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双人行的邀请券到底该怎么用呢?双人行的话怎么也需要两个人。」雪梨说着理所应当的幼稚话。

我跟在缓慢行进的三人身后。

「我不行,跳过。秋冬季很忙的,毕竟是农场主。」桑蒙说。

「我我也不行.....要、要?要冬眠....嗯。」

作为理由也太牵强了哦,让娜。她们将视线投向我。

「干嘛,要我去?」

「「不然呢?」」桑蒙和让娜吐槽道。

雪梨攥着手中的木盒,那视线说着同样的话。

「嗯。我——当然是不行的,找别人吧。」

「「「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黑龙先生是一名正值上升期的农场主,秋冬季节理所当然会栽种作物,作物放在地里五天四夜没人看管早就死了好吗。」

「但是店长不去,还有谁能去呢...」

「叫管家爷爷跟着雪梨去不就行了,那啥,家庭旅行?」

「姐姐的管家.....前辈你是认真的?有好好思考过说这话吗?」

「管家也要不行的话....那就跟最要好的朋友一起去吧,雪梨。」

雪梨沉默不语。

「就算是照顾作物...去几天再回来不就行了!」桑蒙说。

「嗯哼。然后被我抛下的那个人之后的几天只能一个人享受温泉了,这样好吗?」

这样当然不好,三人都是这么想的。雪梨咬着唇,用要杀死我的眼神紧盯着我,又挪开了视线。

「算了!你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叫我是这样的人,农场主是我的本职工作。作物可是我的孩子,你会把自家孩子放在地里.....家里五天吗?」

「我又没有孩子。」

「我是打个比方,田里的作物要是因我的怠慢枯死了,我不就犯了蓄意谋杀罪吗。那是要遭天谴的。」

「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和我解释了,一点都不想听。」

「这不是解释。哪怕一天不和自家的孩子说话都是农场主失格,虽然按这个标准,我早就失格两三次了。总之这个标准不能动摇,抛下自家的孩子享受温泉,它们可是会哭的!」

「我不想听,随你怎么说。农场主真是个方便好用的理由。」

「怎么就理由了?这不是双标吗,那边的桑蒙也是农场主。」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啊!」

「烦死了。」

「所以说哪里烦了,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呀,你见过哪位敬业的农场主是名游历四方的旅游家吗?我的心是和田地系在一起的。」

「吵死了。闭嘴,种田怪龙!」

「你最近越来越过分了,雪梨!」

「就过分。臭黑龙。」

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之后持续了很久。最后我还是没能说服雪梨,当然她也没说服我。

〇〇

「一盒800r,两盒你收我3000r?你到底有没有商人所应具备的最基本的计算能力?」

我用力拍着桌,腕上的锁链哗啦作响。在这笑颜区接近出口的位置,我对着眼前贪婪的商人叫嚣着。

「因为这是最后两盒,先生。」

「骗鬼!我看着你把放在说上的商品塞进下面的。你这是诈骗啊!」

我反复地拍桌,桌上的礼盒也跟着震颤,彩打的封皮上印着各式坚果,「D—坚果」的字样就在中间。果仁、杏仁、南瓜籽、葡萄干、阿枣.....礼盒有三款,合计起来涵盖二十种以上的作物坚果,且是去壳处理过的方便品。

这是最理想的「勇气」的奖励品,我无论如何都想拿下。若我因为沉浸在庙会气氛中而忘记此事,我一定会先赏自己一巴掌。

但眼前这狡诈的商人,不但不理会我的砍价,还在不断加价!

脖上的项圈一拉,雪梨凑到我耳边说道:「如果有钱的话,就这个价格买下来不也挺好嘛。这个是带给勇气的礼物对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来出钱。」

「这是我!」我指着自己。「给我的新家人带的宝物。这玩意不由我来买是不行的。」

「你为什么总在钱上面那么顽固!不管你再怎么逞强,钱袋也快空了吧。」

「你老是这样说大实话让我很烦躁......!因为有必要才在砍价嘛。」

我看着老奸巨猾,对我的暴怒不为所动的胡子商人。活血这个淡定地说着「不买就不买喽的」混球才是商人界的楷模。他是咬定了我有钱且对这商品中意得很才放心大胆地不断抬价?若是真的话,这家伙是个突破当下商业环境的怪才。

