看这就是场无望的战斗。
说到底这只是个非正式的比赛,一个娱乐性质的“节目”。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对啊,全身心的投入其中跟个傻子一样。
三阳,可别怪我耍手段——我要让这整个比赛不成立。如此大量的人聚在一处,只要稍退一把制造点骚动,这擂台便会变为无主之地,到那时安保部便不得不介入。
要怎么做?这些我行我素的兜裆组必然不受众人欢迎,我只要让组员和路人起些摩擦,比如那边拿着炒面的瘦弱男人,让那碗反倒在他们身上.....
我一时有些震惊自己竟然会有这种阴暗的想法。但,黑龙,你得狠下心来,把这些强硬的闹事精赶走何尝不是件善事。
我贴着台屋的边,往那瘦弱的路人那靠去——
「劝你别做无用功,黑龙。」鲁叔突然扣住我的肩头,眼神犀利的说道。
鲁叔!?我还什么都没说出口。
「想闹点事出来让安保部介入,比赛就会自然而然的终止。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竟然.....猜中了。
「要阻止我吗,这样强硬的比赛能成立才是奇怪。只要小小推一步把——」
「吼——推一把?你回头好好看看。」鲁叔打断我说道。
回头看?周遭环境早就了然于心,事到如今还有.....
什么,我抹了抹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之景——秩序井然和睦至极的现场。
擂台中央不知何时开出了个三人宽的小道,行人穿行自如,时有停下来询问的路人加入一旁的观众席。
如此多的兜裆男拥挤着却没有引起骚乱,与之相反他们与人群打成一片,或碰杯、或豪饮、或闲聊、或游乐。几个七八岁的孩子骑在兜裆男们的头上,拿着玩具木剑对砍,头顶闹腾着的孩子没让他们面露难色,反倒乐在其中,而孩子的父母也放心的把家里的宝贝交给他们。
一切都显得如此自然,如此.....不可思议。我确信他们之前还是陌生人,但现在他们亲如一家人。
「开玩笑的吧,大家的脑子都有问题吗!?」
众人对兜裆组的容忍程度让我无法接受。就连这个拐角处的店面都将推车向后移了几米,现在想来,对于这个狭窄的团香区来说,这擂台太大了。
「黑龙,你理所当然把他们当成了坏人了。」鲁叔站到我身旁,环视四周。「你的那点小把戏就算用了也只会显得你幼稚。」
他手臂环抱像是在怀念什么似的看着这景象。「这三叉组啊,最早还是俺创立的。说创立有点过了,其实就是一群人凑在一起瞎闹腾。」
你可真是万恶之源,鲁叔!
「但瞎闹腾也得找点目标啊。俺年轻的时候身子弱,当上农场主也没多久,时常因为体力不支而被迫停下农活。俺想着这样下去不行,和同伴商量之后就定了个简单易懂的训语。」
年轻的时候.....那不得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我、我理解鲁叔是罪恶的源头.....但还是很奇怪,大家对他们的纵容简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在我眼里这些家伙根本就是为所欲为,跟麻烦制造机有什么区别!」我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提到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大声起来。
「哈哈哈~他们今儿确实是闹腾了点。他们也沉浸在庙会的气氛中了吧。」鲁叔顿了顿,看着我。「但三叉组能从几人的小组到今天这几十、几百人是有道理的。黑龙,你看三阳——」
我顺着鲁叔的手指看去,三阳依旧环抱着双臂坐在那,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犹如战国大将,其威严、气势难以忽视。
「俺四五年前遇到这小子的时候,瘦的跟个竹竿一样。俺每次拜访他老爹,他老爹就跟俺抱怨家里那小子弱不禁风,性子又阴,话都说不来几句,头疼得很。」
三阳是竹竿?你说这个八块腹肌的兜裆组二当家?
「看着他现在这样很难想象吧。」鲁叔感叹道。
「不不不。」我摆了摆手。「这根本就是两个人。鲁叔,你编故事可得编的像样点。」
「听俺说完!」鲁叔用鱼豆腐串堵住了我的嘴,你别说,是挺香。「俺当初把他丢进组里时也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组里的氛围是一方面,但他自身的努力也不能忽视。他现在继承家里的酒业,起早贪黑的酿酒还不忘组内的事,当上二把手也是他们推选而出的。」
呃.....那边是竹竿阴沉男,这边是八块腹肌兜裆男。我左手拍进右手,无法想象五年时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其实组里不少小家伙最开始都是这样,要么身子弱、要么社交有问题,还有些是镇里出了名的坏小子,最初半年还闹腾着要逃出去的问题小子,等过了一年全都安分了。」
呜,他们一个个有说有笑的哪像是社交有问题的人。
「好吧,或许三叉组是绝佳的康复中心,但这也不代表他们能在庙会里胡闹吧,像这样随心所欲的搞什么活动,还追着人不放——」
「大度点,就当是庙会的余兴活动。」鲁叔拍着我的肩,这一下倒是拍到我心坎上了。被莫名其妙的追来追去的,心里总是有不满的。其实我也只是自私的想要个说法。「况且他们自有分寸,毕竟他们有个可靠的领头人。俺上次见着组里的训条可是被吓了一跳,违规的惩罚可不轻松。」
我嘟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凭什么能这么神气?
「哈哈,黑龙你小子今天也是跟他们杠上了?俺知道你想问什么。」鲁叔似是看透了我的想法,哈哈笑着。「组里定期会进行义务活动,在各个镇上帮助镇民,从找丢失的家猫到协助安保部整治街道,凡是他们能做的他们都做,能帮的都帮。有的留名但更多的不留。低调,但他们活动次数之多足以他们留下了不错的名声。」
鲁叔顿了顿,签子从人群的左侧指向右侧。
「这里有不少人没准和组员有一面之缘,但他们记不清具体是谁,也没必要记清。对于镇上的人来说,三叉组就是个整体。只是在庙会上小小闹腾一下会出问题?黑龙,你看看大家的笑脸,他们有碍着谁?」
鲁叔说罢便摇晃着肚子继续给那三位投食,但他的话回荡在心头久久散不去。即便我嘴硬、即便我不愿承认,但眼前这热闹的氛围让我低下了头。
只是因为初印象糟糕就判断他们为“恶”,我也太傲慢了。
「这样反而显得我是心恶的人了嘛.....」
我掩着面,突然觉得自己没脸呆在这里,一切都无所谓了。但是、但是——
「无所谓个屁啊,扯了这么多背景故事,关键的还没告诉我!」我对着眯眼笑着的鲁叔大吼,几近抓狂,以至于一根手指突然戳在我脸颊上时,我一把攥住了。
「有病啊!......雪梨,抱歉。」
我见那手指的主人是雪梨,立马松开了手,声音也弱了下去。怂了。
「呜哼......黑龙,时间不要紧吗?」
她如此问道,我这才看向计时器,还有三秒!?主持站上石墩,握住全新的蛋筒冰激凌,这似乎就是他的新麦克风。
「休息~时间——结束!让各位久等了,第二轮比赛即将开始!!」主持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颤颤巍巍的说着。
还没准备好呢!
我侧着身子,看到三阳睁开双眼站起身,两名组员径直朝我走来,主持人喊着:请双方选手入场。
「等,鲁叔——至少告诉我对方的弱点,你对三阳那么熟......」
手臂被钳在腋下,没有任何挣脱的可能,几乎是半拖着朝后退去,木屐刮蹭着石板却无法止住势头。
「鲁——叔——」
「三阳曾经被誉为面食王子,与他在面食上较量你必输。尽全力活下去,俺的侄子黑龙呦——」
我像是死囚犯被强硬的拖走。鲁叔、桑蒙、让娜和雪梨,在他们的注视下我站在擂台之上,肩负着众人的希望....抱歉,没有!