「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你从刚开始就在一直抬高价格。」

「那当然是因为您是个有钱人。」

过于诚实的回答。我收回之前的话,他是一顶一的蠢蛋。

「何以见得?」

「情报乃商人活命之根本。就凭那135张抽奖券!虽然每个摊位提供奖券的消费额不同,但我可是知道的。就算按平均200一张算,也是巨款。」他神气地说着。

200一张,正好27,000r。他可不只这劵里的人情味有多少。

我想他能这么自信的说这话也归功于我身边的三位。「四人中唯一的男性是付款的主力」这种约定俗成似的事我黑龙就是要当场否定。

「我可没钱。」

「现在说谎可不管用,客人。」

我指了指自己的脖上的项圈。

「看得懂这是什么吗?你要是还有眼睛就看得出我是个多么可悲的男人了吧!」

「看出来您有独特的癖好。」

「癖好....?不过是生活不易....」我装作痛心疾首地拉了下项圈,怯生生地瞟了眼身后的雪梨。

「好了没啦。我想去那边。」雪梨指了个方向,拉了下项圈链子。

「难道说....客人您是那种职业....」

「我愿承认自己活得卑微....但如您所想,我是被包养的...」我凑近胡子商人说了句。

我那声音不大也不小,刚好能让一旁的雪梨听到。她的眼神一下变得犀利,使劲地拽着链条,我被迫朝后方靠去。

「嗯——!我是被包养的啊,真正有钱的是这位美丽的女士!但身为宠物的我根本没有能支配的钱财,这钱袋里的钱也是在做了各种各样的事.....(我作着哭腔)我的弟弟啊,可喜欢吃坚果了,后天就是他的生日,这么精美的礼盒他一定会喜欢的。但是啊...」

我哭成泪人(误),掩着面一副受委屈的小女子样,顺从地让雪梨带我远离商人的小铺。

前所未有的力道将我向后拖行了七八米米有余。雪梨板着脸,能见到怒气在她宽松的浴衣上蒸腾。

「我!我我我...什么时候保养你了?什么时候把你当宠物了?现在就给我跟那个人解释清楚,现在!」

「冷静点,雪梨。」善良的雪梨会露出如此过激的表现在我的预料之中。「你得给我钱,保养才成立,养宠物更是天方夜谭。这是对待狡诈商人的特殊策略,为了颠覆固有观念的戏码,稍微配合我一下嘛~」

「我不管!现在、现在就给我去解释清楚。我没有给你钱,反正给你也不要....总之我没有包养你,去解释清楚,快点!」

我还想说些什么,看到雪梨炸毛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没事,这也在意料之中!

我毕恭毕敬地站到狡诈商人面前,首先鞠了标准的九十度躬。

「抱歉,商人先生。我撒了谎,我是这位美丽的女士家中雇佣的男丁,项圈和手链是因为庙会的惩罚游戏不得不带上。这位美丽且高尚的女士既没有保养我也没有给予我钱财,以我的身份说这些话是不当的,大概是这庙会的气氛.....

(我看向周围的灯光)当然我也没有资格当这位美丽的女士的宠物.....我想要两盒D-坚果,但2000r的价格我是在负担不起...不,我连一盒都负担不起。给您造成困扰真是抱歉。」

那商人的两搓卷胡精神地一蹦,皱起眉头打量我们四人。他正用那愚笨的脑袋思索着。

这是先入为主的概念引发的怀疑,比起后补的解释,商人更偏向一开始的说辞。更何况两者间有着决定性的区别,也就是合理性。

起先为了弟弟的生日想要购买商品的「小白脸先生」的一吐位快;和之后接受惩罚游戏而戴上项圈的「普通男丁」的恭敬道歉——哪怕是这个说着憨话的胡子男也能意识到。疑点有三,为何小白脸敢在女主人面前吐出真话?为何在不出一分钟的交谈后,小白脸一改之前的说辞变为女士家中的男丁?以及身为男丁的我为何能如此亲切的和女主人呆在一起?

正如我思考的过程,胡子男的表情从疑惑不解到恍然大悟,但他缺乏决定性的证据证实自己的猜想。通向胜利的板机即将叩下。

「这下可以走了吧,不会允许你继续胡闹了。」雪梨,当下我的女主人说道。

「明....明白了。」

「干嘛!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你一样。」

「没有,没有的事....您待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偷偷挤眉弄眼,让眼睛变得湿润,在离开小铺之前我深深地看了眼桌上的坚果礼盒,像是要抛弃希望般甩开了视线。

商人的表情从震惊一下变为同情。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因我知道这场演技的角力中我赢了。一步、两步,我刻意放缓速度,无法释然的雪梨拽了两下我的项圈催促我。

那商人突然大声地叫住我!