比起我她们果然还是更喜欢吃!至少在目送我上台的时候把手里的竹签放下来好吗——
啧,拉下面子要来的时间或许还不如鲁叔张嘴的那一秒,最后入手的情报并非弱点,但也不是无用。足够我做出选择了。
「准备好了吗,少年。」
「嗯....嗯。」
胃,不争气的痛了起来,愈发强烈。
「大将对大将,各位的等待绝非徒劳,这必将是一场精彩的比赛。那么,本轮由这位少年选择比赛项目,不过也只有两个能选就是了。」三阳张开双臂对着众人说道,那自信的姿态仿佛在宣示自己必将是胜利者。
面食王子,碳水化合物特化系?我该相信鲁叔吗?但是他所说的比赛的趣味性......不,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相信,我还有必要站在这里吗。
「我选冰沙。」
主持又重复了一遍,店员们接到了指令立刻忙碌起来。几步之遥的三阳玩味一笑,视线越过我想后撇去。这么快就猜到是鲁叔告诉我的吗。
「很好,很好。你避开了我擅长的领域,但我仍然要告诉你,第二轮的比赛你赢不了。」
诠释了“物极必反”的男人,从生性阴暗向开朗乐观转变,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我看着自己的手不自觉伸出,是想捂住肚子?胃部筋挛作痛,扭在一起更让人萌生退缩之意。
「呦~赛前放狠话,输的时候面子可拉不下来。」
我清楚自己是在故作轻松。这种紧张到窒息、耳鼓颤动的感觉,上次体验到还是在作物祭.......
出气、进气,仅仅是这样都能感觉到胃部的绞痛。站在擂台之上犹如置于无数聚光灯之下,视线、视线、视线,和作物祭不同,这些视线太近了,而且死死的盯着我。
根本不给喘息的机会。不行,我已经在考虑如何逃跑,如何漂亮的输掉比赛。
「我三阳作为组内的二把手,不会输也不能输。要问为何,因为我的胜败关乎的是我组的荣誉。」他那粗壮的手臂一伸对着我。「而你,少年。在你身上找不到那种锐气,什么都没背负的你太轻了,对胜利的渴望太轻了!」
看出来我是在逞强?还是单纯的想劝退我?
二当家——二当家——二当家——
前所未有的强大气场随着声浪袭来。
废话,我本就是半推半就的上来的,唯一支撑我的就是男人的尊严。
我组无敌嘿嘿——二当家必胜嘿嘿——
好像,确实赢不了,气势上就被压倒了,在别人的主场作战竟然如此艰难,我太小看让娜了。面对惊涛骇浪不为所动的拿下一胜,凭己力扭转局势,这是多么、多么.....
自己的呼吸声似是直接在脑中响起,不知何时我低下了头,眼中只有被残留着些许奶油的石板路。我摇摆着,侧过了身子,自己的双脚正在挪动,明明不能逃避的,但是我默许了它的独断行为。
从上面下来、从这里逃走,这种想法在心中迅速膨胀一发不可收拾。
啊,只要继续转向,踏上三步,一切都能结束的。一切——
「黑龙并不是什么都没背负。」
有人......站到了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去——飘动的金色发丝。
「雪梨.....」不仅如此,桑蒙和让娜也站到了我的身旁。「你们.....」
「店长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可爱的后辈在看着呢,前辈死也死得死在战场上!」
她们在看着我。对、对啊,我并非一个人在战斗,即便知道这个事实,还是心不由衷的软弱下去。