我不管不顾地朝柜台那奔去,眼角抽动着在礼盒和商人间摇摆。

「客人,您是您有多少钱。」

「720r...」

「明白了,我就收您700r,这两盒....这坚果是很美味的,您的弟弟一定会喜欢的!」

我接过了那礼品袋,他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用无比坚毅的眼神盯着我。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对碰钱袋,因那链条的另一端已露出明显的不悦。

「我要生气了。黑龙。」我的主人说道。

在商人的眼中,雪梨生气是因为她的宠物多次违背她的命令~我在心中狂笑。

「您也不容易啊...」

「都是为了生活....谢谢您。谢谢!」

我与商人背道而驰,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从此世上多了一个视「小白脸」为世间纪委艰难的职业的商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不可理喻!你就因为砍价把我变成养养...养男人的变态...请你自力更生!」雪梨气呼呼的快步上前。

「我确实在自力更生。话说我解释了好几遍了,这是策略啊,是对方先抬价的,但是坚果礼盒只有他那有,我也答应了勇气庙会期间给他带礼物——」

我快一步上前,走在雪梨的侧面。

「但是两盒3000r的价格太离谱了,那个人完全不打算卖给我,恐怕还要抬价!明白雪梨,他对我的初印象就是『有钱人』。为了颠覆这错误观念,并将新的认识注入到他的脑中,我做出了这番努力。这是吾之策略和演技的双重胜利~」

「什么策略和演技,理由再合理也没用,气死我了。宠宠宠...物什么的,谁会要黑龙当宠物。太过分了。」

雪梨恶狠狠地拉着项圈,我多少习惯了这种拉扯,配合着走在她身旁。

「说实话啊,你牵着这个项圈,别人怎么看都是在养一个宠物.....虽然那个宠物是个人。」

雪梨突然一震,当场把项圈的那头扔掉,随后又单指勾起准备把链环交给让娜和桑蒙。

「我不要啊!——我可没有姐姐那种奇怪的癖好,牵个手链是极限了!」

「我也不行,不行不行。让娜平时开销很大的,没有钱养宠物的。」

三人绕着我你追我赶的,锁链也绕着转,我跟个体操队员般方向旋转让锁链不至于缠绕。现在人人自危,三人视那项圈手环为毁灭人性的恐怖道具。

正如之前我的野鸡之歌所唱的,我是台风之眼。

「话说雪梨你之前没发现吗,大家看你牵着项圈的眼神都是那种——啊~原来这位姐姐有这癖好啊。」

雪梨一顿,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我。我看她径直冲过来:「你之前不说!」

「我以为你知道的,知道的情况下才....这该说是常识还是...嗯,毕竟是项圈啊,人不是会带的。」

「我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快被你活活气死了,臭黑龙!!」她愧难当的扣住我,把项圈环塞进我手掌里。「请你自己遛自己。」

我变成了手拿三个锁链环,自娱自乐的男人。

〇〇

回想庙会的种种,一路上与平日的熟识都有相遇,所以不免猜想在园区的某个角落能遇到「花落羽」斜对过的那位仁兄。不出所料,我们在一香坂通往古稀区的一个灯火通明的路口发现了熟悉的推车店铺。

让娜轻轻拉了下我的衣摆。

「嗯。该说是碰巧呢,还是必然呢。」我望着金盏花的牌子说道。

「怎么办,店长。这里还是避免接触?」

「稍微有点麻烦,视线已经碰上了,刚才。」我示意让娜朝我身后躲。「安全起见,躲在我的身后尽量别出声,也别露脸。」

「我明白了。就交给店长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芥蒂项圈的事,雪梨和桑蒙同我保持适当距离,在彼此能确认位置的距离四周晃悠着。

对于拜访「金盏」而言,这是最好的状况。

吉尔的目光跟随着我,直到我站到他的身前。柜台横在我与他之间,他仍面带微笑看着我。眯眯眼的心思总是比常人难猜,我心想。

「呀~吉尔,连庙会的工作也得你亲力亲为?」

「我就想着黑龙你绝对回来的!哎,本店的营业老大不愿意断,提前请假的家伙们又不愿意来,你看,最后庙会这边只有我和这家伙一起。」

吉尔拍了下身旁请点库存的伙计,那伙计点头示意,继续忙活手头的事。

我向内部扫去,塑料盒中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饰品,发髻、装饰戒指、磁吸耳环,包装盒所剩无几。哼。无论看几次我都能立马认出这些破烂玩意的原型,竟然连花型都是抄袭我制作的饰品,真是将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限。

让娜拉住我的衣摆。

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别让他人的努力化为虚无!我在内心喊道,迅速将之前的想法扔到一旁。

「今天销售额不错吧,看这样子可是卖出去不少哦。」

「是不是啊,毕竟便宜啊....可这些商品卖多少又有何用,钱又到不来我手里,最后不都去了老大呢。」吉尔叹了口气。「黑龙倒是自在,用不着摆摊还有美人相伴~~羡慕呀——」

我注意到他的眯眯眼露出小缝,一直盯着躲在我身后的让娜。注意到了?刚才应该雪藏让娜的?不,仅就这点推测出我和安保部有多大关系才是不合理,况且让娜是我店的正式员工。

「虽然知道庙会是赚钱的好机会,但我也不愿冲量降质啊。想着来放松下,刚好遇到自家店员。」我拍了下身后的和浴衣完全不搭的拟·登山包。「不仅当向导还得当拎包员勒~」

原本应该给出点俏皮回应的让娜,现在只是攥着我的衣摆。我看她咬着唇,也觉得难办。差点忘了,一旦重任压身,她的动作和神态会特别僵硬。

「这都到该睡觉的点了,但最后的活动我是不想错过。困了,看板娘?」

让娜点了下头。

「啊啊....!当花落羽的店员也太幸福了吧。还是说这是对可爱的女孩子的特殊优待?我去的话就没那么多好事了?」吉尔指着我后面的包。

「喂喂。这里面可都是玩偶,你一大老爷么不会想要的。」让娜的手仍处于过度用力的状态。

「那这些玩偶要这么处置?」

「怎么说呢....我虽然很喜欢庙会的娱乐项目,对奖品却没兴趣。是打算当作给自家店员的奖励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让娜小姐对吧?遇到那么温柔的店长,一不小心就会爱上的呀~要我可能会爱上啊——」

「吉尔你这家伙,别调戏我家的看板娘。」我开玩笑地说道。

这家伙是故意的吗?从刚才开始话题就绕着让娜不放。

「抱歉抱歉,实在是太羡慕了,金盏基本都是男员工,我又是这样,和女性接触的机会实在有限。」吉尔挠着脑袋继续说道。「这些就作为纪念品送给两位。」

他注意到了我一瞬的瞪眼,或是皱眉?在我自己发现之前!

他随即包起金盏店里的饰品,包含贩卖中的所有款式,可以说他手中的方盒就是赝品的集合。你,到底想从我这试探什么,吉尔?

「出于我的立场....由你给我真是心情复杂。我两夜里喝到酩酊大醉,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却是志同道合之人。交情不浅,你送的,我本该收下....」

「这还真是....!我这脑子,把这茬给忘了。手头没别的能送,第一反应就是店里的小玩意。」他立马把方盒收回。

这是撤退的好机会。我盘算着结束的道别语。

「我们还打算再逛一会,就....」「这是什么呀,黑龙?」

为什么这时候雪梨会过来!我瞪大了眼睛看到她站在一旁,摆弄着零碎的花饰。

「啊,这个就是之前你说的花饰?什么嘛,明明有卖海不告诉我。」

吉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盘着小金鱼尾巴发型的雪梨,那头漂亮的金发彰显着无法忽视的存在感。那强烈的存在感,当下是多余的。

「这位是?」吉尔问。

「偶然遇到的,朋友。」

「什么偶然遇到的,是你求我来的。求我来的~」

「好好好。」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我担心情绪莫名高涨的雪梨会说出什么多余的信息,补了句:「她有点醉了。」

「谁醉了,我早就清醒了好嘛。」

吉尔手伸进衣襟中,我心头一紧,本能地把让娜和雪梨拦在身后。

「兄弟你就是个混蛋啊!!过着这么不检点的生活,我连嫉妒的勇气都没了!」

「哈...?」

我绷紧的手臂松开,被我拦在身后的两人也是一脸呆滞。哈...哈哈。原来过度紧张的不止是让娜,我也没好到哪去——

「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分一个给我吧黑龙兄弟!!」

「所以说不是这么回事。」「前辈!!找到好玩的了吗?」

「又来了个桑蒙啊。」那一刻我真的有点无所谓了。

随着桑蒙的加入,这场你嫉妒我、我羡慕你的恶战进入白热化战斗。在这场漩涡中,我所设想的进行最低限度的接触全部泡汤,大家就像朋友的朋友相见般自然的交流着。

万幸雪梨和桑蒙并不知道我参加至安保部的计划之中,但作为当事者️之的让娜到现在也没能调整好状态。我只能以她有点困了的说辞打掩护,显得过分亲密的接触引来了更多的关注。