「我不觉得我能胜过他,就如他所说,背负的重量相差太多了,他的觉悟....我根本没有——」
三人同时一笑,似是三朵漂亮的花在我面前绽放。
「为了给店长战胜对方的勇气!」
「为了前辈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下去。」
「诶?我也得说吗,为了让黑龙......能.....不丢脸。」
大家....大家,都在支持着我,我真的快感动哭了。但是桑蒙那句话不及格,雪梨那句勉强及格。
太无赖了,这样一说我哪有脸下台,哪怕不行也得上。那胃痛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微弱的鼓动着强调它的存在。
在我把身子面向擂台之前,让娜那娇小的身子靠了过来,淡红的衣摆从眼角划过,她踮起脚尖,手臂张开,缓缓的、缓缓地抱住了我。她的脸颊贴在我的胸前,吐出了魔法般的话语——
「店长是最强的!」
三秒。她松开了手,掩着面躲到了后头。
黑色的马尾一甩,桑蒙手背在后面对着我坏笑,她突然伸出手拽出了我的脸颊,左右扭了两下,那有些粗糙的手指往上一抬,我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嗯,果然还是这样的前辈最好了!前辈要在放松点,那个风趣又靠谱的前辈去哪了?」
她松开手蹦跳着,像个调皮的精灵站到桑蒙的身旁。
最后,是雪梨。她抿着嘴站到我面前,五秒,足足五秒没有动作。
「雪——」
她的手指贴在我的唇上,那长长的睫毛盖下,她闭上了眼,双手扶在我的胸前。小金鱼尾巴一跃迅速的跳向视野的另一侧。
然后,一种奇妙的触感在脸颊上绽开。
温热的、柔软的、轻盈的,一触即离,但我确实感受到了。
「我希望黑龙能赢。」额头对着额头,我能看到她耳根发红,感觉彼此的鼻尖快要碰在一起。「这个,就作为预支.....」
大脑一片空白,亲....亲脸颊?但她的嘴唇确实碰到了我的脸颊....确实....
我捂着自己的半边脸感觉世界在旋转,在快乐的舞动!
「预支什么的,诶嘿——诶嘿嘿~~」
世界的色调似乎变了。腹部的痛感似是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浑身上下充斥着股热量,那种躁动却不令人讨厌的暖流在循环。
「哼,真是令人.......总之,可以开始了吗,少年!」三阳不易察觉的砸了下嘴。
「啊?你说什么。诶嘿,啊。」
「可以开始了吗。」他冷峻的眼神让我清醒了几分。
「啊....嗯喔,可以了,开始吧。」
世界变成了温柔的颜色,无比绚烂、无比温暖。
哼。我抬起手臂一把拨开了袭来的铁皮小罐,手掌绷紧成刀划着弧线,那飞来的橘子顺势砸在地上,吐着汁水。
明白吗,这种感觉,背负着重量前行的感觉!这重量是无比幸福!
——红毛怪给老子死一万次!
——竟然独占三个,不可饶恕,现充爆炸!
——仓鼠小姐姐应援团不接受此等暴行!
——在正义面前恶徒必将倒下,正义必胜!
——只不过亲个脸颊你在傻笑什么......啊干,我也想被金发小姐姐亲!
兜裆男们手连手组成了道坚固的围墙,死死将欲冲上前的男人们拦在擂台之外,那些男人,不,失去了理智的他们在野兽之下,一个个如同丧尸扒拉着围墙。
五米之隔,却将遵从本能的动物与拥有理性的人类分隔开来,我看到这样的景象只觉得心寒。两分钟之前,我可能会被这架势吓得屁滚尿流了,但站在这的我不是一个人!