「冒昧的问一句,雪梨小姐莫非是贵族出身?」

「「「嗯?」」」我们被这一问打得措手不及。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问。

「雪梨小姐的气质,不一样。啊哈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觉得三位站在一起给人的感觉不同。」

只有一瞬,那眯眯眼半睁开来,那时感受到的某物十几秒后的我才理解——危机感。

「吉尔,我不是很想讨论这件事。」我的语气是强硬的。

「当然当然。虽然贵族家的公子小姐参加平民办的活动如今不算稀奇,但毕竟身份上.....」他示意我靠过去。「没想到兄弟你还能泡上贵族家的小姐~」

「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前辈,把手放开啊。这可不是能动粗的地方!」

「不...抱歉。」那几秒的记忆消失不见,破碎的片段从我松开拉住他衣领的手开始。「这方面比较敏感....你明白的。抱歉吉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吉尔干咳了几声,被我拉扯的脑袋从窗口外收回。

「完全是我的错。生活太乏味了,反而特别在意这种事....没有探查你的生活的意思,好兄弟。」

「你也别介意...那个方盒,还是送给我吧。」

我接下了方盒,这是作为离别的信号展示出来的。对我、对吉尔、对其他三人,都是如此。

「请连带我的份尽全力享受庙会~」

「不用你说我也在那么做。那什么...有空再一起喝得不省人事吧,吉尔~」

「这次可得提前跟搬运我们的伙计说好啊。」

「有得给他们添麻烦了。」

我的笑容在我背对他的瞬间烟灰云散。一旁的让娜大口喘着气,面色惨白,从刚才开始就用力握着我的手。

「没事吗?」

「我..我只是有点困了。没事的!」

「是吗。」

我想去相信吉尔,相信他只是个为生活发愁、抱怨身边的不公的普通男人,但那时而过分敏锐的质问又让我怀疑他在刺探着什么。我没有证据,但几乎在心中断定他不是单纯的店员。但也绝不会是什么大人物。

我可以将他的举动理解为他的上位者的思考吗?他是沃克的传话员?如果真是如此,这所有的对话都是在探查我和我身边的人,也就是他在怀疑我?安保部为了掩盖真正的计划放了一层又一层的烟雾弹。

我同我的花落羽是烟雾弹,而现在果断将这个计划放弃,将贝里克雪藏也是某种形式的烟雾弹?

这次的接触是完全失败的,早知如此就该强硬地回避,哪怕视线接触到也该退避。这下连我身边的、和计划无关的人也一同暴露在视野之下。

不安化为毒素在心头汇聚。

即便在庙会期间担忧也毫无意义,我摸了摸自己僵硬的脸。若是这表情让雪梨看到,一定又会担忧的问些什么。没准会探查到我在做什么....我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却同样地在担负风险。

贝里克提到的「杀人案」突然钻出脑海,汗毛根根竖起。

别让无关的人和安保部的计划牵扯上关系,这是在我转换心情前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若说团香区和笑颜区是庙会是为了了赚钱而生的商业产物,那此时我所处的古稀区就是位了宣传和风镇而设置的非盈利区域。

这些被古树、盆景、花丛所分割出来的屋子绝非临时建筑,光是我依靠的这散发岁月沉香的老木就足见此处的年月。依照功能不同被分为一个个单元格的建筑,由地面上架设的木头走道连接,沿着走道随意穿行,看着盘根错节的巨树,有种在时间中穿梭的奇幻感。

和风镇的发展、有名号的人物、有必要记载的重大事件,通过画卷、相片、实物等形式展现在世人眼前。我望着头顶榕树的枝桠,跨过与脚踝齐平的门槛,长久的注视墙壁上的墨迹。

九空古宅的大相片挂在木头墙面的一侧,配有明朗轻快的文字,以人人能懂的形式描述了古宅的生平。那是和老师曾与我提过的相差无几的一段历史,在巨大的利益浪潮下仍能守住初心,花卉之种作为家族的血脉代代传承。

现如今无论是古宅还是九空家的花卉作物,都是和风镇的一大标志。

我一眼就认出侧面的照片是年轻时的老师,还是孩子的他抓着家父的裤子在花田旁大笑,镜头捕捉到的笑容极具感染力,站在照片前的游人无不露出浅笑。

在那下方是古宅的平面结构图,稍显特别的是这张图着重强调了园林的部分,我能从中轻松地辨识出月见台、枯水池、筑山庭等等我实际触碰过的景观。

我搓着手指,想着自己的手指触碰过图中之景,一下冒出强烈的优越感。

「呜哇,这个我想去诶~好厉害,能不能进去参观呢,但是是在别人家里。」桑蒙指着印有一组园林小景的相片说道。