「冷静点,诸位。」
我对向他们,两指一捏,拉着细线,如同乐团的指挥家拉上了休止符。他们静了下来,充血的眼睛注视着我。
啊——可悲,他们是何等可悲,比圈养在笼中的猴子还要让人唏嘘。
「诸位,我原谅你们的暴行。你们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双指一抬滑向天际,优美的乐章再次拉响,悦耳灵动,甚至......有些暴力。
“你是嫌命太长了”、“兄弟们干他”、“我忍不住了”、“正义必胜、斩除恶徒”。
木碗、纸团、香蕉皮、铁皮罐子刺穿空气朝我袭来,我依稀看到从“野兽”的嘴中飞溅而出的唾液落在脚尖前的石砖上。
我说过了,我原谅你们的暴行。但是扔铁托盘也太过分了————
那托盘犹如回旋镖,从暴动的人群中突然飞出,闪烁的银光直指我的腰间。
但不要紧,我能躲开!屁股一撅,收起腹部,铁托盘的圆润边角擦着我的衣摆向后飞去,扛不住下坠力径直砸入地中,发出“噌噌噌”的尖锐刮擦音。
不过如此。
我刚想摆个帅气的pose,更多的托盘从视野边缘飘来。
噌——
方形之物旋转着,比之前还要快速。
我很清醒,能感觉到自己躁动的肌肉在渴求更多的挑战,挺胸、仰头、抬鄂、曲腰、躬身。
噌噌——
侧过身子,叉开双腿,脚尖勾起,手臂画圆。
我感觉此时的自己无所不能,在舞蹈、在跳跃,比曾几何时见过的芭蕾舞演员还要柔软的身子躲开了无数攻击。
「所谓嫉妒,也是人之常情。」
话语未落,两道银光闪过,竟然是偷袭?
投掷者技巧之高竟使托盘保持同样的转速,不仅如此高速旋转的两个托盘之间刚好留下半个身位的空隙。
躲不开。在视线捕捉到画面的瞬间,大脑就做出了判断。若是在他们出手之前先行闪避还有可能,但我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两道银线封住了我的去路,与胸膛其高的攻击无论如何闪躲都会被其中之一击中。
我,好像能听到几秒后的他们的欢呼声。
呵。
咣嗙!
「不、可能!!我等空天马戏团怎可能失手———」
我看着被庙会之景染红的夜幕,享受着众人的议论声,脑袋稍稍一侧便能见到那微微变形的两个托盘。那带着面具小丑妆的两人一定觉得我没法躲开。
确实,如果是平时的我一定躲不开。
现在的我小腿发着力,从脚趾到脚跟犹如吸盘牢牢定在地上,身子几乎平躺着,而我的身下空无一物。
凌空状态,在这之上环抱双臂的我是何等装逼。哼哈哈哈哈!
那么,是时候该起身了。我抬起头忽地发现有个异物割裂了夜景。是摇摆的小塔,从下方开始对叠到了塔尖,只剩下一人。
人之塔?我看着顶端的那人撩起袖口,单臂高举,托盘的尖端映衬在月光中。裁决——我不禁咽了口口水。
必须起来、必须起来!我在心中呐喊着,但小腿不争气的抽搐着,肌肉变成根根细线显然已经到了负荷的极限。
不行,我没法帅气的起身。
那人手扣住托盘边角,肩膀朝后拉开,另一只手指向前方,画着圈最后点在我的身上。他在瞄准!从上至下的攻击,竖向旋转的一击,我必须躲开,已经不是考虑帅气的时候了。
「嘎。手肘.....」
肘部与石板磕碰着,那硬实的感触麻痹了神经,我甚至分不清那是否是疼痛。唯一明白的就是,我的身子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瞬绵软下去,陷入倦怠之海。
啊——带着风压的银光,犹如螺旋钻头正在撕裂空气,它看起来是那样势不可挡,那样美丽而致命的攻击我也曾见到过......它一如鹿哥射出的箭矢.....
「黑龙!————」
甜美的女声。我下意识抬起手臂,十字交叉横在面门之前。在手臂的阴影之中我闭上了双眼。
铛。咣。
咔啦咔啦。
令人作呕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硬的撕扯着,耳朵受到摧残,那声音毫无美感,近乎残酷。在十字的缝隙中,我看到——变成球状的托盘落在草鞋旁边。
割裂的金属棱角被糅合成球状,早已没了托盘的形体。
躲在宽大的影子之中,被那粗实的手臂护住,我愣愣的看着。
「对我的比赛对手出手,你们是在侮辱我吗!」低吼声,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却犹如直接在心中震颤着。
人之塔被吼声震倒,向擂台冲锋的人、举着“投掷物”的人、伸长脑袋围观的人,所有人都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